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下油锅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3 11:34      字数:37077
  “我知道,我这就回屋去换身衣裳,你松开我。”我被清朝鬼抱着特别的不自然,哪怕他帮我挡风遮雪,也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清朝鬼没有跟我耍无赖,居然十分配合的说道:“本王站在你身前给你挡风,你跟着本王走便是了。换什么衣裳”


  啊


  他居然要给我当人肉挡风墙,看着他松开我之后,挡在我身前的背影。我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样,他似乎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允礼。


  “顾星,还不快走愣在原地,想变成雪人吗”他回头微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那张书生一样温润的面孔似乎多了一丝稳重认真之感。


  “哦”我茫然应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忘了表示感谢,急忙说,“谢谢。”


  他走在我前面,没有嘚瑟的回头,只是很安静的说道:“我真的很佩服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就敢跳下去”


  “见义勇为是人之常情,我以前还和持刀抢劫的歹徒搏斗过呢。”我说的雄赳赳气昂昂,其实嗓子眼发干,已经非常的疲倦。


  不过,既然出来找易凌轩了,我就不会回头。


  清朝鬼回答的语气傲慢和清冷,“人之常情昨天站在冰洞旁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年轻力壮的男子。”


  当他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就见到河边附近有火光闪动。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看到了鬼火儿,细细一看原来是在病中眼花了。河边是一个脑袋上缠了绷带的中年男子,男子就穿了一件绿色的,带着补丁的军大衣。


  风雪也不小,却是顶着风雪在烧纸。


  一边烧纸,一边还在抹着泪,“葛子君啊,你一路走好,是爹没看好你。让你一下熊到了阎王殿,下辈子投胎,你就上一户好人家吧。”


  原来是葛子君他爹,这中年大叔就蹲在地上烧纸。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火光之上架着一个架子,用来遮挡风雪。烧火的铜盆前,还放着一碗米饭,一块猪肉,还有一只鱼。


  每一碗上面都压了红色的方形纸片,是我们这里祭祀亲人的一个惯例。


  此时,虽然恰好是晌午,可是乌云遮日。


  阴冷的风吹来,是让人后脊梁骨发凉那种冷。


  河面很宽加上风雪很大,所以河面上的能见度极低,将冰冻的河面弄的像是巨大无比的冰原一般。


  我咳嗽了两声,心里面跟着葛子君他爹一起心酸。


  本来想上去打一声招呼,再上那个冰面寻找易凌轩的身影。就见我身前的清朝鬼抬头仰望了一眼苍穹,伸手拦在了我面前,“先别过去,情况不对。”


  我不清楚情况有什么不对,但是并没有逆反清朝鬼的意思。


  “好像是正午十二点,每逢子午交替,都是一天之中阳气最弱的时候。周围怕是要出鬼祟之物,抓着本王身后的衣料。”清朝鬼从来就没有这么严阵以待鬼,他向来轻浮妄自尊大惯了,今日的表现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我还是听了他的话。


  戴着棉手套的手,紧紧抓住了他身上薄薄的长衫,“正午不是日照最足,怎么会是阳气最弱的时候”


  在风雪中,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却有办法,让自己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我耳边,“这点常识都要本王普及吗午时是日头的最高点没错,却也是日头下落的起始点,一切事物衰败的。自然容有妖物作乱”


  这一刻,老子还在大大咧咧的想着清朝鬼,他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妖物吗


  可是冰面上忽然就出现了诡异的一道有些臃肿的身影,那个声音懵懵懂懂呆呆傻傻的样子,它在风雪中呈现半透明的样子。


  孤独的在风中摇摆,却好像在用力飘到葛子君他爸的身边。


  当火光照在那个孤魂脸上的时候,我才一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葛子君的魂魄。他的魂魄并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默默的在他死时的地方游荡着。


  火盆里的飞灰原本是随着风雪飞舞的方向扬起,此刻就硬是朝着逆风的,那个半透明魂魄站立的地方飘去。


  刚好就是葛子君他爸蹲的位置,中年男人被烟飞灰呛的直咳嗽。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烧纸的时候。


  有些人不管往哪儿站,不管是不是逆风,火盆里的灰烬都朝那人身上飞。全都是因为那人阴气重,身边就跟着不干净的东西。


  这难道就是清朝鬼说的午时来的妖物吗


  就听葛子君他爸用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要是你没死该多好,只要你能活着,爸爸做什么都愿意。”


  “爸爸,你说的是真吗”那个站在葛子君他爸身边的鬼魂,忽然阴冷的启唇。


  这时候,老子的心一寒。


  葛子君这个鬼魂是要谋害自己亲爹啊,生前就丫没做过好事,死后居然是找他爹索命还阳了。


  狗日真不是东西啊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大声喊道“叔叔,别上当,你千万不能答应”


  葛子君他爹显然是被鬼迷惑住了,压根就听不见我的叫喊声,茫然就看着那只厉鬼,“你是子君吗子君回来了子君啊”


  最后一声子君啊,简直就是惨叫出声的。


  说明为人父母,在儿女的生死面前,是多么的卑微。


  我想上去赶走这个索命的孤魂,身子却牢牢的被清朝鬼狠狠的控制在怀中,他宽大的长衫抵挡着风雪,严肃的说道:“别招惹事端。”


  “可是可是如果不管的话,葛大叔就会死,我不能”我这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我是怕风大闪着舌头。


  我有什么能力救人


  手边就只有一把杀厉鬼于飞灰湮灭的桃木剑,这剑威力太大。以前没发现之前也就算了,眼下更是不能轻易用。


  在他的怀中,我使劲挣扎了几下。


  清朝鬼的手指头却反而是托住了我的后脑勺,把我的抵抗全都当做不存在,“要去阻止也是本王去阻止,这件事本来因果都和你无关。只要你插手了,所有的因果都会和你产生关联,你消受不起的”


  “你去”我脑子一迟钝,感觉他松开我。


  我平时是那么讨厌他对我搂搂抱抱,在关键的一刻,狠狠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而且是双手一起抓住他的手腕,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求他,“你别去,老子后悔了,我不多管闲事了。我求你别去,我可以不管葛子君他爸的死活”


  我是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牵连甚广。


  作为一个普通的,对于阴间之事毫无涉猎的人,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多管闲事只会招来杀身之祸,我愿意为了清朝鬼的死活,昧着良心让他不要插手。而我也会袖手旁观,不再管这件事。


  “本王不是为了你,只是今日突然想做一只好鬼。”他回头摸了一下我的下巴,指尖光滑的就好像流水打磨的玉石一样。


  我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眼中一丝眼泪花子也停留在眼眶里不动了。


  傻呆呆的就看着清朝鬼飘逸俊朗的身姿,走到了葛子君他爸的面前,指尖点了一下葛子君他爸的额头,“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吃饭可我要祭拜我儿子,子君太可怜了他在下面一定很孤单,我要多给他少点之前,让他好在下面用。”这个中年大叔本来就神经有点不太正常了,被清朝鬼这么一迷惑,果然是左右迷茫。


  大叔缓缓的站起身子,清朝鬼推波助澜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对啊,你媳妇光着大腿在炕上等你呢。吃完了饭,你就可以和媳妇在一起嘿嘿嘿了”


  噗


  清朝鬼这么个自命不凡,温文尔雅的清朝王爷,居然说出这么粗俗的话。


  有意思


  老子不禁对他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意,却在他眼底看到些许的凝重,自己的心思也跟着沉了下来。


  葛子君他爸终于是被清朝鬼迷惑的不要不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欲求,“腿子,光腿子”


  缓缓迈动机械而又僵硬的步伐,朝前走过去。


  “你说过把你的命给我的,你不许走,快回来”葛子君根本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屯中少年了,见到他爸离开。


  挣扎脸变得歇斯底里,五官扭曲就跟怪兽一样。


  它要不顾一切的冲撞上去,追上他的步伐,奈何清朝鬼冷峻的阻挡在面前,“小鬼,弑父可不是一件好事,到了阴间是要下油锅的。”


  葛子君的鬼魂好像没什么脑子,根本就不具备沟通的能力。


  见到清朝鬼放跑了自己用来替死的亲爹,冲上去就是撕咬清朝鬼,被清朝鬼冷漠的掐住了脖子,“敢拂逆本王你这是找死”


  “我本可以活下去,都是你多管闲事你自己找不到替死鬼,你就来害我也找不到。”葛子君的人性已经彻底被鬼性取代了,变得是六亲不认,“我要活下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还年轻”


  我也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为什么我腹中小逼崽子鬼化了,易凌轩会下那么大的决心除掉他。


  其实,当时易凌轩比我要更加的重视这个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一旦变成了鬼,就很可能变得和此时的葛子君一样。


  不管生前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死后就是自私阴毒,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能下毒手杀害。


