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博弈(双更)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29 10:50      字数:11841
    “妍妍?”萧博延看到她, 一怔,似没料到她会忽然闯入他房中。


    甄妍和萧博延有过数次亲密的接触,甚至在前几天还几乎和他裸身相对过,故而猝然看到比之前降了好几个度的场面时, 虽还羞燥难当, 可却变得比之前镇定许多。


    见萧博延看着自己,甄妍若这时候再退出房间, 已然不合适。


    甄妍忙垂下眼, 将目光瞥向一边地面, 鸦黑般的眼睫颤了几下, 吐出的话又软又细,若不仔细听恐怕根本不知道她再说什么:“我, 我刚才来的时候见房门开着,叫六叔, 六叔也没应,我以为房中没人,就进来看看。”


    一片绣着翠竹的月牙白衣摆在她眼前扫过, 正是萧博延刚才手中拎着的那件衣衫,他脚步在她面前停下,嗓音温润如碎玉掷地:“想必是温茂刚才出去的时候忘了关门。”


    萧博延微提衣衫下摆,坐与她旁边的檀木椅上, 挑眉看向她:“妍妍找我有事?”


    甄妍见他穿好了衣衫,这才敢抬眼, 她定了定神:“嗯,我想——”


    “六爷, 您的饭菜来了。”她话音未落, 一阵叩门声阻断了她余下的话, 温茂带着两名婆子忽然入内。两名婆子将饭菜放在两人旁边的檀木桌上。


    萧博延眉目微皱,“我待会儿再吃,先撤下去。”


    原来他还没吃晚饭。


    温茂一听急了,忙道:“爷您都忙了一整日没进食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您若没什么胃口,好歹先吃点垫垫肚子。”


    说完,温茂忽然抬眸冷不丁的朝甄妍道:“甄小姐不是也没吃晚饭吗?正好留下来和爷一起吃,也算给爷做个伴,属下刚才来的时候见小厨房里还做了别的菜,都是甄小姐在侯府住的时候最爱吃的,属下这就去端过来。”


    “哎,温侍卫——”甄妍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晚饭了,只不过她心里藏着事吃不下,也没什么胃口,每顿饭吃的并不多,闻言忙要唤住温茂,温茂却跑的比兔子都快,转瞬没了影。


    萧博延听她也没吃饭,微皱的眉峰舒展,语气和蔼:“既然妍妍也没吃,那便坐下一起吃吧。”


    甄妍此次前来本就有求于人,话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两人分坐在桌案两边,中间可以挤下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好在下人上菜很快,不多会儿又端上桌一盘蟹肉小饺儿,燕窝汤,这才缓解了屋中沉闷的气氛。


    烛光下,漂浮在汤水上粉蜜色圆滚滚的小肉饺,和桌上摆放的其他的炒芦蒿,酱萝卜炸,青笋紫菜几盘清淡可口的小菜,红的红,绿的绿,煞是好看,令人只看一眼,便食欲大增。


    女孩吃饭果真跟猫一般,她低垂着眼,后背的蝴蝶骨微微凸起,握着筷子的一截皓腕,清瘦纤细,整个人轻飘飘的仿若没有一丝重量,咀嚼饭菜时腮帮子时不时鼓一下,若不细看压根跟没进食一样。照她这么吃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要骨瘦如柴了。


    萧博延眸色一暗,夹起手边的蟹肉饺子到她碗里。


    正吃着饭的甄妍,一怔,抬头。


    萧博延神色如常,只是嗓音有点哑:“我没胃口,吃不了太肥腻的东西,帮我尝尝这个腻不腻?”


    甄妍本就欠他人情正不知该怎么还,一听能帮他自是乐意之至,忙将蟹肉饺子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再没想到这饺子看着好看,吃在嘴里竟也油而不腻,鲜美无比,待咽下那蟹肉饺子,嘴里还有股蟹肉的甘甜,忙点头:“不腻,还很好吃,六叔可以尝尝。”


    甄妍话音方落,萧博延迟疑着夹了一个蟹肉饺子在自己碗里,咬了一口,微皱的眉宇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


    甄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碗里又多了别的菜,“再帮我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只眨眼功夫,她面前的瓷盘里便堆了如小山般的菜食,甄妍目瞪口呆,怎么要她尝这么多,轻抬妙目看向萧博延。


    萧博延面前的米饭几乎没动,胃口不是一般的差,想反驳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只闷头帮他一一试菜,待一顿饭吃下来,甄妍扁平的小肚子吃的鼓囊囊的,比萧博延这个正主吃的多出许多。弄的甄妍这个试菜的都不好意思了。


    不多会儿,下人们过来收拾好碗筷后,退出去时关上了房门。


    屋中一下子静下来,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甄妍正不知选什么时机开口,萧博延净手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刚才妍妍不是找我有事吗?什么事?”


