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追回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09 18:42      字数:5368
    做了决定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沈夷很快就睡着了,连日疲惫下,他睡得又沉又香,梦都没有做。


    过了不知多久,他感到脸上发热,那温热触觉缓缓挪动,似是手指在脸上抚摸。


    他迷迷糊糊中,侧过脸想要避开,谁知那手顺着脸际下滑,停在他下巴,又滑落到他脖子上,手掌贴上的火热温度,令他呼吸间连咽喉都像被热浪包裹。


    他不由睁开眼,一睁就被房里的亮光闪得眯了一下,本能抬手来挡,脑中还隐隐疑惑——明明睡前是熄了灯的,怎么是亮着?


    “夫人,醒了?”毫无预兆地,一个声音在旁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不高,却宛如一道炸雷,直炸到沈夷心里!他一愣之后,猛地打了个激灵,立刻挣起身,戒备地向后缩——哪怕还未去看,他也听出了来人是谁。


    杨辉一身黑色风衣坐在床前,看他大惊失色的样子,微微一笑:“夫人见我来了,不高兴啊?”


    沈夷这一刻只觉浑身的血都僵住了,心则狂跳得连呼吸都困难,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拼命后退,直到死死抵在墙上。


    怎么会……他竟会突然……


    杨辉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向后躲,也没阻止,只是轻轻拿起两个信封:“夫人给县长和店老板都留了信,怎么却独独忘了我呢?”


    沈夷一怔。杨辉话语平常,沈夷却直觉他极其不痛快,不由更紧张了一分。其实写信时也不是没有想过给杨辉留几句话,可是一来他知道杨辉心中早有主意,不论他说什么都是枉然;二来信留在芙县,又怎么可能送到杨辉手上……况且,要是被有心人知道,谣传他与杨辉勾结,也是给县公署增添麻烦。所以犹豫再三,这信就没写。


    这时问到了信的事,他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开口:“……就是写给你,你怎么收得到?”


    杨辉眼中亮光一动,顿时露出笑容:“原来夫人不是不想给我写,是怕我收不到……你放心,不论在哪里,只要你写了,我就一定收得到。”他坐得更靠近床沿了一些,“你原本打算给我写什么?”


    沈夷一时没有答言,微微垂下目光。他其实是想对杨辉说,这么有聪明才智,希望能用在正道上……


    杨辉见他不开口,便笑着说:“那我来猜猜,夫人一定是要向我致歉,只因违背了许下的诺言,对不对?”


    沈夷吃惊抬头,诺言?


    杨辉含笑点头:“是啊,夫人不是说过要陪我在万木山好好玩一趟、至少要走三四天么?我还没忘记。”


    沈夷一愣之后反应过来,这话自己确实说过,但当时……他急着分辩:“可那……”


    “那就好,”杨辉站起身来,注视沈夷,“现在夫人也用不着写信致歉了,可以回去履行承诺。”


    见他俯身挨近,沈夷又惊又急,想要叫人又有顾虑,就这一眨眼之间,天旋地转——他被杨辉扛到了肩上。


    “三更半夜把人吵醒,这可不礼貌,我建议夫人不要做。”杨辉一边说,一边跨出了房门。


    由过道出了客房,穿过寂静的后院,看院门的小伙计陡然看见他们,急忙上前,才说出“客官”两个字,就被杨辉大步闯出了门,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


    “哎……哎……”


    杨辉理都不理身后的动静,径直走到院外的一匹马边,从马鞍上扯下一件披风抖开,将只着单衣的沈夷裹住,翻身就上了马。


    沈夷方才被他架在肩上,又惊又慌,又心存顾虑没有叫人,等马匹一跑动,才骤然清醒。


    ——杨辉是要把他带走,带出芙县!


    他惊惧之下本能一挣扎,就在马上摇摇晃晃,险些被疾驰的马儿颠下来。杨辉一手捞住他的腰,“夫人坐好,抓牢了。”


    沈夷立时脸上发烫——杨辉把他安置在身前,却是面朝着人背朝着马,他刚才情急之下一伸手,就死死抓住了杨辉的衣服。


    马儿跑过深夜的县城街道,一座座屋舍在风声作响里飞速后移,沈夷心中大乱不知所措,忽然一束灯光从前方照来。


    “什么人!”


    沈夷扭头去看,前方路上四五个人,背着套筒步枪,一脸戒备,原来是巡夜的保安团小队。


    他心急剧狂跳,一阵惊喜,只想着赶快脱身,不假思索就出声:“是我……”


    杨辉脸孔透出几分冷峻,他对前方的喝问置若罔闻,照样奔驰前行,却在经过后,放缓了马速。


    “站住!站住!”几人纷纷追赶,同时取下身上的枪支。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拉开枪栓的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


    沈夷大惊,才要出声阻止,杨辉骤然一勒马,一只手抱紧了他,另一只手中多了一支枪,咬在口中向后一拉,枪栓即开,顺着力道划了半个弧,直指向马后正端枪瞄准的几人。


    几声枪响,伴着物品掉落声响。


    ——保安团几人全部右臂中枪,枪支噼啪落地!