  “闭嘴”清朝鬼脾气暴躁,哪儿能容得葛子君胡言乱语中的中伤,五根手指头一收紧。


  好似随时,都能把葛子君脆弱的脑袋摘下来。


  葛子君的脖子被掐成了筷子粗细,虽然是灵体,但里面的脊椎骨喉咙管食道已经筋脉估计都捏到了一块去。


  眼睛外凸,血液从清朝鬼的指缝中潺潺而下。


  它这下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失去了叫骂的能力,无神的双眼惊恐的看着清朝鬼。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允礼,要不要不算了,我们先找凌轩的下落。”我看葛子君的鬼魂多半是不成了,再这样下去非要灰飞烟灭不可。


  才出言劝清朝鬼,清朝鬼面色沉冷,将一只手竖在唇边,“嘘,再等等。”


  等等

  等什么


  此时,就见到远处的冰面上远远走来一队纵行队伍。


  一开始并不看清楚这只队伍的具体的样子,随着队伍的靠近,便看的一清二楚。


  是一群穿着白衣孝服的人结成的丧队,领头的那个手里是一根很长的鸡毛掸子,一边还在撒着白色的纸钱。


  尾行而后的四人吹唢,八人抬棺材。


  那棺材也恐怖,竟然是诡异的白脸棺材,棺材脸是一片的惨白。和我们平日里所见的黑色棺材和大红棺材,简直就是两码事。


  民间可是很少见白脸棺材,除非是少年枉死,成了凶煞。


  我脑袋正发着烧,眯着眼睛迷迷瞪瞪的就见到队伍周围的纸钱被风吹的,和雪片几乎是融合到了一起。


  怪了

  真是邪了门了。


  怎么冰面上会有送丧队出现,那白脸棺材看着人心直寒颤,只看了一眼就叫人寒毛倒竖。但转念想想,也许是葛子君或者其他什么人的送丧队,为了图方便从对岸过来了。


  清朝鬼一直以来,都如同巍峨耸立的崇山峻岭一般,冷傲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我能感觉气氛的凝重,他似乎在等这个送丧队走到近前。


  等到那些人在往近些,我才猛然发现这些人,白色的衣服上还滴着水呢。


  可是天儿这么冷,哪怕是流把鼻涕、撒泡尿都得冻成冰柱子了。


  偏生是这几个人一路走来一路滴水,冰面上滴着水渍还不会干,也不会凝结成冰。甚至地上的纸钱,也被沾染了这些水,表面的水渍也晕染开来。


  风吹衣风鼓,他们一身白色都要和整个雪景融为一体了。


  本来想仔细看看他们的脸,来确定他们是不是屯里的熟人儿。


  可是风雪太大,他们带着孝帽又宽又大,走路又是低着头根本就看不清。


  走到近前,那唢呐吹出来的声音突然就在耳边骤响,即吵闹有显得十分的悲怆。为首的那个手持鸡毛掸子,细看之下,身上穿的并非那种连帽的麻衣孝服。


  脑袋上是白色的高帽子,方形的帽子顶。


  帽子上还用竖着写了一行字在上面:一见生财。


  身上是古代人穿的那种衣服,看着宽松,却略微有些修身。腰间是一根白色,纹冥钱的腰带,将细长的身子勾勒出基本的身形轮廓线。


  细腰,窄臀。


  身材倒是不错,就不知道这么个诡异打扮的家伙,到底长的是什么样。


  忽然,他阴测测的抬头了,横眉冷对掐着葛子君脖子的清朝鬼,“大胆居然敢伤阴间所要人犯”


  那人抬头,我已然是一身冷汗。


  他


  他竟然是没有脸,在脸部的位置是白板一张,没有任何的五官。惨白一片之下,就好打麻将的牌面,让人用铲子给削平了一样。


  一想前边的冰洞,是阴司的路口。


  想来这帮子送丧队,满身的就跟落汤鸡似的,该不会是从冰洞下面的河里出来的吧


  我全身不禁打了个寒战,嘴里咕哝道:“不会是阴差吧”


  这话说出口,算是惹下了大祸了。


  丧队里其余低头的那些东西,也都纷纷抬头,一个个那脸上都没有任何的五官。看着就让人寒毛直竖,心跳都仿佛漏了半拍。


  就见到清朝鬼缓缓的松开了被他掐着脖子提起来的葛子君,语调难得的谦和,“你见到这鬼魂少了一根毫毛了本王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


  真是睁得眼睛说瞎话,葛子君的鬼魂已经被他掐的都脱形了,还说自己只是跟人家开玩笑。


  “来人,带人犯走。”那白衣人举着鸡毛掸子,重重的一挥舞。


  从棺材末尾立刻来了两个没有脸的,身穿白衣孝服的手下,上来要用红绳将葛子君绑了丢进棺材里。


  抬棺材的苦力,已然是把棺材放在地上,打开棺材盖。


  即便是遇到连清朝鬼都客客气气的送丧队,葛子君也是保留了强烈的求生,想要夺路而逃,“我不我不走我不要死”


  “阎君要你三更死,你还想活过五更天吗凡人,休要做无谓的反抗”那拿鸡毛掸子的白衣人虽然脸上看不出表情,气势却好像是一名秉公执法的阴差。


  一脚踹翻葛子君的灵体,银线滚边的白靴踩在他胸口。


  手执加长版的鸡毛掸子,拼命的砸他额头,只重复一句话,“跟不跟本官回去跟不跟本官回去跟不跟本官回去”


  敢情阴差办差都是暴力执法,也不用多说。


  只要暴力胁迫了鬼魂同意,就必须跟着走,去阴司受审。


  葛子君生前就是个软骨头,活着的时候他爹一打他就求饶。死了虽然性情大变,可是被生生打了这么几下。


  额头骨都凹陷进去,登时是头破血流。


  没两下,就讨扰:“无常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去,我去”


  葛子君一讨扰,旁边等着的两个白衣阴差,手执红线上去就将它手脚捆了。直接就丢进棺材里,合上棺材盖子。


  我心头还在想,葛子君可真是没用的东西,这几下就熬不过去了。


  没想到那手持鸡毛掸子的家伙,突然就将鸡毛掸架在清朝鬼的肩膀上,好像随时要把他抹脖子,“它的宿命本是杀亲还魂,也就是杀了他爹,重新还阳就是他的宿命。叫你多管闲事破坏了因果,自己说怎办”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阴差赞同鬼魂以至亲性命换自己的命。


  一开始我还想不通为什么阴差办事,会被清朝鬼看天的时候,说成妖物要出现。


  这哪儿是阴差啊,分明就是魑魅魍魉

  “本王跟你们走一趟便是了,范无救,看在这么多年交情。你能容本王做一件事吗”清朝鬼似乎和这个没脸的鸡毛掸子男还有几分交情,知道他的来历叫什么范无救。


  不对

  不对啊


  范无救这个名字,怎么就这么的耳熟呢


  我心头一凛,范无救,谢必安


  谢必安是民间传说中的黑无常,范无救其实就是白无常。它手里拿的哪儿是鸡毛掸子啊,那就是一根专门勾魂夺魄的哭丧棒。


  “你说来听听。”范无救比清朝鬼还傲,如果有长鼻孔,那必定是鼻孔来看人。


  这黑白俩兄弟也真是绝配,一个说不了人话,另一个偏生不长人脸。


  清朝鬼回过身来,眯眼看了我一眼,似是咕哝一般低声的说:“她发烧了,我想先送她回去。”


  “允礼,你”别跟它走


  我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我不知道清朝鬼和范无救走一遭是吉是凶。我只知道这一次惹下大祸,是他少有的管了一次闲事。


  我不能看着清朝鬼,为了救我们屯子里的葛大叔,被阴差叫去喝茶。


  我想留住他,他却用食指堵住了我的唇,眼底带着一丝冷冽,“顾星,你正在感冒发烧当中,难道不头晕吗”


  头晕

  我是头晕啊


  可是,他一直帮我抵挡风雪,我头晕的症状并不严重。


  只是这么一想,便觉的头疼欲裂。


  一时间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想清楚,意识却猛然间消失了,整个人都沉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我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猛的睁开眼睛,周围一片的漆黑,但是我心里知道我正睡在家里的卧室里。


  打开了灯,小豆豆正在桌上睡的踏实,时不时还会发出微弱的鼾声。


  清朝鬼和易凌轩都不在,四下里安静无比,就好像之前遇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清梦。我在迷迷糊糊之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隆起的月份很大了,这至少可以证明我和易凌轩相识的过程不是梦。


  只是睡的糊里糊涂的,才会梦境与现实分不清楚。


  脑子正在一阵混乱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她一脸担忧的摸了一下我的额头,“顾星星我的小祖宗你终于醒了,还有难受的地儿吗”


  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我脑筋才恍然间清楚过来,那个第一眼就让我瞧着陌生的女人。是我亲妈,还好我在脑抽之下没问她是谁。


