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争辩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9 19:25      字数:13461
    谢如伊听到段煜的呼吸越发急促, 用力去推他埋进她颈间的头,“你怎么了?大白天的注意些!”


    这光天化日的,一个进来侍奉的宫人都没有, 可想而知是段煜吩咐过什么,谢如伊不由得面皮发烫,这让她一会儿如何面对身边侍奉的人。


    段煜不答,抬头吻上谢如伊的唇, 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在她肩背上圈着的手, 用力将她揽进怀中。


    “唔——”谢如伊躲不开, 怕挤到肚子只能将腰往后撤,上面便随了段煜。这狗男人说好只抱抱她的, 这怎么还亲上了, 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

    一阵深深的唇齿交融后,段煜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谢如伊也好不到哪去。这样下去不行,段煜狠下心松开谢如伊,“朕一会儿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甩下她走出房门,留她一人在床上衣衫凌乱, 眼中红红还呆愣地看着他远去。


    “你走了就别回来了!”谢如伊对着段煜的背影气道,这狗男人竟然是刻意来撩拨她,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吗?


    不知道她怀孕也很难受吗?这狗男人竟然还故意整她!谢如伊越想越难受, 被段煜撩拨起的情潮说散就散, 一点儿不剩!


    段煜径直走出房门,去明华宫的一间僻静的偏殿中让宫人抬些冷水进来给他沐浴。佟嬷嬷即刻差人去办, 回来试探着询问:“皇上,奴婢可否能去看看娘娘?”


    “去吧。”段煜压制住身体的异常,但嗓音仍有些不对劲儿, 佟嬷嬷一听就知道,这是事儿没解决。


    真是要吓死她了!这夫妻感情好也不能是这么个好法,她方才真担心皇帝伤了娘娘。


    段煜顾不得下人如何看他,他全身上下都是方才饮鸩止渴后更加生猛的情动,一桶桶被抬进来的凉水看着都觉无用,“再往水里加几块儿冰。”


    佟嬷嬷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泡澡加冰的,既新奇,又心疼皇帝。也不知皇上怎么了,明明一直都克制得很好,莫非……


    宫人倒了一整盆冰进浴桶,大大小小的白色冰块轻盈地浮在水面上,一点点化开变小让段煜心中沉静不少,“都出去,不必来侍奉。”


    段煜等下人都退出去,才解开衣衫迈入水中。即便是夏日,这冰冷刺骨的水接触到皮肤也能令人打个激灵,他这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简直无法言说的糟心。


    他缓缓入水,直到全身浸在冷水中才觉没那么难受。身体渐渐冷静下来,脸上升腾出的热气一点点消散,他被本能折磨得混乱的意识开始恢复,静静靠在桶边舒展身体。


    太后的手真是伸得太长了,他不悦地蹙眉,何时太后才能想明白他不是她手里的木偶,张家也不值得长盛不衰。


    谢如伊也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去缓解身上的酥麻感,被段煜碰过的地方好似沾染了火苗,蹭蹭地热意久久不退,纵然心中怨他不负责,可身体自然的反应也难以平息。


    这时佟嬷嬷进来,看到的就是皇后侧躺在床上领口微微张开,衣衫松散,发丝凌乱的模样。


    “娘娘,你可不能由着皇上来,孩子要紧!”佟嬷嬷劝着。


    谢如伊哼道:“那是自然,他算什么!”


    撩拨完不负责的男人最可恶了,最起码也得对她有始有终嘛,她从书上看到怀孕有怀孕的法子,段煜那么有经验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就是故意的!


    “娘娘,您绝不觉得皇上他……接触了什么阴损的东西?”佟嬷嬷欲言又止,觉她说到这里谢如伊该意会了。但谢如伊眼中清澈无辜一片,佟嬷嬷狠狠拍一把自己的大腿。


    她跟皇后说话藏着掖着什么!这宫里的阴暗事娘娘本就没见过几次,她又是坦坦荡荡的将门出身不知道一些奇怪的药也是正常。


    佟嬷嬷认真自己地解释了春|药这种东西,谢如伊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东西,她只在话本里看到过,段煜竟然是被人下药的吗?


