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当场反水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2 11:03      字数:7015
    任平生没所谓地“嗯”了声, 四下寻了一圈,似乎确认了什么不错的地方,双眼微眯, 一掌拍在谢莲生尸体的后心,将他击飞出去。


    这样看上去,谢莲生就像是逃到这里后又被人追上,被一掌击中后跌落的模样。


    任平生不紧不慢地靠近,取出半枚玉珏, 两指合拢, 将玉珏捏碎,玉珏霎时化作一道剑气,再度穿透谢莲生先前的穿心伤。


    华远眉头一动:“这是……青天剑气?”


    任平生瞥了他一眼:“做戏要做全。”


    “杀他的, 是崔嵬剑阁的人。”


    华远看着她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眼中隐约有些忌惮。


    料到了会有其他人暗中对谢莲生动手,却始终等侯在一旁, 静待谢莲生和那两人起冲突而不上前相助, 待到谢莲生同星澜门和剑阁起了冲突后才出现, 引开其他人,单独让谢莲生跟她走, 却又利用谢莲生对她的信任让他贴上隐匿踪迹的符箓,彻底隔绝他的消息。


    现在,就连这道剑气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能将谢莲生的身死彻底甩给崔嵬剑阁。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这场局?


    不知怎的, 她明明是自己的同伴,可华远心中还是浮现一阵寒意。


    他说不清原因, 只能归结于这是某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任平生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 却没理会, 而是走在前面,淡声道:“走吧,去找傅离轲。”


    ……


    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傅离轲自然也听到了。


    但他并没有找过去。


    想也知道是和他这边一样的杀手,他身边的麻烦还没彻底解决,如果此刻贸然现身,只会更加添乱。


    傅离轲手指在芥子囊上一划,一个酒壶出现在他手中。


    越境而战,和那个隐藏在暗中的杀手缠斗了将近一夜,他已经从身到心都只余疲惫。


    一夜鏖战,傅离轲右臂已经将近麻木,衣衫凌乱,一枚符箓从他衣襟中露出一角,傅离轲低头瞥了一眼,又伸出一根手指将符箓塞了回去。


    还不到用的时候。


    他闷头灌了一口酒。


    热辣的烈酒入喉,让他感觉一下从喉头暖到了全身。


    其实开始修行之后,只要运转灵力,他是不会再感觉到冷的,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很难让他不想起过去挨冻和挨打的日子。


    他喜欢在打架的时候喝一口酒。


    也不会醉。


    曾经是为了壮胆,后来……只是因为成了习惯。


    傅离轲用大拇指揩了下嘴角,听见了斜后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虽轻,但步履平稳、气息均匀。


    最重要的是,他很熟悉。


    傅离轲把酒壶放下,实在无力,往后一靠,眼眸半阖,靠在了神树的树干上,轻声问道:“你也是来杀我的?”


    那人脚步顿了下,傅离轲能听出他的气息乱了些许,脚步也不似曾经那么平稳。


    少顷,那人站到了傅离轲面前,投下一道微凉的阴影。


    两人一站一坐,对峙半晌,都没有动静。


    傅离轲眼也没睁,敲了下酒壶,随意道:“现在不打算动手的话,陪我喝一杯。”


    和往日他曾经对这人说过很多次的一样。


    但面前这人仍是没有动弹,傅离轲这才睁开眼,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下巴朝着自己身边的空位点了点:“坐。”


    这人胸膛起伏一阵,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夺过傅离轲手中的酒壶,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发狠似的在傅离轲身边坐下,和他一起靠在了神树树干上。


    难得安静。


    傅离轲偏不让这种安静的氛围持续下去,他轻叩几下刀背,淡声道:“这种脏活,不适合你,你做不来,小少爷。”


    他身旁那人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蓝色,清寒如曳雪。


    是任平生第一眼见到便夸赞美人的容颜。


    卫雪满低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离轲想了想:“五宗考核之后,入天衍的时候吧。”


    卫雪满愣了下:“这么早。”


    傅离轲一下坐直,顿了下,意有所指道:“因为…你真的很不会演戏。”


    他比划了下:“很多情绪,你以为自己藏起来了,其实都在脸上挂着,一看就知道。”


    卫雪满眼睫颤了下,掌心攥紧,骨节发白,被尖锐的东西刺破了手掌,血色溢出,被傅离轲瞥见了,又看了一眼,才发现卫雪满手中攥着一根白玉簪,上面染上了他的血,红白相间,格外惹眼。


    “你背后,就是沧州的无冕之王,卫家?”傅离轲扫了一眼,了然道,“是他们让你来的?”


