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黍的主意,金澈和阿武举双手脚赞成，立刻分头进行去。
  阿武机灵，地皮踩得最熟的,去找地保。
  虽然是棚区，但也有地头蛇,特别是小本经营，逃不开给他们保护费。
  找新摊位合作,自然也要靠他们帮忙。
  而周黍和金澈,则去查看各摊位的人流量和肉汤滋味，要选出生意和口味最好的。
  周黍转了一圈，看中城门主道当头的两家。
  一家夫妻店,主打卫生和口味，锅碗瓢盆干净不说，两位老板更是穿了白色的罩衣，连头发和手指都收拾得十分清洁。
  又因为放了去腥的香料，肉也做过彻底的清洗,所以肉汤浓白，肉块鲜美,腥臊味比别家少了很多。
  这家的吃客大多穿着体面,会惯例地加肉,看起来收入很不错。
  另一家则不同，主打廉价和量大。
  他们干净比不上第一家，从气味和汤色判断，美味也不如第一家。
  但是，他们每碗都会给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肉块，套餐中的土豆或者红薯也是大了一圈。
  来这家吃的多半图划算，所以食客又多又杂。
  金澈想跟第二家合作,因为人多，但周黍看好第一家。
  就先去第二家询问。
  第二家的老板是老少父子组合，没时间应付闲人，态度不是很好。
  周黍刚出口问：“老板，把你们今天的生意包下来，要多少钱？”
  年轻的那个不耐烦道：“要吃就交钱找地方坐好，不吃就别乱问。”
  然后快手快脚地收拾矮桌椅上的空碗，迎接下一轮客人。
  老的那个多些耐心，揭开汤锅后面的一个大木框：“姑娘，咱们每天能卖上百斤肉，好几百碗，说不准的。”
  言下之意，不要来开玩笑。
  正这会儿，阿武把地保找了过来。
  周黍就不准备和第二家谈了，带了金澈去见地保。
  地保是个尖脸的圆滑中年人，一双老鼠眼睛滴溜溜来去，一看就是心思多的。
  他指着主道和城门：“你们想做生意，得先交钱选摊位，然后按天给我管理费。靠门靠大路的，贵，一天二十元起。”
  二十元，真不便宜了。
  金澈和阿武想讲价，周黍却道：“主要请你来做个中间人。”
  她没意思自己开摊做生意，毕竟锅碗瓢盆都缺，而且临时熬汤也赶不及中午这波生意的。
  她想的是短平快，直接花一笔钱，将第一家或第二家一整天的生意包下来。
  老板也帮忙熬汤和招揽客人，但是肉汤里加蘑菇，以及蘑菇肉汤的新定价则由他们来。
  不管能不能卖出去，或者卖多少，亏了全算在她头上。
  周黍说完，笑吟吟道：“可能有些麻烦，所以不管成不成，都会特别感谢你。”
  硬塞了一封红包过去，不多不少三十元。
  地保掂了掂红包，觉得这事应该能干，直奔第二家去。
  那父子两对周黍和金澈态度不好，但对地保特和软，儿子小跑着迎接，父亲立刻捧上热汤。
  一番马屁和叫苦，客客气气拒绝了，言下之意是怕自家的生意被毁了名声。
  地保又去第一家，那对夫妻也客气，但没有很舔地保，反而担忧地问：“为什么要买一天生意？是做什么用的？小生意，口碑特别重要，如果——”
  周黍对这俩夫妻印象不错，就走过去，要做个示范。
  因为她请动地保说话，妻子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被丈夫从灶台上拉开了。
  周黍就用了一口小锅，借了旁边的小灶眼，盛了一部分肉汤去小锅，把随身带的框子揭开，露出里面的蘑菇。
  蘑菇一出，不说夫妻两个都惊呼，连地保都有点慌了，喊着：“你想干啥，你想——”
  就要阻拦。
  然而邱山追了过来，对地保一瞪眼，地保就不敢动了。
  那妻子以为是靠山来了，软着声音说：“邱队长，你看，你看这——”
  丈夫没有办法，将事实点明：“都知道蘑菇有毒，咱们做吃食生意的，千万不能沾任何一点毒。不然，以后的口碑怎么办？”
  隔壁父子摊的关注着情况，特别是儿子，听见这句话，赶紧对父亲说了。
  那老父亲叹气：“真是什么事都有，所以咱们小生意人要多个心眼，不然被探了底，不说生意没法做，连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就拿这肉汤生意来说，一天上百斤肉，卖上几百碗，看着能收入几百块钱。
  但扣除摊位费，管理费和保护费，再撇开成本，其实净落在手里的并不多。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周黍不靠谱。
  周黍无所谓，专心把蘑菇撕成碎片丢在水盆里。
  夫妻老板更恐慌了，抖着声音问邱山：“邱队长，你看这，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也没得罪人——”
  金澈见势头不对，努力道：“这是我们培育出来的蘑菇，没有毒，真的没有毒！”
  地保翻个白眼，想弄蘑菇的人多了去，个个都说没毒，但吃死了多少？
  他对邱山道：“邱队长，这确实呀！”
  邱山却道：“别管了，让她玩！”
  然后压着嗓子，却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道：“秦队长的相好，宠着呢，让她玩玩呗！”