    “告诉你们县长大人,沈先生在我们山寨做客,一切好得很。”杨辉居高临下说完,转回身看了怀中惊愕的沈夷一眼,接着纵马驰去。


    捂伤呼疼的几人回过神,无力鸣枪示警,只得四散跑去报信。


    “夫人是不是很失望?”杨辉微微一笑,“本以为可以半途留下,是么?”


    沈夷没有作声。那一瞬间他的确十分惊喜,以为自己能被拦截下来,现在当然是心中失望。可他也没有告诉杨辉,当那几人就要开枪的时候,他更担心杨辉的安危,心都飞到了嗓子眼,一心只害怕枪弹会打着他,倒是丝毫没想到自己。


    于是现在自己既是失望,又是松了一口大气,还夹杂一些微妙的惭愧:杨辉到底是匪徒凶性,一出手把县里的巡卫都击倒了,自己反倒还替他担心……他才一个人,就这么厉害了……


    对了,他只有一个人!沈夷这才注意到这件事,继而想到一个人再厉害,难道还能逃脱全县的围捕吗……芙县近来守卫严密,保安团都配得有枪,到时大批人马持枪一围,杨辉又能撂倒多少人?……刚才那几人一定报信去了……


    他急急开口:“你出不去的!城门一定有人守着……你还是停下吧,我……”他想说自己带着杨辉上县公署,至少先保住他的性命,却被杨辉打断了。


    “我就说夫人对芙县还不熟呢……谁说我要从城门走?”他轻轻一笑。


    沈夷一怔。不从城门走,那……他连忙观望四周,果真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偏离了房屋众多的街巷,马匹正在一条偏僻黑暗的小道上疾驰,周围看不到几户人家,十分荒凉。


    小道在荒凉的郊野里不断延伸。越过两道浅溪,翻过三座土丘,进入一片小树林,彻底连一户人家都没了,只有月光清清洒在枝叶间。


    杨辉策马在林间穿行自如。他还心情很好地聊起了天:“夫人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他们位置相对,贴得又近,他一开口说话气息就吹到沈夷脸上,在林郊呼呼过耳的冷风里愈加显得炽热。


    沈夷心情很乱,闷闷地随口说:“……还好。”


    “怎么没上县公署?”杨辉接着问,“不把山上见闻告诉他们吗?……不怕辜负了你的使命?”


    沈夷当然听得出其中的嘲讽意味,偏偏却无言以对。没错,他确实对县公署起了疑心,可这并不等于他就背弃了芙县,何况,说不定这是杨辉故意布下的圈套……“你希望我去说么?”


    杨辉目光微微闪动,笑着说:“谈不上希望。无非是夫人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由得你。”


    沈夷正要开口,杨辉忽然道:“夫人坐稳。”


    话音才落,就猛地一个颠簸,沈夷差点被抛起来,手一紧,又不由自主抓紧了杨辉的衣服。


    马紧接着又是腾跃两下,沈夷看不到前方情形,反着坐在急奔的马上,本就悬着心,没想到,在这起落颠簸的惊险时候,杨辉竟然放开了紧抱他的手!


    “啊……”沈夷摇晃中险些被甩出去,吓得失声惊呼,顾不得多想一把抱住杨辉,才勉强稳住身体。


    杨辉笑了一声,“都说小别胜新婚,几日不见,夫人果真热情多了。”


    沈夷被他说得脸红羞愧,才一松手放开,马儿却又一颠,急剧下落,沈夷急忙又一抱紧,死死地抱住杨辉,只听见耳边轰然的风声和心头怦怦的乱跳,接着看见月光下一带土墙从眼前远去。原来是过了一个墙垛。


    才喘过口气,马身又是一个腾跃,动作比先前都大,沈夷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力道压着往后仰,稍一不慎就要坠落马下,偏偏又看不到前方情形,也不知道是什么险地,他唯有紧紧抱住杨辉,颠簸中嘴唇都撞上了对方脖颈,可这怎么也管不得了。


    马落地后,又变得轻盈平稳,原来是过了一道颇宽的沟渠。渠水幽深,在月下粼粼泛着波光。


    跳过沟渠后,道路开阔起来,路边野花野草的清香在春夜里直扑人面。


    沈夷知道,这恐怕是出了芙县了。很奇异地,他竟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心中不再纠葛如麻,即便明知自己将被重新囚于山寨。


    虽然道路平坦了,可杨辉似乎是尝出了其中的乐趣,把马骑得时快时慢,颠簸不止,有时在疾冲时突然一勒,马儿急刹不住高高扬起前蹄,脸色发白的沈夷只能手脚并用地死死把他抱住。


    沈夷当然知道他故意,可是这骑坐的位置太恼人,看不见前方已经令人恐惧了,缰绳马鬃更是一点抓不到,除了抱紧杨辉又能怎么办?奔驰中,他因惊吓而发白的脸忽然渐渐泛红,连耳根都开始发烫,脸上露出又吃惊又难堪的神情。


    ——紧紧相贴中,他清楚地发觉对方下身硬挺勃发,正抵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