第82章 杀猪娘与二王子9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30 16:16      字数:9626
    “娘亲娘亲, 家里来了好多当兵的,您快回家看看吧。”


    五年,弹指一挥点。小丫头宁馨四岁半了。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 蹦蹦跳跳的跑进酒楼。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小丫环, 追得气喘嘘嘘的。


    “小姐来啦, 你娘亲在后院呢。”牛大叔笑得一脸褶子,招呼着宁馨。


    楚然这会儿正跟赵嫂一起带着人在后院做酱引子。要把大豆蒸熟了, 捣成豆瓣, 再塑成方块, 放在阴凉的地方自然风干。豆子的成熟度很重要, 她得自己看着。就见宁馨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家里来了官兵?是找外公的吗?”


    “不是找外公的, 是找爹爹的呢。您快回去看看吧。”


    楚然就皱眉。两年前, 太子终于干掉了三皇子, 把人撵去北境, 成了叛国的逆贼,再无翻身可能。半年前,熬死了皇帝,登基为新任齐帝。还大张旗鼓的在先皇驾崩前两开立宁贵妃为继后, 登基之后, 尊先皇后为母后皇太后。谁都知道宁贵妃的继后实际是太子给封的,天下臣民谁不赞一句皇上至孝。到了现在,尘埃落定,要说找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 直接就放下手中的工具,解下围裙抱起孩子就往家走。


    路上还遇到来报信儿的张保柱。这是小丫头从小就练功,脚程快, 才先到的。


    到家的时候,门口胡同两边站着两排的兵卒,一人牵着一匹马。


    “闲人免进。”有一个统领着装的人站出来,伸手拉人。


    “这是我家。”楚然站下。


    宁馨在她娘亲怀里,搂着楚然的脖子,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宁统领,这是我娘亲。”


    宁统领?

    楚然猜到,这一定是宁大将军的家将了。


    然后,就看这位宁统领听到宁馨说她是她的娘亲,往她脸上看了一眼,愣了半晌,脸都快绿了,强忍着什么似的退后了一步,让出了路。


    进了院子,就见到小院子里跪了十几位。


    肖玙不在,应该在屋子里。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

    “馨儿,去跟外公外婆说,家里来了客人,今天早关门两个时辰,让牛松哥哥多炒几个菜招呼客人,去吧。”楚然把宁馨放下,给她派任务,就给打发去酒楼了。


    之后才进屋,书房里这会肖玙正在书案后坐着,面无异色,在雕石头,一下一下的,跟平常没有区别。对面有一个人正单膝跪着。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楚然问着话,看了跪着那人一眼。


    肖玙这才放下手里的工具和石料,伸手过来握住楚然的手,柔着声道:“回来啦!没事儿,无聊的人。”说完了才又转向跪着的人,“高晋,你回去吧,转靠我母亲,我在这里有妻有女,过得很好,她会为我高兴的。”


    高晋却跪着不动,抬头看了一眼,扫到楚然的时候停了一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多停了一下,又低下头,“王爷,皇太后日思夜想,盼着您早日回京,母子团圆。微臣过来之前,大将军嘱咐,一定要护送王爷回去。”


    又是皇太后又是大将军的,拿两位大人物出来打亲情牌。


    “王爷?”楚然一脸问号的看肖玙,封王了?

    高晋很乖觉,没用人问,直接回话,“皇上登基,册封王爷为宁王。”


    宁王啊?

    这位新帝还挺有意思的。真是把所有的路都给他堵得死死的哈。


    “这位大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我的夫君,我们是曲水镇的人,成亲六年了,他怎么可能是什么王爷?”楚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高晋这回没抬手,“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先帝的二皇子,生母是宁贵妃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舅舅是大将军宁骁,微臣自幼追随大将军,绝不会认错王爷。”


    自幼追随大将军啊?“那请问,将军今年贵庚啊?”


    “四十有七。”


    那在这年代,年纪可不小了,想来官职应该也不低吧?

    “那您认得楚破虏吗?”


    这回高晋抬头了,满脸的惊讶,“楚副将?”


    哟,老爹当年都干到副将了呢?

    不过,这位为什么这么惊讶?他能找过来,必然是皇帝允许的,难道都没把肖玙身边的情况探查清楚吗?


