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孩子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16 13:05      字数:8997
    中宫各处寂静, 随着皇后逝去,权势落于旁人手中,喧嚣隐于暗中。


    顾锦瑟说完后就想起狗血剧情, 举例说明男主黑化了,觉得对不起女主,就会问她:你认识我吗?你了解我?我变坏了, 你还会喜欢吗?


    这么一想,顾锦瑟恍然大悟,皇后的死绝对与明相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安慰明相呢。


    明祎看向虚空, 心底希望渺茫,那点希望随着顾锦瑟傻气的话而彻底灭了, 她微叹气, 顾锦瑟突然开口:“明祎, 你觉得我阿娘是好人吗?”


    “顾夫人?”明祎迟缓,顾夫人住持顾家中馈, 见过的肮脏事不少,自然处置的也不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她沉默下来, 顾锦瑟朝她眨了眨眼睛, 说:“我觉得我阿娘是好人,但我祖父却说我阿娘心思深, 行事霸道,意思就是她不好, 旁人也说顾家夫人不让顾大人纳妾, 女子失德, 仆人说当家主母小气, 待下严苛。您觉得,我阿娘是好人吗?”


    明祎噗嗤笑了,心口熨帖极了。


    顾锦瑟说:“站的地位不同,想法不同,你让我如何定义呢。”


    “好了,你在这里等衣裳。”明祎站起身,对方唇畔的笑,如一阵柳叶下的风,清清朗朗。


    顾锦瑟点头答应下来。


    ****

    皇后是国母,丧仪隆重,命妇都入宫祭拜,三公主被放了出来,见到明祎就扑了上去。


    她揪着明祎的衣裳,旁人一看,急忙来拉开。没曾想,单薄身子下的人突然迸发一股强大的力量,任凭众人怎么拽都拉不开二人,三公主愤怒大喊:“一定是你害死我的母后、我知晓、我母后杀了你娘、你给你娘来报仇的。”


    “三公主、慎言。”


    “三公主,您不要乱说话了。”


    “明祎、为何死的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么肮脏、怎么不去死呢……”


    三公主拼命喊叫,濒临崩溃边缘,而明祎任凭她拉扯叫喊,一句话也不说,这种话第一次听来有些伤心,午夜梦回之际听得太多太多了,从陌生人口中再听一遍,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几人拉不开,急得不行,又不敢用力拉扯,焦急下,顾锦瑟冲了过去,扯下三公主发髻上的玉簪,直接搁在她的脖子上,“三公主再不放手,臣会忍不住刺中您的脖子了。”


    三公主松开了明祎,转而愤恨地看着顾锦瑟,“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在意她。”


    顾锦瑟心虚,被看得心中发憷,双手将银簪奉还,道歉:“对不起殿下,是臣唐突了您。”


    “顾锦桓!”三公主双眸通红,死死盯着那双白玉般的手,心中的恨意迸发而来,“顾锦桓,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皇后娘娘的旧疾复发,三公主让谁付出代价?反是您自己即将去和亲,宫门都出不得。”明祎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襟,抬首看向嚣张的人,又看了看愧疚的顾锦瑟,道:“三公主再胡乱说话,只怕陛下罚的更重。”


    瞬间,三公主偃旗息鼓,被宫娥推进灵堂。


    顾锦瑟拿着银簪发呆,明祎从她手中取过银簪,直接递给了三公主的婢女。


    这时贵妃才从殿里走了出来,“明相衣裳都破了,赶紧去换一件。”


    明祎肩膀处被拉开了一道口中,清晰可见里面中衣,明祎抬手按住,道:“此处交给贵妃,臣去去就回。”


    “去吧,顾主事一道。”贵妃与顾锦瑟说道。


    两人这才一道离开,出了中宫,顾锦瑟握着明祎的手,道:“不要信敌人的话。”


    明祎微笑,道:“你将三公主当作敌人?”