    刚才吃晚饭虽耽搁了不少时间,可也冲散了甄妍来时的忐忑,甄妍白皙的脸上渐变凝重,她轻抬妙目,顺势提起了正事:“当日我从云音公主住所离开时,有一个叫阿音的宫女也随我一同离开了,途中我们遭到太子伏击,阿音和我们走散了,眼下我——”


    甄妍说到这脸上带了丝难堪,“我被六叔所救,那阿音,六叔知不知道她的去向?”


    烛光中,萧博延静皱了下眉,抬眉看她一眼。


    甄妍心中咯噔一声,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然发颤:“阿音死了?”


    “她被抓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博延才缓缓启唇:“她禁不住太子的严刑拷打,招了自己是你哥安插在宫中眼线的身份,云音公主赶过去救她的时候,她被打断了一只手,半边脸毁了容,好在她没把你招供出来,才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这个噩耗,甄妍心头霎时冰凉一片。


    昔日阿音弃自己安危不顾,让她和司秋逃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她好端端的活着,阿音却因为她不仅毁了容,还断了一只手,形同废人。


    只一刹那,自责愧疚和对时事的无能为力一瞬攀着心间,甄妍鼻头一酸,眼底蓦地浮上一层水雾。她无助的垂下眼,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仿若被巨石碾压过:“那,我哥留在十里坡接应我的人呢?”


    萧博延闻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一共有十几个人,除了趁乱逃走的两个人外,其余的人被太子抓获后,不愿暴露你哥的行踪,皆咬舌自尽了。”


    甄妍羞惭更甚,纤细的身子晃了几晃,头垂的更低捂着脸,细瘦的肩头微微耸动,不多时屋中响起一阵压抑痛苦的抽泣声。


    萧博延原本不想告诉她这些,可她从他口中听不到那帮人的消息,便会去问旁人,与其让别人告诉她,不若让他来做这个恶人。


    甄妍正羞惭内疚哭的伤心,萧博延扳着她双肩,迫她抬头。


    甄妍抽泣着抬起头,眼前被泪水模糊一片。


    烛光中,坐在她对面的萧博延,肩头一片清辉,像笼了一层月色,背脊瘦削挺拔,身影清贵伟岸,说出的话震耳发聩:“妍妍你也别太自责,多少忠肝义胆之人在危难之时为了己身背信弃义,出卖旧主,你哥的这些手下,在生死存亡之时,依旧忠心护主,选择从容赴死,与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成全了他们心中的信和义,若他们在天有灵,绝不愿看到你这般伤心。”


    可再怎么说,那都是十几条鲜活的生命,不是几句安慰的话便可抵消的。


    甄妍只觉胸膛内仿若被无数把利刃来回戳,满脸是泪,娇嫩的双唇不住颤抖,发不出一丝音。


    萧博延一脸黯然,将人虚拢在怀里靠着自己的胸口,陪着沉默不语,他怕她哭的噎到,轻拍她的后背,女孩脸上没往日对他的戒备之色,一只小手虚抓着他的衣襟,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痛哭流涕。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温茂一脸喜色的入内:“爷,您刚才要的桂圆莲子羹来——”然,下一瞬,看到屋中相拥的两人,脸色一僵,暗叫一声糟糕,忙要悄声退出去。


    正哭的梨花带雨的甄妍,被这一道开门声惊醒,纷乱的思绪得了片刻的清明。


    她抬起泪眼,在看到自己正窝在萧博延怀里时,透着伤怀的脸色蓦地袭上一丝不可置信,惊惶起身就要抽身离去,手腕却还被萧博延握在手里。


    他没松开,下意识收紧了下。


    一室昏黄,烛光倒影在那坐与檀木椅上冷清仿若神邸的男子眸底,似有火光跳跃,幽暗晦涩。


    其意昭昭,他不想对她撒手。


    甄妍心头疾跳,撇开朦胧泪眼把手再次从他手中抽离时,萧博延忽然放开了她,早她一步起身,背对着她走到了窗口。


    月色清辉撒了他一身,他背影消瘦孤寂。


    温茂一脸懵逼的站在屋中,左看看,又看看不知该找哪一个,忙把桂圆莲子羹放在桌案上:“甄小姐,这是爷特命下人帮您熬的,具有补气养血的功效,您得趁热喝?”