    “你不知道我爹是楚破虏吗?那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确实不知。是京城百味阁新出了卤肉很受欢迎,说是料包是在草滩县城买到的,还提到了老板娘夫妻的一些传闻,有提到宁先生的长相。皇上派了善查司的探查使来暗访,确认了王爷身份,之后才派了末将来迎王爷回京的。从没提过楚副将。”


    “哦,果然我爹以前老说跟宁大将军认识,是吹牛的。人家根本不认识他嘛。”


    “低声”的报怨了一句,帮楚爹洗个白。


    高晋肯定听到了,想反驳。


    楚然没跟他机会,转头又对着肖玙说话,“你真是王爷啊?是不是的先不说,让人这么跪着不好吧?院子里还跪了一院子呢。巷子里也都是兵,出入都不方便了。”


    肖玙就很听夫人话的样子,“起来吧。”


    楚然又问呢,“我怎么听着,太后娘娘想儿子了?”


    高晋刚站起来,马上回话,“是,太后娘娘日日念着王爷,已经卧床几年不能起身了。”


    卧床几年了还能熬到当上继后,当上太后?


    这是啥慢性病啊?

    楚然都好奇了。


    “那是该回去看看。”


    高晋就一脸热切的望着两人。


    楚然就笑得特别没心没肺,“那你就回去看看呗。”


    肖玙也做出我媳妇是傻白甜的表情,“好,那你去收拾行李吧,咱们明天就动身。”


    “我收拾行李干什么,酒楼还指着我呢,我可走不开,你自己回去看看就行了呗。折腾我干啥?耽误我挣钱。婆婆又不认识我,想看的又不是我。”


    高晋:……


    肖玙就扶额,转头非常无耐的跟高晋说话,“高将军,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行动实在是不便。我也离不得夫人的照顾。她现在走不开,你先回去吧,等过些日子,酒楼能忙得开了,我们再回京看望母亲与舅舅。相信母亲知道我的消息,身子定能好起来,也不差这三五日子。是不是?”


    反正是我媳妇儿不走,我就不走。你们一个个的刻意省略掉楚家的存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别当我不知道。


    高晋能说啥,他就是个办事儿的。又不能做主。别说太后和皇帝不能同意,就是让他儿子娶这样儿的媳妇,他也不能同意啊。不般配不是。俩人往一起一放,怎么看怎么别扭。这要是自家儿子,想想心里就堵得慌,别说是太后和皇上了。能装不知道,没把楚家三口直接灭口,就不错了。


    “微臣遵命。”他也不能说话。只说遵命又退下了。


    乎拉拉的,满院子满巷子的兵都撤走了。


    他带了两百御林军出来,城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住。在城外支的帐篷。退出去就直接出城了。晚上楚然让牛松带着人去给送了两车的吃食,馒头,白菜片炒肉,卤下水,加上两大锅酸辣汤。地主之宜还是尽到了的。


    高晋当然不可能真的回京,王爷没接回去,他交不了差,回什么京。只让宁坷副统领带人回京去送信儿。把情况报给太后和皇上。王爷的意思就是要回一起回,要不就不回。看妻子一家看得很重。


    草滩县城距离京城三百里,快马就是一日的路程。足足过了十日,宁坷才带着皇帝的口谕回来。可见中间有多挣扎。


    口谕内容也简单,就是让宁王尽快携家眷回京,以解太后思子之苦。


    没直接下圣旨,就是只论亲情,不论皇臣的意思了。把好哥哥人设立得稳稳的。


    那再要是矫情不回去,可就有点儿不识抬举了,到时候人家再收拾他,就明正言顺了。


    所以,肖玙与楚然两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几乎是啥也没带,轻车简从的,带着孩子,就一家三口上路了。


    楚破虏还给宁大将军写了一封信,信上“深情”的回忆了当年在边关在宁大将军手下当兵时的峥嵘岁月,又感慨了许多句,万万没想到,闺女意外救回来的伤患居然是二皇子。再可怜巴巴的来上两句,求大将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应一下他的闺女。一个字都没提宁馨,人家是肖玙的闺女,太后的亲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当长辈的,只会觉得楚然不配,可不会嫌弃孙女的。


    哦,对了,一家三口还带了一样行李,就是肖玙一直坐的轮椅。


    进了京城,车队没有直接带人进宫,而是停在了离皇宫很进的一座府邸,大门巍峨高大,匾上御笔亲书宁王府。


    “这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府邸,是太后娘娘亲自监督修建,都是按王爷的喜好装饰的。”高晋真不该做武将,屈才了,该进宫当太监才对。