  否则,非被她用鞋底子拍死。


  妈的,老子这是怎么了,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了。


  “我没事,就是嗓子有些干。”我一开口,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要冒烟了,干的让人感觉头疼。


  我妈掀起巴掌,似乎想给我来那么一下。


  病中反应迟钝没有躲,要是以前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好在这一巴掌她终究是没舍得打下来,轻轻的贴在我的侧脸处,泼辣责怪的目光柔和下来,“你这个小逼崽子,胆子怎么那么大呢,怀着孕还敢往水里跳。”


  “对不起,妈。”我跟我妈道歉。


  她用鼻子哼哼了两声,又是关切又是不屑的看着我,“在场那么多老少爷们,如果真的要下水,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小逼崽子救人。”


  当时的情形就是千钧一发,屯子里是有不少水性好的人。


  可是水性好不代表可以在冰洞下面的河道里救人,哪怕是不考虑水流的流速,依旧要考虑到冰盖下面的未知性。


  水那么冷,随时都需要浮上水面逃生。


  却只有冰洞的位置,可以上游逃生,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我腹中有鬼胎,那鬼胎虽然以前顽劣的很,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三脚猫的本事。我也是仗着有他帮我,才敢下去救人。


  可这话,是不好对我妈说的。


  “一时情急,没过脑子”我说话已经十分艰难了,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有烙铁在嗓子上面滚动一样。


  我妈见我这样,忧心忡忡的给我换了盖在额头上的毛巾。


  又去厨房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接过水,几乎是一饮而尽的。温水喝下去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状态,似乎猜得到些许的缓解。


  我妈轻轻的给了我后脑勺一瓢,“真他妈的山炮,这种事情不过脑子。你现在怀孕,敢不敢吃感冒药”


  敢不敢吃感冒药


  我从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不能轻易生病,因为孕妇吃药似乎有太多的禁忌。


  对我而言,胎儿的健康在此刻忽然变得如此重要。


  手指头抚摸了一下小腹,感受到规律的胎心的律动,整个人就好像被一种古怪的幸福感包围着。


  我摇头,“还是不要乱吃好了,凭我的抵抗力,应该能坚持过去。”


  我妈给我煮了了山药稀饭,说是对感冒有一点点的治疗作用,我吃完以后就下地走动了。本来是想帮我妈收拾屋子,洗洗碗之类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谁知道她平时凶巴巴的,到了我生病的时候,还是挺溺爱我的。


  家务呢硬是不让我做,外面正下雪,也不让我从温暖的家里出去。屯子虽然并不富裕,但是几乎家家都有供暖,哪怕没有供暖。


  烧炉子烧炕的,也不会让屋子里太冷。


  无聊之下,我只能坐着看电视,“我爸和我小叔叔呢”


  “去葛家了帮忙了,哎,真是造孽啊。你还不知道吧,葛子君他爸也死了,一下子家里没了顶梁柱,葛家嫂子的命可真苦,大家都一起帮忙她。”我妈一边在厨房干活儿,一边叹了口气回答我的话,“否则,真怕她撑不下去。”


  妈个鸡的,葛子君他爸也死了。


  清朝鬼不是


  不是已经阻止了葛子君的鬼魂弑父,还让他自行回家去了吗

  怎么

  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着电视里闹哄哄的小品节目,我的心却一下安静下来。


  随手就把声音调成静音了,我轻轻咳嗽了几下,又问道:“是帮忙办丧事吗难怪屯里都没人放鞭炮庆祝,也没以前过年热闹了。”


  “是啊,大家都心疼葛家嫂子呢,不敢放炮叫她伤心。”我妈还挺同情葛子君他妈的,说完以后还吸了吸鼻子,“哎哟,都这个点儿,我怕得去她家帮忙了。我看你病也没那么重,锅里有一锅老姜噶瘩汤,饿了自己盛。”


  我妈拎了盒饭,火烧屁股的就出去了。


  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坐着看电视上的默剧,我整个人都呆头呆脑的。想努力回想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可记忆就定格在,葛子君他爸烧纸的那个背影。


  在我昏迷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可以找易凌轩,或者清朝鬼问问的。


  可是他们两个都不在了,清朝鬼被叫去阴司喝茶了,他说易凌轩就在冰洞附近探查。不过,我们到了地方,也没见到易凌轩。


  撞上范无救的时候,凌轩都没出现。


  坐着看了一会儿电视,我靠着椅子睡着了,醒来却不觉得冷。


  动了动身子,就感觉身上盖了一层毯子,猛的睁开眼睛就见到身侧有一道黑影闪过,“凌轩凌轩,是你吗”


  有人给我盖被子,下意识的就觉得是易凌轩。


  “是我,看你感冒着,又睡着了。怕你加重了病情,就给你盖了被子。”那个声音苍老而又阴冷,说话的吐字不清晰,好像并不擅长普通话。


  抬眼看过去,那道黑影回头了。


  缓缓地朝我走来,才察觉到是一个佝偻矮小的身影,那身影手里还捧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小东西一见我,就亲热的爬到我肩头,用脑袋蹭我的脖子。


  我挠了挠后脑勺,“是师父啊。”


  “易夫人,喊喊老身什么”那白发苍苍,鬓边在过年的时候特地插了朵红色小花的鼠脸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我。


  以前我总觉得,她给我的不过是灰指甲。


  后来这个名唤黑乾坤的灰指甲,在无数个危难的关头救过我,和我身边人的性命。我才察觉到它的价值,并且真正感激灰四仙婆婆。


  我起身,朝她鞠躬,“师父。”


  “乖乖,只是我灰仙一门,一般都叫师尊。”它似乎很感动,说的有些热泪盈眶,浑浊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是,师尊。”我现在对于保家仙,那是半分不敬之意都没有。


  老子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少年轻狂,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很多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眼下经历了许多,反倒对一些值得尊敬的东西多了几分的敬畏之心。


  看它消瘦样子,心想着这两天屯里出事,它估计都没吃多少供品。


  我上厨房给它下了一锅饺子,看着锅里的白气,“对了,你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吗我记得我昏迷前,还在河边呢。”


  “是十七王爷,哦说错了,是允礼。”它站在灶台上,干枯如爪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唇,有些慈祥的笑了,“十七王爷都是旧时的称呼了,以前他脾性极好,只是变成鬼以后有些乖张。大概也只有夫人你,才能降住他。”


  “人变成鬼之后,性子真的会完全不同呢。”我蹙紧了眉头,心头若有所思,想的都是葛子君变成厉鬼要杀他爸的画面。


  那一幕,简直颠覆了我的三观。


  在鬼物的价值观里,似乎已经没有伦理道道德。


  剩下的只有贪婪和自私,但凌轩不会,他真的和其他任何鬼都有很大的不同。


  我发了一会呆,想到清朝鬼过去的一举一动,摇了摇头,“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有本事降住他,他可不会听我的话。要是听我的话,也不会去多管闲事了。”


  “老身可不开玩笑,从来也没见过他这么在乎一个人。”灰四仙婆婆眯了眯眼睛,眼睛在这时候反射出了一道绿色的光。


  那样次颇为幽深神秘,它认真的看着我,“他送你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你诊脉。又把自己的精元给你,否则,你以为你的感冒会那么容易好吗”


  的确

  灰四仙婆婆说的太对了,那天上还在下雪,气温至少在零下二十度。


  那水冷的能让一个壮汉在水里头背过气去,我已经算是侥幸,还清醒的上岸。寒气多少会到了体内一些,需要一点点逼出来。


  但是没想到,他


  他会把自己的精气给我。


  眼看看到起锅了,才连忙蹲下熄火,“对了,您您知不知道允礼送我回来之后,上哪儿去了”


  起身之后,便是将饺子装碗。


  香喷喷的味道,弄得我也有些想吃饭。


  只是心情沉重,让人并没有太多的胃口,也就是唾液腺本能的反应了。可是胃部却是一股沉重的感觉,让人什么都不想吃。


  灰四仙婆婆看到装盘的饺子,馋的口水都流成了小溪,两只指甲又脏又长的手相互搓揉着,“跟范无救走了,还被戴上了手铐脚镣,不过奇怪。老十七本事很是不小,怎么会甘愿让个破阴差给抓了。”


  “他本事很大吗”我瞪大了眼睛。


  耗子不是人类,吃东西永远都学不会用筷子。


  哪怕这灰四仙婆婆修成家仙,变成了白老太太的样子了。依旧是用自己的手爪子野蛮贪婪的伸进碗里,狼吞虎咽的的吃着。


  动物吃东西的专注,根本就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


  灰四仙婆婆的脸都要埋进了不锈钢饭盆里,吃的整张脸都油光锃亮的。特别像是电影西游降魔篇里,那个满脸猪油的猪刚鬣。


  好容易它才抬起头,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说话的时候没门牙的两个豁口处还喷出饺子馅儿,“当然大,能滞留在阳间,不被阴差强行带去投胎的。本事可都不小,说明阎罗殿里的那位也忌他三分呢,才会放任他在阳间的。范无救哼哼,范无救可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皇族贵胄死了之后,实力还能高鬼一等”我没想到清朝鬼竟然是那样厉害的存在,顾彬湘那个挂着鼻涕的小跟班打不过他也就算了。


