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更合一)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29 10:50      字数:16446
    甄妍脸红的仿若滴血, 用手推了推萧博延的肩膀,小声提醒:“温侍卫在旁边看着呢。”


    接着,门外传来温茂隐隐约约的回答声:“甄小姐放心,属下刚才就走出屋子了, 什么都没看到。”


    甄妍脸更燥热了, 小声嘟囔道:“你身边养的都是些什么人。”


    萧博延立马把脸一扳,“我这就去罚温茂不准吃晚饭。”说罢, 抬头就要叫外面的人进来。


    甄妍刚才不过借着温茂的话暗指萧博延脸皮厚, 见他竟然当真了, 忙制止道:“别别别, 我刚才只不过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


    萧博延佯装动怒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他低头亲了亲甄妍的脸颊,眼睛瞥到她手腕, 瞳孔骤然一缩,忙抓起来:“怎么伤到的?”


    甄妍就着他手看去,见她雪白的手腕上有一圈红印子, 是萧嘉祥白日堵着她逼问时留下的,心头一窒,忙挣开萧博延的手,用衣袖盖住手腕, 慌乱道:“是,是我今日收拾屋子时撞到桌角了, 司秋帮我涂过药了,已经不碍事了。”


    萧博延听后脸上隐有怒容, 抬手刚要说什么, 又瞥见她颈子里还没消退的红痕, 指腹摸上去,“那这里呢?”


    甄妍忙摸了下自己的颈子,触手蛰着疼,她眉头轻蹙“嘶”了声,“这里也——”话音未落,看到萧博延越来越沉的脸色,压在舌根下临时编的瞎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她慌乱的垂下眼,唇轻轻的抿起来。


    屋中静谧,只有烛台上的烛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萧博延将她放开,大掌撑着桌面缓缓的起身,朝内室方向走。


    甄妍怕他触动伤口想也不想的忙抢上前:“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萧博延却拂开她的手,尔自不发一言的继续朝前走。


    萧博延越是这样沉默寡言,甄妍心里越是慌乱。她曾给他承诺过,私下再也不见萧嘉祥的,而今才过去短短几日,她却再次食言了。


    甄妍怕再次触怒他,不知所措的钉在原地。


    须臾,萧博延手里捧着个药箱去而复返,拉着她的手回到了小榻上。


    夜风透窗拂来,桌案上的烛光突忽一跳,光线暗下来的那一瞬间,萧博延的侧脸随之变得阴暗,他将她受伤的那只手的衣袖推高,露出手腕上的红印后,打开药箱,将药酒倒在手心里对搓了一会儿,用沾了药酒的大掌贴在她伤处。


    男人大掌温热,在她手腕上不停揉搓帮她化掉瘀痕,从始至终没发一言。


    甄妍手腕处被他搓的滚烫,眼见那圈红印渐渐消失,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眸底一阵恍惚。


    昔年她被父兄送来永乐侯府小住时,姑母忙府里的事,有时候会顾及不到她,她那时候个子又小又弱,跟个萝卜头似的,总被萧嘉祥和萧婉姗讥笑欺负,每每这种时候,都是萧博延拿出长辈的身份帮她出气,之后一声不吭的把她拉到他的屋子,也和现在这般帮她上药。


    少年的萧博延眉眼稚气未脱,可脸上已有了久经官场的威压之感,怒气沉沉的叱她:“明知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就不知道逃跑吗?”


    她理亏吸了下鼻子,小声反驳:“我气不过。”


    萧博延简直被她气笑了,帮她包扎伤口的大掌轻轻一摁,她霎时疼得哇哇直叫,“别别别,疼,不骗你,特别疼。”


    萧博延松开她的手,掐着腰冷着脸问:“既然知道疼,那下次还气的过吗?”


    彼时小小的她,心中无比委屈,捂着受伤的手,委屈巴拉的掉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所措。


    萧博延似被她的蠢样气的无语,额上青筋直跳,过了好一会儿,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继续帮她揉捏身上被人打的淤青的地方,放轻声音道:“下次若再被他们欺负了,就赶紧报我的名字吓唬他们,或者赶紧跑来找我,知道了吗?”