    甄妍轻轻的摇了摇头,“搁着吧。”随即轻移莲步朝房门走去,只留给他一道纤细的背影。


    ……

    自这日起,一连几日,甄妍脸上都不见一丝笑容,人也郁郁寡欢的,提不起一丝胃口。也不知是不是院中的厨子换了,这几日下人送过来的饭菜,无一不是甄妍以前爱吃的,故而,甄妍就算没胃口,也比以前吃得多。


    几日将养下来,原本清瘦的脸庞也变得圆润了些。


    这日甄妍刚起床,温茂又来送东西,这次萧博延命人送来的衣服和首饰,除了她的,还有司秋的。


    司秋扒拉着那些衣服,忽然高兴的惊叫道:“小姐小姐,您快过来看!这里面竟有一个小姐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九曲环。”


    甄妍正坐在软塌上绣帕子,闻言抬头。


    司秋见她感兴趣,忙把九曲环拿过来递到甄妍眼前。


    甄妍接过一看,那九曲环的九个环用白玉雕刻而成,再用细细的玉签穿成扭曲的形状,无论是成色,还是质地都属上乘,和她在安定侯府里玩的那一副不相上下。


    甄妍以往在安定侯府时,甄妍最喜欢玩这个,今日却只看了一眼,便把九曲环递给了司秋,低头继续绣帕子:“你若喜欢就拿去玩吧。”


    “我这笨脑袋可解不了这么复杂的九曲环。”司秋也没在意,忙又去翻那些衣物。


    已入深秋,此次送来的衣物比之前的厚一点,青红蓝绿粉各色一套,司秋看到一物,拎起来只直咋舌:“小姐您身上穿的那个肚兜旧了,奴婢还没来得及给您绣一个新的,六爷就派人送来了,瞧瞧这尺寸简直是为小姐量身定做的。”


    此话一出,甄妍猛地抬头。


    便见司秋手里拎着的那方肚兜,无论尺寸,还是颜色,竟和她上次在马车里穿的如出一撤。


    甄妍白皙的脸轰的一下热了,忙移开眼:“把这些东西全部退回去。”


    这一声声调颇大,司秋被吓了一大跳,忙把肚兜放下,实在想不通六爷明明给小姐送来那么多新衣服,小姐为何怎么都不肯穿。


    司秋最后瞥了一眼那堆衣服,依依不舍的嘟囔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您最近怪怪的?您是不是对六爷有成见,所以连他送来的东西也不收?可您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呀?以前六爷给您的东西,您哪次不是高高兴兴的收了?还为此高兴好几天的?”


    自那日后,萧博延再未来过此处,听温茂说,他还和之前无数个日夜一样每日上朝,批折子,游走在朝堂和永乐侯府之间,仿若早已放下那夜两人的勾缠。


    可不知怎的,甄妍心头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在等,等她主动。


    “你不懂,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

    一个时辰后,温茂把甄妍退回衣服的事告诉了萧博延:“爷总是令属下去送衣服,可属下送过去的衣服甄小姐一件都不收,可爷您不一样啊,爷刚救过甄小姐的命,甄小姐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她就算心里再不愿收,可当着您的面,她也会客套的收下一两件,这样爷您心里痛快,属下也感到安慰啊。”


    彼时,萧博延刚下朝,闻言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双手负后,眸底幽深:“我出面反而不方便。”


    温茂实在想不通,拧眉正要再问。


    萧博延又道:“马上就要到冬季了,交代做衣服的婆子,这几日再做几件冬日的衣服给妍妍送过去。”


    温茂哀嚎一声:“爷,您不是再为难我嘛!”


    可萧博延抬眼看他一眼。


    温茂立马噤了声,跟在萧博延身后。


    恰好沉容令人赶着马车来接萧博延下朝,温茂将此事给沉容吐槽,沉容“噗嗤”笑出声,“甄小姐人在庵堂住那么久,爷迟迟不露面,却清一水的往她屋中送各种贴己的东西,锦衣玉食的供着,甄小姐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么多天了,也该明白爷是什么意思了,更何况这甄小姐还冰雪聪明,岂会不懂爷的心思?甄小姐现在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收爷的东西,暗暗和爷较劲呢。”


    温茂听的直咋舌;两人真是神仙打架,他这个小妖遭殃!