  这话一说，地保不吭声了，但夫妻老板的脸却直接没血色了。
  普通的小老板，哪儿斗得过镇山太岁的相好，还是个能力者呢？
  周黍将所有的杂音都入耳了，她一边将洗干净的蘑菇捞出来沥水，一边对那夫妻老板道：“放心，你们算算每天多少收入，不会少一分。”
  邱山见她不慌不忙，也吟着笑：“对啦，秦队长大气，不会亏你们一分！”
  周黍瞥他一眼，将一小盆蘑菇倒入沸腾的小锅，直接道：“真金白银，每一分都从姐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跟秦队长没关系。”
  说完，顶着面具对金澈支下巴：“阿澈，把准备好的钱给两位老板看看。”
  阿澈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叠，不少于十张的绿票子。
  也就是一千。
  不管什么好生意，一天的营业额也到不了一千。
  邱山呵一声，真是个辣妞儿，便对那对夫妻道：“放心，我就在这守着，少不了你们一分。”
  看她到底玩什么花样。
  周黍不玩花样，实打实地以美味取胜。
  特别是小汤锅里的肉汤重新沸腾，开始窜出蘑菇特有的鲜香味。
  她从大锅里捞出一小块肉，切成薄片丢小锅里一起煮，然后准备出三个汤碗。
  当香气到最盛，所有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时，有路过不明所以的客人问：“什么味道那么香？”
  邱山不答，只盯着周黍。
  虽然被白面具挡住了真容，但透过两个眼眶洞，能看见她漂亮的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汤锅。
  那模样，特深情，比情人的目光还要专注。
  夫妻老板不敢回答客人，怕说错话担了责任，自家生意做不下去。
  只有地保，稀奇道：“蘑菇肉汤，说是自家种出来没有毒的蘑菇，稀奇吧？”
  可不稀奇么？
  蘑菇两个字一出来，原本围成一圈的人立刻少了小半。
  一直关注着的父子老板不约而同地嗤笑出声，还不够稳重的儿子直接道：“做生意还是要踏实，别搞那么多噱头。”
  正好卢静中午下班，不想吃食堂的杂米饭，出城来买肉汤暖肚。
  她最爱的就是城门口夫妻店这家，既干净又好喝，没想到今天围的人特别多，而且是只看不买的。
  她觉得奇怪，用力挤进来：“怎么了？怎么围一圈挡路？”
  父子老板也认识她，知道是城里每天出来吃外食的精贵人，就道：“卢小姐，有人用蘑菇做肉汤呢？你看看，你看看，怎么得了？”
  又压着嗓子：“听说是秦队长的相好，邱队长让我们随她玩，可即便这样，也不能胡来呀！”
  卢静一听就皱眉了，再探头看，两位老板战战兢兢不敢动，邱山在大锅前守着，而小锅前站的赫然是消遣过她的那张白面具。
  秦云榛那样的挑剔人，居然找了不敢露脸的相好？
  然而再一看，白面具操弄锅碗的手，手指修长，腕骨精致，皮肤更是白璧无瑕，显然长相丑不了。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对邱山道：“邱队长，这个人我知道，拎了一筐蘑菇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卖。进嘴的东西不能大意，我没同意，但怎么跑这儿来闹腾了？你还帮她做保证呢？这要吃出人命来，你负责——”
  周黍已经将肉汤分出三碗，打断道：“卢小姐，我的东西自然我负责。”
  就金澈一碗，阿武也一碗，再将自己的面具从下端截断一片，露出优美的唇部弧线。
  她将汤碗端在手中，环视周遭人群道：“存疑的食物，我们三个会先吃给大家看，若有事，也是我们自己先有事。”
  就在几十道或看热闹，或看稀奇，或不那么信任的目光中，吃喝得一干二净。
  怎么说呢，肉的蛋白质和脂肪是厚重的，搭配了蘑菇的清爽清新，口感层次更丰富了。
  两个字形容，好吃！
  邱山见她颈项皮肤随着吞咽微动，有种近乎于诱惑的纯净感。
  他就走出去，坐她对面道：“姑娘小子都不怕死，我难道还怕吗？给我也来一碗吧！”
  卢静被周黍打断话的时候，心里是不爽快的，但他们三人当众吃的时候，她是担心的。
  这会儿邱山也跟着发疯，忍不住半信半疑：“你这么不怕死？”
  为了一口吃的，没必要吧？
  这次不用周黍开口，金澈放下碗，意犹未尽道：“不怕的。卢小姐，我们自己在家已经吃了大半个月，确信不会有毒才敢送城里来卖的。”
  卢静看他们吃得香，而空气里的味道确实诱人，忍不住唾液分泌。
  她想试，但惜命，忍不住道：“那我等会，等你们确实没事了再说。”
  周黍一笑，转头冲已经惊呆了的夫妻老板道：“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好好算算，把摊子的生意包下来需要多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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