    谢如伊不免焦急,“他在哪?快请太医去看看!”


    “皇上在偏殿泡冰水澡呢!”佟嬷嬷答道。


    谢如伊惊了一瞬,随之哈哈哈地笑起来,段煜也不好过她心气儿便顺畅了,但是泡冰水澡真的能有用吗?

    那什么……不会给泡坏了吗?


    “咳……别由着他,咱们该请太医看还是要找太医。”谢如伊眉目严肃,明明是略有尴尬的话题她却坦然又认真,一门心思为段煜着想。


    毕竟……事关她以后的幸福,两人的感情呢!


    “欸,老奴这就去。”佟嬷嬷行礼退下,到门口转身离去。


    谢如伊起身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裙和头发,想着谁有胆子和本事给段煜下药,除了那两位应该没别人。镜中的她冷冷提一下唇角。


    段煜回来时,谢如伊已经坐在桌前静静饮茶,他一进来,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脸色稍稍泛白的他。


    这估摸着是泡冷水冻的。


    谢如伊冷淡的眼神过来,那意思就是“有什么事你自己赶快交代!”


    段煜说不出口,他去贤嫔宫里谢如伊难免多想,又在那里中了春|药,他如何说得清他跟贤嫔没什么。


    瓜田李下,这光想想就觉他洗不白了。


    “伊伊,此事朕自会处理,你勿多思多想。”段煜想说还是不如做,谢如伊看到了才会信他。


    刚刚谢如伊特意让太医给他把脉,段煜觉自己在谢如伊面前真是没什么尊严了。太医一把脉什么都看出来了,那欲言又止踌躇为难的样子太明显,直接让他黑下脸来。索性太医不敢声张,还不至于闹得宫里人尽皆知。


    “今早我在桃园赏景碰见太后了,”谢如伊放下茶杯,力道稍重在桌面上碰触声响,“她想请源溯大师给孩子算个名字出来。”


    她横眉怒道:“说白了还不是她自己想掺和,我才不要她给孩子取名!”


    段煜走上前轻轻拍着谢如伊的肩膀安抚道:“我们不听她的,那僧人朕看着也不靠谱,太后愿意信奉那就只管好她自己便可。”


    “嗯,我就说你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就等孩子出生就能用了。”谢如伊浅浅一笑,她真是太机智了!

    “哦?那不如朕现在给孩子取个乳名好了。”段煜回道,开始琢磨给宝宝选个什么好听好记的名字。


    谢如伊也很想宝宝有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字,笑得极为开心,“嗯嗯,我听说早点叫小孩子的名字,他会听懂的。”


    段煜认真想着,“那若是男孩儿就叫叶儿,女孩儿就叫花好了。”


    “……?”谢如伊灿烂的笑容缓缓收住,“你……确定?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如此不负责任?”


    她气势汹涌地控诉,方才对她不负责就算了,毕竟他自己也身不由己,现在给孩子取名都敷衍,“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


    “伊伊你别乱说!”段煜上去按住谢如伊的唇,紧张不已。“孩子会听懂的,他会误会。”


    谢如伊直接抬手将他的指头拨开,“那你取个名字这么敷衍?你但凡多读几本书都不会说出这两个随意的名字!”


    段煜解释到:“这是民间的说法,贱名好养活!”


    他选择花叶两字已经很文雅了,早年他随军路过一些村庄时听得那些大人叫孩子狗蛋,狗剩,铁锤,柱子什么的,比他的夸张多了。


    他好生讲了一番,跟谢如伊解释这里面的讲究之处,谢如伊还是不太满意,“我要是叫这个乳名,能跟我爹打起来!”


    段煜:“……那你说叫什么好?”


    谢如伊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满意的,“别人家都怎么给孩子取名的,也是按照你这个说法吗?”


    “嗯……也有不用的人家,这说法还是民间百姓更信一些,朝中不少臣子家中都有例外,”段煜举例道:“翰林学士家的小孙子乳名叫小笔头,刚得的孙女儿叫小丹青……”


    “看看人家看看你!”谢如伊嫌弃地瞥一眼段煜,“到底是翰林院任职的文化程度就是比你高,人家这乳名真好听。”


    “那这样好了,”段煜愉快地决定,“你喜欢这种风格的咱们儿子就叫小叶子,女儿叫小花苞。”


    谢如伊:“……额……也还行?”