    “萧大人请留步,借一步说话。”两人说着话,云音公主带着两个宫女忽然叫住了萧博延。


    天光里,芝兰玉树的男人,身穿绛红色朝服,背脊挺括,如皑皑雪山上的一株劲松,清贵又疏离。


    云音公主气喘吁吁的跑到萧博延跟前,环顾周遭确定没眼生的宫女太监后,压低嗓音:“本宫想见甄姐姐,麻烦萧大人通融一下。”


    萧博延眉目不动,朝她一辑:“恕微臣不能应允。”


    云音一听急了:“怎么不能应允?本宫听父皇说甄姐姐现在在萧大人家的别院住着。本宫就是想确认一下甄姐姐是否安好,没其他的意思!”


    萧博延依旧不为所动,不卑不亢的道:“公主是千金之躯,一举一动皆被人瞩目,若微臣今日听了公主的话,带您去见甄妍,届时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甄妍不但不会安好,反而又会卷入是非之中,想必这也是公主极不愿见到的。”


    道理云音都懂,也知现在不是她去找甄妍的时候,可她依旧忧心,闻言只得退而求次:“那萧大人告诉本宫,甄姐姐现在可好?”


    萧博延回道:“一切安好,公主无需挂心。”


    云音公主这才稍稍放心:“萧大人能否替本宫带句话给甄姐姐?”


    见萧博延眉峰皱起,忙道:“是甄姐姐喜欢听的话。”


    云音公主说罢,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萧博延端肃的脸微变,点头示意知道后,朝她一辑离去了。


    云音公主把话带到轻松口气,和身边贴己的宫女朝宫门里面走。


    那宫女见云音公主忧心忡忡,安慰道:“以往听别人说这萧大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奴婢今日一见,第一次觉得传言也不一定为真。今日的萧大人一听公主提起甄小姐,便立马应了公主的话了呢,可见是个热心人。”


    云音公主不怎么管前朝的事,闻言一愣:“朝臣当真这么说的?”


    “对呀。”那宫女纳闷道:“奴婢的堂弟刚好在永乐侯府当差,昨日恰巧是咱们宫中允许宫女探亲的日子,堂弟来找奴婢时便提了这萧大人,说甄小姐出了那档子事,皇上虽不计较了,可永乐侯却十分介意,不愿再留甄小姐在永乐侯府住着,甄小姐的未婚夫萧三公子刚好不在府中,萧大人这个做叔叔的便在老侯爷面前力保甄小姐,父子两人对峙不下,最后老侯爷不知怎的被这萧大人说动了,虽允许甄小姐继续留在永乐侯府,可却不让甄小姐留在京城的宅邸,这萧大人便把甄小姐送到了永乐侯府乡下的别院住着。”


    皇家也有很多表亲,可如萧博延这般维护侄媳妇的长辈少之又少!


    云音公主这么想着,摇了摇头,自己好歹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没个这么维护自己的叔叔,正感到惋惜,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刚才宫女的上一句话:“萧博延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不爱管事。”忙顿足,这不对劲!

    随即不可置信的忙转头看萧博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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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音被脑中猜测惊的语不成调:“萧三公子何时能回京城?”


    “听太子殿下说,最短也要三个月呢。”


    云音公主指尖发颤:“快帮本宫查查萧三公子人在哪?本宫要给他写信!让他赶紧回京!再迟几日就该出大事了。”


    ……

    这日晚间,甄妍正在屋中睡觉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噪杂声。


    甄妍忙起身令司秋去外面看看,过了好一会儿司秋才回来,一脸的灰尘嫌恶道:“外面下大雨了,附近的叫花子无处避雨都躲庵堂来了,男女老少加起来足足有三四十个人呢,前面的庵堂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管事的婆子就收留了体弱的女子和小孩,那些没被收留的男叫花子,纷纷叫嚣着不依,和守庵堂的府兵打起来了。奴婢去的时候,一些男叫花子见在府兵手中讨不到便宜去,骂骂咧咧的走了,可有些人执意不走,还和府兵对峙着,可他们怎么会是府兵的对手,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该走了。”


    甄妍闻言忙下榻,拿起披风穿在身上。


    司秋忙拦着她:“小姐您别过去,那些人蛮横无理的很,见人就推搡,可厉害了,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不要命!都是些贱民。”


    甄妍拂开司秋的手,沉声道:“人命不分贵贱,他们流落至此,本已经很可怜了,再被府兵驱赶无处躲雨,体弱者万一染上风寒,不出几日便会饿死,冻死在路边,更是可怜,你不但不同情他们的遭遇,反而骂他们,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


