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水门县夜市依旧格外热闹，百姓的出手阔绰像是要抓紧新年喜庆的尾巴一般。


  　　而顾楚楚大排档的油泼辣子面和隔壁李娘子档口的果酱刨冰依旧供不应求。


  　　李娘子看着自家如此红火的生意，从昨日起便笑得合不拢嘴，今日更是如此。


  　　果真自己当时坚持要花大价钱将自家摊位搬到顾楚楚大排档旁边甚是明智，这顾小娘子简直就是自己的小福星！

  　　相比李娘子的喜笑颜开，顾楚楚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明明自家大排档生意红火得穆莲有些招呼不过来，可她却有些微微走神，好几次都是穆莲急得不行站在她身边轻拍她肩膀才回过神。


  　　顾楚楚看不到侗坝村女子们究竟将自己今日准备的卤素菜叫卖的如何，心里总惦念着，时不时点开系统查看那幸福值的点数。


  　　幸福值点数持续上升时，她的心就会傻傻踏实些，点数停滞之时，她的心又不自觉地悬了起来。


  　　她的心就如此被那点数所支配，起起伏伏、忐忑不安，分心得险些被锅中煮面扑出的滚烫面汤烫到手指。


  　　险些被烫伤的顾楚楚这才强迫自己不再点开那系统界面反复查看，注意力才逐渐集中到眼前的生意上。


  　　可忙活一晚收摊后，她却心里更加忐忑，更加不敢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幸福值的点数了。


  　　怕那幸福值的点数并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怕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这份莫名的泄气。


  　　一晚上穆莲早就注意到今日顾楚楚的心不在焉，也知道原因为何。


  　　她知道今日顾楚楚拿着上次顾长青用炭笔写好的名单挨家挨户地敲门送上一竹篮东西。


  　　具体是什么她也有所耳闻，像是之前顾楚楚大排档做的铁板烧一样的，不过这次是冷的。


  　　说是让她们去附近的村县叫卖，不要本金跟她们二八分成，还让她们拿大头。


  　　穆莲虽不知道顾楚楚究竟为何，但也知道她这是想让大家趁着新年稍稍赚上一笔才好。


  　　可侗坝村其他女子见那竹篮的冰凉的卤素菜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打鼓，毕竟这大冬天的谁想吃冷冰冰的吃食啊！

  　　可穆莲却很是放心，见着她们的担忧还会主动帮顾楚楚说话，毕竟她可是亲眼所见顾楚楚能在这冬日将那比这更冷冰的刨冰卖出去的人。


  　　现在更是无条件的信任顾楚楚。


  　　这事穆莲见顾楚楚不愿主动说，还有她此时这般表情，自己更是不会多事问上一嘴。


  　　惹得本就焦虑的顾楚楚听到了还要照顾自己的情绪细细解释，平添烦恼。


  　　她们三人走着往侗坝村方向的路，距离侗坝村越近，顾楚楚就觉着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加猛烈。


  　　当她们三人走近侗坝村村口时，村里好些个女子都挎着个竹篮手提灯笼的站在村口朝她们的方向张望。


  　　见到她们的身影，更是熙攘着快步朝她们迎来，嘴里喊着楚楚和顾娘子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直到顾楚楚在灯笼昏暗的灯光里看到一张张眼带星光的笑脸，还有人群里不知谁喊的一句“我们都卖光了！”后，她的心这才放下，脸上僵硬紧绷的肌肉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如释重负。


  　　被众女子包围的顾楚楚鼻子里充斥着女子身上才会有的独特味道，再加之冬日冰冷的空气，让她心里很是安定。


  　　然后在大家的簇拥下，所有女子们都跟着顾楚楚来到她家院子。


  　　上一次大家如此齐聚于顾楚楚家院子还是大年初七，没过几天，可今日大家的表情明显雀跃欣喜了不少。


  　　顾楚楚眼瞅着夜色正深，只想着大家赶紧算完分成拿着赚来的钱回家好好睡上一场美梦才好，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帮着女子们算着今日的收入分成，看着她们一个个空空如也的竹篮上还有她们脸上兴奋且闪光的表情。