    顾锦瑟惊诧道:“她不是你的敌人吗?”三公主方才说皇后害死了赵大姑娘,不动脑子也知晓她们母女是明相的敌人。


    “她是我的敌人不假,可不是你的敌人。”


    “你说绕口令呢。我们是一体的呀。”


    “是吗?”明祎勾了勾唇角,心情大好。有些奇怪,她竟然因为顾锦瑟的只言片语而高兴。


    换过衣裳,明祎去大殿见皇帝,顾锦瑟回户部,活还是要干的。


    和亲不变,两国邦交不会因为国母死了而改变。


    忙活了一日,出门发现同僚们聚在一起说话,嘀嘀咕咕,三三两两,似乎有大事发生。


    人的本质还是有些好奇,顾锦瑟自觉自己不是孤僻的性子,三步上前凑过去询问。


    “顾兄,你不知道吗?听说他们太子死了,三公主可能不用和亲了。”


    顾锦瑟惊诧:“怎么死了?”


    “老国主死了,太子被杀,五皇子登基做了新主,他有正妃了,儿子不少了。”


    “那又怎么样,倘若他们要娶三公主,陛下也不会不答应。”


    顾锦瑟石化了……绝对有问题,皇后一死,对方太子就死了,是不是送信的人就在路上了,等到皇后死了才来报信。


    她打探统同僚的神色,个个都很正常,兴奋或八卦,没有太多的想法。


    好吧,自己多想了,也有可能自己小说电视剧看多了,过于敏感,也有可能这些同僚们还没想到更深层次的内容。毕竟两国邦交一事涉及太广了,另外,明祎和外邦有联系吗?

    突然间,毛骨悚然。本朝与外邦私下联系,就是叛国了。


    顾锦瑟甩甩脑袋,不敢多想了,忙认真去听。


    “你们不知晓这位新主的儿子都比三公主大了,太子殿下是刚死了正妃,新主要娶我们嫡出公主就需要废了这位正妃,眼下使臣们都不知所措。”


    “别说他们了,鸿胪寺那帮人都傻眼了,昨夜皇后刚去,今日就闹出这么大事情,你们说,是不是皇后在天之灵?”


    “呸呸呸,皇后在天之灵也来不及呢。”


    “我先回家去了,忙活这么久,总算可以休息了。”


    各人都散了,顾锦瑟靠在柱子上沉思良久,按照看文剧情走向,明祎绝对是大女主,秒杀四方。


    仔细一品,她愈发觉得还是明相做的。


    回到家里,顾侍郎匆匆而来,询问皇后暴毙一事。


    “叔父,对不起,我也不知。”顾锦瑟愧疚道。


    顾侍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悦道:“你跟着明相这么久,也不见你有什么动静,上回户部调动,竟然不是你。侄子,你太不争气了。”


    顾锦瑟耷拉着脑袋。


    “还有你与三公主是怎么回事,这回闹这么大,你好好反省。”顾侍郎恨铁不成钢。


    顾锦瑟下意识说道:“我知晓,我长得太好看了。”


    顾侍郎:“……”


    “眼下明祎受陛下恩宠,你该争口气才是,顾家中唯有你才能出众,还有,你父亲在外多年,你就不想一家团聚吗?你现在有机会就该为家里想想才是,不是一味地贪玩、沉迷安乐。”


    顾锦瑟点点头,“侄儿知晓了,会努力的。”


    “你呀,太够憨厚,你究竟在想什么呢?莫要以为有了明相万事无忧,居安思危,你这么多年读的书都哪里去了。”


    “明相虽好,你终究是男儿,被女子压一头,岂是长久之计。”


    “叔父,侄儿晓得了,您放心,我会努力的。你可知晓皇后为何暴毙?”顾锦瑟立即转移话题。


    闻言,顾侍郎愣了下,说道:“今日宫里传话,三公主吵着是明相所为。”


    “三公主疯言疯语,如何能信。”顾锦瑟立即出言反驳,“三公主与明相本就不和,她什么脑子,您也信?”


