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作者:李浮安      更新:2022-06-09 11:37      字数:3627
  申霄离了王府后独自骑马回了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打眼望去恢弘磅礴的气势远胜嘉王府。虽嘉王府门钉是纵九横七,将军府不过纵七横七,但进了大门,将军府之开阔精巧不输大内。
  “小姐,老爷在正厅。”一个半大的丫头上前接过申霄手中的缰绳,熟练地将比自己个头高许多的马牵去了马厩。
  申霄拎着裙裾,大步跑向正厅,在门口没刹住脚一溜儿冲了进去,差点撞到正急得来回踱步的老父亲护国大将军申时茂。
  申时茂近五十的年纪,三十好几才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申霄。将军曾在战场上受过伤及子嗣延绵的重伤,治疗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虽是姑娘家,申将军并未有丝毫看轻。反而让他有些得意的是,自家姑娘短短几年间,便一刀一剑地打成了当朝为数不多的女将之一。
  “慢着点儿。”申时茂一避,拉过把椅子行云流水地放在申霄快要跌倒的地方,被裙角一拌没站稳的申霄刚好跌进椅座里。
  “谢谢爹。”申霄坐在椅中抬头冲父亲一笑。这也是为何她平日里不爱着女子衣衫的缘故,美虽美,但太拘束人了。
  申时茂此时才留意到女儿身上穿着裙装,而非去嘉王府时的甲衣。“怎换了衣服?又在王爷府上沐浴了?”再如何英勇善战如何不拘小节,终归是女儿家,哪有成天跑别人家去沐浴的道理。
  “你要喜欢王爷家净室的格局,爹给你搭建一个,你要喜欢王爷府上哪个伺候的丫头,爹也厚着老脸给你求回来。能不能别成天家地往嘉王府跑?”申将军这话并非玩笑,女儿沐浴倒是小事,最近朝廷的动向对嘉王很不利,申将军虽与嘉王交好,在圣意面前也不得不撇清关系保全自家。
  “爹你倒说啥事儿啊?急咧咧把人叫回来就为这个?”
  申时茂坐到女儿近旁的椅子上,厅中的下人早被支远了,女儿与他皆在朝中,朝中大事父女二人一向是商量着来的。
  “我明说了吧,圣上要对嘉王府下手了,你和锦阳郡主最要好,但切记以后要少往来了。”申时茂今日回朝复命,在御宴之上皇上便暗示了他。
  申霄很是不解,“嘉王府怎么了?我瞧着没有比嘉王爷更低调的皇亲国戚了。是不是有什么错处了?”
  “嘉王爷与圣上一母所出便是最大的错处。”
  申霄反问道:“圣上连亲弟弟也不放过,爹爹你功高震主,不担心嘉王之后便是我们申家么?”
  “这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申时茂欲言又止。
  申霄还是第一次见向来杀伐决断的老爹出现这种犹豫的神情。
  “您说吧,你姑娘我刀山血海里养活大的,还有什么事我会怕么?”申霄嘴上这么说,心里还忧惧着父亲说的前一件事儿。圣上要对付嘉王府?那锦阳岂不是危险了。
  “霄儿,爹爹只是问问你,你若不情愿此事当爹爹没提过。”
  “您今天格外啰嗦。”申霄本就被之前那事扰得心神不宁,见父亲犹犹豫豫地便没了耐性。
  “入宫为妃的话,你愿意么……”申时茂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女儿,赶紧解释道:“你说得没错,嘉王行事低调尚无法自保,圣上觉得申家碍眼也是迟早的事。但你若能……”
  申霄若无其事地一撇嘴:“想做国丈?您在族里收养个女孩送进去不就得了?让我去伺候皇上?亏您想得出来。再说了,即便我进宫,以我这暴脾气三日内就得进冷宫,十日内就会因得罪太多嫔妃被害死。哪怕我活下来了,皇帝老大爷一死,后宫的女人可都是要陪葬的,难不成您觉得我能混成皇后娘娘?”
  申时茂也暗骂自己糊涂,他费尽心思要保全的不就是宝贝闺女么?“嘉王府一倒,也快轮到咱们了。我是交出兵权会死,不交更会死。唉——随它去吧!”
  申霄突然抬头望着父亲:“若是,扶嘉王上位呢?”
  申时茂并未惊异于闺女的大胆想法,他是先帝旧臣,对他而言,圣上和嘉王谁做天子也都还是秦家的天下。“一样。做人君的都多疑,嘉王和你爹的交情,经不起多大考验的。”
  申霄心内道:确实。一听说可能被嘉王爷连累,老爹就恨不能割袍断义,也太没义气了。只是久战沙场之人,对生死是看得格外开的,想来老爹是为了她宁愿丢去气节吧!
  “除非……”申时茂像看到出路一般双眼放光:“霄儿,嘉王府世子一直对你有意。若你二人亲事定下,爹也不怕辅佐嘉王爷了。”
  申霄一阵恶寒。只想问问老爹:世子是不可能了,郡主行不?
  连月一进房间就乖乖跪下了。
  “你是不是想去世子院伺候?”锦阳问话时面无表情。一旁的连花暗暗为连月捏了把汗,这连月要真把心里的小心思说出来可就遭了。
  锦阳又道:“想去只管告诉本郡主,看哥哥也挺喜欢你的,我这院里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也无事,倒不如全了你的心愿。”锦阳那张童真的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天真烂漫,“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去吗?”
