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挤进去看,看看他们卖的传家宝到底是什么东西。传家宝在女儿的怀里，被紧紧护住。
  父女两拉扯着，一老一小,相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儿的脸被打红了。
  “老鳖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守着个传家宝有什么用，早该被爷爷带到棺材里的东西。”
  父亲比女儿瘦,女儿反而人高马大的，父亲反而抢不过女儿。
  “我就要去当掉！卖掉！各位看官,想买的赶紧找我问价,反正我卖出去了，出了事情还是找我。”
  这个古玩市场，一旦售出,不会找买家的麻烦。
  周围的人摇摇头,“每个月都来这么一出,谁买谁是傻子。”
  女儿卖力吆喝，“快来找我问价格呀！”
  一听演戏结束了,人群陆续散开，女儿四方拉扯，一个人都没拉住。
  只有山山和牛犇还在。
  父女俩像是看到了希望,立刻拉住戴着口罩的山山和牛犇。
  女孩把传家宝掏出来，山山才得以看到，是一个完整的青铜虎符,形状是昂首塌腰的老虎，长约9.5厘米,高约为4.4厘米,厚0.7厘米。
  山山问,“我可以看看吗？”
  女孩很谨慎，揉了揉刚刚被打痛的脸，“可以。”
  山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色的手套出来，当面接住了女孩手中的虎符，因为她一直攥在手中，虎符还带着女孩身体的温度，上海天冷，拿出来几秒后就变凉了。
  山山再从包里拿出放大镜，仔细辨认虎躯上雕刻的错金字符，“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杜，凡兴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1
  在犹如白昼的灯光之下，这些潜入金丝的字符，熠熠生辉。
  重量和氧化的质感都符合战国时期。这是一个杜虎符，山山打开它，虎符左右分开，两瓣虎符的背面各有榫卯，一一对应。
  使用时，虎符一分为二，右半放置于君王处，为君符；左半放置于带兵的将领手中，为将符。它代表着忠诚信仰和责任。——2
  这时候附近一家店主走出来，秃顶中年端着茶壶，好心提醒山山别被骗了，“小姑娘，杜虎符的真伪本来就存在真假之说，目前已经发现了有三个，存放在陕西历史博物馆。你手上的这个虎符我看了，完全是仿造的，氧化年份和年份虽然一样，但是有一点不对。”
  山山抬头问，“什么不对？”
  卖虎符的女孩子气的牙痒痒，“老头子滚开，我抢你生意了？”
  “就在这错金字符上，用的是我们近代的金子，金子的氧化程度不对头，而且这金子含量，呵呵，这么点儿？”
  山山再低头看错金字里面的金丝，的确，金子有问题。
  山山问女孩，“你卖多少？”
  女孩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咬咬牙，“三十万。”
  父亲撇过头，下颌骨被咬得紧绷。
  店主看山山真的有要买下来的意思，他也的确是想做件好事，不想让山山被骗，继续说，“上个月这对父女装病卖虎符，这个月搞这么一出，不信你去问问别的店家。”
  隔壁几家店主和店小二也出来了，跟着点头，“是啊，一个月一出戏，如果是真的，我们早就收了父女俩的虎符。”
  山山点点头，谢过诸位的好意，“谢谢各位好意提醒，但我对这个有些兴趣。”
  所有人以为她最多会因为喜欢，砍个半价，山山对父女俩说，“我买了。”
  一点价格没谈。
  牛犇一愣，但钱都是山山的，他能说什么，喜欢就买呗，接着问父女俩要银行卡卡号。
  女儿也愣住了，沉默地把卡号报给他们。
  牛犇立刻给他转了过去，三十万到账。
  周围的人摇摇头，纷纷进屋去了。
  老父亲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锤着自己胸口，他是他的先祖用命换来的虎符，现在要用它来换他的命。
  他真的生病了。他那个年代，肝炎大流行。他本来就有肝炎，最近筛查出来，左边肝上长了一个包，需要动手术，右边的肝很可能是早期肝癌。
  女孩抹了一把眼泪，小时候经常偷偷拿出来，给其他孩子炫耀，爷爷发现了会把她打一顿。现在再也没了。
