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7-3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7 18:36      字数:10371
    雾山两日行程纷忙,除开拉票会还有大票媒体记者排着队来采访,第一日收工,王一苒的父母宴请林知鹊与摄制组,好菜好酒,配这座城市的浓重烟火,席上热闹,王爸爸嗓门大,一晚上颠来倒去不知说多少次:“我看啊,王一苒这周五肯定被淘汰!我早都说,唱得又没多好,长得也不如别人漂亮,非要做什么明星梦……”


    他想被反驳,想听人夸耀他女儿,又怕女儿被淘汰丢自己面子,要提前给自己搭个台阶,心思浅显得像杯中快要溢出来的酒,什么好处都想独占尽。


    林知鹊不承情,一杯酒都没有喝。


    她问王一苒累不累,要不要散席休息,王一苒笑着摇头,侧身与她耳语:“我没关系,就让他们高兴一次吧。”


    她也就不再说什么。明明为之受伤却无法斩断的亲子羁绊,是包括她在内大多数人难解的课题。


    八点半,她中途离席,去打电话,先打114号码百事通转锦城某酒店前台,再让前台转6024房,电话响到最后一刻无人接听,看来杜思人没有在房间里偷懒。席散,她在酒店房间里淋过浴,十一点半,盘腿坐在床上,打电话到电视台大楼的门卫室,说自己落了东西想去取,门卫大爷在电话里说:“啊?都好晚咯!楼里全关灯了,全走了,一个人都没了,明天再来!”


    她丢开手机躺下。


    这一天结束了,每个人的这一天,各不相同。


    *

    次日。华东。


    林知鹊满心忐忑,穿着一条衬衫长裙,领子与袖口都平整熨帖,是她前一天特地让林澜为她熨过。林澜问她去哪里,她不说。


    杜慎要派车来接她,她百般拒绝,自己乘公交车,中途反悔提前下车,在站台上左右踱步,等到下一趟车来,总算再次鼓起勇气,上了车继续往杜家去。


    杜慎问她几点去,她不说,只说下午,中午,再问又说傍晚,她太怕到了之后发现有人特意在等她。


    终于,自公交车上下来,九曲八弯,走到了杜家庭院的大门口。


    她正要按门铃,发现门竟没有锁,好像有人知道她紧张,特意要帮她免去门前的等待。


    她深呼吸走向宅子,走了几步,院中忽然窸窣一下,她吓一大跳,扭头才看见那位老太太站在花树后边,探出头来发现了她。


    “你好,你来了。”杜家的老太太长了一对月牙眼,笑时弯弯,连眼角皱纹都十分柔和。


    杜家的那个女儿就遗传了这样一双眼睛。


    林知鹊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给月季除蚜,月季花期长,又好看,就是太招虫子喜欢,现在天气热,更要小心呵护。你过来看。”


    她十分谨慎地小步挪动,走到那颗嫁接的花树下。象牙粉色的月季花缀满枝头,开得很好。


    老太太手里的活儿不停,“你爷爷说你胆子大,一个人坐公交车来。我说这有什么的,叫他少看不起人。”


    她竟十分自然地说出“你爷爷”,就像她确实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孙女一样。


    林知鹊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叫知鹊,对不对?知心的知,报喜的鹊。”


    “……是世人皆知的知,声名鹊起的鹊。”


    “哦,这两个词也很好。我呢,我叫任洁,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任,纯洁的洁。我今年59岁。你爷爷叫杜敬光,比我大三岁。我们以前不知道有你,所以没有来看过你。”


    “……不用看,又不是什么好事。”林知鹊嘟嘟囔囔。


    老太太停顿几秒,“怎么不是好事?见到你,我很高兴。你帮我把那边的剪子拿来,我们把这些乱掉的枝叶剪一剪。”


    她挂着不情愿的表情,乖乖走去拿了来。


    老太太一边使唤她干这干那的,一边与她聊天,给她讲养花的门道。


    她只有唯唯诺诺地听,偶尔嗯声应着,想了半天,嘴里冒出一句:“我期末考考得还可以,有年级前二十。”


    “有这么好哦?那你在学校里,开不开心?”


    “……还好。”


    “是吧?我想应该也是,好看又大方的女孩子,在学校里都是很受欢迎的。”


    “我才没有大方。”


    “说大方不承认,说好看就照单全收咯?”


    林知鹊红了脸。


    虽说她确实觉得自己很好看。


    “除了杜慎,我还有一个孩子,是女儿,她最近比较忙,下次她来,我再介绍给你,她跟你一样,也是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女孩子。”


    “我知道她,我在电视上看了。”


    岂止是在学校很受欢迎,现在应该是受全国人民欢迎才对。


    “你看啦?我女儿很不错吧?”老太太表情生动,得意得可爱。


    “我又没有女儿,我不跟你比。”


    “我可没有要跟你比嘞!”老太太嘿嘿一笑,剪下几枝花来,“走,我们进屋,把这几枝花插起来。你爷爷估计等着急了,一直念一直念你还没有来,烦死他。你要帮我拿花吗?”


