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长河只影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2 11:03      字数:10871
    这声不要去彻底打破了五人之间本就不安定的表面平衡。


    砚青轻咳一声, 用肩膀推了推殷夜白:“夜白,说什么呢。”


    作为唯二的男人,砚青和殷夜白一向走得近, 殷夜白也很听这位兄长的话,可这回他却没理会砚青,只是执拗地看着任平生,又重复了一遍:“阿姊,不要去渡劫, 太危险了。”


    任平生闻言, 没接话,只是跟砚青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自己一个人留在殷夜白的房间里,把他按在小榻上,随手拾起桌上的木梳帮他把凌乱的发丝理顺。


    木梳的细齿轻轻划过头皮, 带起一阵舒适的麻痒。


    殷夜白静默半晌, 任平生用发冠将他的长发束好, 这才问道:“昨晚出什么事了?”


    殷夜白一顿,想起了梦中不太好的记忆, 他双唇微抿,摇了摇头,只是道:“我梦到你渡劫出事了。”


    和素光尘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他们都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不是一句假话。


    很多时候,泄露天机不仅意味着要承受天罚, 更可怕的后果在于知晓的人多了未来会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任平生听到这番话, 将木梳放下, 手顺势而下,在殷夜白脸上捏了一把,将他白净的脸都捏的有点变形。


    “不听话的锯嘴葫芦。”任平生这样评价他。


    知道他没完全说实话,任平生也没恼,只是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认真问道:“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若我不去渡劫,眼下大荒的情况,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吗?”


    殷夜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若是有,他们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那不就行了。”任平生眼底生出些轻松的笑意,“第二个问题,除了我,目前还有谁到了能够破境飞升的境界吗?”


    殷夜白头垂得低了些,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若是我修行再努力一点就好了,那我就——”


    话没说完,他额头被任平生狠狠弹了一下,留下一道显眼的红痕:“你以为替我守阵是很轻松的事?”


    殷夜白抬眸看着任平生,看到她一派轻松写意的模样,瞧着倒是比他们四人还要放松些。


    可谁都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她承担着最大的风险。


    可看着她这般模样,殷夜白心里愈发沉痛。


    阿姊这么好的人,她的双肩挑起了这个沉重的世界这么长时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此行风险太大,可她甚至早早地就已经做好了身后事的打算。


    耗尽心血打造的洞府,几年前天南学府就开始收集的各门派的传承典籍,洞府中为各族都准备好的区域,还有她房间里悬挂着的蓝图,她整理好的关于他们五人的日常生活和功法传承书册,全都是她为这个世界留下的火种。


    那张地图上绘制着她对这个世界未来的全部构想,若是没有这场意外,她本来可以将这里亲手改造成她想要的模样,而不是被迫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死去。


    可这么好的人,连身后都不得善终,要在人们的绝望之中继续背负着如此沉重的骂名。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殷夜白陷入这样的情绪之中,再任平生又一次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闷声不吭,转头抱住任平生,闷头埋进任平生的小腹:“阿姊。”


    任平生轻“嗯”了一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动作如此温柔,却让殷夜白的心一寸寸沉了下来。


    此刻他无比清楚,他阻止不了眼前这个人。


    埋在她温热的怀抱中,殷夜白眼角滑落一滴滚烫的热泪。


    院外,砚青满腹心事地来回踱步,霜天晓看着他这样愈发心烦,索性回了医室将自己关起来,回去的路上经过素光尘的房间,看到那人的房门竟是开着的,霜天晓惊讶了一瞬。


    为了准备任平生渡劫的弥天大阵,素光尘前些日子称要闭关几日,这些日子一直房门紧闭,没有动静。


    素光尘一直都是修士之中的奇葩,从来不见她勤修苦练,闭关倒是常有,可每每都是两三日的功夫,跟寻常闭关动辄几个月几年的修士一比,瞧着颇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日里甚至很少有人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修为,但霜天晓知道,在他们认识之初,明面上看着是砚青最强的时候,素光尘隐藏在暗处的实力就已经深不可测了。


    可这次,素光尘闭关了足足十五日。


    她决定闭关那日,正是任平生提出要冲击破镜飞升来打破封印那日,听到任平生的打算时,霜天晓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砚青和殷夜白,虽未明着说不同意,表情却都不赞同,唯独素光尘,深思良久后,发出一声清淡的叹息。


    便是同意了。


    自那之后她就开始闭关不出。


    看到素光尘出现,霜天晓不由得有几分期待,脚步一转,上前有些着急地敲响了素光尘开着的房门。


    她刚敲了几下,素光尘就缓步而出,扫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温声说:“阵法设计好了,明日叫竹疏过来,我同你们讲讲守阵的要领。”


