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1-03 18:31      字数:5583
    郑蔚给朱同知又倒了一杯酒, 岔开话道:


    “说起来,回来时我瞧着守城的还是那些脸生的兵卒,赵把总他们也不知到底领了什么差事, 年都不回来过了?”


    “说是派下去了, 王爷大抵早有心要收拾芗城县令, 派了一支人马往那边县衙去了。”


    “哦, 也是怪了。这守城的没一个眼熟的。”


    朱同知也怔忪了一下,符合道:

    “是呢,真是怪了。说是从府兵抽拨出了一队来守城, 可我瞧着也是一个眼熟的都没,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人。”


    郑蔚没应声,但猜测着如今护卫昴城的人会不会是南边大营的兵马。南边大营离泽安州太近,被南怀王渗透的可能也极大。但他来昴城这几年, 从未见过大营的人往王府来过。


    “说起来,南边大营离咱们这边这样近,但我来昴城这几年, 逢年过节怎从不见大营统领与王府走动?”


    “嗐,你不知道。早些年还是走动的, 自从换了这位林大统领,两边就再没往来了。听说那位大统领为人刚直迂腐,瞧不上咱们王爷奢靡, 在外头就大放厥词,王爷又怎么肯与他再来往?”


    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但也不好说, 郑蔚在京是知道这个林家的, 一家子确实耿直, 祖上也是尚过公主的, 算是有些皇族血脉。


    朱同知醉了, 有些往日觉着得收敛的话,这会儿也不懂藏掖了,鬼鬼祟祟的觑了眼周边,就僵着舌头道:

    “听说胡老板与罪人沈潇的夫人,是一家子的姐妹?”


    郑蔚看他一眼,这事虽没明着提过,但也不是难查的事。但叫郑蔚一直奇怪的是,在沈潇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竟然没人提过胡珊兰。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


    “是啊。”


    朱同知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惊恐:

    “那胡老板的姐姐,就没投奔过来?”


    郑蔚慢慢啜了口酒:


    “没有。”


    朱同知一脸不信,郑蔚笑道:


    “不是什么秘密,都知道她是沈夫人的妹子,沈家的仇人会不盯着?我想沈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些,才没投奔过来。”


    沈家的仇人不知道沈润还活着,会盯着胡珊兰,但却不会盯着沈润。可南怀王却是或许已经知道沈润了,且在昴城他的地界上,自然也能发现沈润带着胡瑜兰母女逃到这里来了,但竟然没出手,也没声张,这就更有趣了。


    年十五,南怀王府照旧的宴席。席间热烈,衣装颇为用心的郑蔚浅浅啜了口茶,前日特意受寒,今天还有些咳嗽,不饮酒也就不让人觉着古怪了。等到宴席散了,郑蔚才出了王府,走在夜间静谧的小路上,前路忽然就出现了两个内侍打扮的人。


    荣寿惊诧,就去瞥郑蔚,郑蔚顿足,那边的内侍便道:

    “郑大人,娘娘请您叙话。”


    郑蔚自然知道他嘴里的娘娘不是安王妃,今日席间那人也数次看他,如今更是如他所愿的追了出来。他笑了笑:

    “难得得来的好日子,还是告诉你们娘娘,别胡乱生事的好。”


    内侍脸色微变,旁边的小巷子里就传出了冷笑声:

    “好大的脸面啊。”


    余容雅竟都追出王府了,可见是心知肚明郑蔚不会见她的。又见郑蔚低眉垂眼显然冷淡,不预备理会她的样子,余容雅越发的气恼:


    “郑六郎……”


    “娘娘想要什么?”


    郑蔚忽截断她的话,倒叫她诧异了一下。


    想要什么?余容雅心里清楚的很。她对郑蔚那点子觊觎早因当初他亮出刀子时就吓没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厌恨郑蔚,想要寻他晦气。只是如今月色下看见那张脸,余容雅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


    “伺候我一个月,让我舒心了,我保你回京升官。”


    郑蔚笑了一下:

    “娘娘都没本事回京了,倒是还能保我回京。”


    余容雅也不恼:


    “我是没本事,可王爷有本事。”


    “怎么娘娘觉着王爷会因为娘娘几句话,就费力操持让我回京升官的事?娘娘为外男说话,王爷就不怀疑?”


    余容雅张了张嘴,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但眼角眉梢的轻松都让郑蔚品出了些许不同的滋味。


    看来闻圣大长公主与南怀王或许已经达成某种共识了。


    “总算相识一场,有些事还是知会娘娘一声。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可惜王妃身子不济不能有孩子,王爷这么多年才总算松口纳妾,听说诞育的孩子都会交于王妃抚养……”


    “凭她也配。”


    余容雅冷嗤一声,抚了抚鬓边的金钿,牡丹的花样,而她今天穿的也是正室才能穿的大红色衣裳,越发衬的安王妃形容委顿,貌丑苍老。


    郑蔚露出迟疑的神色,余容雅上前两步笑道:

    “郑六郎,当初你为了那个通房自断前程,离开翰林院到这个地方来,哪怕九死一生立了长宁镇的功劳,皇上都没晋升你的官职,如今后悔了么?”