    她窝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知,知道了。”


    思及此,甄妍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有悸动,又有感激,就好似她不管遇到怎样天大的事,只要到了萧博延这里都能妥善的解决。


    甄妍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启唇:


    “我——”


    “我——”


    恰时,萧博延同时出声。


    两人皆是一愣,萧博延放开她的手,语气比刚才和缓许多:“你先说。”


    甄妍握着那只受伤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萧博延指尖的温度,“我,我身上这伤是白日碰到嘉祥的时候留下的,嘉祥也不是有意的,我们只是在路上遇到,他趁机问我些事情控制不住情绪所致,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我撒谎,是因为我不想你乱想,影响你养伤。”


    萧博延是知道两人见面的事的,但就在刚才之前,他从未想过甄妍心里竟是偏向他,才有意瞒着他,并非是替萧嘉祥开脱。


    只一瞬间,萧博延心头隐怒便被喜悦替代,可却将脸一扳:“我刚才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个。”


    甄妍诧异的眨了下眼。


    萧博延吸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几丝无奈和疼惜:“我是生气你从未把我当成你最亲近的人,总是把什么事都放在自己心里,难为自己。”


    烛光映入男人的黑眸中,仿佛两簇跳跃的小火苗,透着洞悉她内心的睿智和包容,甄妍心头越发动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忙移开眼:“我,我——”却不知该说什么。


    萧博延将人抱入怀里,俊脸贴着她耳畔轻声安抚道:“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一切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管,嗯?”


    甄妍听着男人强劲的心跳声,刚才那一瞬间的彷徨无措渐渐消失,她情不自禁的搂着他健硕的腰身,闭上眼轻声道:“好,下次我都听你的。”


    萧博延见她乖顺不再如一只躲在巢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乌龟,心头动容的同时,还有丝好笑,到这种时候了还给他玩“文字游戏”,一点都不老实,睇着她佯装威胁的问:“还下次?”


    甄妍被他识破自己的小伎俩,脸燥热的厉害,怕他再喋喋不休给她讲大道理,双臂忙绕上他的脖颈,抬起头用唇轻碰下他的唇,脸红若滴血,瓮声瓮气的讨饶:“没有下次了!这样总行了吧!”


    萧博延难得见她这般温柔小意,心头那最后一丢丢的不愉快随着这个吻彻底消散,如同被灌了蜜糖般只想溺毙其中,他喉头不自觉滑动了下,握着她即将要撤离的胳膊,眸色晦暗的低哑着声:“一个不够,要再亲两个才够。”


    甄妍被他耍无赖模样逗的心砰砰乱跳,脸更红了。


    见他执意不肯放过她,一咬牙,闭上眼凑了上去,哪知唇刚碰上他的,男人便被动变为主动,摁着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甄妍顾及着他的伤势,本来想浅尝辄止就撤回来,可没想到越吻到最后越失控,等她再被放开时,身上的衣衫已被他扯得七零八落。


    萧博延躺回榻上,将她搂入怀里抱着,郁闷的哑声道:“别急,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甄妍听出他话中隐喻,嘤咛一声,恨不得立马钻进地缝里去,忙去捂他的嘴:“不准说!”


    萧博延将她手拉过来放在唇边,胸膛内震出阵阵低笑声。


    但闹归闹,甄妍的话也提醒了他,若萧嘉祥执意找甄妍,两人旧情若复发了,那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全白费了,思及此,萧博延缓缓收了笑声,低头亲了亲甄妍额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甄妍来之前就累的不行,又被他这么一闹人更不想动了,没听清他说什么,眼都没睁,将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搂着他的腰,应了声睡着了。


    ……

    这厢,引起两人矛盾的萧嘉祥,晚间被太子召去议事后,再从宫门出来时已是深夜。


    冬日的夜晚更深露重,天空零零散散的飘着小雪,白日喧嚣的大街上的小贩陆陆续续的收拾摊位准备收摊回家,一片萧索之景。


    永乐侯府的轿子侯在一边,下人看到萧嘉祥忙迎了上来,递上来一件黑狐皮披风,“三公子,外面天寒,您先披上披风。”


    萧嘉祥身上穿的单薄,但自从白日见了甄妍后心头却仿若有烈焰在熊熊燃烧,令他一刻都冷静不下来,自然也感觉不到冷,他没接披风,转而沉声问:“妍妍今日都干了什么?”