  怎的

  怎的连阎君毒忌惮他


  我看易凌轩夺他精魄的时候,就跟玩儿似的。


  “他是让自己的手足兄弟赐了毒酒含恨而死的,身上积攒了好多怨气,又学了邪门的功法提升修行。”灰四仙婆婆用舌头把不锈钢的碗舔的是干干净净光可照人,才肯罢休,“那王府在落在凌轩大人手里之前,哼,老十七可是娶了上百个女子采阴补阳,壮大自己的力量。”


  灰四仙婆婆因为是家仙,所以在其他人看来,盆里的饺子却都还在。


  其实本质上,那一盆的水饺只剩下一个空壳了,要再吃也只会味同咀蜡。


  我早就知道允礼娶了一百零八个女人,用于采阴补阳给自己提供修行,可是听灰四仙婆婆这么实实在在的讲出来。


  整个人都是寒毛倒竖,因为在那个花园里的阴魂实在太多了。


  甚至

  还被称作了死者之国


  很奇怪的是,凌轩他从来都不过问那些阴魂,要不是顾彬湘将它们都斩杀了。那些孤魂野鬼,可能还会在府中继续飘飘荡荡上千年。


  “这个我知道,鬼吸收人身上的精气,能提高自己的实力。”我终于明白清朝鬼为什么那么厉害了,他害死的妹子实在太多了。


  灰四仙婆婆吃了一整盆的水饺,大概有五六十个。


  整个肚子都鼓起来了,比老子这个孕妇的还要圆,直接就坐在地上喘粗气儿。它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是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到了第二天,我的病就彻底的好转了,跟着我妈上葛子君家里吊唁。


  因为死的突然至极,连口棺材都来不及做。


  屯里人爱忌讳,觉得丧葬行业晦气,更是连个棺材铺都没有。这一老一小全都放在地上的草席上,因为根据规矩死掉的人,是不能躺在阳间的床上的。


  所以哪怕是很亲的亲人,也只能用破草席铺了,放在冰凉的地上。


  大过年的,大雪封屯。


  公路上都被大雪覆盖,人走在雪地里,冷不防就会陷下去。雪地蓬松的紧,并不压的十分结实,灵车开都开不进屯子里。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春节后,请人来铲雪,外面的车才能进来。


  来吊唁的人也准备不了什么花圈,寿衣之类的东西,并不是为了搞笑。葛子君的那个妈艰难到了极致,脑袋上插着的白花都是用卫生纸扎的。


  身上穿的孝服,是用小诊所里,白色的窗帘布现做的。


  以往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大过年死人这样的事情,但是像这样的意外,还是我自出生以来头一遭。


  尸体前面直接设灵堂,摆香案火盆蒲团之类的东西。


  我发誓我是这辈子第一次,在正常情况下见到死去这么多天的尸身,那尸体早就肚子撑跟小坟包似的。


  脸上遮了一张方形的白色盖脸纸,浑身上下僵硬异常。


  手指甲都是青紫色的,看着就跟中毒了一样。


  可我妈说了,葛子君他爸是在河边的积雪里找到的,当时找不到他人。只看见河边的纸钱铜盆什么的,铜盆都快被连着遮挡的架子,埋进雪里面去了。


  大家实在没办法了,才在铜盆附近挖了挖。


  最终,才把积雪下面的葛子君他爸挖出来,那时候人早都已经咽气已久了。村里的医生估计是悲伤过去晕过去了,大雪下下来把人埋了,活活的给冻死在河边了。


  而且这俩人日常的衣服早就换了,也没寿衣穿。恤和裤衩,身上黑色的一块一块的尸斑,让人头皮发麻。


  估计是因为,他们俩没有黑颜色的冬天穿的衣服,才选择了这两身夏天的短袖短裤。


  好在天气特别的冷,也用不着冰棺。


  俩人的尸体虽然没有腐烂,可是也在缓慢的氧化中,房间里尸体的味道还是有的。只不过被比较浓重的烟雾盖住,所以只是有一股淡淡的的气味。


  因为屋子里比较小,来吊唁的人不是在地上撒一杯水酒送别,就是点一根烟送行。当面见过尸身之后,葛子君的妈还礼,就必须得出去了。


  我进去的那一瞬间,完全能感觉到,那间房间的冷。


  不仅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开暖气,所以冷的就跟室外差不多。这间房间里还有一种阴冷阴冷的感觉,只见草席的旁边,还蹲了个透明的身体。


  他茫然的看着,草席上的两具尸体。


  看那身穿着打扮,简直就跟葛子君他爸那天在河边烧纸钱的穿戴一样,脑袋上也有白色的绷带。


  葛子君他妈还是有良心的,一个劲儿的朝我和我妈磕头,“顾大嫂,真是多谢你们顾星救他,是他没那个命活下去。你们一家,都帮了我好多忙,否则我一个人真的是撑不下去。”


  “顾星就这脾气,不救人就不是她了,这都是应该的。”我妈也懂得谦虚。


  我小叔叔在一旁,连忙制止葛子君他妈行礼,“嫂子,快别多礼了,你这是折煞我们家星星了。”


  他以前见过大世面,这葛子君他爸死了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操持的。包括这场吊唁,听说本来是要请顾彬湘做法事的。


  是顾彬湘他妈怕晦气,坚决是不同意,他们一家人也都没来。


  “多谢你了,有庆。”葛子君他妈对我小叔叔非常感激,但是似乎却戳中了某个东西的痛处。


  那个蹲在草席旁边的半透明的阴魂,猛然间就回头看了我小叔叔一眼。


  眼睛里充满了妒忌的寒光,仿佛要将我小叔叔千刀万剐一般。


  小叔叔没有阴阳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恶鬼盯上了,非常友善的把葛子君他妈从地上扶起来,“嫂子跪了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也该休息了。”


  以前看不出来,今儿我才发现,葛子君的妈可能是属潘金莲儿的。


  她身子一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直接栽倒在我小叔叔怀中,弄得我小叔叔满脸尴尬,却又不好直说。那个阴魂身上的妒火是彻底爆发了,牙关都咬紧了。


  脸上的五官扭曲,七窍中瞬间血崩,血涌如注。


  手指甲全都一次性变长,阴冷的朝我小叔叔飘过去,浑身都是那种诡异的黑气萦绕着。让这间房间里的人,似乎同时都有了喘不过气,浑身陷入冰冷的泥潭里的症状。


  看它那动作,似乎是想要掐死我小叔叔。


  我全身不寒而栗,已然是摸出了口袋里的桃木剑,这个鬼东西明明就是葛子君他爸的鬼魂。我还以为他的魂魄是被白无常给带走了,没想到却还滞留在阳间。


  不过所不同的是,他手腕上有根非常扎眼的绿绳子。


  就好像在医院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的亡魂一样,她手上也扎着类似的绿绳子。仔细一看绳子的部位,竟然是一处好像被马刺扎穿的伤口。


  正反面都有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了。


  伤口以下的部位,更有青紫色的一圈,金属硌出来的淤青。


  倒是

  倒是像是电视上演过的古代某种用来控制囚犯的桎梏,也就是脚铐锁链之类的。


  也不知道他手上怎么会多出这么一个


  一个伤口和淤青。


  “小叔叔,我我肚子疼,你快来扶我一下。”我一时情急之下,捂着肚子想对我小叔叔撒谎,一个箭步过去想先替我小叔叔挡那么一下。


  可是那阴魂看似动作迟缓木讷,却快如闪电赶在我前面。


  用尽了全力掐住了他的脖颈,眼中怨气冲天。


  将我小叔叔的脖子往死里捏,那个样子,就好像捏橡皮发声玩具一样的对他下了死手,心在这个时候难受的让人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浑身都是凉的。


  因为我是真的觉得小叔叔死定了,可是结果却出乎人的意料。


  就在葛子君他爸的手要拧断小叔叔脖子的时候,在小叔叔衣领位置忽然就飞出了一个雕工精美的金属牌子,一晃眼发出了一道白亮的光芒,直接把葛子君他爸的手给弹出去了。


  白光之中还带着熔金粉一样金色的光雾,葛子君他爸手都被光芒烧的不停的蒸发黑气,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灵体都好像差点,要被这一下给彻底打散了。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灵体受到极致的打击居然是这样的。


  灵体中不断的有鲜血流出,滚满了整个地板。虽然不见伤口,却能见到灵体越来越干瘪,逐渐会因为失血过多变成干尸了。


  更是如同雪花屏一样,似乎正在无数的分子中要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偏生是我小叔叔自己半分反应也没有,压根就好像没看见自己胸前发光,更没有看到欲要置他于死地的葛子君的爸爸。


