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十有九人堪白眼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15 15:36      字数:3935
  “主子,风寒,小心。”道隐侯在宫门一侧,见着卫永昌心事重重地出来,忙拿了件披风披在卫永昌的身上。


  卫永昌坐在轿中,看着脸色不是很好。


  “主子,现在回王府?”


  “不,”卫永昌抬手,“去茶楼。”


  “是。”


  茶楼地处偏远,白日里生意就稍显冷清,此时更是门庭冷清。


  “你就在这候着。”


  道隐应了一声,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过往行人,主子的脸色让他心头笼上一层阴云。


  “客官,您来了,里边请。”跑堂熟络地引他上楼。


  推门,上次去的那间雅座,里面有些响动。


  门开了,卫永昌看到智伯瑶仓皇站起身来,两人四目相对。“小的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跑堂把毛巾朝肩上一搭,猫着腰下楼了。


  “是你?”智伯瑶嘴角一撇,眼睛迅速移开,眼角的余光瞟着门外,透着一阵散漫的孩子气,她呆呆坐了下去,似乎被人抽离了魂魄。


  “我也没料到在此处会见到你。”卫永昌看到智伯瑶,心头萦绕的烦心事莫名消散,他也不避讳,径直走到智伯瑶对面坐下。


  “我的匕首,你要还给我。”智伯瑶一面玩弄着茶盏,一面气鼓鼓抬头瞪了卫永昌一眼。


  她今日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衣着一如既往的明丽却不艳俗,上面有精致的刺绣,还有水墨画一般的图案,指甲上涂了大红色的蔻丹,越发衬的她的手指如葱段一般白,一头乌黑的秀发却只是简单地用了一条蓝色带子束在脑后。


  她的神色如此轻慢,如此无礼,似乎在她眼里茶盏远比卫永昌要有趣的多。


  就是这样随心的举止,让人感觉舒心。


  “原来那匕首是你的?”


  “你这话我可不信!拿了我的东西不还给我,小偷,大骗子!”


  智伯瑶托腮,脑袋歪向一边,淡黄色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如同照着一尊象牙的雕塑,因为没有半点瑕疵,可她又不是雕塑,即使她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那双眼睛也像在说话一样,就像一只小猫,扬起她的猫尾巴弄得人心里痒痒。


  你若是小猫,我就是大黄狗。


  “哎,你怎么会在这?”智伯瑶问。


  “寻人。”


  “我师父?”智伯瑶眼波流转,“你这样的人,也配?”


  这话听着刺耳,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先生约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至于那匕首,现在不在我的身上,”卫永昌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放到鼻子下面晃了晃,“这茶,泡得不对。”


  “应该先来洗一道茶。”卫永昌抬手示范。


  智伯瑶却抢过茶具,直接泡茶,并不洗茶,把泡出来的茶水直接倒入杯中,她向后靠了椅子,面色有些不悦。


  “品茶之前,要先闻它的香味。”卫永昌拿起那杯子。


  “丁零当啷”一阵响,那是智伯瑶抬手将杯子打翻在地,杯子在地上碎了个缺口,滚落到桌脚,茶水淋了卫永昌一身。


  智伯瑶抱臂,神色疏离,冷眼看着卫永昌的窘态,随后拿起那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品上了,真真实实的牛饮,卫永昌的脸完全地黑了。


  既然摆明了唱反调,摆明了找不痛快,摆明了立场,那就无话可讲。


  方无隅该是不来了,卫永昌起身,要走,一句话也不说,他们本就无需客套。


  起身时很干脆,手搭在门上,卫永昌却不舍得那么快离开了,该再说些什么呢?


  于是卫永昌侧头,要问一句:“要不我遣了轿子送你?”