    郑蔚没说话,但有些寥落的神情趁着低低的咳嗽,显露出来一股叫人生怜的意味,至少余容雅就觉着郑蔚是后悔了。尤其打听过后,胡珊兰也没同郑蔚在一处,倒是借着什么劳什子的婚约,却始终未曾成亲。


    “如今倒还不算太迟,我是个念旧念情的人,我说的话也做数,你只要伺候好我,我保你前程无忧。不过……我也不是不图回报的,将来我有了子嗣,你也必须用心辅佐。”


    这话透出的意思就更深了。郑蔚看她,她道:


    “沈潇死了,你该知道了吧。”


    郑蔚还没做声,余容雅又笑了:

    “你那通房,没靠山了。她姐姐逃走之前就疯了。你知道怎么疯的么?因为她亲眼看见我们母女对沈潇施刑。”


    余容雅捻着手指,仿佛还在怀念当初的滋味:


    “那沈潇生的不错,本事也不小,功夫更是不俗。但那有什么用呢?他害了我爹,皇上哪怕知道我们母女要对沈潇不利,也并没阻拦。能叫人受尽苦楚却连死都不行的法子,我有的是。从前在京中我能压制你,如今在昴城,我同样能掌控你生死。所以郑六郎,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蔚咳嗽了几声,良久后道:


    “你让我想想。”


    余容雅瞥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郑蔚看她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所以余家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儿呢?败了也不亏。


    余容雅很显然是没什么耐心的人,第二天又派人到州府门外等郑蔚下值。到底做贯了盛京跋扈的贵女,不在乎旁人言论眼光,哪怕如今觉着该收敛些,却总还是难免会有疏漏,不然也不能在南怀王眼皮子底下就做这些事。


    郑蔚随人去了茶楼,余容雅在雅间儿等他,他进门就表达了不满和担忧,字里行间都是害怕南怀王因此恼怒,余容雅冷笑:

    “倒不知道你是这样胆小的人。”


    可见是知道他当初为胡珊兰触怒南怀王,在王府跪了九天的事。


    郑蔚的冷漠让余容雅越发生气,他愿意为胡珊兰那般,却同自己多说两句话,见一面,都不愿承担。


    “娘娘还是仔细些的好,到底王爷宠爱安王妃,青梅竹马的情分,为着安王妃十年不纳妾,娘娘是觉着自己哪里比人强,初来乍到就能叫王爷抛却一切转变心意。”


    余容雅脸色越发难看,可那股子有恃无恐的姿态却丝毫也没改变。


    闻圣如今哪怕名声不好,但到底还是皇族中的长辈,江山易主,可到底还是简家子孙,甚至还是文贤太子的后人,若得了皇族中的人的支持,那么有些大逆不道的事做起来也就名正言顺了。


    郑蔚对南怀王忽然多了点认识,这人,倒是重虚名。


    他与余容雅在雅间吃了顿饭,说了些余容雅看来无关紧要的话,回去的路上就去了景源书局。他翻找到了当年南怀王府建造的图纸,也从余容雅口中得知了一些王府中的事。


    此后数日,郑蔚又去过一趟书局。平心而论,以他如今能打探到的消息,都不过是些外围的消息,也就是黄雀卫在昴城被肃清的肃清,蛰伏的蛰伏,并不敢有什么动作,这才用到了他。


    月底这日,郑蔚与朱同知一同走出州府,朱同知再度问起胡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郑蔚瞧见一队甲胄加身的兵卒从身边走过,行走间铁甲发出的声音让人震撼,连朱同知都皱起眉来。


    “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时常见兵将这般,倒好似要出征了一般。”


    郑蔚瞧着那些人往城门去,嘴里却淡淡回道:

    “不是说要剿匪么。”


    朱同知脸色古怪,小声道:

    “可并没有旨意啊。”


    郑蔚瞥朱同知一眼:

    “昴城还需旨意么?”


    但可怕的是,朱同知听到这话后,竟很快就释然了。在他的意识里竟也认为昴城地界调兵遣将这事,并不需要朝中旨意,只要有南怀王府的指令即可。


    隔日,余容雅不太耐烦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答复。依照她从前行事,很不必在乎郑蔚的意思,可在京中要强迫他的那次,他亮出的刀子到底让她有些畏惧,总还是要他心甘情愿的好。


    郑蔚又是对于回京这种事情的不确定而担忧,余容雅嗤道: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在昴城做官,是王爷的人,王爷去哪,你自然就能跟去哪儿了。”


    郑蔚看向她:

    “你是说,王爷要去盛京?”


    余容雅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皱眉冷脸:

    “胡说什么?泽安州是王爷的封地,这里哪儿不好了?”


    郑蔚笑了笑:

    “这里很好。”


    他趁余容雅缓和的功夫又问:


    “近来城中时常有兵将走街过市,如临大敌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州府都不知晓,倒要问我?”


    “州府的消息哪有王府灵通,何况你又得王爷信重。”


    余容雅恣意的笑了笑:

    “有什么呢,左不过是潞河匪患朝中剿匪,王爷怕那些贼人顺河而下会对泽安州不利,才提前排布。”


    “可听说王爷与林大统领不和,这兵是哪来的?”


    余容雅皱眉,不耐烦道: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