    霜天晓被一梗,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回嘴,可抬头却看见素光尘如今的样子,难听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闭关数十日,素光尘雪青色的长衫连半点褶皱都无,可她面容却格外憔悴疲惫,眼窝深陷,眼下的青黑肉眼可见,眼底的血丝让她看上去双目赤红,唇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像是有好几年没好好睡过觉的样子。


    这跟素光尘一贯的形象相去甚远,这个女人哪怕是面对最凶恶的敌人时也能做到谈笑迎敌,衣袂不染尘,端得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只有他们这群友人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肚子坏水。


    霜天晓将满腹问题咽了回去,拽着素光尘的手腕将她拖回了房间。


    素光尘不止经历了什么,思维难得有些混沌,被霜天晓拽进来时还道:“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先看看你自己吧。”霜天晓将她一把按回榻上,手顺势搭上素光尘的手腕诊脉,而后眉头越挑越高,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你这是闭关还是自虐?你气息怎么如此凌乱,体内灵力在互相攻击,你……”


    她盯着素光尘的眉眼看了半晌,难过道:“你做什么去了,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言罢,素光尘突然抬头看着她,没头没尾地问道:“若你知道有人要做一件错事,这件错事会让无数人,包括他自己付出沉痛的代价,可最终的结果确是好的,你会怎么办?”


    霜天晓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素光尘疲惫的双眼。


    她没想到素光尘会问这个问题。


    谁到知道素光尘擅推演命理,她知道太多天机,却很少透露,从来都只是默默将问题解决掉,为了不让素光尘付出那传闻中泄露天机的代价,他们也恪守着那条线,从没有人问过她有关的问题。


    再说了,这女人一肚子坏水,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就算是霜天晓砚青和殷夜白一块联手都能走迷路,也只有任平生能跟上她的思路。


    他们对此是没什么想法的,什么人适合做什么事,相处多年,心里早就门清,已然有一番默契。


    霜天晓深深看了她一眼。


    素光尘这样的人也会有举棋不定的时候。


    她无奈地苦笑了下,看来在知晓渡劫的打算后,他们的心都乱了。


    问出口之后,素光尘才回过神来,按了按眉心,轻声道:“不用在意我。”


    “我遇到过很多病人,有的在遇到的时候就已经性命垂危。”霜天晓突然道,“这样的病人,往往需要快手,一刻都拖不得,可也有很多的危病之人身体承受不住猛药快手,稍有不慎就扛不过去。”


    似乎有些猜到了霜天晓的意图,素光尘缓缓抬头看着她,听霜天晓继续道:“可这也没办法,大夫吗,一辈子总能遇到过几个,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全力保住他们的命,一切治疗的方法,只要管用都可以用,哪怕在那之后他们需要面临持久的病痛折磨,甚至在被救活后也避免不了很快的死亡,过程可能极其折磨,甚至会将这种折磨延续多年。”


    霜天晓静静注视着素光尘的眼睛,手一刻不停地在为她施针,却又像是在给她力量。


    “所以,我只看最后的结果。”


    言罢,造化金针被轻巧地避开,素光尘表情刚缓和些,霜天晓就目露嫌弃:“我一个道成归的医道圣手,用生死人肉白骨的造化金针给你治这疲累之症,真是杀鸡用牛刀。”


    她低声骂骂咧咧着走出去,甚至替素光尘带好了房门,再没问一句关于渡劫之事。


    素光尘坐在榻上,垂眸望着掌心,那里有着唯独她能看见的星线,细细密密地遍布整个房间,无限延伸的尽头仿佛是他们看不明晰的未来。


    “三万九千七百四十六分之一……不,是唯一。”


    最后,她掩面,喉间溢出一声沉郁的叹息。


    ……


    接下来的几日,殷夜白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任平生去渡劫,甚至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和任平生大吵了一架。


    砚青将他痛斥几句,而后把他掀了出去,担心影响后日任平生渡劫的心境。


    殷夜白在院外停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传出的素光尘冷静的声音:“阵法已经设计好了,我们五个守阵之人的灵力是支撑的关键,届时阵法一开,全天下参与的灵气将会悉数汇聚到平生身上,助她一举渡劫破境。”


    殷夜白听着,心头愈发烦闷,又听见素光尘的声音继续道:“这个阵法,我嵌套了最强的防护阵,阵眼由我亲自来守……你放心,一旦苗头不对,我将变幻阵法,为你抵御雷劫,你找准机会,从劫雷之中脱身。”


    砚青讶然道:“那可是飞升的劫雷,除非应劫者死,劫雷是不会消失的,怎么脱身?”