  连月当然想去。世子在贵族子弟中难得的性格好,又是当朝圣上的亲侄儿,身分无比尊贵。偏巧世子院里伺候的丫头都姿色普通,她若去了,长久相处下来必然能虏获世子的心。
  “奴婢只想服侍郡主。”连月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迟迟没有抬起。
  “好个忠心的丫头。既然这么忠心,以后就在卧房伺候。”锦阳玩着珠串。
  连月有些迷惘地抬起头,“郡主,奴婢一直在房中伺候的呀!”
  “本郡主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许离开卧房半步。连花,取条链子来将人拴在床角。”锦阳是个谨慎的人,尤其眼看到了结束宫里那位帝王生涯的关键时期,身边的人,能少给她惹些麻烦最好,若实在不安分,杀个人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看着跪在地上那人的脸,那惹人怜惜的眉眼,心不自觉地软了。在霄儿接回怜月之前,先留着看看以慰相思吧!
  “先这么着练半个时辰。”宋氏手执竹鞭,敲打着吴怜月:“手臂抬高些,把背挺直。腿弯太多了,哪还有仪态可言?脖子别僵着,你是给人行礼,梗着脖子凶巴巴的瞧着谁呢?”
  宋氏走到怜月身后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孟氏既然把女儿送过来了,她保管把这些年被孟氏威胁提心吊胆的帐都清算了。
  吴怜月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早已被半跪的姿势折磨得满头大汗。宋氏一竹鞭狠狠抽在吴怜月腿上:“疼也得忍着,学规矩哪有不吃苦头的?”
  只一个行礼的姿势便练了两个时辰。
  宋氏是个懒怠惯了的人,折腾吴怜月的心并未兴奋多久就倦了。
  “红儿绿儿,把月姑娘带回归雨院。既然站不住了,便练练跪礼吧!你娘身子不好,以后灵前守孝的时候还有得跪呢!”宋氏笑着吩咐下去。
  吴怜月已没了回嘴的力气。双腿和腰疼得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红儿绿儿上前架起了她,幸灾乐祸地说:“月姑娘,随咱们回院里练吧,夫人可没功夫一直陪您耗着。”
  归雨院位置很偏,红儿绿儿也不顾她鞋子掉了,只顾拖行着她往前走,袜子被粗砺的石板路磨破了,脚指尖也磨得全是血。
  吴怜月与母亲的生活虽然清贫,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隐隐地觉得,自己的承受极限快要到了。
  好不容易忍疼到了归雨院,红儿手里拿着宋氏交与她的竹鞭,指着灰蒙蒙的地面道:“月姑娘,夫人吩咐您再练两个时辰的跪礼。这就开始吧!”
  匆匆出去了一趟的绿儿此时回来了,手里端着个小果盘。“红儿,我找三姑娘院里的姐姐要了些瓜子儿,你过来尝尝,这次炒得格外好。”
  两个丫头坐在椅子上,咔咔咔地磕着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
  吴怜月跪在连个垫子也没有的石板地上,精神和体魄都被拷打着,神志渐渐地有些迷糊。但只要她走神片刻,红儿就会起身抽她一竹鞭,将她生生疼醒。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见红儿绿儿突然起身,偷偷地把瓜子藏到身后:“乔儿姐姐。”
  宋氏房里的大丫头突然来了。
  吴怜月心灰意冷。也不知特地过来是又想出了什么新招。
  “别藏了,吃点零嘴又没什么,记得把地收拾干净就好。”乔儿笑着进来,对红绿二人道:“眼看是饭点了。怕你俩得了夫人的令不敢擅离用饭,我过来替会儿你俩。”
  “乔儿姐姐用过饭了?”红儿殷勤地问。
  “用过了。你俩也快去吧!”
  红儿绿儿欢欢喜喜地去了,乔儿立马上前扶起吴怜月:“月姑娘,别跪坏了。”
  扶吴怜月在椅子上坐下后,乔儿从怀里掏出几块点心:“姑娘就着茶水吃些吧,不然熬不住。”
  “这点心……”吴怜月虚弱地说:“有毒吧!”宋氏房中的丫头怎么可能对她好,肯定居心叵测。
  “不瞒姑娘,我娘以前在孟夫人房里伺候过,夫人心善,我家光景最差的几年若没夫人也是过不下去的。”乔儿知吴怜月不放心,掰了一小口点心自己吃下,又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您安心,等那俩小丫头回来就来不及了。”
  吴怜月又乏又饿,见乔儿吃了无事,又问道:“你……吃过解药了吧?”
  乔儿快急死了。怎么好心劝这位小姐吃点东西那么费劲呢?“难道以后府上的吃食您都不沾了?那岂不是成神仙了。您听句劝,好歹吃点垫垫肚子,夫人不会轻易罢休的。如今孟夫人没了,以后您在府上,我会尽量照顾您的。”
  吴怜月扶着椅子扶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什么叫我母亲没了?”
  “老爷派去伺候的丫头方才跑回来回的话,您走后不久孟夫人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