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黍对自己的财产进行了一次盘点。
  一台发电机,一台变压器，三台大蓄电池，四台小蓄电池,一批小电器，若干套工具和材料。
  一个三十多平方的小蘑菇房,里面有即将第二次采收的七八百斤蘑菇。
  是的,第二次发出来的蘑菇，比第一次的还多还密还要肥大。
  新大棚的运转也很好,虽然隔出来的那个七八十平方米的新蘑菇房每天用很多电,但堆叠得满满当当的料砖全部布满了菌丝。
  再过不到半个月，就能采收新蘑菇房了，而这一次，将是上两三千斤的量。
  周黍只是想想就开心,更盘算着,到时候新的基质也发酵和消毒完成，又可以再搞一百平方米的蘑菇房出来，产量将以量级翻倍。
  剩下的一百多平方米，她不准备全部做蘑菇房,而是培育土豆和红薯的种子。
  截至目前,周黍搞出来六十来个大种植箱，里面装的全是高温消毒和发酵过的腐土，又用她的水土能力翻来覆去的处理过。
  其中的红薯和土豆，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生长得非常迅速。
  也许到开春也弄不出足够耕种几十上百亩地的块茎种子,但红薯那些牵扯出来的修长藤蔓，都是可以做栽培的。
  给了她无限的可能性。
  周黍一边盘账，一边觉得自己必须要有专业的会计或者管家，更重要的是,能解放她劳动力的人。
  她将今天要送的近五百斤蘑菇摘下来后，把给邱山和卢静的礼也准备好，又找出李义射向她的那根土箭。
  这次去县城，既是送货，也为雇人，更重要的则是还陈庆元那八百元的人情。
  只是这一次上路，稍微有些危险。
  周黍考虑到自己已经三级，精神强度在检测器上也爬到了三百零八，就没理由每次都让金澈和阿武为她护航。
  金澈是不太赞同的，他这次虽然没有缠着要跟，但强烈希望阿武能一起陪伴。
  但周黍拒绝了，理由也是现成的，阿武虽然能干，但到底是普通人，如果遇上危险，她一个人反而比较好逃跑。
  这理由十分正当，说服了所有人。
  一开始上路，路途安静，到处都看不见人和车，偶尔有别人家放养的牛马在雪地里拱草吃。
  可等到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的时候，住家户多起来，小镇随处可见，路上便有了各种车马和人的踪迹。
  又因为距离秦云榛他们清理路匪过去了很多天，那些漏网的不安分之人试探了几次没被抓后，又胆儿肥地在主路上架了路障。
  收钱，一人一块，有牛车驴车的两块，马车三块，面包车或越野车类五块，而大货车得十块。
  真是没本的买卖。
  普通人无可奈何，既不想交钱又不敢反抗，就成群结队出行，一旦路障架上了，就提前绕路。
  反正荒野里四通八达，只是多绕路而已。
  驴车和牛车就不太行了，但确实打不过，各种讲价耍赖，多多少少一块钱是要交的。
  至于机动车类，要是车主没能力，就乖乖交钱，毕竟能开得起车，确实不是太穷。
  若车主有能力，就看能力高低，高的直接放过，低的依然一分不能少。
  这高低的分别，在二级和三级之间，也就是能力的辅助性和攻击性的转折点上。
  周黍戴上半截面具，人来收钱的时候，直接从路基边上的泥土中喷射出五六根土枪威慑。
  第一次平安过了。
  但开不到十公里，又撞了第二波，跟第一波一样，胳膊上缠着蓝布条，明显就是一伙的。
  她依然不吭声，亮了亮能力就想过去。
  偏偏有个多事的瘦子，细眉细眼又两眼贼光，见车斗盖布鼓鼓囊囊，就要伸手去撩来看。
  蘑菇已经成了稀罕玩意，周黍不想惹人注意后被盯梢，拉起一道土墙挡住他。
  瘦子讪讪的缩手，旁边也有人喊：“刘癞子，别给老子惹麻烦，想死跑远点。”
  刘癞子这才放行，对周黍做了个请的姿势。
  可周黍知道，这人只怕是对她留意了。
  抵达县城门口已是上午九点，进出城的主道上车马如串，和棚区交汇的路口也是人来人往。
  显眼的是两张高大的红色立幡，一张上面写着赵家正宗蘑菇肉汤，一张上面写着张家正宗蘑菇肉汤。
  而两家原本各两三口的汤锅，居然增加到四五口。
  店铺的位置，也从原来的几米长，各往两边又扩了好几米。
  相比起来，其它的肉汤店就有些可怜和寒酸了。
  既然蘑菇的名头已经打出去，周黍就不想再招人眼。