    卫雪满想了一会儿,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已经彻底断了。


    他摇了摇头:“其实…我是逃出来的。”


    傅离轲眉峰一扬,这倒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很烂俗的故事,而我只是那个故事里不被期待的意外。”


    卫雪满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多说他和卫家的关系。


    傅离轲便也不再多问,同样是和家中有嫌隙的人,他不会多这个嘴去问。


    问为什么卫雪满都逃出来了,却还要被迫成为卫家在天衍的密探,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想来,又是一段辛酸泪。


    “卫家要你做什么?“傅离轲想了想,”杀了我?应该不至于。”


    “现在对我杀意最大的应该是天外天,或许还有其他几个想要趁乱搅局的,但如卫家这种能在小不周山会上有一席之地的庞然大物,不会想要现在杀帝星。”


    傅离轲缓缓道:“他们想在会做的,是把帝星控制在自己手中。”


    他嗤笑了声:“毕竟,得帝星者得天下,小不周山会开始前,卫家不会让我死。”


    他说完,转头看向卫雪满:“所以,是下蛊还是下毒?又或是别的什么控制手段?”


    卫雪满:“毒。”


    沧州靠南,毒虫毒草极多,种类也丰富,很多沧州人都擅长制蛊制毒,卫家想用这种方式来控制帝星,并不奇怪。


    两人说话,又是一阵沉默。


    坐了一会儿,卫雪满兀自起身,说道:“刀借我下。”


    傅离轲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防备这个嘴上说着要下毒控制他的人,反手将妖刀递给了卫雪满。


    卫雪满掂了下:“比我的弓重很多。”


    他看着雪亮的刀锋,在自己身上摆了试探了几下,像是在选择哪里更好下手。


    傅离轲无语道:“卫家人是怎么想的,让你来干这种事,不是要逼死你吗。”


    就像之前任平生说的,暗探这种活,适合心脏和心大的人。


    她心脏,自己心大,都能适应自己的双重身份和任务。


    但卫雪满不行。


    任平生早在很久之前就看出,卫雪满心里有事,他心里一直在挣扎。


    到了这种时候,卫雪满反倒轻松了些:“或许,他就是为了让我死在外面呢。”


    “我若事成,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若不成,我被天衍发现,死在外面,他更高兴。”


    妖刀在他手中格外冰凉,卫雪满垂着头说:“放心,我不是要用你的刀自尽。”


    他只是要用这把刀做个记号。


    终于找准了地方,卫雪满最准自己的左臂,正准备一刀砍下的时候,被傅离轲狠狠攥住了刀柄。


    卫雪满抬头,撞进了傅离轲微沉的眼眸。


    傅离轲眼神变了。


    从五宗考核最初就开始组队的默契显现了出来。


    卫雪满余光一扫,神念铺展开,感觉到有两个身影飞快地靠近。


    转眼间,已经和他们两人相距只有几步之遥。


    任平生脚步轻巧地落地,冲他们摆摆手,若无其事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刚才没看到你们两人,我还担心你们出事了。”


    华远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像是监视,也像是忌惮和防备。


    看到她轻描淡写地杀了谢连生,华远就一直没有靠任平生太近。


    任平生却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来。


    她的眼神暗示十分明显,哪怕没说话,华远也看明白了。


    ——有两个,一人一个。


    华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思忖片刻,最终同意,上前一步,和她站在并排的地方,却不会过于靠近。


    任平生再度给他发传音符,声音传入华远耳中【以符为信】。


    华远极轻地点了下头。


    此时,卫雪满和傅离轲,任平生和华远,四人对面而立,相距不过五步的距离。


    任平生还在向前走,仗着对面两人对她毫不设防,十分轻易地挤进了他们之间,嗅了嗅,指责道:“你们俩偷喝酒不带我。”