    顾侍郎被糊弄住了,冥思苦想须臾,顾锦瑟说道:“三公主因侄儿愈发怨恨明相,仇恨极深,哪里会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陛下反而将宫务交给明相,由此证明与明相无关。陛下是何性子,该比三公主聪慧。”


    “你多注意些。”顾侍郎气息急促,深吸一口气,“别再沉迷享乐,记住,你是一个男人,要懂得顶天立地。”


    顾锦瑟立即点头,“侄儿知晓了。”


    点头再点头、再点头,终于将顾侍郎送了出去。


    天色已深,饥肠辘辘,顾锦瑟已然精疲力尽,走回卧房后,重重喘了口气。


    灯火熄灭,一人躺在床上,一片漆黑,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心徐徐沉寂。


    一轮明月当空,明祎坐在廊下,灵堂内外十分寂静,太子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孤寂的背影,“阿姐,这里有我,你回府去。”


    “太子,你可伤心?”明祎突然发问。


    太子心头一跳,“阿姐,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可伤心?”明祎抬首看向明月。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伤心?”太子声音低沉。


    明祎低笑,“你该伤心吗?”


    “阿姐,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叫我该怎么做,她已经死了。”太子声音又低了几分。


    “是吗?她死了,恩怨消散?太子,你果真是陛下看中的储君。”明祎狠狠嘲讽。


    太子脸红,急忙解释:“三妹今日的话莫要放在心上,她还小,无心之失。”


    “我素来不在意,因为这些话有人对阿娘说过了。”明祎扬首,脖子酸疼,抬手揉了揉脖子,微微缓解后,坐直身子,回身看向太子,“我做不到你这么心安理得。”


    太子垂下眸子,“孤是太子,不能为一己恩怨而做出荒唐的事情。”


    明祎凝眸,有些熟悉,多正直的话。她笑了,“太子殿下恩德四方,偏偏无法恩及自己的母亲,很好、你是最正直的储君。”


    “阿姐,你折煞我了。”太子露出惶恐的神色。


    明祎无所畏惧,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嫡母灵前,你应该多尽些孝心,臣不陪殿下了。”


    言罢,她起身走了,背影孤绝。


    太子紧紧抿住唇角,一言不发。


    明祎回到自己的住处,已是子时,梳洗一番便躺在床上。疲惫不堪,偏偏又无法入睡。


    三公主的话与德妃当年唾骂阿娘的话竟然奇迹般重合在一起,至亲的话最伤人,可如今,她却麻木了。


    翻来覆去,最后想起顾锦瑟,她在做什?


    应该睡觉了。


    想到顾锦瑟,整个人忽而放松下来,睁眼看着虚空,伸手去摸索身侧的床板,空无一人。


    突然间,又觉得孤独。


    反反复复不知想了多久,终于,在天亮之际睡了过去。


    刚眯了会儿,皇帝传召,又不得不起床。


    匆忙赶到大殿,殿外站了几人,都是等候陛下召见的朝臣,相遇后,对方行礼。


    “永平侯在里面。”


    明祎颔首,负手而立,站了不过一刻钟,遥遥地见到一玉色身影。


    很快,顾锦瑟走到台阶下,手中提着食盒,胆子不小,敢将吃食带到大殿。


    明祎忙走下台阶,拉着人远离大殿,“你怎么来了?”


    “你吃早膳了吗?”


    “还没呢。”


    “那、那给你。我先回去了。”顾锦瑟止步,眉眼弯弯,“记得要吃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明祎提着食盒在秋风中凌乱,果然还是小姑娘,热情奔放,走了那么久的路就为了送些早膳,值得吗?

    但自己觉得很暖心。


    提着食盒,去而复返,众人都在笑,来不及说话,永平侯垂头丧气地从殿内走了出来,小内侍请明相入殿。


    明祎看了一眼食盒,递给小内侍,“随我来。”


    皇帝脸色不好,十分憔悴,走近去看,印堂暗黑,明祎当作不知,反而说道:“臣备了些早膳,陛下可要用一用?”