  他这几天脚不沾地都在忙这个大叔的丧礼,要知道葛子君他爸要他命,非心寒不可。


  眼下,小叔叔摸了摸那金属牌子奇怪的说道:“怪了,怎么自己飞出来了。星星,你要是肚子疼,就赶紧回家休息,别在外面吹风了。”


  他说着扶稳了“潘金莲”儿,一脸的坦荡,显然是曾经见过大世面的他。对待这种屯子里的寡妇,他是根本不可能提起兴趣了的。


  我怕葛子君他爸再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急着走,顺势就说道:“就是想上厕所,来不及了我得借一下这里的厕所,方便一下。”


  在屯里任何人家里,我都没客气过。


  转身自己就熟门熟路的去找厕所,垂在裤子两边的手却轻轻的握成了拳头。


  小叔叔胸口发光的的那东西我认识,是小叔叔用红绳一直挂在胸前的佛牌。这东西听说是在泰国佛寺开过光的,灵验无比。


  反正,我从没见过小叔叔摘下它。


  佛牌上刻着的是一个多手多脚,我并不认识的一个佛门尊者的模样。这尊者脸上的表情在佛牌上也刻画入微,是一副庄严而又肃穆的表情。


  还好有这张佛牌在,小叔叔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我在厕所里顺到撒了泡尿才出来。小叔叔正站在桌子旁抽烟,那弱不禁风的“潘金莲”还上来柔柔弱弱的关心我,“怎么样啊星儿,肚子好点了吗”


  “没啥事,估计是受凉了吧。”我看到这个女的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就头疼不已,这丫的给我小叔叔惹来了杀身之祸还不自知呢。


  丈夫尸骨未寒,当着尸身的面,就开始勾引我小叔叔。


  不过,我还是理解她的心态。


  这女人只有小学文凭,是被人贩子卖到我们屯子里的,虽然屯里人都知道。却也没人去举报,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她也没逃跑过。


  如今死了丈夫和儿子,当然是无依无靠,按照我们那里古板的思想。男人就是天,她也许只是想找个像我小叔叔这样的,可以依靠的主儿。


  女人见我脸色不好,特意殷勤提出了倒点白开水给我喝,一倒就是四份。除了我有份喝水之外,她自己,还有我妈,以及小叔叔都有。


  就见到她,两颊绯红,特意吹了吹杯子里的水。


  才双手把水杯递到小叔叔面前,温柔的说道:“有庆,今天今天差不多要结束了,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她凄凉哀伤的样子,连我妈看着,眼里都闪过一丝心疼。


  “过两天外面的车子就能进来了,大哥也能尽快火化入土为安。”我小叔叔根本不吃以退为进的这一套,掐灭了烟火,丢进垃圾桶里面,“入土为安前,最忌讳就是断了香火,我在这里守着。嫂子你跟着顾星她妈回家,跟我们家住一晚上吧。”


  随手就把佛牌塞进衣服里,在香炉里又上了三炷香。


  我妈说:“这个办法好,大妹子,你在我家多住几天好了。遗体都在这,也不能烧炕,冷死人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一个人在这里怎生受得了”


  尸体已经腐烂了,只是因为天冷,才没彻底发臭。


  假如说这个时候烧炕,我虽然不知道后果,但至少整间房间里飘散着尸臭是不可避免了。


  “可可也不能让让有庆一个人在这里,那样欠你们家就更加还不清了。你们为我做的够多了,我想留下来和有庆一起。”潘金莲低头装可怜,虽然是憔悴之下有些楚楚动人。


  我从没发现,葛子君的妈其实也是个生的极为好看的少妇。


  可对于这个小娘皮我真喜欢不起来,她的凄婉和楚楚动人,分分钟都能要了我小叔叔的命。


  我都能感觉到,那个被佛牌弹到墙角的厉魄,身上顷刻间又放出煞气。


  冷然抬头,带着妒意阴毒的眼角睨视着我的小叔叔,似乎恨不得在我小叔叔身上剜下来一块肉来。


  我小叔叔蹙眉,“孤男寡女的,会影响嫂子在屯子里的名声吧。”


  “这有什么,都新社会了,还那么封建保守。”我妈神经跟我一样大条,完全没察觉出来“潘金莲”儿对我小叔叔有意思。


  我说:“人言可畏啊,不如我留下一起好了。”


  “胡闹,星儿,你正生病呢。这里面没有热炕暖气的,你不想要命了吗”我小叔叔生气的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脸色却缓和了,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应该是退烧了。”


  “多穿点不就好了,我就在这里陪陪你们呗。”我吐了吐舌头,目光却是警惕的看着墙根旁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灵体伤的很重,流到地上的血都干透结痂了。


  它低着头,一动不动,身形依旧是出于十分不稳定的,好像随时会消失在这个空间的样子。


  忽然之间,我就感觉到这个男人有些可怜。


  儿子出意外死了,自己更是死的不明不白,老婆当着自己遗体的面就想勾三搭四的。只是这些都是命,他原本可以活下去的。


  谁知道他,冒着风雪跑到河边去祭拜。


  到了晚饭时间,在葛子君家随便吃了点我妈带的饭,我坐着玩手机。怀里还揣着,我妈特意送来的电热水袋。


  她看时间不早,先回去了。


  葛子君他妈一开始在厨房洗碗,然后就开始嘤嘤的发出哭泣的声音,我放下手机走到厨房去看。


  小寡妇以泪洗面,皮肤都被眼泪泡的透明了。


  我知道她是南方卖过来的姑娘,大概十四岁就嫁给了葛子君的爸爸,眼下估计还没三十呢。


  心软之下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低声安慰了几句:“大姨,你别哭了。”


  “星儿就是心善,我没事。”那个女人用手臂上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居然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


  我对她的厌恶之情突然没那么重了,但我知道她对我笑,全都是因为我是我小叔叔最疼爱的侄女。


  她显然想给老子留下好感,可我心目中的婶婶可不是她这样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我小叔叔喜欢。


  我嘟了嘟嘴,“我不算心善,其实你完全可以跟我妈一起回我家休息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小寡妇脸皮薄,说了两句话就低下了头。


  我看她未亡人的身份,却是一副娇羞的样子,也不知怎么了竟然直言不讳,“大姨,我感觉你喜欢我小叔叔。”


  “别别胡说,他他在外面见过更大的世面,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她慌忙将洗好的碗筷,塞进橱柜里。


  却因为匆忙之下没擦手,手里一松把七八个碗都给卖了。


  我看到地上碎掉的碗碟和七零八落的筷子,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八婆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来不及收回了。


  我只能蹲下来,快速的清理那些残渣。


  清理干净了之后,松了一口气,要站起身却发现蹲得太久眼前事一片漆黑。这下是天旋地转,而且肚子变大了之后,特娘起身还特别费劲儿。


  亏得身后有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将我提溜住,否则非把我的尾巴骨给摔疼不可。


  “星星,怎么了”小叔叔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蹙了一下眉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蹲的太久了,我这老腰啊,缓缓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视线就恢复正常了。


  只是腰还有点酸,干脆就靠在冰凉的炕上休息。


  从炕上的位置其实还能看到灵堂里的一点动向,我本来是想监视那个女的,可是躺在柔软的褥子上的时候。


  居然是败给了睡意,一下就给睡着了。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连灵堂里面蜡烛的光芒都看不见了。那时候,我真是心一下跌落谷底,拔凉拔凉的。


  我就怕我小叔叔出什么事,却听小叔叔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嫂子,既然大哥和子君已经不在了。你想过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


  小叔叔要给葛子君的妈,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这么说我小叔叔没事。


  起来清醒了一下脑袋,才发现房间门原来关上了,小心翼翼的打开。


  老子站在门口特娘的吓得冷汗都下来了,那潘金莲居然从后面搂住了我小叔叔的后腰,“有庆,你为什么要帮我那么多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如果我永远都找不到我的亲人,你你能不能”


  这不是当着葛子君他爸的面,给他绿帽子戴吗


  完了

  我小叔叔肯定又要被迁怒的

  我看到墙角那个伤重黑影,出现在了这个女人身后。


  它悲愤到了极致,凹陷的双眼赤红如血。


  手爪干枯的就跟稻草一样,插进了这个女人的胸口,从我小叔叔的皮肉当中伸出来了。那只爪子血淋淋的被血覆盖,血液滴在上面,顷刻就被吸收了。


  如同

  如同海绵一样的材质

  佛牌失效了,没有保护我的小叔叔。


  或者说这种具有神秘力量的法器,它只能守护自己的主人一次,我就记得我妈手上以前是有一只玉质的手镯。


  后来她从家里阁楼摔下去,人是连擦伤都没有。


  倒是那只祖传的给顾家儿媳妇的手镯摔断了,虽然后来找人包银上去,修好了断掉的手镯。


  不过,它的颜色显然黯淡了许多,没有从前往日的光可鉴人。


  “奸夫淫妇,我要你们下地狱”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那只手爪子猛然这么一抽出来。