  那句话是要问出来的,可惜没有机会,智伯瑶没有给他机会。


  若卫永昌真的武力不弱,那就不用身旁跟这个道隐了。


  等卫永昌察觉一道劲气朝自己扑来的时候,已经着了道。


  很痛,但说不清痛在哪里,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感知能力。


  低头,明晃晃的刀锋钉在门上,刀上带血,那血是刺穿卫永昌的身体时带出来的。


  往身后看,这刀很长,穿过他的身体还有好长一节,刀柄握在智伯瑶的手里。


  智伯瑶拿刀在他腹部捅了个血窟窿出来!


  “你?”卫永昌皱眉,无处不在的疼痛使他皱眉,嘴里面充斥着铁锈的味道,因为内脏出血了,但他还是不信,虽然面前这女子几次三番使坏,可她怎么会拿刀杀人呢,他还想着娶她呢。


  “怎么样?”智伯瑶红唇轻启。


  卫永昌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只看得到两片红一张一合,智伯瑶的声音无处不在。


  眼前的一切在旋转,智伯瑶反手握刀,将刀在卫永昌的体内旋转。


  人身上每一块肉都恰到好处,不会多余,刀嵌入了肉里,它就待在那里,智伯瑶想要驱使它旋转,就要多花一些力气。


  卫永昌似乎听到自己体内的肉被搅动的声音,他伸手捂住了伤口,什么东西掉在他掌心,也许是肉,也许是血,天旋地转,他倒在了地板上,血淌了出来。


  刀从他的体内抽离了出来,是他看到的,而不是感觉到的。


  一如从前,智伯瑶割了一片他的衣服,开始擦拭她的刀锋。


  “你知道吗?你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让人讨厌!”智伯瑶的样子映照在刀身上,她的脸怎么还是那么美,依旧的人畜无害。


  “我最讨厌别人烦我,你最聪明,你最懂茶,你什么都懂!但你不该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跟我说话。”


  “师父教过我泡茶,但是,你不配的,你只能喝洗茶的水。”


  “血液的味道,最是芳香动人,这是你唯一讨人喜欢的一点。”


  智伯瑶走了,把他留在原地,弃如敝履,亏他心心念念都是她。


  为何?道隐在走廊里与智伯瑶擦肩而过。


  这个女人,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傻小子,跟你的主子一样,惹人生厌。


  危险,不妙,道隐嗅到了血的味道,“你不能走!”一扬手,飞刀已出。“砰!”智伯瑶拔刀将飞刀击落。


  她坐在地上,裙摆散开,如同暗夜盛开的鲜花:“你不如先去关心你家主子。”


  “或者,我们过两招?”智伯瑶有恃无恐。


  听出话语里的肆无忌惮,道隐心叫不好,不理会智伯瑶,径直冲进那间雅座。


  智伯瑶收刀入鞘,哼着唱腔融入无边夜色。


  “主子,主子!”道隐唤了几声,察觉卫永昌还有反应,立马对伤口做了简单包扎,把人背上身,翻上房顶,直奔王府。


  卫永昌到底身子骨不弱,就算失了血,还不至于直接昏迷。


  恍惚间,他察觉道隐进屋来,背着他在房顶上跳着,为什么不走路呢,他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屋顶没有杂人,跑起来更快。


  只一瞥,卫永昌就辨出了街道上一窈窕身影,就是这样,她如疯狗一般,但他就是认得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眼找出来。


  智伯瑶天生就是猎人,察觉到身后一抹锐利的目光,回头,对他浅笑。


  “我会死吗?”卫永昌问道隐。


  “不会,刀锋再偏一点,那才是没救了。”道隐说,“伤势看着恐怖,但不致命。”


  “我知道了,只有你从来不骗我。”


  若不是他临出门前想关怀她身子偏了一点,只怕一刀要命了。


  念着她,所以得了一刀穿腹,也是因为念着她,侥幸捡回一命,所以她究竟是仙还是鬼?念着她是对还是错?


  卫永昌握紧了拳头,他做了什么?为何都来招惹他?

  权势,婚姻,命运,都在逼着他低头,让他妥协,但是总是要抓住一样的。


  不然活着也是了无趣味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