    至少比叶儿花儿听起来顺了不少,段煜的文化水平有明显的提升。


    她又问道:“世上东西那么多,为什么你取名一定要用花叶?小动物,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不错啊。”


    “因为朕希望他能像一株小花小草般慢慢成长,从小小的一颗芽儿长成无须你我操心,最好还能照顾你一些的可靠孩子。”段煜摸摸谢如伊的头,“花草坚韧内敛,坚定不移,至于小动物那些太跳脱了,教起来太费力!”


    段煜认真说着,提起太活泼的孩子还很嫌弃的样子,想必是真的如此理由而选择给孩子以花草为名,谢如伊嗤笑他一声,“幼稚!”


    段煜不满,争辩道:“你别不信,朕这是根据观察的小孩子得出来的经验。哪怕不一定准,至少不会差。”


    “好吧,那就听你的。”谢如伊竟觉得段煜说的花草寓意还不错,突然之间也没有那么嫌弃了。以后她肚里的小家伙就是个有名字的小宝宝了,她更加期待他的出生了。


    段煜陪着谢如伊待了一会儿,他发现与谢如伊说话时她心情会变好,暂时忘记一些不是的感觉,他得多抽出时间来陪陪她,不过今日他还得去找太后,这事儿可不能平白忽视了。


    太后在宁寿宫捻动佛珠,这是她从寺中求得,特意带回京的。手中拨着一颗颗佛珠,心中带着诚意去祈祷她所求,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神力推动着她去实现一切。


    她带着干皮的嘴角浅浅勾起,希望侄女那边一切顺利。


    如果一切如她所料,那即便贤嫔不能一次就中,也算开了个头,男人睡了一个女人一次,就会想睡第二次第三次。先皇也曾在某段时间盛宠过几个女人,但毫不妨碍他继续连着宠幸其他女子。段煜到底是先皇的亲儿子,留着他的血,与先皇能有什么不同?

    太后想起先皇,心中郁结一股恶气,恨恨想着男人不都是那个样子?

    她手中不自觉用力,指甲无意间抠在木质的佛珠上,在上面留下月牙状的甲印,这可把她心疼坏了,连忙想着补救。


    佛珠圆润泛着柔和的光泽,光滑的表面摸起来顺滑极了,可这一处月牙印就像是刻在她心头一般,让她擦不掉抹不去,一如她对先皇那个男人不能被时间消磨的恨意与怨气。


    可想想这她早晚能将先皇一生的心血都把控在手中便觉快意至极,强烈的兴奋感给予她前所未有的欢愉,她长长舒出一口气,“皇上在帘月宫呆的时间可真不短。”


    蔡公公攒动嘴唇,他感到太后的心情不太美妙,那吊起的眼角眉梢和下唇的唇角怎么看都不是笑脸的模样,迟迟不敢开口,在太后等得不耐烦瞪过来时他才如实道:“回娘娘,皇上确实在帘月宫待了一段时间,但是此刻已经走了很久了。”


    “嗯?”太后想着,那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正是不解间,贤嫔从外面跑进来,毫无礼仪可言,亦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端庄淑雅的形象,太后心头生气不好的预感,这估计就是……


    “姑母。”贤嫔来到太后面前,皱巴着一张脸,面上是委屈与屈辱,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她看看两侧侍奉的宫人,望向太后。


    太后明白过来,让下人都出去,等蔡公公最后离去还贴心地关上殿门,贤嫔才如汹涌的瀑布一般哗哗往外吐苦水,将表哥对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着,期间掺杂着自己的不甘与愤怒,她就差直接自己动手上了,连这样都不行,她在表哥眼中到底是有多不能看?