    素光尘平静到堪称笃定:“我能做到。”


    出于对素光尘的信任,砚青闻言,反倒松了口气。


    但屋内,霜天晓想起那个突然的问题,略带深思地看了素光尘一眼。


    殷夜白回到房间,辗转难眠。


    距离渡劫只有一天两夜了,可他还没有找到任何阻止她的办法。


    连日来的忧心让殷夜白整个人都憔悴起来,根本睡不着,他深夜又起来,在学府内漫无目的地踱步,误入一片花田,是学府的学子们种的花,各色各样皆备,争奇斗艳。


    繁花似锦之中,一丛丛格外不起眼的小花躲在大花的叶片下,避开了月光。


    殷夜白看着那花,想起了曾经霜天晓随口说的灵植知识:“那是寒鸦,有点毒性,但不致命,普通人碰了也就是腹泻腹痛而已,几天就好了,不过咱们修士可千万要注意这种花。”


    “为什么?”那时他茫然无知地问道。


    霜天晓回答道:“这种花又被我们医修称之为信任之花,因为它正常时候的毒性并不强,可一旦被修行之人亲手种下,毒性便会由种植之人注入的灵力决定,所以若日常生活的地方出现了这种花,是非常考验一同生活之人彼此间的信任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花里究竟有多少毒性。”


    突然的,殷夜白心头一动,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阻止不了阿姊渡劫,那……尽可能避免最终那个可能性呢?


    渡劫最开始时劫雷的强度是最弱的,若在一开始就让她失败,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他梦里那样的未来?

    这个念头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难以控制地想着,有尘姐和他们四个在,哪怕最初就渡劫失败,哪怕阿姊会因此重伤,可至少不会丢了性命,还要因此被万人唾骂。


    殷夜白只要一闭眼都还能想起那些人咒骂她的丑恶嘴脸。


    “那个阵法吸光了大荒残余的灵气,她分明是想利用我们去实现她飞升的野心。”


    “她死了一了百了,还带走了仅剩的灵气,我们这些人只能等死了,真是居心叵测。”


    他狠狠一拳打在地上,盯着那朵不起眼的花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摘下了那朵寒鸦。


    ……


    渡劫那日,殷夜白镇守西南角的阵位。


    他眸光变幻良久,自己都没意识到脸部肌肉因剧烈的情绪而挣扎扭曲,最终呼出一口郁气,还是将那朵寒鸦种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极力控制着,往寒鸦中注入的灵力少得可怜,哪怕是少年心的修士,也顶多难受一阵就能将毒性排出去。


    做完这一切,殷夜白心中产生一种难言的恐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救不了阿姊。


    界外,一双久久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眼睛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快闭上了眼睛。


    殷夜白犹豫片刻,想去将那朵花重新摘下来,可已经来不及。


    就在此刻,天地间狂风大作,天色骤变,这张遍及全天下的阵瞬间亮起。


    殷夜白全部的灵力都被抽走,艰难地镇守着这个阵位,再无任何多余的经历。


    不起眼的寒鸦在风云变幻之中兀自绽放着,微弱的毒性随着阵法吸收的灵力一道汇入任平生那头。


    殷夜白心紧绷成一条线,时刻关注着大荒中心渡劫那处的动静。


    第一道劫雷落下,任平生扛住了。


    第二道劫雷,她同样扛住了。


    到第三道时,殷夜白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对。


    “不,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殷夜白嘶声道,“怎么可能!”


    寒鸦的毒性现在应该已经起作用了,那一丁点微弱的毒性,不会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足以扰乱渡劫的进程。


    眼下分明应该是任平生运气出了差错,无法继续抵抗劫雷,素光尘改换阵法,将她从劫雷之中保下来。


    可一切都在以殷夜白难以控制的方向行进。


    任平生前半程的渡劫都很是平稳,哪怕后半程遇到了越来越强盛的雷劫,她也依旧扛了下来。


    直到最后那道天雷。


    最后毁天灭地的那道天雷降临之前,她动作突然僵硬一瞬,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而就在眨眼之间,天雷不留情面地狠狠落下,正中任平生的躯体。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她的肉.身和魂魄都在瞬间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天地间,只有身边这朵寒鸦还在劲风中招展着,仿佛在嘲笑殷夜白的愚蠢。