  它已然变得丰满壮硕,就跟生前经常练打沙袋的它原本的那条手臂是一般无二。


  五根粗短的手指里握着一只新鲜的心脏,心脏从后背上的血窟窿里出来。


  目光邪恶狰狞的看着这颗心脏,“贱蹄子,你敢偷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只要这只厉鬼稍微一用力,这颗脆弱的心脏就会如同捏爆西红柿一样被捏爆。


  血水从它的指缝中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


  这一幕,看的人都要吐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鬼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那个女人被挖去了心脏,人其实还没死,双眼的瞳孔放大。捂着自己被刺了个对穿的胸口,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


  人之将死,似乎也能看到厉鬼凶魄。


  她惊恐的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嘴角涌出血液,“鬼救命啊是鬼”


  显然,是看到了那个原本虚弱,却因为仇恨而暴走的魂魄。


  “葛大哥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小叔叔显然也看见了恨毒了葛子君他爸的鬼魂,眼中闪过了一丝惊骇莫名的表情。


  “你是你你怎么有脸杀我,我是你买来的,我在你家从没抬起头做过人”潘金莲命悬一线,却偏偏变得歇斯底里。


  她似乎根本就不畏惧死亡,跟葛子君的爸爸亡魂争锋相对。


  “你是我的,我为了你花了钱的。你偷了人,还不知悔改,我杀了你”葛子君他爸依旧是盯着那张干尸一样的脸,眼珠子就在眼睛里瞪得都要炸开来了。


  我心想,这回葛子君的妈妈多半怕是活不了了。


  激怒这恶鬼的下场,那就是被捏爆心脏,最后也成为枉死的冤魂。


  虽然我不喜欢她勾搭我小叔叔,可是人命关天,我岂能坐视不理。手中的桃木剑已然是猛然朝他刺过去,用不了几秒钟就能结果了它。


  可是忽然穿堂一阵阴风袭来,就好像有一股湿冷的东西从身体里传过去。


  身体里的脏器都好像,被突入的寒气冻结成冰。


  当我有了反应定睛一看的时候,才注意到身前已经站了个宽袂大袖的背影。那背影的主人戴着白色的高帽子,加长版的白色鸡毛掸子架在葛子君他爸的肩膀上。


  它动弹不得,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跳动的心脏。


  那是一副和不能,立时就将它捏爆的表情,可是它却被穿着白衣的白无常控制住了。白无常来的十分突兀,背对我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它身上的阴气如刀。


  阴冷的气流有千千万万股,全都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脸蛋就跟被好多刀片割伤了一样的疼,这他妈才是牛皮哄哄的鬼,身上的阴气都会刺破活人肌肤上的阳气。


  让人感觉到疼

  它语气阴鸷高傲,“千年了,本官手里还没有犯人走丢呢。想跑痴人说梦还差点要多添一个冤魂,阎君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说着,就冷蔑的抓住葛子君把手中的心脏。


  那滑腻的心脏,就被白无常用灰白的手指头抓着,抬脚就将葛子君他爸踹出去了。然后蹲下瘦长的身子,将心脏按回了那小寡妇带着血洞的胸腔。


  它一边做,一边还喃喃自语,“希望别死吧,要是死了,我就活揭了你的皮。”


  这话没有指名道姓,却能让人心脏猛然是咯噔了一下,差点就停止跳动了。


  好在它白板一样脸转向了葛子君的爸爸,原来是对葛子君他爸的鬼魂说的。只见白无常的身子化成了一抹白影,风一般的到了葛子君他爸的面前。


  手腕一抖,就从衣袖里抖出了一只黑铁做的手铐。


  我就这么傻呆呆的看着白无常在我面前用铁锁锁住阴魂,那锁上还有一个插入手腕的钢条。


  钢条插入葛子君他爸手腕上那个伤口之后,另一头用特殊的螺母固定。


  眼下就一目了然了,难怪葛子君他爸手上有那样一道伤口,果然是被手铐上的刑具刺穿的。


  我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白无常又说:“跑啊,我让你跑,上十三阴钉给你尝尝味道,看你还怎么跑。”


  十三阴钉是什么,我听着不明白。


  可看它操作是特娘的最直观血腥的,我是出名的熊,可是这一回也禁不住用手捂住了唇。那白无常找了十三根依次变大的钢条。


  硬是插过葛子君他爸的手臂,将钢条用螺母固定在手铐的铁链子上。


  白无常自己抓着铁链的一头驱赶犯人,回过头之际,明明没有眼睛。却似乎是不经意看到了我手中的桃木剑,身形微微一抖,愣了半天,“阎君信物”


  “对,这是阎君信物。”我感觉老子怂了,上下牙齿都在打架。


  它却对着我九十度鞠躬,“下官参见阎君。”


  这般不卑不亢,倒是比起那个对着我磕头的黑无常,要有骨气的多了。


  “我不是阎君,我我只是有这个信物”我看着它的高帽子,心底就有些发寒,额头上早就被它身上的阴气冲撞的都是汗。


  手指头虚抓了几下,才成了拳头。


  它直起身子,“我知道,见阴棺赐福桃木剑如见阎君。我是拜见阎君信物,并非拜见你,你我知道易夫人么,阴间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名头。”


  这般的不屑,让老子心头有些不爽。


  但老子不说话,白无常明显和黑无常不同,老子犯不着招惹它。


  至于我这个易夫人在阴间有多大名头,根本就跟老子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要和他们打交道,至少要等七八十年后老子死了再说。


  它见我抿唇不语,冷傲的转头。


  黑色的发丝从我的眼前掠过,转向了我捂着胸口的小叔叔,小叔叔被这一抓是奄奄一息。好在葛子君他爸是先对那个女人下手的,所以没有伤及我小叔叔的要害。


  只是他在痛苦难当之下,低着头嘴里依旧涌出少许血液。


  白无常蹲下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一丝不安,就见它瘦骨嶙峋的手拂过了我小叔叔的眼前。


  只可惜我小叔叔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喘息的说道:“星儿,去去叫人来,送我们挂急诊。”


  “被穿胸而过还这么淡定,看来不是头一回见鬼了。”白无常忽然就扼住了我小叔叔的下巴,将他的头强行抬起来。


  他的眼睛里是一片的空洞,眼底深处是极致的恐慌和害怕。


  白无常冷笑,“房间里阴气这么大,你肯定是看见我了,活人没有阴阳眼。却在特定的情况下,能看到阴差,你应该知道,看到阴差的下场。”


  看到阴差是什么下场


  我不寒而栗,看到它的脸上突然浮现除了五官,那五官阴柔俊美。唇形更是薄如蝉翼,右眼之下有一颗十分娇妩的泪痣。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我小叔叔跟我一样都是十分爱惜生命的人,他第一时间对范无救保证。


  希望范无救,能够饶过他。


  白无常的唇冷漠的贴上了我小叔叔的唇,“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真相说出去,凡事看到阴差拘魂的都得跟着本官走。”


  我小叔叔被白无常亲了,他身子猛的一挣扎。


  却又如同被点穴了一样僵硬在原地,眼底是那种极致的恐惧,却大喊出声:“顾星星快走,永远别回来这间房子。见到阴差的人,必须死,别让它伤你”


  一时间在河边第一次见到白无常的诡异画面涌入到脑海中,我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明了了。


  葛子君他爸根本就不是被酷寒的天气冻死的,他刚从水下死里逃生。算是死过一回了,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应该会更加珍视生命。


  所以,他有起码的理智求生。


  是因为看见了白无常,所以


  才会死的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桃木剑刺入白无常的后腰。


  因为害怕整只手臂酸软僵硬,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连说话都不连贯了:“范无救,把我小叔叔放了。”


  它的身子一僵,显然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才会被我这个活人伤到。


  眼下,它还没下杀手,“凭什么本官没收你的魂,已然是看在凌轩大人的面子上了”


  “我以以阎君的名义,命令你把他放了。否则,我不清楚我下一个捅你的位置是哪里”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都要不能呼吸了。


  从范无救的伤口处,缓缓的上升起黑色的灰烬。


  它伤口没有着火,却如同有着无形的至阳火焰一样,在一点点如同纸张烧着一样火光在往上蔓延。


  它的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脖子凝成了麻花状,面向了我。


  转过来的时候明明还能见到立体的五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脸上的五官又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张可怕的白板一样的面庞,面对着我。


  一瞬间它身上的气流如同百米之上落下的瀑布一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是阴冷彻骨到了极点的寒风,每一道风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从人的身上刺过去。


  眼睛被风吹的真不开,眼泪也飚下。


  身子就好像没有任何重量的风筝一样,被风吹的都好像要飘起来了一样


  它被激怒了

  今天,我和我小叔叔大概要命丧于此了。


  风吹了一会儿,忽然就消失了。


  周围一片安静,我还闭着眼睛发呆,就听小叔叔闷哼一声的声音响起。然后,就“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随即一睁眼,窗外破晓,微弱的天光照在大地上。