    卫雪满刚才还能镇定地和傅离轲坦诚一切,仿佛已经彻底接受现实。


    现在见了任平生,心里又开始难受。


    他骗了他们两个人。


    卫雪满突然就红了眼眶,为了不让任平生看出来,把头偏到一边,遮掩道:“这不是没找到你在哪吗。”


    任平生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下:“那下次补上。”


    卫雪满哑着声音,眼睛红得像兔子,低声应了句:“好。”


    虽然他心里清楚,不会有下次了。


    傅离轲抱着刀,站在一旁看任平生逗卫雪满,余光瞥过站在不远处的华远。


    任平生哄完卫雪满,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搭上傅离轲的肩膀,拉着他往东面走,一边走一边道:“走吧,特地来找你们的,其他人在那头等着我们。”


    两人距离很近,任平生动作也相当自然,就好像只是朋友之间顺手的动作。


    华远跟在后面,敏锐地察觉到任平生的手顺着肩膀往下滑,滑至心口处时,指尖出现一道银光。


    几乎同时,华远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符箓开始发烫,瞬间燃尽。


    伴随着任平生一声冷呵:“动手!”,她手中银光乍现,眼中凶光毕露,抬手高举,眼见着就要像下刺去。


    华远已经飞驰至卫雪满身侧,一身修为不再掩饰,雄浑的元婴境中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高出在场所有人。


    千钧一发之际,任平生手中的银光沿着傅离轲的后背滑下,却没有刺入,而是突然调转方向,向着华远疾驰而来。


    傅离轲骤然回身,妖刀在空中画出一个血红的半圆弧,横着刀锋排向华远,凛冽刀锋似覆盖着清寒刺骨的冰雪,甫一斩下,就将华远身前所有的空地冰封住,华远只要稍动,足下都会被玄冰凝结,虽不至于彻底制住这位元婴境中期的修士,但也能够影响他战斗的流畅。


    几乎瞬间,一方他非常眼熟的墨色囚笼从天而降,将华远彻底罩在里面,不得脱身。


    华远心下暗道不好,仿佛刚才所有的怀疑和不妙都成了真。


    再一眨眼,他正欲下杀手的卫雪满已经不在原地,而是出现在了他背后稍远些的地方,巨大的白骨弓拉如满月,冰霜凝成的箭矢扣在他指尖,仍然还红着的眼已是一片冷然,仿佛只要华远敢擅动,这根冰箭立马就会射穿他的心脏。


    华远缓缓转头,鹰眼中蕴着黑沉的风暴,像是要把任平生撕咬,碎尸万段。


    “你背叛了真仙。”


    任平生轻缓地眨了下眼,仿佛在说:真仙是什么?我从未真正信奉过。


    华远咬牙切齿道:“你在骗我。”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可你刚亲手杀了谢莲生,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黑沉的眼转而看向傅离轲,讽刺道:“刚才这一路,我和她讨论了十三种杀你的方式。”


    见傅离轲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华远心中有了些底,继续道:“后来,她觉得最稳妥,也是最顺遂的法子,就是利用你对她的信任,从背后给你一刀。”


    华远一字一句道;“刚才谢莲生就是这么死在她手上的,她这样的人,你以为,她真会轻易放过你?”


    “你凭什么?”华远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必死无疑,故意激怒傅离轲,“总不至于,凭她对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吧?”


    “情谊”这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了下。


    闻言,傅离轲反应倒不算强烈,反倒是在远处持弓的卫雪满双眼睁大,呼吸停了一拍。


    任平生听着,也不反驳,笑了下,上前一步,轻声道:“拖延时间啊?”


    话音刚落,她手起刀落,短匕狠狠划破华远的喉咙。


    但也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任平生感觉到不远处,一群属于天衍弟子的灵压正飞速朝这里赶来,几乎瞬间就赶到了这里。


    云近月和其他天衍弟子接到求救信号后就飞快赶来,刚一落地,就看见任平生面容冰冷,如玉的面容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形似修罗。


    一刀狠狠劈下,正要结束他们同门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