    下人名叫小四,是萧嘉祥院子里的老人了,闻言忙恭敬的回话道:“听说见了夫人后就回听轩阁呆着了。”


    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哦”了声,“对了,晚上的时候六爷身边的温侍卫曾去了听轩阁一趟,说是六爷想喝甄小姐亲手煲的药膳,甄小姐令身边的丫鬟司秋送去了,除此之外,甄小姐没出屋子半步。”


    萧嘉祥同为男人,岂会不知这其中猫腻,嫉恨的险些无法自持:“你看清楚了吗?是司秋吗?”


    小四被质疑额上顿时冷汗津津,“这,这,奴才回去再问问。”


    “不用了。”两人既然敢在永乐侯府众目睽睽之下勾连,自然是避着人干的,不会被一般的下人察觉,萧嘉祥怒的牵过随从骑的马,翻身上去就要回府。


    然,刚骑行一半忽然下马,脸色阴沉的盯着永乐侯府方向,一言不发。


    小四吃不准主子的意思:“三公子和甄小姐是未婚夫妻,迟早会成亲的,别说是晚上去找甄小姐了,就算您晚上在甄小姐房中留宿,只要不被侯爷和夫人知道,下人们是不敢质疑您和甄小姐的。”


    以往萧嘉祥爱重甄妍,和她在一起总是守礼的,从不肯强迫她什么,而今,她却被他那个厚颜无耻的六叔给霸占了,萧嘉祥岂能不恨!他此时此刻恨不得立刻冲进甄妍屋中,把人给办了。


    可若他真的念随心动的做了。


    那他和畜生有何区别?

    再者,万一甄妍夜里并没在屋中,而是在萧博延那儿,他这个未婚夫又要如何自处!

    思及此,萧嘉祥便愤恨的不能自持,他强行敛住心头怒火,闭了下眼:“你们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怕管不住自己回府后去找甄妍,把她推得更远。


    下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应声退了下去。


    萧嘉祥在雪中站了许久,直到肩头落了一层薄雪,才抬脚漫无目的朝前走。


    雪越下越大,脚踩上去吱呀轻响。


    道路两旁的小贩几乎都走了,只有偶尔的两三个摊位正在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家,其中一个摊位的老汉远远的看到萧嘉祥,认的此人是之前经常和未婚妻来他这吃馄饨的人,眯了下眼,惊喜的高叫:“嘿!萧三公子真的是你?”


    萧嘉祥听到声音转过头去。


    那老汉四十多岁,头上和脖子里绑着蓝色布巾,在这数九隆冬的夜晚,浑身冒着热气,见萧嘉祥应声,他擦了把脸上的热汗,朝萧嘉祥身后看了一眼,“我刚才还以为眼花认错人了呢,您家小娘子呢?今晚没来接您出宫?”


    萧嘉祥闻言眸底一阵恍惚。


    两年前,甄妍最后一次来永乐侯府小住,那时候他公务繁忙极少回府,甄妍呆在府里无趣,便总是令下人架着马车守在宫门前等他。


    他心中欢喜又有些心疼她的执拗,让她下次不要再来等他。


    彼时少女脸上挂着天真灿漫的笑,眸色躲闪随便指着路边的小摊:“谁说我是来接你啦?我是,我是在府中吃饭吃腻了,想出来换换口味吃混沌呢。”


    少女说着,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在摊位上坐下,仰头交代小贩下两碗馄饨,边扳着手指头给他列举馄饨的各种好处:“这家馄饨可好吃啦,有鱼肉馅。鸡肉馅,对了对了,还有羊肉馅的呢,你别看这个摊位小,可每日来这吃混沌的人可多啦,来来来,赶紧尝尝味道好不好!”


    萧嘉祥眸底簇着宠溺的笑,“好。”


    老汉见他神色恍惚,正要再说。


    萧嘉祥缓步朝这边走过来,坐在了以前经常坐的位置,嗓音低沉的吩咐道:“来一碗馄饨。”


    老汉“哎”了一声,忙招呼着婆子往锅里下馄饨。


    边扭头试探的问:“你们这是没成亲?”