    楚然先下的车,然后抬手公主抱把肖玙抱到轮椅上的。肖玙不让别人碰,之前高晋想抱他上车就死活不同意,非得让夫人抱,带一脸我夫人真厉害的表情,一路上走了几天,随行的将士就很习惯了王爷被夫人抱来抱去的样子了。有啥丢脸不丢脸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看着看着了民就习惯了。


    此时大门开着,门口站着一群的下人,领头的管家看上去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面白无须,身上穿着也是太监服饰,身后男男女女的二三十位,看穿着,应该是王府的内外管事了。看着楚然下车,都还没能消化掉王爷娶了这么一位呢,就看到女主人一手拎了轮椅放地上,一手拎着个小姑娘,放在轮椅边上,又路上车,没一会儿,把王爷公主抱着从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回去又取了薄被搭在王爷的腿上。一套动作,干净利落。看得他们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该怎么反应了。


    还是肖玙在轮椅上安顿好了,看了领头的大监一眼,出声叫人,“陈福,不认识我了?”


    陈福被这一声叫回了神,往前小跑了两步,窟咚一声双膝跪在轮椅前,眼泪哗哗的流,“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哭得那么一个惨,跟刚死了爹似的。


    后面的管事们都跪下行礼。口称参见王爷。都把楚然和宁馨给刻意忽略了。


    “都起来吧。就不进去了。夫人,咱们进宫吧。”


    肖玙一看这个情况,连大门都不带进的。他怎么可能让楚然没名没份的进这个门。


    也不再上马车了,反正这府邸跟皇宫真的离得很近,就隔了两条街,走路也就一刻钟。他干脆把宁馨抱起来放在膝上,让楚然推着他走了。


    宁馨不哭不闹的,瞪着大眼睛看热闹,小丫头会长,像她爹,长得是粉雕玉硺的,笑起来还带两个小笑窝,“爹爹,咱们要去哪里啊?”


    “馨儿的奶奶生病了,咱们去看看奶奶,再去见见大伯。”


    “哦,大伯家离得好远啊。奶奶会凶吗?会不会像小宝的奶奶一样,不给糖吃,还打人?”小宝是街坊,家里一大堆孩子,老太太在家看孩子,吃饱都难呢,还想吃糖?每回来做糖人儿的,孩子们都去买,就小宝急得直哭也买不上,小宝奶奶还打他屁股。在小宁馨的认知里,不给买糖还打人的奶奶很凶很可怕。


    “不会的,馨儿的奶奶是最慈祥最好看的奶奶,会给馨儿好多好多好吃的。”


    “哦,那咱们要在大伯家住很久吗?奶奶会跟咱们一起回家吗?我都想外公外婆了呢。”


    “不会,咱们看看奶奶,等奶奶病好了,咱们就回去找外公外婆了。”


    ……


    一路上,御林军悄无声息的护在两旁,看热闹的百姓都不敢出声,只惊奇的看着这个组合,只有轮椅的声音,以及童稚的宝宝音与温润的男声之间一问一答的声音。明明那推车的女人与画中人的父女两人一点都不像是一家人,可这个氛围却又意外的和谐,和谐得别人都插不进去一样。


    走了半刻钟才进了宫门。在宫里却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了太后所在的凤仪宫。远远的就看着姹紫嫣红的在台阶上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中年妇人被人搀扶着往外望,左侧站着一身明黄的,必然是皇帝了。后侧是穿着繁复宫装的年轻妇人,应该是皇后吧。走得近了,到了台阶下,楚然没动,后面过来四个御林军,把轮椅抬起来,就要上台阶。肖玙抱着宁馨没松手,另一只手却伸出来牵着楚然。


    到了台阶上,肖玙行动不便嘛,就在轮椅上行了礼,口称见过母后皇兄皇嫂。之后楚然规矩的行礼,来的路上,肖玙交了她齐国的礼仪,“民女楚然,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跟戏文似的,但还真是齐国礼仪。


    “平身吧。”


    太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儿子,哭得站不住。


    “怎么成了这样……”


    皇后在边儿上劝,“母后,外面风大,还是回殿里吧。皇弟身子弱,别吹了风。”


    “对对对,快进殿,进殿。”