  她车没停，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用力按了按车喇叭，当老赵和张美华激动地看过来的时候，她指了指城门内。
  去里面人少的地方交易。
  老赵和张美华秒懂，立刻点头同意。
  车过城门，又是邱山来。
  周黍下了面具，将身份证递过去：“邱队长，这些日子过得好？”
  邱山不看她身份证，单手撑在她车窗外框上，盯着她道：“好几天了，秦哥那边没消息，你就不问问？”
  周黍偏了一下头，疑惑道：“找谁问？”
  邱山摸出来一个砖头手机，拉开长长的天线：“用这个。”
  卫星手机。
  周黍不想，但邱山帮她拨号，直到里面传出一个沉稳的男音：“邱山，你最好有事，不然弄死！”
  邱山笑，将手机往她嘴边递：“通都通了，说两声！”
  周黍只好道：“秦云榛，你好！”
  秦云榛的骂没了，静默了一会儿，话筒里只有电流的声音。
  就在周黍想说挂了的时候，秦云榛道：“你进城了？怪不得家里没人。”
  赵良玉的声音也来，是有气无力的：“周姑娘，可找死我们了，你快回家开门救命吧，真的要出人命了——”
  周黍接了手机问：“秦云榛，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需要医生还是药品，我这边办完事马上回去，可以为你们带。”
  她真心实意，然而那边却传来哈哈的大笑。
  赵良玉学着她的嗓子说话：“秦云榛，你怎么了？受伤了吗？需要医生还是药品？我马上回来！秦队，你什么时候弱得让人担心——”
  一片哄笑，但随即一声脆响，取笑和哄笑都消失了。
  显然有人挨收拾了。
  周黍这才道：“秦云榛，你手下这群人怎么那么贱呢？”
  秦云榛的声音稳稳地来：“确实贱，所以给他们紧了紧皮子。不过，没受伤也不需要药品，只想你快点回来，给大家弄点蘑菇和红薯叶子。”
  这些天在山上啃土豆红薯面饼和肉干，偶尔用蘑菇解馋，但想吃嫩嫩的绿叶菜都要想疯掉了。
  周黍无语道：“钥匙在门厅右边的石柱上，自己开门采，别弄坏我的东西就行。”
  然后道：“我得找几个人来看家门，免得再被你们乱闯。”
  然后挂了电话，丢还给邱山。
  邱山收了手机，取笑道：“这就给钥匙了？那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定情酒——”
  周黍不想跟他废话，从副驾位上拎出那两小框子蘑菇，丢下一句“你跟卢静的”，便一脚油门冲了进去。
  现金交易，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赵和张美华荷包里满满的，在原定的二百斤和一百斤外，将周黍多带过来的二百斤也分了。
  可见生意真的很好，而且也没有再要求验货。
  周黍数着这次的货款和下次的定金，问道：“你们把产能拉满的话，一天能消耗多少蘑菇？我另外一个棚也快要收了，你们要能吃下，我可以给你们加量。”
  生意人当然愿意多挣钱，但谁敢把所有的人都挣完呢？
  他俩这样的现状，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不满，开始找事了。
  本着和气生财的准则，老赵道：“不太吃得下了。”
  张美华也道：“我有个亲戚，在城里开饭馆，也想买蘑菇。他有办法过路匪拦路，要不，我让他去你家拉货？不过，能不能给他市场价，不要——”
  还是放不下自身优势的。
  周黍考虑后，同意他们可以联合亲近的几家，隔几天雇个大车来家运货。
  不过，她给两人优惠价只能保证在二百斤内了，超过二百斤，就和其它新加入的商户一样，按照市价两元执行团购。
  都商量好后，她问：“我想找雇工的话，该去什么地方？”
  老赵在周黍这儿挣了不少钱，立马知无不言：“那就看周老板想找什么样了的。”
  都展开说说呗。
  正规的雇工，得去劳务中心找。
  只要支付劳务中心佣金，签订合法的雇工合同，按照合同条款安排住宿和发放工资等等，就能雇到人。
  选择这个呢，比较省心，找到的人也算可靠，身份证和过往的经历都是可查的。
  唯一的缺点是贵，而且雇的人多了，日后的税金有可能增加。
  所以，就还有不那么正规的去处。