    萧嘉祥不愿开口说话,甚至若有可能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上一会儿,可他心绪却控制不住的总胡思乱想,急需找个发泄口转移注意力。


    他问老汉要了一壶酒,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仰头一杯接着一杯往喉咙里灌。


    老汉见他迟迟不接话,以为自己猜到了实情,把煮好的馄饨端到萧嘉祥跟前,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一抹,开解道:“三公子,老汉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嘉祥握着酒壶的手一顿。


    那老汉叹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来,尔自开口道:“你家小娘子生的好看,性格也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宠长大的姑娘,那时候你们刚定亲,她每日来宫门口接您的时候,好多个富家公子哥上前给她搭讪,其中不乏很多朝廷大员,甭提多招人惦记了,老汉今晚冒昧的说这话,不是存了贬低三公子的意思,三公子容貌,官职,家世什么的都很好,足以配的上您家小娘子了,可说实话您人到底是年轻了些,论手段,资历是斗不过那些人的,所以,那时候老汉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不一定能成。”


    那老汉说到这,拍了拍萧嘉祥的肩膀:“您也看开点,这人生在世嘛,什么事都图个缘分,你和那小娘子便是这样有缘无分,您也不要太介怀了,以您的家世想要娶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应该不是件难事,说不准这个没了,下一个姑娘更好呢?”


    萧嘉祥嘴里喃喃咀嚼道:“有缘无分?”


    “可不是嘛,俗话说得好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这小两口更是这样,光有缘分也不行,还得有做夫妻的分。”


    若他和甄妍有缘无分,那萧博延凭什么和甄妍有缘有分?


    他不服气!


    萧嘉祥倏然握紧手中酒壶,低喃道:“那我偏要挣出来个分呢!”


    老汉见他执迷不悟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继续为别的食客下馄饨去了。


    萧嘉祥枯坐着一杯接着一杯的继续灌酒,直到手边的馄饨不再往外冒着热气,他才踉踉跄跄的掏出些碎银扔在桌上起身离去。


    雪纷纷扬扬撒了一地,整个街道银装素裹,入目一片白茫茫。


    萧嘉祥手里拎着一壶酒边喝,一不留神脚下忽然一滑,差点跌摔在地,他忙扶稳墙壁这才站稳身子,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黑影忽然在他映在雪地里的影子里闪现。


    萧嘉祥人虽醉了,可意识却异常清醒,他脸一肃,转过身去摸上腰间佩剑喝道:“谁在哪装神弄鬼!”


    那道黑影浑身穿着黑色夜行衣,面覆黑巾,在雪夜里站着犹如一道从修罗地狱逃出来的恶鬼,听到他质问,那黑影将头上黑色兜帽缓缓拉下,露出半张脸:“嘉祥,是我。”


    萧嘉祥听到熟悉的声音,酒顿时醒了大半,忙把人拉到一边角落里,惊疑不定的道:“甄俊,你什么时候来京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甄俊瞥了眼远处街口,打更的更夫打着哈欠敲着锣路过。旁边还有几个小摊挑着空扁担往这边走,他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萧嘉祥点头。


    两人避着路人一路到一所无人居住的破败院子里。


    甄俊将脸上覆的黑巾扯下,气喘吁吁的接着刚才的话口道:“我前几日到的京城,见城里防卫森严,到处贴的都是抓我的画像,怕打草惊蛇就没联系你。”


    甄俊说到这,语气凝重道:“现在宫内形势怎么样?”


    提到正事,萧嘉祥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最近几日太子趁着圣上静养期间拉拢了朝中八成的官员到自己麾下,另外还用这个理由,禁止后宫嫔妃看望圣上,前日有个贵人小产,寻死觅活的非要见圣上一面,当场就被皇后和太子以扰乱后宫安宁的罪名拦了下来,现在内宫之中,别说是人,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甄俊没想到京中局势已经危急到这种程度,人焦灼的左右渡步:“五皇子那边呢?”


    萧嘉祥缓声道:“前日五皇子管的户部,被人报出有官员贪-污受贿,太子已调查户部为由,将五皇子禁足在宫里了。”


    甄俊怒道:“这些年五皇子屡屡被太子打压,行事已经格外小心了,这户部的事早不曝,晚不曝,偏偏在这个时候被爆出,这里面肯定有人动了手脚。”


    萧嘉祥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甄俊忽然想到什么,瞳孔剧烈一缩急声道:“云音公主呢?她那边怎么样?”


