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30 19:12      字数:6168
    2

    “这次你看见了什么样的未来?”


    闪动的聊天框和耳麦里传来的提示音将郑能谅从回忆中拽回了电脑前。


    郑能谅: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我把在盗格空间里看见的任何关于未来的信息告诉你,我们都会受到惩罚。


    热带鱼:谁的惩罚?


    郑能谅: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素问镜,也许是来自盗格空间的力量,也许是命运的无形之手……


    热带鱼:倒也是,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何况这还是你和别人之间的事,我本来就不需要知道。不过,我毕竟知道了盗格空间的存在,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话说,我最近总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不会是遭天谴了吧?


    郑能谅:拜托,惩罚也不可能只罚你一个。它只规定不能透露在盗格空间里看到的未来信息,又没说不能提到盗格空间的存在,我可是一直都严格遵守《盗格七律》的,你就别瞎想了。你身体到底有什么不舒服?


    热带鱼:就是经常心烦、失眠,记性也变得没有以前好了,情绪还有些不稳定……


    郑能谅:我怎么听着像更年期综合症?

    热带鱼:你才更年期!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郑能谅:反正不会是天谴啦,你这些小毛病啊,谈个男朋友就都解决啦。


    热带鱼:哟,男朋友是什么灵丹妙药啊?包治百病?

    郑能谅:当然啦,你想,有爱情的滋润,自然就不会心烦;夜生活一丰富,失眠迎刃而解;记性不好也有男朋友帮你记;情绪不稳定,还可以找男朋友发泄……


    热带鱼:瞎掰,依我看,两个人在一起,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肯定更心烦;男人睡觉打呼、一身汗臭烟臭酒臭脚臭,失眠只会变本加厉;男人粗心大意东西乱放,根本别指望能帮我记;男人喜新厌旧始乱终弃,别把人家气死就不错了……


    郑能谅:嚯嚯,怨气冲天呀,你这打击面也太广了吧。


    热带鱼:这不是打击,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当你对男人完全没有幻想,先入为主地把他们看得一无是处的时候,那么他们在实践中表现出的任何一个优点都会成为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郑能谅:看来,我最初在你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热带鱼:瞧你这话说的,你现在在我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郑能谅:……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浑身充满了正能量吗?


    热带鱼:名字叫郑能谅就充满正能量了啊?那我还叫热带鱼呢,我浑身挂满了带鱼?


    郑能谅:呃,我一直以为热带鱼是热带的鱼呢,原来是热的带鱼。我说带鱼小姐,你究竟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个好东西呢?


    热带鱼:女朋友生日还溜出来上网打情骂俏夜不归宿的能好到哪里去?


    郑能谅:谁打情骂俏了?谁夜不归了……糟糕!

    热带鱼:哈哈,超时要被女朋友发现了吧?还不快去给她暖被窝……


    郑能谅顾不上跟她解释,匆匆打个“拜拜”便下线了,一路飞奔回校。冲到男生宿舍前,已是十一点半。危楼孤立,冷月高悬,铁门紧锁。叫醒传达室老纪的可能性,与叫醒木乃伊没什么两样。而叫醒他的后果,无异于《木乃伊归来》。


    郑能谅知难而退,准备返回网吧对付一宿,不料求知大厦一楼的大门也锁上了。天寒地冻,无家可归的郑能谅只好去向秦允蓓求助。半夜两手空空进女生宿舍容易被当成采花贼,于是他先到夜市买了点见面礼,才踏上了冒险之旅。


    女生宿舍灯火稀疏,门户洞开。看门的阿姨昨天不幸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馒头砸成脑外伤,现在正躺在传达室的床上看《还珠格格》疗伤。普通馒头的威力没有那么大,而西都大学食堂生产的馒头放置三天后,就可以进化成铅球,极具杀伤力,又便于携带,无论聚众斗殴还是暗箭伤人,都能不辱使命。不注意饮食安全的学生们也常常因此被崩掉大牙,每次西都大学举办校园歌手大赛时,总会涌现出不少吐字不清、说话漏风、歌声利尿的杀手型选手,让观众们忍不住问候其祖宗,其实这不能完全归罪于遗传。


    郑能谅从窗户下猫身闪过门卫,健步上楼。这幢宿舍楼在西都大学小有名气,因为此处女生都来自外语系,平均颜值比别处高得多,所以才会出现吉他少年组团求爱的壮观场面,所以才会出现三更半夜空无一人的荒凉情景。除了少数修炼成灭绝师太的独身主义者之外,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基本上都被情场浪子们收割殆尽,留守这座活死人墓的无主之花屈指可数。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雪色浪漫的夜晚,该干什么的和不该干什么的都干什么去了,令整幢楼空余一副灰头土脸的皮囊。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差不多,要不是知道门卫阿姨受伤在床,又听秦允蓓介绍过女生宿舍楼里人烟日渐稀少的现状,郑能谅是绝对不敢出此下策贸然闯入的。能从大浪淘沙的情场追逐中幸存下来的绝非俗类,郑能谅潜行在黑暗中,心中十分忐忑:可千万别碰到出来洗漱上厕所的灭绝师太,声败名裂不要紧,见面礼被抢走就亏大了。


    秦允蓓睡眼惺忪打开门,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她正在做面膜,脸上仅露两只桃花眼,妖媚中透着三分恐怖。郑能谅抬了抬胳膊:“还以为遇到画皮了,差点砸出去。”


    秦允蓓又喜又惊:“老兄,你抱个榴莲干嘛?”


    “这……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榴莲,留恋,多好的寓意。何况我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而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想多了,江湖救急,回不了窝,借个地睡一晚。”


    “被关宿舍外面了?不是送你回宿舍了吗?又跑出去玩了?你过敏好了?”