  　　见侗坝村的女子们如此争气，她心里自然也跟着高兴。


  　　虽说这卤素菜是这凉菜在冬日应该是最不好叫卖的，但是顾楚楚却早就想好了这卤素菜的受众。


  　　说到底她们侗坝村之所以会如此没有话语权还不停的被人泼脏水就是因为现世还是个封建的父权社会，丧失男性配偶的家庭是没有可观生产力和话语权的。


  　　而她也就是看清了这点并想着利用这点，才会准备这卤素菜作为她扩大售卖范围的菜品。


  　　这卤素菜虽说是凉菜，但是作为下酒菜却是一绝。


  　　现在又正值新年期间，各家各户的男子们之间就常常走动相聚，昨儿聚在这家喝酒吹嘘，明儿就聚在那家喝酒逗趣。


  　　如何都逃不过喝酒这一件事。


  　　他们作为主要劳动力在家里又占据话语权，再加之顾楚楚给各个女子都准备了一套对男子吹嘘的推销话术。


  　　等她们一套吉利又好听的话说完后，再加上酒劲男子们自然觉着飘飘然，还不知自己被这套没有任何成本的好听话架在了那里。


  　　这些个卤素菜不过一串一文，如何也不会让都捧那么高的男子觉得囊中羞涩。


  　　区区几文钱尝个新鲜，还能买个大面子，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划算。


  　　也因此将这卤素菜全部卖掉也就不是什么难完成的事了。


  　　*

  　　连着两日下来，这卤素菜因着味道属实鲜美，配酒很是回味无穷，在周围村县售卖的也很是不错。


  　　可就是再过几日就要到正月十五了。


  　　许多男子已经准备着上工和元宵节当天的活计，聚在一起喝酒的场子自然也就少了些。


  　　这些顾楚楚早就料到了，准备的卤素菜也减半换成了那一瓶瓶装在瓷罐里的麦芽糖。


  　　是的，这次她将“魔爪”伸向了周围村县小朋友过年刚收的压岁钱上了。


  　　那麦芽糖是在她制作卤素菜时，就将家中的小麦种子浸泡生芽，每日都在纱布上浇些水待它长出青葱的麦苗。


  　　洗净后切小段将其和混合玉米茬的糯米饭均匀混合在一起放在装着热水的蒸笼里，要时不时要更换里面的热水保持蒸笼里的温度。


  　　如此一个白天下来，再用纱布将麦苗和糯米饭发酵作用后的汁液过滤干净放入锅中熬煮，将里面的水分全部蒸发便能得到这晶莹剔透的亮黄色麦芽糖。


  　　那麦芽糖装入瓷罐之中，用两根短短的小木棍挖出一小块，上下搅动后便可以随意拉扯，玩上好半天。


  　　这吃食最是能满足孩童们好吃好玩的乐趣。


  　　顾楚楚为了这麦芽糖好卖出去，又给侗坝村的女子们出来个招儿——让她们带上自己孩童一同走街串巷的叫卖，而且还让孩童们手里不断把玩这麦芽糖。


  　　自从顾长青被霸凌她做了那辣条就平息了这事儿后，她便知在孩童的心里并不是绝对的丑恶，而是无法明辨的盲从还有对未知事物不由自住的向往。


  　　而她让女子们带上自家孩童把玩这麦芽糖便是运用了后者的心理。


  　　果然在她如此运用的营销心理下，那麦芽糖定价又很是低廉一文钱两个，周围村县小朋友抢着将自己的压岁钱送给了她们侗坝村女子的口袋里。


  　　富裕的孩童一文钱一次买两个麦芽糖在手里炫耀着玩，没那么富裕的孩童就喊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今日你出一文钱，明日我出一文钱，一同买来把玩着吃。


  　　因为这麦芽糖黏稠又韧，乡野里长大的孩童最会因地制宜了，发明了好几种这麦芽糖的玩法。


  　　侗坝村跟着母亲姊妹到各个村县走街串巷的孩童们也吸取了各个村县不同的各种玩法，白日里就聚在一起比着玩这麦芽糖，光看着就觉着甚是有趣。


  　　当然之前带头欺负顾长青的几个孩童只能远远看着眼红，回家想要告状却看见自家父母正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要知道他们几家之前因为用钱买通了官吏，家里的男丁都没有上战场拼命杀敌，有男丁在家耕地种田，日子自然也比侗坝村的其他松快、富裕许多。


  　　侗坝村里唯一过得比他们好的也就顾楚楚一家，原本他们虽看不惯顾楚楚，但也没觉着有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


  　　可现在看着顾楚楚带着侗坝村其他寡妇这般做吃食买卖，她们的日子眼瞅着过得越来越好，还有些要超越他们几家的意思。


  　　心里的危机感瞬间拉满。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这做吃食的手艺，和买卖的头脑，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而之前他们又因为看不起顾楚楚，在背后嚼舌头、说闲话，甚至还纵容自家孩童欺负、霸凌人家弟弟顾长青。


  　　最后还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破零食和顾楚楚直接撕破了脸。


  　　他们现在是怎么也没办法低下头去求这顾楚楚，心里又急又气。


  　　现在更是看到让自己和顾楚楚撕破脸的导火索——自己孩童，心里就会燃起无名之火。


  　　那几个小孩连着被馋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忍不住像自家父母开口提这麦芽糖的事情。


  　　可他们刚开口说出“麦”这个字时，直接就踩中自家父母的雷区。


  　　他们几位大人心里本就郁结的气，可算是找到地方发泄了。


  　　就这样那几个小孩用“麦芽糖”三个大字换来一顿莫名其妙却又有理有据的男女混合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