    萧嘉祥凝重的脸色和缓了些:“她情况比五皇子好一些,前些日子被皇后寻了个错处,被禁足在自己的寝宫里了,衣食住行还和以往一样,但身边伺候的老人全部被换成了皇后的人,被监视起来了。”


    甄俊听后轻松口气。


    他原以为只要他潜入京城联系上旧部,再加上云音五皇子的力量,便可见到圣上为家人翻案,却万万没想到现在宫中的局势已这般棘手了,对他十分的不利。


    萧嘉祥也想到了这一点,提醒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和宫里的人联系上,才能部署下一步。”


    甄俊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但语气依旧透着焦灼:“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萧嘉祥劝道:“依我看您先按兵不动。”


    甄俊拧眉不解。


    萧嘉祥忙解释道:“眼下太子还没怀疑到我,我目前还可以正常出入东宫,若宫中一旦有消息,或者云音被解了禁足,我立马派人告诉你,这样一来,你行事也可以多一些把握。”


    若萧嘉祥和他暗中勾连的事被太子发现,那可是举族的死罪,届时,整个永乐侯府将不复存在,萧嘉祥却以身犯险执意要帮他,这么大的恩情,甄俊心头动容的同时,如何都受不起,忙制止道:“三公子之前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拖累三公子了,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回去再好好斟酌斟酌。”


    萧嘉祥却执意道:“您是妍妍的哥哥,也是我萧嘉祥的哥哥和家人,我帮您是应该的,您不用和我客气,而且——”


    萧嘉祥话音一转继续道:“而且您现在身份不便,也不易抛投露面,这件事我去做,比您容易一些。”


    虽说萧嘉祥和甄妍是未婚夫妻,可也还没到让萧嘉祥赌上永乐侯府全府帮他的道理,甄俊眉头紧锁,依旧拒绝道:“可——”


    萧嘉祥已抢先堵着甄俊的嘴:“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甄俊见他执拗此事,心头忐忑不安,但当着他的面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迟疑的点头,心里却想着,他不能因他一人之过拖垮了永乐侯府。


    他抬眼看了眼周遭,实在是时间紧迫,就先收起了这个念头,直截了当的提起了他来找萧嘉祥的初衷,语气迟疑道:“我来京时在路上碰到了妍妍和六叔。”


    提起这个话题,萧嘉祥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下去,掩于袖中的双手悄然紧握成拳。


    甄俊见他这般越发肯定心中猜测,斟酌着言辞:“一路上妍妍都心不在焉的,我问她了几次,是不是和你吵架了,她每次都避而不答,只说不让我-操心你们的事,她自己会看着处理,嘉祥,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嘉祥唇抿的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的事。”


    “是前阵子我去锦州的时候,多日没在府中,妍妍一个人呆在府里无趣,和我闹了些不愉快,是我做得不对。”


    甄俊越发感到奇怪,他之前想着两人的婚事若因安定侯府落败作罢便作罢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故而,也鲜少劝甄妍,而今,见萧嘉祥执意帮他翻案,依旧很是看重这门亲事,便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俗话说的好,婚姻的事都是劝和不劝分。


    萧嘉祥又如此对甄妍上心,普天之下,恐怕没比他更适合和爱重甄妍的了。


    思及此,甄俊心中越发看萧嘉祥这个未来妹夫顺眼,不由多说两句:“你也不用包庇她,妍妍的性子,我这个做哥哥的最清楚不过,她幼年时就没了母亲,我和我爹都是男人,粗枝大叶的不太会照顾人,怕委屈了她,总想着给她最好的用,这一来二去,她便被我们养的娇惯了些,脾气倔的很,一旦认定了什么人和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为此,我爹和我私下说了她很多次了,她每次面上答应的很好,可转头就抛到脑后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十分头疼,回头,我找到机会,好好说道说道她,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总是耍小性子,实在是不像话。”


    甄俊这番话说的进退有度,既表明了自己爱重甄妍这个妹妹,看不得她受委屈,又搬出长辈的身份装模作样的训斥甄妍两句,让萧嘉祥这个外人听着心里舒坦。


    但萧嘉祥脸上却没露出感激之色,他薄唇抿的更紧,沉默不语片刻后才道:“不关妍妍的事,是我没做好,哥,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我会处理好的。”


    甄俊闻言心中欣慰,正要再说两句贴己的话。


    萧嘉祥脸一肃,后退两步朝他深深一辑:“除此之外,我想求哥帮我办一件事,望哥能答应我。”


    ……

    次日,甄妍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听轩阁床榻上,她扶着发疼的额头,问收拾屋子的司秋:“昨日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明明记得昨夜她困的要命,靠着萧博延的胸口睡着了。