    而太后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段煜拒绝承认他是贤嫔表哥的身份上,言成太子已经故去多年。太后嘴角噙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她的孩子死了,多少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她也尽量不去主动想,免得沉浸于过去的伤心事而忽略眼下更为重要之事。


    她知道段煜一直跟她这个母后不亲,毕竟不是亲生的隔着血缘亲疏,她从一开始也没指望他能把自己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看待,只要他能乖一点,一切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就行。可段煜越是长大就越是脱离她的指示,此时更是敢明着否认他与贤嫔的关系,“他这是从未将哀家当过母后!”


    亦或是母后就是母后,但他的生母是母妃。


    贤嫔诉苦完,听到太后的话陷入一阵迷茫。


    太后哼着道:“哀家也该早些认识到的,从他御书房里永远放着百合花,哀家就该懂的,他只念着自己的亲娘。”


    她言语间仍是冷淡的嘲讽,只是这次不是对段煜,是对抱有幻想的她自己。


    可凭什么呢?


    她给了他嫡子身份,顶好的文武师父,远超从前的吃穿用度生活条件。


    她给他的东西,难道不比清妃那个柔弱平凡,只会自怨自艾的女人多吗?


    为什么他就不能听话一些


    太后思绪间一阵恍惚,她想不通,哪怕是她这个在宫里活着大半辈子,斗下无数女子的人都不懂她为何没能将段煜教成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该用他的一切,按着她的想法尽其所能地回报她!

    “姑母……”贤嫔已经入宫一年多将近两年,她用过无数手段想将表哥留在身边,但哪次也不尽如人意,她越来越拿不准表哥的态度,“姑母,您还要我继续做这一切吗?”


    她眼中升起迷茫之色,她为何要一直追着一个皇帝求着被宠幸,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坚持,这一切真的……有对她有利的意义吗?


    “当然!”太后狠狠地呵斥,她看到贤嫔略显无助,几乎想放弃的神色,厉声斥责贤嫔。她不允许贤嫔有一丝丝的思想动摇,贤嫔生来就是被选定配给太子和天子的,哪怕身上有诸多不足,可还有她这个姑母能护着。


    贤嫔眨巴着眼睛眼泪滑落下来,“可是……可是姑母,您早就承诺过我,让我做您的儿媳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您的儿子换了,答应我的事却哪个也没做到。”


    她肯答应太后,极大的原因就是被这条件吸引,可这么些年这就像是一张没有签字画押的无效字据。然而姑母她自己如今已经根本无法兑现这个承诺,她只是在逼迫自己去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咳……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心急!”太后被贤嫔出乎预料的话惊道,“你不该想这些的,不是说过什么都听哀家的就好,你自己不需要去琢磨。”


    太后佯怒着,指着贤嫔的脑袋戳戳,“以后不准自己瞎琢磨这些事,你这蠢笨的脑子能想出什么花来”


    贤嫔被戳毫无反应,宛如一截木头杵在地上,“好,侄女不会再多想,姑母您想想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吧。”


    太后嗯一声,这次下药都没能成,看来皇帝就是对贤嫔没感觉,宁可自己难受,跑出去丢人也想要摆脱,那只能……让贤嫔变成他喜欢的人的模样。


    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太后自信地说道:“哀家听说民间有会制人|皮|面|具的高手,你下次换上跟皇后一样的面容,哀家不信皇帝还能抵抗得住!”她看看贤嫔的身形,与脑中谢如伊的模样对比,“届时你注意调整体形身高,尽量与皇后相似。”


    “至于皇后肚里的孩子……”太后掐指算算,“等那孩子出生了才好处理,那么小的孩子随便发生点什么意外都能夭折,反倒是在母亲肚子里才是最不好动手的时机,你别琢磨着想在哪给皇后使绊子,平白给人递把柄。”


    “那姑母差人去准备吧,侄女等您的安排。”贤嫔颔首行礼,反应是少见的平淡。


    兴奋吗?比不得从前姑母费尽心力给她出主意的时候开心,但也不至于毫无波澜,她又有了新的努力方向,而不是松了口气之后觉这一生望到头一般平庸。


    贤嫔突然羡慕起来旁人的人生阶段目标多是为自己设立,诸如嫁个好郎君生几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和和睦睦地度过一生。可她自己的人生目标依托于姑母和家族的意志,而她为次,她自己能不能过得好并不重要,只要目的达成即可。


