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亲事
作者:admin      更新:2023-02-14 14:09      字数:5194
  “吴正业,你自己慢慢晒,我要去歇一会儿了。”桑桑做了一个鬼脸,蹦蹦跳跳要回木屋。然而行到门口时,她却忽的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木屋自然没她住的整齐,不过还算干净,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草药的味道。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她一面拿自己需要的药材,一面喃喃自语:“冬虫夏草、红景天……”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感觉异常明显,让她无法忽视。她下意识回身,只见原本躺着的“活死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墨玉般的眼眸深沉如海,璀璨如星,似是在凝视着她,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桑桑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清了清嗓子,高喊:“吴正业,醒啦,醒啦!你的人醒啦!”


  少女声音高而尖利,吵得外面的吴正业直皱眉:“嚷嚷什么?死丫头又骗人是不是?”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进来,心里并没有多少相信,但是当他看到那人的情形后,他立时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嗨,终于醒了啊!”


  纪云开刚醒过来,四肢无力,脑袋痛得厉害,他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发现这个古怪的男子翻他的眼皮,又拉过他的手臂把脉。


  嗓子像是在冒火一样,纪云开艰难开口:“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他脑袋混混沌沌,勉强记得自己之前是在雁鸣山附近与人厮杀……


  吴正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吟道:“怪不得能醒来,脉搏确实比之前有力一点。”他瞪一眼干站着发呆的桑桑:“愣着干什么?你把冬虫夏草放下,赶紧煎药去!”


  “又不是我捡回来的病人。”桑桑做了一个鬼脸,但还是很听话去煎药。


  “呀,你睡了这么久,还醒过来,我真是了不起。桑桑那死丫头非说你没救了,说什么,兴许你五脏六腑都摔烂了。还是我英明……”


  纪云开虽然强撑着,但还是在吴正业的絮絮叨叨中沉沉睡去。


  纪云开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个身形瘦高的古怪男子站在床前:“醒了?醒了就喝药。”


  纪云开微微眯眼打量着他,见这人面容不过是三十来岁,但两鬓已有银丝。他回想着上次醒过来时的场景,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轻声道谢:“多谢,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他想要直起身,然而浑身无力,他也使不上劲儿。


  “你别动,躺了半年了,哪还有力气?”吴正业连忙道,“当然,你也别太担心。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呢,我试过给你针灸,给你药浴。等你好一点儿了,还能继续。过得一段时间,估计就好了……来来来,喝药喝药……”


  纪云开双眉紧蹙,半年?他已经昏迷了半年?战事结束了吗?沈业他们呢?有没有在找他?


  吴正业似是才想起来:“你刚才问我名字是不是?我叫吴正业,口天吴,不务正业的正业。不对,是务正业的正业。”


  他很熟练地端着药碗,就往纪云开口中送。


  纪云开一不留神,被他咕咕咚咚灌进去大半碗。


  这药极苦,也不知都是哪几味药,喝得他直皱眉。


  “你是大周的士兵吧?”吴正业询问,“可能还是个将军?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是大周人。我要是想害你,不救你就行了,还用等到现在?”


  纪云开垂眸:“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敢问恩公,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吴正业向东一指,“往东走二百里,就是雁鸣山啊。”


  纪云开沉默不语,从这个吴正业的话里,他知道,去年七月底,吴正业在悬崖挖灵芝时,看见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他。


  当时他气息微弱,心跳也几不可闻。吴正业背他回来,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吊着他一口气,却无法让他醒过来。


  谁想到都过了半年了,这个人居然清醒了,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吴正业一脸喜色:“看来我的医术又长进了不少。”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纪云开诚恳道谢。


  他记得他当时手刃对方时,已经力竭。本以为是同归于尽,原来还能活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吴正业继续问。


  什么名字?纪云开眉心忽的一痛,眼前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一幅画面。


  好像是在安远侯府,他竟然穿着一身白衣,饶有兴致地问卿卿:“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第24节


  而画面中的她神色莫名。


  他瞳孔骤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紧接着,许多古怪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见他皱眉不答,吴正业撇了撇嘴,心说,你也把人想的太坏了,我要是想害你,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等到现在?他咳嗽一声,继续问:“方才我进来时,听你喊卿卿,卿卿是谁?”


  纪云开神情微微一变,卿卿么?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姑娘。


  他做了什么梦?竟在梦中喊她的名字么?