    司秋忙放下手中抹布,赶到床榻前帮甄妍穿衣,“天还没亮的时候,六爷身边的沉容和温侍卫用轿子把您送回来的。”


    甄妍愣了下,随即跟着释然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若被人察觉在萧博延房中过夜,那后果不堪设想,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萧博延就连这一层危险都想到了,甄妍想到这,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由着司秋帮她穿好衣服后,坐在了梳妆镜前,“待会儿你去府外帮我买点布料,随便打探打探消息。”


    说来也奇怪,京中巡逻的兵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多出许多,而恰好这时候甄俊也在京中,这令甄妍不得不怀疑,甄俊的行踪暴露了。


    司秋忙应下来:“好,奴婢待会儿就去。”


    主仆两人吃完早饭,温茂送来了一些字帖和软毫,说是让她拿着待会儿有用处。


    甄妍不明所以的把字帖翻了翻,都是早些年她跟着萧博延读书练字时所写的文章,心中不由一喜,没想到萧博延竟把她这拙劣不堪练笔之作留到现在,忙惊喜的抬头反问:“昨日六叔没给我提这个,是有别的事要我帮忙吗?”


    温茂双手放在腹部,满脸笑容道:“甄小姐真是冰雪聪明,爷确实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甄妍见他卖关子越发疑惑了,把字帖放在桌案上:“是什么事?”


    “这个——”温茂笑而不语:“待会儿甄小姐就知道了,甄小姐别忘了属下刚才说的话,待会儿可要记得去六爷那。”说罢,不待甄妍反应便双手一拱离去了。


    留下甄妍和司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


    但甄妍很快就不纠结这件事了,萧博延既然让她半个时辰后去找他,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遂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出门,萧嘉祥身边的伺候的小四忽然来访,说是她姑母昨夜染了风寒,身子不大舒服,想让甄妍过去看看。


    前有萧博延找她,后有萧嘉祥也派人来找她。


    甄妍心头警铃大作,昨日她姑母还一副不愿见她的态度,怎的今日便又要见她了?眸子一转:“三公子呢?他也在吗?”


    小四对此早有准备,忙恭敬答道:“也在的,三公子难得回京,夫人看到人高兴,正张罗着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呢,夫人说甄小姐不是外人,让您也收拾收拾过去叙叙话。”


    “甄小姐若收拾好了,赶紧随老奴过去吧,别让夫人和三公子等急了。”


    甄妍抿下唇拒绝道:“回去告诉姑母,我身子不爽利,怕把病气过给她,今日就不过去了,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了,我再过去陪姑母。”


    小四没想到自己搬出了夫人,甄妍依旧无动于衷,顿时慌了神:“这——”


    甄妍不等他说下去,转头对司秋道:“司秋帮我送客。”【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小四只得闭嘴,怏怏不快的回去跟萧嘉祥说了,见萧嘉祥脸色沉冷,忙找补道:“奴才刚才去的时候,甄小姐脸色不大好看,可能是真的病了,并非有意躲着您的。”


    可只有萧嘉祥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甄妍就是躲着他,私心里不愿再和他一起了。


    思及此,萧嘉祥大步走出屋子,然,人刚走到一半。


    一个下人急匆匆的拦着他,“三公子,六爷喊你过去议事。”


    萧嘉祥闻言眸子危险的眯了眯,自从上次两人在山林里生死对决后,再没说过话,今日是萧博延头一回找他,他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萧嘉祥这般想着,看了眼甄妍住的听轩阁一眼,转身朝萧博延住所大步流星的走去。


    待到了地方,萧老侯爷竟然也在。


    萧博延气若游丝的半倚在小榻上,身边是摞的半人高的文书等着批阅。


    他脸色较之昨日更惨白,身上披着厚厚的黑狐皮披风,捏着软毫的右手费力的握紧,想要在文书上批注,可五指却仿佛不听使唤般颤抖个不停,须臾,他丢下笔,捂着胸口伤处大口的喘息,神色苦楚,难以言喻。


    萧老侯于心不忍,还没开口说话。


    萧博延忽然低头以拳抵唇撕心裂肺的咳嗽几声。等喘过来气时,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霎时把胸前雪白的衣襟染成了鲜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萧老侯爷吓得魂飞魄散,忙朝屋中杵着的大夫怒吼:“都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医治开药!”