    是以姑母在她每一次没能成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都不是安慰她,而是怨她不争气,接着尽快想补救措施。


    没想到这次太后竟然抬手轻柔地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好孩子,哀家怎么会不懂你。”


    她起初也不是没有动摇过目标与信念,可是一旦动摇放弃,那她以前的投入算什么呢?她几次死里逃生,护得住自己的孩子也能压制住先皇的后宫。除了妃嫔间明争暗斗,谋害子嗣,反正只要不是她的,她都不多管。


    她自问尽职尽责地打理后宫一切,不去嫉妒某个被偏宠的女人,可偏偏先皇是个混的,宠妾灭妻抬举了好几个不长眼的女人来跟她对着干,她在同这些女人的斗争中付出太多心血。而后期先皇的糊涂更是让她直接与自己了无情意的丈夫对着交手,她那时的处境有多难,就付出了比那还多几倍的心血去稳固自己的地位,去照拂自己的娘家。


    她同自己的娘家绝不割舍,相互扶持着才走到今日。于她而言,那不仅仅是曾让她背靠,支撑她的家族。在一代代新人换过之后,张家都是年轻稚嫩的小辈孩子,她更觉得此时娘家像是她的一个孩子,需要她来支撑才能壮大。


    可她又能再活几年呢?

    她终究有一日要去阴曹地府,对娘家前途的担忧迫使她步步为营地去谋划一切,让娘家在她百年之后也能长盛不衰才行,届时在下面见了先皇也能嘲笑他,他想做的一切他儿子也做不成,所有的一切都要看她娘家人的脸色行事才行。


    这几乎成了太后活着的执念,她如何能容忍贤嫔的怀疑,努力说服她也是在说服自己,“你只是现在太年轻了,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你只管听哀家的,别多想也别问,哀家还会害你不成?”


    贤嫔动摇的心似乎被太后有力而简短的几句话安抚下来,只是也没有最初认准一股死劲儿的坚定了,她低声道:“侄女都听您的。”


    “你回去等哀家的消息吧。”太后咧着嘴笑着拍拍贤嫔的肩膀。


    贤嫔告退,在走回帘月宫的路上,她思考到底表哥和姑母哪个是对的?她以前从不自己想这些事情,都是姑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可现在她收到两种不同的选择,该何去何从迫使她开始自己的思考,这一开了头,就不是那么容易停下来了。


    等贤嫔离开一会儿之后,蔡公公进来侍奉茶水,忽见太后胸口起伏剧烈极为难受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冲上前给太后顺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去传太医!”蔡公公向外面宫女喊道,却被太后拽着袖子拉扯,他回头,“娘娘?”


    太后摆摆手拒绝,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蔡公公懂了,连忙给太后打开,倒出一粒丹药给太后送服下去。


    吃下去这丹药,太后一时还没缓过劲儿来但心中已然安稳下来。又过了一阵她慢慢理顺气息之后,嫌弃地骂着,“宫中那帮太医哪里比得上大师,哀家既然已经在服用大师的丹药,便不会再用旁人开的药,以免大师知道后不喜。”


    “是娘娘,奴才考虑不周。”蔡公公点头哈腰地赔罪,“那奴才去请大师来给您看看可好。”


    “嗯。”太后答应,将丹药瓶子收回怀中。


    蔡公公去请源溯大师,太后耐心等候。待见到大师脸上便容光焕发,好似年轻了十岁,笑容满面地迎接大师。


    源溯大师赶忙迎上去行礼,起身后关切地急着说道:“贫僧正在炼制丹药,蔡公公突然来请贫僧走不开,但一听是太后您不适,贫僧再无犹豫直接赶来,您可比贫僧那几炉子丹药重要的多!”