  而如今这个对他很重要的姑娘,还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了。


  周月明这两天正写金刚经。


  徐夫人的忽然离世让她更加觉得人生无常,且先前因为纪云开死后魂魄出现在她身边,她对一向不相信的鬼神也有了几分敬畏之心。


  毕竟是认识的人去世了,她心中不安,写几卷经书,一是为徐夫人祈福,二也是求个心安。


  徐夫人下葬后不久的一日,兄长周绍元忽然来找她。


  屏退下人后,他神色凝重:“卿卿,文竹想见你。”


  “啊?”周月明讶然,“什么时候?他是有什么事么?”


  周绍元咬了咬牙,含糊道:“是有些,让他当面跟你说吧。”


  周月明初时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


  次日午后,周月明刚午睡醒来,兄长周绍元要带她一起出门。


  周月明隐约能猜到是去见徐文竹。想到他尚在热孝中,她就穿了件素净衣衫,发间也不饰金器,简单打扮后随兄长一道出去。


  马车在一处颇小的宅子前停下。


  周绍元介绍:“这是我年前新买的,刚收拾好,正好你今天也来看看。”


  周月明并不意外,她去年也听兄长提过,在外面另买了一处小宅子。当时兄长还说笑,狡兔三窟,这还不够呢。


  二月杏花开的正好。


  杏树下有个白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虽然身形不一样,可周月明还是不由地心里一咯噔。


  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是明显消减了许多的徐文竹。


  周月明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徐表哥。”


  徐文竹拱手还礼:“表妹。”复又对周绍元行礼:“绍元兄。”


  周月明默然,她自然能听出这次和之前称呼的差别。他如今唤她“表妹”而不是“卿卿”,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能猜个七八分。


  周绍元轻咳一声:“我去看看茶水好了没有。”


  待他离去后,徐文竹才指了指石桌旁的竹椅:“表妹坐吧。”


  周月明依言落座:“人的生死均有定数,还请表哥节哀。”


  “我知道。”徐文竹只扯了扯嘴角,接着便是沉默。


  周月明轻咳一声:“不知表哥找我,所为何事?”


  徐文竹回过神来,他想起来意,心口微微一窒,但还是说道:“上元节的时候,我在灯市上,侥幸赢了一盏花灯,当时赠予表妹赏玩……”


  周月明眨了眨眼睛,怎么又提到花灯了?总不会是让她还给他吧?


  却听徐文竹续道:“将来等表妹出阁,用它来充作我给表妹的添箱,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一些?”


  周月明一怔,神色微微一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前他们虽然私下接触过,但并未捅破,而今天徐家表哥的意思似是在划清界限,表明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她不确定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自己寻思着或许是因为他母亲的离去。他主动解除约定,让他们的关系重新回到表兄妹,这让她意外之余,颇觉动容。


  她想,徐家表哥是个好人。他大概是不想耽搁她吧?她想着着等三年也无妨,反正她并不急着嫁人。


  而他并不想耽搁她。


  徐文竹低头研究石桌花纹的纹路,并不与她目光相对。他心里不舍,可他必须得将这番话说出来。


  无疑,他对她是有好感的,上元节同游让他至今回想起来心都怦怦直跳。他想可能是那夜月色太美,可能是因为上元节本身就有旖旎之意。


  他也想将来禀明父母,娶她为妻。以后或是把臂同游,或是红袖添香,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就去世了,他身为人子,需要守孝三年。若是他们之前已经过了明路,那也就罢了。可之前什么都没说明,他又怎能要求一个姑娘为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等他三年?


  他拿什么理由来要求她?

  三年后她就十九岁了,已经过了议亲的最佳时期,若是再有丁点变故,比如八字不合,父母不允许等等,那岂不是他耽搁了她?


  与其让她为难,还不如他自己提出来。


  徐文竹笑了笑:“表妹如果觉得小气,那将来我再备一些贵重的。反正在我心里,你和我亲妹妹也没什么分别。”


  他话说到这份上,周月明略一思忖,也就顺着来了。她笑一笑:“不会啊,表哥的画千金难求,用它做添箱,很贵重了。只是我如今还没定亲,表哥莫要打趣我。”


  她这般回答,虽然是徐文竹自己想听到的,但他仍觉失落。他“嗯”了一声,勉强一笑:“我,我去看看绍元兄。”


  徐文竹快走几步,径直去找周绍元。


  周绍元抬眸看着他:“说完了?”


  徐文竹沉默了一瞬:“绍元兄,其实我……”他“我”了几次,轻声道:“我并不是不中意她,我是不想耽搁她。如果三年后,我出了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