  风吹拂着窗帘,香炉里的香火断了,蜡烛也都熄灭干净了。


  我小叔叔已经流血过多,休克之后晕倒在地上,因为我刚才没有及时睁开眼睛扶他。导致他后脑勺着地,硬是磕出一个大包来。


  小寡妇背上有个大洞,从受伤的窟窿里看进去。


  腔子里的内脏都有些若隐若现,看上去失血过多,生死不知。


  但却看不到白无常范无救的踪影,它好像是离开了,刚想松一口气打电话让屯子里其他人过来帮忙。


  忽然,空气中便传来了一声缓慢而又邪冷的声音,“易夫人,下官记住你了,希望夫人能一路这般好运。这样,才不会遇到我们兄弟俩”


  妈了个巴子的,是

  是白无常森冷嘶哑的声音,它这话算是威胁我吧


  意思是最好让我下次别遇到它和黑无常,不然到时候就把我的魂带走。阴差果然权势滔天,压根就惹不得。


  眼下,小叔叔和小寡妇命在旦夕。


  我硬着头皮,顶着额头上的虚汗,将桃木剑揣兜里。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屯里的干部,让他叫人过来帮忙,至于我家里。


  说实话,我实在不敢报这个信。


  我爸可是小叔叔的亲兄弟,他看到小叔叔这个样子,还不得活活背过气去。要不了十几分钟,屯子里的人就都赶到了。


  在他们赶来之前,我已经分别用黑乾坤给小叔叔和小寡妇诊脉。


  虽然他们都伤得很重,但是两人都有呼吸跟心跳。尤其是葛子君他妈,明明伤的那样严重,却硬是挺是含着一口气,介于生死的边缘。


  想来应该是白无常怕误伤了活人性命,才会刻意留住这个女人的命。


  否则换了任何一个人,早就该翘辫子了。


  屯子里的人赶到,在外面敲了一会儿门,我就这样身上带着他们喷溅出来的血去开门。把外头的人都吓了一跳,又看到屋子里的惨况,接二连三的面色惨白。


  俩人都这样了,谁也没敢挪去屯子里的卫生院。


  直接抬到了屋里的床上,喊人过来急救,村里的老大夫和他老伴儿大概一辈子没接待过那么恐怖的病人。


  站在床前都啥了,最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治。


  还叫来了屯子里几个返乡的外科医生跟护士,也一块过来帮忙。


  反正我站在外边的灵堂,就是看他们不停的端出红色的血,弄得我都是一阵头晕恶心。屯里的干部到处托人找关系想救俩人,一上午就看他不断的引见人进来帮忙。


  别说屯子里能帮得上手的,还是有几个。


  等到了大中午,干部才缓了一口气,抽空问我情况,“到底咋回事,咋受这么严重的伤捏”


  其实大家都吓得昏头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来问过我。


  我站在这里,其实就是等着人来问我。


  如果是主动去解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眼下他问我,说辞我早都想好了,装作一脸茫然害怕的样子,“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在里屋的炕上睡觉,出来就就见我叔叔躺下了。”


  “难道是有人入室抢劫可是看伤口,应该是仇杀才对,葛家大嫂一个妇道人家不太可能有仇家。会不会是你小叔叔惹来的对头,你清楚他最近惹了谁吗”屯子里的干部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时候,就听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入耳畔,“有庆脾性憨实,也不大可能有仇人吧会不会是是葛子君他爸的鬼魂还在附近,刚好就把这俩人伤了说不定。我倒觉得这俩人似乎有私情,你们看看她平日里看有庆的那个眼神,那叫一个勾人”


  卧槽

  猜的这么准,我都吓出汗来了。


  连忙望过去,居然是我们宿舍楼的宿管阿姨,我妈宋春华女士的小姐妹。她曾经还帮我一起整过杨琳,现在想想当时的做法是多么的幼稚。


  宿管阿姨的话音才刚落下,卧室里的小寡妇就十分应景儿的尖叫出声:“鬼有鬼姓葛的,我早就不想跟你过了,你凭什么杀我”


  随之而来的,就是她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屋里屋外的可都是人,有些是来帮忙的,有些却是来看热闹的。反正什么心态的人都有,这个世界上的人本来就是人情冷暖,好坏都有。


  大家议论纷纷,就连干部脸上也反映出了惊诧之情。


  这事儿我本来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经过的,可是有了我妈这个小姐妹的推测,屯里的人包括干部都没再问我这个问题。


  小叔叔伤的还行,我妈听到消息之后,就过来把我们接回家。


  我妈得到消息的时候,小叔叔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包扎了,只是穿着胸口靠近肩膀位置的伤口多半是要手术的。


  回家之后,一开始是我家里人轮流的照顾小叔叔,侍奉在榻前。


  在这一两天当中,并没有清朝鬼或者易凌轩的任何消息,反倒是传来了小寡妇在葛家伤口感染的噩耗。


  屯子里医疗水平本来就弱,还伤成这样。


  就是放在大医院里,也不一定能救活。


  本来我小叔叔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偏生是打了一个电话就派直升机把他俩都接出去治疗。


  要不了两三天,屯子里的风言风语就更加的厉害了。


  大家都在传我小叔叔喜欢上了葛家的小寡妇的美貌,葛家小媳妇更是爱上我小叔叔家财万贯,否则也不会为了救人花大价钱请来直升机。


  反正,屯里人淳朴了大半辈子,全托我小叔叔洪福第一次见着直升机。


  那天晚上,正是俩人在灵堂里偷情,最后激怒了亡魂把他俩差点干死。说的好像有些嚼舌头根子,不过和事实倒是

  倒是挺像的。


  这天晚上,我又来到屯子附近的河边查看。


  我盯着地上被月影拉长的自己的影子,本来还在低头沉思着易凌轩和清朝鬼的去向。清朝鬼是最让人担心的,他是被阴司无常请去喝茶,也不知道放没放出来。


  更不清楚,会不会遭受什么酷刑。


  易凌轩是探查结界之后,突然消失的。


  我也曾经在冰洞附近看过,那里实在太滑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几次寻找,都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我本来也想下潜下去再看看。可是眼下低头看着冰洞里流动的河水,我非常清楚这个冰洞的危险。


  下面是阴司,在这个洞口晃悠,就有可能会遇到无常鬼索命。


  我还没脑子坏到,跳下去自找麻烦,今天是我对自己说的最后一次过来探查。对着附近低声喊了几声,易凌轩的名字。


  “阿轩,阿轩,你听到了吗老子出来找你了,你到底特娘的上哪儿去了快快出来吧”


  四野空旷,月朗星稀。


  对易凌轩的低喊,似乎沉入了夜晚的寂静当中。


  忽然冰面上窜过一只红褐色的狐狸,它根本就不像是小说里的浑身白毛的大狐狸。看样子和动作,还有点像是一条大狗狗。


  别看是头狐狸,可一点都不瘦,精壮之中孔武有力。


  毛茸茸的经过,如同一个毛球滚过。


  红毛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的老白毛,白毛又粗又难看,就跟老年人头上长出的黑白相间的花白的头发。


  操


  似乎是头老狐狸


  它嘴中叼了一只血淋淋的鱼,经过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睛里冒出了一丝绿油油的光芒,看的人是生生的唬了一跳,那种眼神诡异而又邪恶。飘忽不定之中,带着狡猾的阴毒。


  这狐狸看着好生的眼熟啊,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退后了小半步,总觉得有股诡异的气流正在逼近,当即是转过身去撒丫子跑路。


  特娘的这种感觉老子简直是刻骨铭心,这是被狐仙上身的前兆。


  这只破狐狸根本就小时候上过老子身的那一头,上次被上身,老子差点死翘翘了。眼下不逃跑,才是脑子有病呢。


  偏生是在关键的时刻不中用,没跑了几步,脚下打滑摔了个半死。


  好在我为不伤到肚子里的两只小崽子,我特意翻了个身着地,屁股墩儿痛的都要炸了。疼痛袭来,整个人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没两下,就感觉到有什么轻盈跃动的东西,跳到了背上。


  那东西当跳上来,我后心就是一凉,那股它跳上来的重量消失了。而且这股重量似乎直接压在心房上,我清楚狐狸这是戳进老子的心窝窝里附身了

  意识还是非常清醒的,心里头已经开始呜呼哀哉了。


  我顾大王英明一世,眼下居然摔在冰面上,让一头圆毛出声料理了。


  身子不受控制的站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来越往前,越来越靠近那个下达阴司衙内的冰洞。


  我心说:“狐仙爷爷,你别乱来。”


  它附身在我的身上,应该能听见我的心声。


  “姓顾的,终于他妈的让老子逮着你了,你妈当年对本座的那一顿惨骂。差点要了老子的一身修为,你以为今天还能逃得过吗”