    皇帝抬首,看了一眼内侍手中的食盒,“你竟改了性子。”


    “臣借花献佛,这是顾锦桓送来的。”明祎坦然道。


    皇帝:“……”


    “不吃,留着自己吃的了。朕召你来,是想问问和亲一事。”


    “回陛下,鸿胪寺在交接呢,眼下尚未定夺,三公主若嫁去,只怕做不得正妻。”明祎回道。


    “可恨。”皇帝怒火冲天。


    “陛下息怒,依臣之见,不如选宗室女和亲,若不愿,就此作罢。”


    皇帝沉默,凝着面前的女子。明祎挺直脊,神色如旧,任由陛下打量,不卑不亢。


    须臾后,皇帝说道:“此事,你莫要再管了,皇后丧仪交于贵妃。”


    “臣领旨。”明祎浅笑,“臣轻快些。”


    皇帝一噎,赶客道:“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快些走,碍眼。”


    明祎退出大殿,顺便将食盒带走。


    ****

    皇后停棺七日,明祎出大殿后,就没再去过中宫,皇帝免朝七日,她睡了几日懒觉。


    出殡这日,三公主扶灵柩出城,百官相送,明祎却去了西山,告诉母亲:“皇后死了,她来找您了,您善良,切记莫要与她争执,您会吃亏的。”


    月长在一侧烧钱,恨恨说道:“死了又怎么样,还是皇后呢,葬在皇陵。”


    “姨娘,我要不去将皇后的陵墓给挖了,让你出气?”明祎引着骄阳,挑了挑眉梢。


    月长登时吃瘪,“我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你当没有听见,姑爷怎么没有过来。”


    “忙着呢,哪里像您这么悠闲。”明祎回道。


    月长追问:“你二人何时准备要孩子,我与你说,女子有了孩子才有可靠的,男人都靠不住,钱与孩子才上最重要的,您可晓得了,若是没有钱,什么都是空茫的。”


    “花奴,你年岁不小了,你阿娘这个时候都……”


    “死了。”明祎冷冷地接过话来,“我还不想死,姨娘,您就消停些,我不喜欢孩子,养个太子那般的儿子,棺材板都盖不住。这回太子披麻戴孝,哭得可伤心了。”


    月长再次吃瘪,干巴巴地看了明祎两眼,“也有好的,像你,不好吗?”


    “不好,我这人嚣张乖戾,不服教养,打过的架比人家上的战场都多,养我这类的孩子最操心。”


    “不不不,你小的时候可乖了,姑娘说什么,您听什么,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看人,别提多可爱了。你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一样可爱。您就听我的,放下一切,你看看太子都有一双孩子了,你还是孤家寡人。哎呦,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了,花奴、花奴……”


    月长急得跺脚,三步并两步追上花奴,“花奴、花奴,你想让你娘安心吗?”


    “我娘都死了快二十年了,要安心早就安心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事。”明祎脚步如风,发丝飘荡。


    两人忽而止步,只见竹屋外站着一人,是一身玉色锦袍的顾锦瑟。


    月长见到救星般立即开口:“姑爷来了,我在劝说花奴要孩子呢,哎呦,您也劝一劝。”


    顾锦瑟握紧了拳头,道:“我不喜欢孩子。”


    月长瞪大了眼睛,“您不喜欢孩子?”


    顾锦瑟刚想点头,月长气道:“你不喜欢是你的事,你多大,花奴多大,你自己年轻别耽误花奴,年岁大了,愈发艰难。我当你是什么正经人,不想心思如此歹毒,你不是不喜欢孩子,是不喜欢花奴,更不喜欢花奴生的孩子。”


    顾锦瑟:“……”她求助般看向明祎。


    明祎尴尬极了,恨不得捂住姨娘的嘴,瞧着顾锦瑟被骂的凄楚模样,忙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想下山了。”


    两人匆匆离开,月长气得又跺脚。


    两人一口气跑到山腰,都在弯腰喘气,顾锦瑟不明白:“她不知晓我是女子吗?”


    “别告诉她,免得又是一阵唠叨。”明祎有些怕了,看到少女眉眼如黛,脸颊通红,心便暖了,“你怎么上来了。”


    “我猜你会来此处。”顾锦瑟站直了身子,呼吸绵长,“她是在关心你,可惜了。”


    山间幽冷,留存着夏日的葱郁,植被茂盛,一呼一吸间,极为舒服。


    明祎看着她的侧颜,不禁在想:她为何懂自己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月长:操碎了心!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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