  周黍好奇地问：“怎么不正规了？”
  老赵想说，被张美华按住，老赵挣扎，张美华压着声音说，人家是个姑娘。
  老赵反驳，姑娘怎么了？人家是能力者，分什么小伙姑娘的？
  那地方只要有钱就是大爷，才不管男女。
  周黍被引得更好奇了，阻止张美华道：“张老板，你让赵老板说就是了！”
  老赵白张美华一眼，侃侃而谈。
  说棚区确实也有个劳务市场，不像城里的劳务中心正规，里面的人不是个个都有身份证的。
  但是，那里的选择更多样。
  不仅男女老幼，各种技工，各种特殊人才，只要你想得到的，都能找到。
  从这里找人，不仅便宜，而且只要胆子大，甚至连低级辅助系的能力者都能找到，所以非常受欢迎。
  最方便的是，这里的合同终生。
  张美华却坚持道：“不可以，他们没身份证，过往经历查不到，就算能雇到能力者，也可能是犯罪被通缉的！”
  周黍明白了，那地方名义上是劳务市场，什么可签终生，也只是一张遮掩人口买卖的皮。
  就不去作那个孽了。
  她谢过两人，将钱揣衣兜里，将车往城里的劳务中心开去。
  劳务中心在中央大街的西头，门口居然少见地热闹。
  不少男女，或愁苦，或焦躁，围在门口的看板上，仔细查看用工需求。
  有哀叹着，这次的兽潮特别厉害，破产的人很多，而且隔壁的南安县也因为联防，驱逐了不少农户，所以出来找工作的人变多了，竞争太大。
  也有说不止竞争的问题，也有雇主损失大，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
  还有抱怨劳务中心的合同太严格，要求雇主保障雇工和雇工家人的食宿和劳保等等，用人成本高，雇主不敢雇人了。
  就有人怼，说那些人既然嫌这边条件多的，可以去棚区试试，指不定能找到合适雇主呢？
  提起棚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起来，啐着说：“那也叫人？”
  周黍将车停在路边，挤进去看，上面的信息分了两栏。
  一栏是用工信息，某某农场需要奶牛工人，某某农场需要伐木工人，某某农场需要驾驶员。
  无一例外，供雇工本人的食宿和供劳保，月工资十元，但不接收雇工家属等等。
  一栏是人员信息，某某，性别，年龄，资格证书，要求月薪和待遇等等。
  两相对比，显然今天放出来的人员信息比用工信息多得多。
  那些刚才还在嫌条件不好的雇工，再三思考后，还是唉声叹气地记了用工信息，去找里面的工作人员应聘。
  不过，所有雇工都明显地略过了靠近山区的雇主。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找工作艰难，但还是很珍惜生命，不想去艰苦和危险的地区。
  周黍再三思考，进入劳动中心。
  可刚要往负责登记雇主信息的柜台去，旁边就冲出来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撞上她后整个人趴在石板地上。
  发出响亮一声，明显会很痛。
  她忙关切道：“怎么样？痛不痛？是不是受伤了？”
  要扶小孩起来，并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小孩痛得脸扭曲也没哭，只是眼睛里包了泪，直勾勾地看着她，很不在意地揉了揉发青的膝盖。
  然后，她摇摇头，艰难地站了起来，蹭在柜台边不走了。
  周黍不放心地碰了碰，发现没有骨折或者脱臼，才交待道：“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不要硬撑，知道吗？”
  小女孩点头。
  周黍填了资料，交给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我叫周黍，北边的四槐树镇，东弧形地农场，需要一个力工——”
  话没说完，胳膊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那小女孩睁着大眼睛问：“姐姐，招力工吗？招我哥哥吧，他虽然才十四岁，但是力量系的一级能力者，能搬动七八百斤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