    司秋刚才被那帮子人推搡的摔了好几个跟头,这才一时气愤口出无状,闻言羞愧的垂下头,“奴婢知道错了。”


    甄妍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忙吩咐司秋:“快去吩咐厨房,令人多做点馒头拿过去给那些人充饥。”


    司秋应了声忙去了。


    甄妍拿起竖在门口的一把油纸伞,疾步朝前院庵堂走去。


    庵堂门口果然如司秋所言那般,乌泱泱的挤满了叫花子,有些叫花子被府兵手中利刃所伤,奄奄一息的跌入泥水里再也爬不起,有好几个青壮点的身上都挂了彩,依旧不要命的和府兵打斗,场面混乱不堪。


    因府中只有伺候甄妍的婆子丫鬟,除了温茂和甄妍便没有能主事的主子,甄妍虽是戴罪之身,可是府中的表小姐算半个主子,便令温茂停手,让叫花子都进庵堂避雨,两方人马这才避免了再次伤亡。


    可这庵堂着实容不下这么多人,甄妍便把后院她住的地方也腾了出来,令一些受伤的叫花子躲在廊下避雨。她刚安顿好人,靠着后院廊柱下避雨的一个老妇人忽然惊叫一声,大力拍打怀中满脸脏污的孩子脸颊:“狗儿,狗儿你醒醒,你别吓为娘。”


    却见那孩子双目紧闭,脸色隐隐泛着青紫,连嘴唇也是乌黑的。


    温茂忙跑过去查看那孩子伤势,脚踝处被什么咬了,青黑肿胀,正往外渗着黑色的血丝,冲甄妍摇了摇头:“被毒蛇咬了。”


    此处靠山草木丛生,毒蛇比寻常地方也多。而秋季正是蛇最活跃的时候,甄妍在此处住了快一个月,见被府中下人打死的蛇不下四条了。


    那妇人闻言,仿若天都要塌下来忙帮孩子挤蛇毒,一边哭嚎,“狗儿,狗儿,你快醒醒,为娘不能没有你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也不活了。”


    周围的叫花子闻言各个面色衰败,都跑去轮番帮孩子挤蛇毒,可孩子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甄妍忽然想起自己在古书上看过一则解蛇毒的办法,忙道:“温茂,你随我上山一趟。”


    温茂一愣,“甄小姐要做什么?”


    “川贝母去心,为末,酒调,令被毒蛇咬的人喝下,酒从伤处流出,等水流完,以药渣覆伤处便能解毒,现在正是秋季,山上正好有成熟的川贝母,我认得川贝母长什么样,知道它们在哪种地方存活,可却不会爬树,你帮我摘回来。”


    “甄小姐,夜里虫蛇出没不安全,您呆在屋中,属下派人去摘——”


    甄妍一脸焦灼:“救人要紧,来不及了。”


    温茂见她一脸急色,只得应允。


    可此刻外面下着雨,山路异常难行,几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山上爬去,不消片刻便累的气喘吁吁。


    甄妍裙摆上溅满了泥泞,又混了雨水,沉甸甸的坠在脚下,她擦了把头上沁出的热汗,往上提了提裙摆,正要再走快点跟上众人,头上帮她遮雨的油纸伞因手中力道偏移,忽然朝侧面跌去。


    甄妍弯腰忙要去捞,一只温热的大掌忽然从她身侧伸出,稳稳当当的捞起伞,撑在她头顶。


    甄妍一愣,转身。


    细雨飘摇的夜色中,萧博延雪色衣袍的肩头一片濡湿,身形萧索,可脸上那双眸子却炯炯有神,几缕雨丝从他下颌滴落在前襟,快速隐入其中,他毫无所觉,伸手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嗓音沙哑暗沉,给人种镇定的错觉:“跟着我。”


    几日不见,甄妍再见到他,心里五味杂陈,咬了下唇,小手在他掌心挣了挣。


    萧博延这次没像上次一样强求,直接松了手。


    甄妍正要松口气,抬脚就要跟上温茂等人。


    朝前迈着步子的萧博延,越过她身边时,忽然抬眸看过来。


    细雨中他眉眼温润如初,眸底情绪晦涩难懂,嗓音清清朗朗:“这山里有狼,一到晚上专爱突袭队伍最后一个人的脚跟,被狼咬住的人,甚至来不及给前面的人呼救,就被尾随的狼群咬断了脖子,妍妍,你在最后,可要当心点,若有事立马叫我。”


    甄妍毕竟是闺阁女子,哪听说过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吓得小脸一白,一把反握住萧博延的手,朝他身边靠拢过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