    这话太后听得悦耳,宫中人敬她是因身份,唯有源溯大师是真情实意地看中她,“耽误大师正是,是哀家之过。”


    “不敢不敢!”源溯大师谦逊道:“娘娘言重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太后苍老但愉悦与源溯大师和蔼慈祥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正好传进外面段煜的耳中。


    段煜大老远就看到蔡公公在宁寿宫殿外守着,似是在把门,这一走进又听到这样的声音,难免不会多想。太后与那僧人在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清清嗓子,蔡公公闻声转过脸来见到他瞪大眼睛,即刻跪下行礼。跟在段煜身后的小豆子高唱一声,整座宁寿宫都知道皇上来了,殿内的太后也听见了。


    本想再与源溯大师探讨养生成仙之道,但段煜一来就不方便,且段煜前来必定是为了贤嫔之事。她颇为不好意思地对源溯大师歉意道:“哀家这的家事一团糟,让大师见笑了。”


    源溯大师眯起眼睛笑道:“娘娘您都是为了儿孙好,他们就算现在不懂,以后也会理解您的。”


    “他们懂什么,也就大师您看得明白能知哀家所想。”太后的心总算得到一点抚慰,说起话来都不显得刻薄,反而有种与源溯大师如出一辙的慈祥和淡然。


    段煜进来后,正见着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神色越发不悦。


    源溯上前行礼,被让平身之后淡淡道:“贫僧告退。”


    将这一片空间都留给这对母子。


    “皇上能想起来看哀家可真是难得,”太后笑道:“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段煜懒得与太后兜圈子打太极,直接挑明不给太后留一丝装傻充愣的余地,冷声警告,“母后,儿臣对您与贤嫔都是一样的态度,只要你们安分在宫里过日子,那就不会有人动你们,您的母族曾是重臣,别动歪心思至少不会惹祸。”


    他话锋急转直下,厉声道:“可若是贪得无厌,朕也不是什么都任你们取用的。”


    “你你……你如何与哀家说话的!”太后指着段煜的面容斥责,一如她管教不听话的孩子的模样,“哀家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来这么气哀家?”


    太后从鼻间重重哼出一口胸中闷气,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给予儿臣的,儿臣从未忘记,是以儿臣荣养您,愿您晚年长寿安康。”段煜的眼神无惧地回给太后,“可儿臣知道什么能用来报答您,什么不能。您向儿臣的索取更是越界过分。”


    “哀家如何越界?”太后气急,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竟然还敢反过来污蔑她,“你那个死去的父亲,他可有管过你什么,可有管教过自己的孩子?他在宫里处处留寝,那些宫女妃子哪个不是他的女人,光是出生的皇子就有九个之多,可你看看现在活着的还剩谁?只有你和那个疯子似的慎王!”


    “哀家这还没算那些没能生下来的孩子,若是算上,你也知道一个弱小的孩子想在宫里活下来有多难。若不是哀家将你过继到名下,就凭你个毛孩子在生母亡故之后又能活几天。哀家不只是你的母后,还是你的恩人。”


    太后说完自己,又提起娘家,“先皇在世时懒于朝政,多少奏折都是哀家的兄长代为批阅,张家乃朝中中流砥柱,就该世世代代长盛不衰,哀家所求不过这一点,你却给都不愿意给,还到头来怨哀家……早知如此哀家……”


    她说到一半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下去,光是数着自己与娘家这些年来的付出就觉心有不甘,段煜登基后揽过朝政,张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她也无法给娘家人太多助力。


    “那张家封爵荫子还不够?你们是不是手揽权力时间长了,忘了这些本该是谁的?”段煜反问道,声音在这盛夏却如冬日寒冰一半扎进太后心头。


    或许张家一开始确实是作为臣子尽心尽力辅佐君王,但是手握重权也使他们得到了不该有的东西,时间长了滋生野心舍不得放权。张家虽然不至于有胆子谋朝篡位,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他们换种方式也要让皇权与张家紧紧绑在一起。


    太后听不得段煜这狠狠剖开她内心深处的话,这话令她恐惧她不敢认下,当即反驳,“你刚刚登基,还不够稳重,哀家与张相多帮衬你一些你还不识好歹,觉得哀家狼子野心?”


    “朕的不够稳重,是你们想象出来的。”段煜无情地接着打在太后脸上,“而朝堂的不稳,多是张相见不得朕选拔臣子上位出来搅浑水。”


    太后被逼得哑口无言,情急之下拿着茶盏就往段煜身上砸去,“逆子!”


    “就为了皇后,你要如此顶撞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