    阿姊还是死了。


    而且……是被他亲手害死的。


    ……


    自那之后,殷夜白就失踪了。


    他甚至没有像自己的预言梦中那样去疯狂的寻找任平生的尸首。


    那日他们亲眼所见,在最后一道天雷之下,任平生身魂具灭,连个尸首都没留下。


    可时间甚至不容他悲伤。


    任平生死后,陨世之劫接踵而至,一大批新的神降傀儡降临,比起之前还有更加强大。


    他浑浑噩噩地拼杀在一个又一个战线之中,像是要耗尽最后的气力去杀光这些神降傀儡,然后再寻处地方,跟着任平生一道去了。


    那段时日他过得不人不鬼,跟砚青霜天晓也断了联系,甚至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一波又一波的难民在他的保护下逃往目前还算安全的地方,他身上全是腥臭的血腥气,不知道自己手中杀了多少神降傀儡,够不够去给阿姊赔罪。


    这样浑噩的日子持续到素光尘找到他。


    素光尘见到的殷夜白,和记忆中那个寡言却高傲的少年相去甚远。


    他目光浑浊,血迹干枯在脸上,形成斑驳的血痂,见她过来,也只是麻木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拿起自己的笛子。


    这把玉笛甚至被他直接当成匕首来用,原本白玉的质地,也同样血色斑驳。


    “打算杀多少算够?”素光尘缓步走近,问他。


    殷夜白沉默地起身,血色残阳在他身上留下晦暗的投影。


    “多少都不够。”殷夜白沙哑地说,“有多少,杀多少。”


    “然后你再去赎罪,给她赔命?”素光尘声音有些沉,听不出痛苦,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清澈。


    殷夜白没有回答她,试图绕过她往别的方向去。


    素光尘没有阻拦,只是回身轻声道:“平生没有死。”


    殷夜白眼底突然燃起一簇火光,僵硬着回头,低哑却急促道:“什么?”


    “平生没有死。”


    素光尘布下的隔音阵宛若一方天地,隔绝了所有外来的窥视,包括天外那双眼睛。


    她清淡的眼注视着殷夜白浑浊的眸,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可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说:“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殷夜白不知自己此刻的情绪该如何形容,极致的悲喜交加之下,他感觉到心脏都在发出痛苦的嘶鸣。


    他甚至没有问素光尘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突然颤抖起来,蹲下来,双手掩面,溢出压抑至极的痛哭声。


    哭声由弱到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和悔恨全都宣泄出来。


    素光尘垂眸看着眼前无助的男人,同样蹲下来,将他轻轻搂入怀中,温声道:“你没有杀她。”


    肩头传来殷夜白痛苦的呜咽,素光尘眸光仅失神片刻,很快又重归冷静。


    待到殷夜白的哭声渐弱,他缓缓抬起头,没有说话,眼神却将所有的问题表达出来。


    为什么,尘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素光尘伸出手去,替他拂开了遮住眼睛的黏腻的头发,淡声道:“她说要破境渡劫那日,我闭关……其实是在推演命理。”


    殷夜白固执地望着她,看到素光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用十五日,在无数个时间线中来回穿梭,推演出了三万九千七百四十六中未来的结果,只看到了一条活路。”


    殷夜白心弦一颤,有些明白了:“……我种下寒鸦,导致她渡劫失败身死,就是唯一的活路?”


    素光尘温和平淡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一如既往。


    可殷夜白却生出无尽的嘲弄感,那是命运对他的嘲弄。


    命运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活路,是让他亲手杀了阿姊。


    素光尘轻轻握住殷夜白枯瘦的指节,沉声道:“夜白,我是帮凶,是你的共犯。”


    她明知道殷夜白要做什么,明知道他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更知道他会多痛苦,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她却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同样也是亲手杀了平生的那个人。


    寒风吹着,殷夜白垂眸良久,突然问道:“她真的没死吗?她现在在哪?”


    素光尘突然笑了下,极清淡的笑容,一闪而逝。


    “她还活着,我把她藏到了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她。”


    “她会活下去,去点燃未来的长夜。”


    殷夜白眼底情绪翻滚着,久久没说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素光尘。


    素光尘也没有再多说,转而道:“夜白,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她手指在他脏污的发顶揉了揉,像是曾经任平生做的那样,然后温声说:

    “我要你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然后和她在光明的未来相见。”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殷夜白心中的希冀,他小心地抬眸,看向素光尘:

    “我们都能在未来相见吗?”


    素光尘但笑不语。


    那一夜的密谈,除了他们二人,天地间再无其他人知晓。


    殷夜白最终答应了那个疯狂却又痛苦不堪的计划,在浑噩的时间之中,等待着在未来某一日他们五人在未来再度相逢。


    可在他答应的第三日,素光尘以身为祭,引入且埋葬了陨世之劫带来的所有灾祸,永久地化身长河,留在了这里。


    殷夜白在素光尘所化的江边占了一天一夜,最终放弃了神魂的抵抗,佯装被真仙控制,开始了他漫长而又无望的等待。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