  山山把虎符小心翼翼地包上绸布，装到书包里，跟他们说，“今后你们想看，可以去城西的博物馆去参观。”
  “城西有博物馆？”女孩问。
  “在建。”山山拉上书包拉链。
  山山和牛犇走了，路上，山山和牛犇说，“那对父女，父亲应该是有肝病，你后续关注一下，如果三十万不够，再匿名给他们转一些医药费。”
  牛犇倒没看出来这些，“我看他眼珠子确实很黄，脸也蜡黄的。山山，这枚虎符是真的吗？我刚百度了一下，目前杜虎符仅存三枚，专家说也应该只有三枚了。”
  “是真的，今晚可以寄送给其他专家鉴定。”
  山山说是真的，牛犇就相信了，他现在除了国家谁也不信，只信她。因为她确实很厉害。
  因为带着东西，担心不安全，两人开车回家。
  晚上，山山在大浴缸里泡澡，这里的按摩浴缸，比小木屋里小浴桶，舒展多了。
  她打开微信群，先和室友聊了一会儿。
  404notfound在讨论刚刚出成绩的期末考试。
  山山在考前也复习了功课，然后给室友们画了重点，这几个人都考得不错。
  期末考试，山山没有去参加，几个老师特许她可以开学补考，山山不打算考研，所以只要过了就行，补考（挂科）没多大关系。
  室友们一个劲儿在群里说谢谢爸爸，如果不是爸爸，我过年拿不到这么多压岁钱！
  制霸你的心（景美芝）：【爸爸是我的再世恩人，让我用上了gucci的女人！呜呜呜，我用我爸爸给我得奖金买了一个gucci。】
  一米五猛男（许百灵）：【你买gucci？富婆，开学给我看看！！】
  制霸你的心：【gucci是最便宜的奢侈品了，买了gucci之后，我现在想买lv，新款奶茶色的lv好好看呀！】
  仙女饮露是我（郭安妮）：【lv奢侈品入门吧，一般。有钱了去澳门买，sa跪着给你试鞋。】
  制霸你的心：【嗨，也不是谁都能有大上海的郭安妮阔气呀，妈妈随随便便给三十万去澳门买东西。】
  仙女饮露是我：【诶，说出来你们老觉得我凡尔赛，其实我也就是我这个圈子里的社会关爱者了。】
  郭安妮上海本地人，父母开美容院的，家里小有资产，刚满十八岁，父母就给她买了一辆婴儿蓝的玛莎拉蒂。
  景美芝也是中产家庭，老一辈开工厂赚了钱，现在实体业的小工厂不赚钱了，陆续倒闭。家底殷实，家里条件比郭安妮差一些，她家在浙江一带。
  最差的是许百灵和山山。当然许百灵家里比山山好很多。
  郭安妮算是人间清醒，【父母在有钱有什么用，到我们这一代全败光了，靠着信托基金养活，整天混吃混喝等死。还是得靠自己。】
  一米五猛男：【不说这些了。国家绘画节的一等奖居然是油画，也就justsoso嘛，没有我们山山厉害。】
  制霸你的心：【我也觉得，油画什么的真心看不懂。】
  仙女饮露是我：【国画才是真正的yyds。】
  她们都戴了亲友眼镜看山山，所以觉得山山的《池边白鹅》只坠叼的。
  山外有三：【我看了乔伊的作品，的确不错，可以说油画，全世界很少有人能在技巧上胜过他。】
  仙女饮露是我：【难道他就没有缺点吗？】
  山外有三：【当然有的，每个人都有缺点。他的缺点是，匠心太重，缺少自然的灵气。】
  制霸你的心：【山山，那我呢？我的缺点是什么？我是没有匠心还是没有灵气？】
  山外有三：【一般人，如果能做到乔伊那样的匠心，那便能成为世界一流的油画大师了，大部分人用不到灵气，因为前期的努力都不足。不过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景美芝你是练习不够，毅力不够。】
  制霸你的心：【是的……】
  仙女饮露是我：【山山你是不是在上海？我看了直播，你要来我家过年嘛，我爸爸妈妈都是你的粉丝！】
  山外有三：【谢谢啦，我明天和我经纪人一家人过年，初一你可以来我家玩玩，记得提前告诉我哦。】
  仙女饮露是我：【好的爸爸！】
  看来她们叫爸爸是改不过来了。
  和室友聊完之后，山山再打开小木屋的微信群。
  群里消息已经有几百条了，大多都是崔哲溪在骂人，何之洲暗戳戳挑事。
  山山滑了滑聊天界面，笑了下。
  起身擦水珠。
  主卧的卫生间和她的卧室一样大，里有一个全身镜，她浑身赤/裸的站在镜子前面。
  这副身体，和她原本的身体越来越像了。
  皮肤好了很多，莹白莹白的，最开始被海岛的风吹日晒，又粗糙又蜡黄。
  山山用芳泽寄给她的商品，仔仔细细在身上抹了一层润肤膏，穿上浴袍。
  再在脸上抹了一层面霜。
  擦了擦脑后的湿发，泡澡时候，总会弄湿最下面的头发，吸了吸水之后，拿起手机去卧室。