    “这不是想下楼给你买点水果嘛……没想到老纪那么早就关门了。”


    “鬼才信,进来吧。”


    宿舍里另外几位女生都是好客之人,不过郑能谅很有绅士风度,还是彬彬有礼地对着几张空荡荡的高低铺征求了三遍意见,获得了一致的“默许”。


    秦允蓓看他装模作样的姿态,忍俊不禁道:“玩什么呢,她们早都和男朋友住外边去了,我一个人也懒得打扫,这屋里乱得跟狗窝似的。”


    望门投止的郑能谅马上堆起一脸假笑:“哪里,这样才更像我的宿舍,有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这幢宿舍楼有几十年历史,已是表里如一的老态龙钟,唯一显示生命迹象的只有那东一块西一块往下掉的墙皮,四壁看上去跟长了牛皮癣似的。


    郑能谅弓起食指在墙上叩了两下,听着空洞的回声道:“我觉得你应该在这楼散架之前搬出去。”


    秦允蓓一边整理着床上的布帘,一边幽怨地叹了口气,道:“没人要,只好楼在人在,楼塌人亡了。”


    郑能谅马上察觉道这个话题的导向不对,便不接茬,东张西望一番,挑了一张空铺位,一屁股坐在床板上,看着墙上的挂钟道:“啊,都凌晨一点了。”


    “嗯,赶紧睡觉吧。”秦允蓓说。


    郑能谅就地躺倒:“晚安。”


    秦允蓓一愣:“你睡那里干嘛?”


    郑能谅也一愣:“不然呢?”


    秦允蓓撩起帘子:“我这不有床吗?”


    郑能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什么玩笑,大姑娘的床我怎么能睡?再说,我睡你的床,你睡哪去?”


    秦允蓓比划道:“放心,这床够大。”


    郑能谅脸有些发烫了:“你的意思是……睡一起?”


    秦允蓓撇撇嘴,道:“难不成让我坐在床边看你睡?是不是还要给你哼摇篮曲啊?”


    “呃……其实我习惯一个人睡……”


    “怎么着?你用一个破榴莲就想霸占我的床铺啊?”


    “不是……我是怕我们睡一起,玷污你的清白……”


    “怎么着?你用一个破榴莲就想霸占我的人啊?”


    “……还是算了,这里这么多空铺,给我床被子就好。”


    “被子是还有一床,可褥子和床垫就没多的了,那床板又冷又硬你怎么睡?冻坏了你人家还说我不懂待客之道呢。就这么定了,你睡那头,我睡这头,一人一床被子。”


    “这……这么近,我怕我会想入非非身不由己呀。”


    “别婆婆妈妈了,你以为你想入非非就能得逞吗?别忘了我可是练过跆拳道的。”


    郑能谅心想若再推三阻四未免太不洒脱,反倒显得心怀鬼胎了,便不再坚持,开玩笑道:“那我岂不是要担心我的清白了?要是你想入非非,我可无力抵抗呢。”


    秦允蓓噗嗤一笑:“省省吧,就冲你那什么异性接触什么紊乱综合症,谁敢碰你?轻轻一戳都会晕倒的,亲个嘴还不死我床上了,那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郑能谅担心的也是这个,既然秦允蓓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办了,不过他还是未雨绸缪地提醒了一句:“先说好,不许裸睡,不要挑战我的定力。”


    “哼!”秦允蓓冷笑一声,道,“是不是还要搁杯水在中间啊?就算我裸睡,你这天生的柳下惠还能干出什么事来不成?”


    这话很伤自尊,幸好郑能谅自幼熟读《孙子兵法》,并没有中激将法而冲动地把“什么事”给干了出来。


    “好吧,既然我们愉快地就合宿事宜达成了一致,”郑能谅指着榴莲,提议道,“吃点水果庆祝下如何?”


    秦允蓓有些忌惮:“这么晚了,还吃东西会不会发胖啊?榴莲糖分很高的。”


    “嗨,今天是你生日嘛,何况榴莲很容易坏掉的,要趁早吃。”郑能谅当然不是真心想吃榴莲,而是盘算着用榴莲的霸道气息掩盖他即将释放出的袜子臭味。


    秦允蓓被说服了,端起脸盆拿上水果刀朝洗漱间走去。郑能谅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悠然道:“洗干净点哦,我先上床等你。”


    “啥?!”


    哐啷当!

    洗漱间传来秦允蓓错愕的轻呼和脸盆落地的锐响。


    隔壁的隔壁传来一位灭绝师太深沉的谴责:“不要脸!”


    郑能谅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似乎说了句很重口味的话,他的意思是让秦允蓓把水果刀洗干净点,外头太冷,他先进被窝,可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秦允蓓匆匆洗完溜回宿舍,两人哭笑不得地吃了几块榴莲,便按计划分被而睡。


    “哎哟我去,多久没洗脚了?”秦允蓓在另一头瓮声瓮气地问。


    “千里之刑,死于足下。”郑能谅喃喃道,故意又把脚朝她枕边靠了靠。


    悠悠袅袅的《六月船歌》乘着月色从窗外潜入,如怨如慕,如诗如梦。静静的春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卧一榻,不发生点什么的确很难,所幸这个男的是郑能谅而女的是秦允蓓。秦允蓓真心喜欢躺在身旁的这个家伙,不愿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因为她对“异性接触性障碍型脑神经功能紊乱综合症”深信不疑。郑能谅则更深知两人的肌肤相亲会发生什么,七年前,他还对意外拥有的这股未知力量充满了好奇,而今,他的心里只有敬畏和纠结。因为他发现,很多时候,选择越多,反而越没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