    屋中除却前日替萧博延诊治的几名大夫外,还有几个负责书写文书的下人,各个战战兢兢的,几名大夫忙抢上前,轮番给萧博延把脉。


    屋中气氛冷凝压抑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萧嘉祥脸色沉冷,心头却畅快无比,也跟着几名大夫上前,仔细欣赏仿若丧假之犬的萧博延脸上苦楚的神色,却佯装关切的出言道:“六叔,您没事吧?”


    一缕鲜血从萧博延唇角溢出,他脸上神色分明痛苦不堪,可那双眸子却冷静的仿若天上月,洁白无垢,他捂着胸口伤处咳了一声,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又低有弱:“我没事。”


    说罢,挣扎着就要从小榻上起身,重新捡起软毫继续批阅文书。


    萧嘉祥见他痛苦心头越发痛快,恨不得他马上死去。


    可萧老侯爷在,他面上不敢表现的太明显,问了这句话后,假装给大夫让出一条路站在了旁边。


    这时,温茂不顾尊卑的快步走过来夺过萧博延手中的软毫扔到一边,苦劝道:“爷,您的伤还没好,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这些文书您先别批了,属下帮您弄。”


    萧博延吃力的摇头,沙哑着声:“不行,我回信之人都是我在朝中安插的眼线,他们只认我的字迹,你模仿不了,而且这些信必须当天发出,耽搁不得。”


    萧老侯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现在朝中的局面,还必须萧博延亲自出面才能稳住,急的团团转,大声叱责温茂:“平日帮你家六爷撰写文书的那几个下人呢?”


    温茂一脸难色:“爷的字自成风骨,平常人很难模仿 ,所以爷都打发他们收发信件去了。”


    这时,下人忽然来禀甄妍过来还字帖。


    萧嘉祥闻言眸色渐深,额上青筋毕露。


    萧博延头也没抬的道:“就说字帖送给她了,不必还了,让她回去。”


    温茂应了声忙要去,人走到中途忽然想到什么,眸子一亮,几步走回萧博延跟前惊喜道:“六爷不是愁没人帮您回信吗?属下刚才怎么把甄小姐给忘了。”


    此话一出,屋中的人神色各异。


    萧嘉祥来之前还猜不到萧博延的用意,被温茂这么一提醒,霎时全明白过来了,愤恨的一下子捏紧了拳头,怒不可遏道:“温茂你休要胡说!”


    温茂吓得双肩抖了抖,不敢再言。


    萧老侯爷虽觉的两人反应怪异,但爱子心切,冷冷的瞥了眼萧嘉祥,对温茂道:“继续往下说。”


    温茂这次不待萧嘉祥开口,如吐豆子般快语道:“老侯爷您还记得吗?昔年甄小姐来永乐侯府小住的时候,是爷手把手教她读书认字的,她写出来的字几乎和爷的字一模一样,足以以假乱真。”


    对于此事,萧老侯爷是知道的,昔年他这个儿子整日和甄妍黏在一起,他还以为两人能成就一段佳话,也乐享其成,可过了几年两人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矛盾还是怎的,渐渐变得疏远,甚至一度到了相互憎恨的程度,之后甄妍还和萧嘉祥定了亲,他当时替儿子为别人做嫁衣的行为感到不值,心中不悦,还刻意把儿子叫到一边问了情况。


    萧博延脸上隐有失落之色,只缓声给他解释道:“妍妍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我毕竟是个外人没资格插足她的私事。”


    萧老侯爷是过来人,岂会听不出其中的隐喻?而且当时甄妍年纪也小,成日围着他这个儿子六叔长,六叔短的,没一丝男女之情,只当是朗有意,妾无情罢了,想着总归人嫁进来,还能助益永乐侯府,便没再留意。


    这时听温茂这么一提醒,自动忽略了前面,犹疑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侯爷若不信,可以把甄小姐叫进来问一问。”


    萧老侯爷颔首。


    不多时,众人看到来人,只觉眼前一亮。


    外面天光正盛,身穿一袭粉藕色绣莲花的裙子的女子,踏着一地金灿日光走过来,她眉眼间的青涩还没完全褪去,看人时懵懂而妩媚,其下是秀挺的鼻梁,朱红一点,仿若从仕女画走出来的仕女般美的惊心动魄。只见她看到众人檀口微张,似是诧异,随即立马敛住眸底情绪,施施然的俯下身,给众人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