  崔哲溪忽然发起一个视频邀请，手机一直在震动。
  微信群里：俞嫣然：【你这人是真烦，山山不出来就一直跳，一会儿艾特这个，一会儿艾特那个，你不用过年吗？】
  崔哲溪：【要你管！】
  然后继续发起视频邀请。
  明眼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见一见山山。
  山山接了，见到了崔哲溪，崔哲溪的大脸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其他人看到山山加入了，也接了起来。
  裴泽那边比较嘈杂，他回老家了，“不好意思我拿个耳机。”
  何之洲那边安安静静的，他把胡子给刮了。
  崔哲溪找了个适合自己的角度，显出自己坚毅的下颌角。
  俞嫣然感叹，何之洲和裴泽是真的帅，各个角度都帅，1号脸长得是要比他们差点意思。
  崔哲溪咳嗽了一声，“山山，今天过得怎么样？”
  山山头上还包着头巾，脖颈纤长，“挺好的。晚上去古玩市场了，买了一个虎符，我给你们看看。”
  何之洲问，“虎符？多少钱啊？”
  山山一边走一边说，“三十万。”
  何之洲拿着手机，喊自己爷爷进屋，用方言喊的，“爷爷，过来康康，鉴定一下。”
  “山山，我爷爷是文物鉴定学家。”
  俞嫣然笑，“你们方言真的是康康。”
  何之洲咧开嘴，“我们方言看看就是康康。”
  山山用前置摄像头，拍摄虎符，“我初步判断，是战国时期的杜虎符。”
  爷爷看了二十多分钟，山山他们闲聊了二十分钟，具体到今晚吃了什么，明早几点起床，明天上午要干什么，晚上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
  离开了小木屋，他们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人生没有目标了。
  山山一一回答他们，还说了今天买了什么书，好不好看。
  另外几个人满足极了，心里的失落感总算少了一些。
  接近半个小时，何之洲的爷爷终于看完了，“90%是真的，虎符不一定是真的，但的确是战国时期的文物，我估计很多人会把这个里面的错金搞混。错金金条是新嵌进去的，并非战国时期的金条，再加上已经出现了三个杜虎符，很难让人相信还有第四个，山山你有时间寄给我，我再看看。”
  山山放心了，“好的，谢谢爷爷。”
  崔哲溪开始吹彩虹屁，“我们山山三十万就捡到战国的杜虎符，卖出去赚3000万。”
  卖出去能赚三千万不假，但是山山准备放在博物馆里，作为博物馆藏品。
  博物馆藏品1，现在是131件藏品，珍贵程度绝对能排到前十，山山觉得很满足！
  何之洲说，“山山，明天上午，我爷爷去上海，上海有一场临时拍卖会你知道吗？”
  山山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何之洲告诉她，她就要错过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还有拍卖会吗？”
  “对，很临时，但是现在坐高铁很方便。你要去的话，我让我爷爷弄一张邀请函给你。”
  山山点头，“要要要。”
  当晚，山山清点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姑奶奶给了她4亿的现金，综艺节目组三百万的演出费，芳泽这一个月的分红还没到账，会在一月底计算完毕，据说有2000多万。
  3亿留下来建设艺术馆和博物馆。剩下的钱，用作拍卖的流通资金。
  山山躺在床上，希望明天能拍到喜欢的东西。
  次日，在高铁站，接到何爷爷和何之洲，几人一起去拍卖会。
  进入私人拍卖会场之后，山山翻阅进门时候给的小册子，拍卖品介绍，屏风、团扇、古琴、软剑、相关字画，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对劲。
  谁把她的坟给刨了！好像全都是她某辈子的墓葬品。
  每一把椅子脚下，摆放着一瓶矿泉水，山山脚尖不小心踢到，水瓶咕噜噜滚到了前面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了起来，“你的？”
  山山欲哭无泪，对，就是她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