    进了大殿,按份位落了坐,楚然当然是没座的,只在肖玙的身边站着。宁馨胆子大,也是从小就在酒楼里待着,见得人多了,并不害怕。肖玙抱着她,跟她说,“这是奶奶,这是大伯,这是大伯娘。”称呼得那叫一个接地气。被介绍的太后皇帝与皇后脸上表情都差点难持不住。


    “奶奶好年轻,好漂亮呀。宁馨给奶奶请安,给大伯父请安,给大伯娘请安。”小丫头从她爹腿上爬下去,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屈膝礼,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几位。


    真是像楚破虏想的一样,太后再是看不上楚然这个儿媳妇,对着跟儿子长得八分像的嫡嫡亲的亲孙女,真是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来,看着孩子规矩有模有样儿的,心都快化,又不明白孩子看她是啥意思,就看肖玙。


    肖玙忍着笑,“在家里给长辈请安过后,外公外婆就会给好吃的了。”


    哦哦哦,知道了。


    皇后马上吩咐人让点心。太后招手让宁馨过去,宁馨回头看看爹娘,见爹娘点头了,才过去,让太后揽在怀里,她也不闹,就乖乖的坐着,宫女送上来八盘点心,太后拿了一块给她,她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尝,乖得不得了。然后尝着好吃了,眼睛笑得弯成小月牙。


    让孩子这么的一搅合,之前压向楚然的气势就散了。太后只顾着喂孙女吃点心,到是忘了哭了,也忘了关心儿子了。这个心大的哟。而且这个状态吧,看着气色是不太好,但可一点儿不像卧床了几年的病人,以楚然的医术来看,她老人家不知道多健康呢。也是,心大成这样儿,不健康才出鬼了。


    “你那心都让狗吃了?伤好了,不知道回来吗?就是行动不便,不能给朕送个信吗?让母后与朕担心了这么些年,你的良心呢?”


    皇上开口就骂。还越骂越来劲。


    肖玙就笑,“皇兄也看到了,我都这样儿了,还有什么脸回来。母后有皇兄照顾,必然是万事顺意的。我也娶妻生子了,家里又离不开。再说,这京中的生活,实非我愿意过的日子。我没有皇兄的才干气魄,雄才伟略,也帮不上皇兄怎么忙,保会添乱,我不回来,您还能少操点儿心呢。”


    跟个无赖的孩子向兄长撒娇一样的语气,很有几分恃宠而骄。


    皇上气得冷笑连连:“听听,听听,都听听,朕的好弟弟,多善解人意,多会为朕分忧。”说着话,顺手还拿起边儿上放在盘子里的点心就想打人,手都抬起来了,看到肖玙的腿,到底是没下得去手,又放下了。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朕是皇帝,还能护不住你吗?你给我滚回王府里好好待着,再说这些话来气朕,看朕不扒了你的皮。母后年纪大了,离不得你,你给朕老老实实的在京城待着。”


    皇后适时的说话,“皇上,您这是干什么,日日念叨着皇弟,臣妾这耳朵都快让您唠叨皇弟小时候的趣事唠叨得起了茧,怎么皇弟回来了,又要动刀动枪的,把人吓跑了,回头母后怪罪,又得臣妾代您受过。皇弟,你们刚回来,府里还没回呢吧?今日就在宫中住下吧?母后想必也很惦记皇弟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吃了不少苦头吧?别听你皇兄吓唬你,他也惦记着你呢。这些年,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一直都没有消息。你别也别皇上生气,就是我这当嫂子的,也得说一句,你是不该不送信回来的。”


    太后这会儿像是才想起儿子来,终于把注意力从孙女身上移开了,“皇上说的对,你就是个没良心不孝子,你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能送个信儿呢。”


    肖玙却只是听听,“母后身体康健,儿子就放心了。家里事情还多,离不开人,明日我们便回了。京城离草滩县城不远,来回很方便,日后我再来看你和皇兄便是。”


    皇上这会真把刚放回去点头砸到肖玙的身上了。“你在犟什么?”


    肖玙就看着他皇兄,也不说话。


    皇上也不说话。


    就这么对峙了半天,还是皇后说话的,“好了好了,皇上,皇弟毕竟是你的亲弟弟,您就让着些,遂了他的心愿吧。”说着还用手推了推皇帝的肩膀。


    皇帝咳了两声,才为难得看了看太后,“太后,您看……?”


    太后看了一眼楚然,又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叹了一口气,以看一眼,再看看宁馨,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婉如怎么办?”


    嗯?

    婉如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