  狐狸癫狂的报复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脑海内。


  它是来报复的,前脚刚好就埋进了冰洞中,全身都好像上了傀儡线一样。不管脑子里下达什么命令,都没法动。


  我怒不可遏,“臭狐狸,你特娘的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了再报复你。”


  我的脸落在了月光下的水面上,那是一张满脸毛茸茸的面庞,五官也变得跟狐狸似的。那根本就是一只怪物,谁知道湖面突然起了一丝涟漪。


  有几声婴儿的哭声,好像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让人心凉无比,那哭声像极了鬼婴的哭声,哭声中还有一股阴气森森的感觉。眼下一只脚踏入棺材里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观察四下里。


  四下里黑暗一片,能见度很低。


  没见到什么死孩子之类的经过,想想也许是野猫发情了,才会有这样的叫声吧。


  就见到冰洞的水里忽然就伸出了一只白色的动物的脚前肢,小小的软软的肉垫子,稍微托了一下我的鞋底。


  那一下,看似蜻蜓点水般的轻盈。


  我却好像被一道无形之间的力量,一下就被推上岸边。方才疼的快要碎掉的屁股腚又摔在了地上,可是这一回却好像摔在棉花上一样。


  没有太大的后挫力,而且屁股下面垫的棉花软软的,毛茸茸的。


  似乎是坐在一个,柔软的狐狸皮沙发上。


  一转身,双目撞上了一张扁平的狐狸的脸。


  原来是那只附身在我身上的狐狸从我的身体里出来了,还被我这样分量的身体压住了,在我身下压的是奄奄一息。


  苍老的眼神里,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已然不见方才的怨毒和凌厉。


  看来是刚才那只白色的脚掌从冰洞的水里推了我一下,才把附身在我身上的这狗逼玩意打出来。不过,我还不清楚,刚才到底是什么玩意救了我。


  老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对敌人心软的人,看到它这副样子,更特娘的来气。


  以为装可怜老子就会放过它


  回过头来就对它的脑袋狠狠的打了一下,不解恨的说道:“妈了嘎巴子,让你附身本大王啊。你不是很想让本大王死吗老子今儿活剥了你的皮,剁了你的肉,当下酒菜吃”


  说着,又赏了它俩耳刮子,掌心还恶毒的夹着两块硬币。


  这成了家仙的狐狸,老子用手打它,它哪儿知道痛啊。这次夹了硬币在手里,怎么也要打的它亲娘都不忍是它,看它以后还敢来招我不。


  它被我打了个半死,嘴里溢出一丝血。


  目光却愈发的恶毒了,竟然是口吐人言,“九尾,你背弃同族,和活人苟且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狐狸这种小畜生一样的存在,也知道报应

  我微微一愣,一时间听不懂什么九尾,细想一下九尾难道说的是九尾狐狸

  可周围哪儿有什么九尾狐狸啊,那水面上伸出来的毛茸茸的前肢早就缩回去了。看那只前肢根本判断不出是什么动物,可是我的脑袋里唯一能浮现的。


  就是那个穿着鱼皮紧身衣的,九条狐狸尾巴的男人。


  意思是说九尾狐狸住在这水里头


  狐狸会潜水


  妈的,开什么玩笑呢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蓦地,那几声貌似很遥远,十分飘渺的婴儿的哭声更加的严重了。


  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我就在远处看到了一个不到半岁大的婴孩,那婴孩是从远处堆满了积雪的老林子里出现的。


  统共不过十来斤的样子,生的是珠圆玉润的,只是肌肤在下雪天里冻的通红。


  他不是自己跑来的,是被一只白色的雪狐掉在嘴里,在缓缓下落的雪花中奔跑而来。身上被牙齿叼着的位置,早就特娘的血肉模糊。


  小脸冻紫了,小手无力的来回弯曲着,哭声是刺耳大声。


  还


  还真有个孩子。


  那雪狐可比这老态龙钟的红狐狸身子敏捷矫健的多,飞身而起的样子,就跟雪中的飞箭一样的迅捷。


  可眨眼间,一道灵符落在它后背上。


  身子立刻就放缓了,只见灵符飞来的地方,追来了一个身穿睡衣的少年。这少年也是颇为的勇敢,穿着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就出来了。


  那睡衣还是蓝胖子哆啦a梦的睡衣,只是他身材高挑。


  这样在雪地里看着,就跟个精神病没什么两样。


  那少年手中有一只自制的弹弓,弹弓上有用黄纸符箓包裹的石块。别看少年穿的笨重,实则出手凌厉迅速,石块一块一块的就砸在白色雪狐的身上。


  那狐狸的毛儿是洁白无瑕的,被带着符箓的石块一砸,就砸出了血。毛毛上也染上了鲜血,看着煞是可怜。


  可我一下就明白了,那狐狸怕跟灰四仙婆婆一样,都是灵体家仙了。


  否则根本不会被符箓,伤的这样的重。


  此时,潜意识里,我已经清楚。


  老子怕是被这个九尾雪狐家仙,救了两次命。


  一次就是在这湖底冰洞里,我差点别葛子君的亡魂宰了。另一次就是在冰洞之上差点被老畜生附体,跳到冰洞里自寻死路。


  随着少年穿着毛拖鞋跑步的身影越来越近,我脱口而出,“顾彬湘,你怎么在这里大冷天的,你出来夜跑吗”


  “快,快拦住那只狐狸。”顾彬湘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来,嘴里哈着白气。


  肩头背着一把铜钱剑,一根这赭石色的皮带,勒在胸前。


  将这把剑,固定在他的背上。


  那铜钱剑好生了得,在我这个位置便能感到它上边阳气通过剑上的红绳,来回的流通于整个铜钱剑的剑身。


  这狐狸嘴里叼着个小孩,什么都没穿。


  身上是一点阴煞之气都没有,还挺怕冷的,明显是从哪家偷来的孩子的灵体。


  要是灵体离开孩子的肉身太久了的话,那么这个孩子不是要当一辈子的植物人,就是永远在睡梦中醒不过来。


  这样孩子的家人,该有多难过啊。


  看那只雪狐奔跑的方位,就知道它可能是要往冰洞里跳了,一旦它跳进去的话。我和顾彬湘就是再涨十倍的本事,估计也没法把孩子救出来了。


  此时此刻,我根本就想不了那么多。


  拽起地上那红色老狐狸的尾巴,就跟打高尔夫球一样,将它往外面甩过去。大概是急中生智,肾上腺素爆发,这一下力道很稳,方向也很准。


  一时间,那可怜的老狐狸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碰”一声响动之后,只听两只狐狸同时惨叫出声,最后撞到了一起。那白狐狸即便是摔倒在地,嘴里的小胖娃娃根本不肯松口。


  任凭孩子是哭啊叫啊,孩子的血液顺着它的牙齿滴落在河面上。


  顾彬湘也在一瞬间感到,丢掉弹弓,拔出铜钱剑。


  手起刀落就要斩狐狸的脑袋,谁知道他根本就是瞎了眼的东西,一刀落在了它的尾巴上。尾巴掉到地上,屁股上居然还有三条尾巴。


  菊花以上尾巴的位置,是鲜血淋淋的。


  它被斩断了尾巴之后,四只脚都站不稳了,虽然还能亡命奔逃。四肢却在冰面上打滑,看样子是伤的不轻。


  我看到地上那只沾血的尾巴,想到九尾狐救过我的两次。


  心里不免微微一动,低下身,怅然若失的捡起它遗落在地的尾巴来。尾巴毛茸茸的,而且能摸到尾巴骨,血液还在流个不停。


  看着断尾,我都觉得疼。


  没想到顾彬湘从我旁边经过,瞪了我一眼,“星星,你干嘛不拦住它你知不知道,这孩子在卯时之前找不回来,就”


  就无力回天,我能理解。


  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只要魂魄离体就意味着死亡。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追上去了。


  “你还说本大王呢,刚才你不是要切它脑袋吗怎么眼瞎切到尾巴了”我在顾彬湘面前从来都是老子教训他,没想到他今儿吃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教训老子。


  顾彬湘心急如焚,本想反驳我。


  大概发现我跟他争锋相对,语气才软了下来,“星星,我我不是有意要责怪你的。不管你信不信,刚才我的确砍了它的头”


  砍了头,却掉了尾巴。


  什么神逻辑

  不过

  不过,好像在封神榜中,就听说过九尾灵狐用掉一条命,就会掉一根的尾巴。


  我操

  难道我活在传说故事中了


  “也许它是九命狐狸呢。”我眯了眯眼睛,看着那条狐狸在茫茫雪原上,那矫健敏捷的身姿。


  忽然一下,就感觉到它距离我很遥远。


  它们似乎通晓人性,之前救了我一条烂命,可偏生却去屯子里偷半大孩子。


  这样的灵狐到底是善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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