    林知鹊乖乖接过那几枝花。


    老太太笑夸:“嗯,这个花拿在你手里,更好看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睛又瞟向房子的窗户,想照一照自己的影子。


    “那个,你女儿在参加比赛,你们怎么不回去陪她?”


    “干嘛要陪她?唱歌跳舞什么的,她最厉害了,我们不在,她也会做得很好的。杜敬光倒是想回去,我看他也不是想回去陪女儿,是想去上电视!我是觉得无所谓,小孩子有自己的人生,对不对?她尽情享受她的精彩,我们就做她的观众。哪天你也会长大,会往前走,有些东西,你如果不想要,就把它远远甩在后头好了。”


    说话间,她们走进了房子里,开门声响引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杜家的老先生手里攥着一份报纸,赤着脚就从起居室跑到了玄关,鼻梁上的眼镜都跑歪了,老太太嫌弃地噫他一声,那副模样,逗得林知鹊也笑。


    老先生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来啦?等你好久哟!外边热不热?要不要喝点冰可乐?还是你饿啦?一路顺利不?没有陌生人跟你搭话吧?”


    林知鹊有点小小的紧张,只好直摇头。


    老太太骂:“那么多问题,烦死了,不知道一个一个问!”


    “摇头是什么意思呀?不饿?还是不渴?还是不喜欢可乐?那豆奶喜不喜欢?我们从锦城带来的嘞,这里没有的!”杜老先生好像是个话痨。


    林知鹊终于说:“那我喝可乐。”


    “哦,不要豆奶呀。”老先生一脸失落,“那我去给你拿可乐哦。”


    老太太:“神经病,不是你自己先问人家要不要喝可乐呀!”


    换了拖鞋进屋,杜家仍然如上次来一样空荡,老太太开始插一瓶花,杜老先生拿三个杯子,帮她倒了三杯不同的饮料要她挨个喝,她有些不好意思,在沙发上坐不住,起来到处溜达,想躲避这让她不适应的亲切。


    她第一次在这间大房子里仔仔细细地到处走了一遍,从前她是不敢的,不知哪个角落就会遇到对她流露轻蔑的人,当然她也不屑参观这房子。


    她走上二楼,经过杜慎的书房。


    书房……


    “鹊儿?”杜慎的声音。


    她走进去。


    杜慎倚在沙发上,正在看某本金融期刊。


    “见过你爷爷奶奶了?”


    她嗯一声。


    爷爷奶奶……如果可以不要爸爸,只要爷爷奶奶就好了。只能全要的话,她就谁都不要。


    “除了爷爷奶奶,你还有一个姑姑,你知道吧?”


    “我知道。”她打量杜慎一番。杜慎看起来是个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你为什么不像她一样,去电视上唱歌跳舞?”


    杜慎笑一声,“什么?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说,她看起来才像他们的小孩。你一点也不像。”


    杜慎放下手里的杂志,抬起眼。


    他向她投来一道如冰刃般的目光。


    林知鹊不自觉地小小退了一步,她刚刚才松懈了一些的情绪瞬间紧绷起来。他是一个能够给人以紧迫感的可怕的男人。


    杜慎站起身,“小朋友,你要知道,对你来说,唯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孩子。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至于谁是你的爷爷,谁是你的奶奶,谁是你的姑姑,爸爸说谁是,谁就是。你晚上想吃什么?爸爸让丁嫂去买。”语毕,他离开了书房,林知鹊听见他走下了楼梯。


    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这句话寒气刺骨。


    她浑身冰凉,原地站了半分钟,才从刚刚的紧迫感中喘过气来。


    书房里只余下她一人,她环顾一遍,之后轻手轻脚走到杜慎的书桌旁,逐个拉开书桌的抽屉,又逐个关上。


    她拿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我等你五分钟,你要看什么资料?

    数分钟后,她极力装作镇定地下楼,刚刚从外边回来的丁嫂在与杜老先生说话:“还真是不知道,那个电视上的方言,就是和杜小姐一起参加节目那个呀,他们家还是我们的邻居,就住在东区那边的联排别墅!哇,我刚刚路过,看到来了好多长*枪大炮,是来她们家拍电视的呀!”


    杜老先生听了,兴奋得要命,见林知鹊下楼来,问她:“怎么样?要不要跟爷爷去看人家拍电视?”


    她正好心虚,马上一口答应,立刻跟着出了门。


    出了门大概七八分钟脚程,走到一栋已围了许多群众的别墅前,老先生带着她挤到前排,很兴奋地与她说:“哎哟,你看,原来电视是这样子拍的!你姑姑也参加了这个节目嘞!你也跟我们回锦城去玩好不好?爷爷带你去看姑姑比赛,我们一起上电视!”


    她四处张望,没有看见方言,别墅的院子里有许多扛着器材的工作人员,这会儿,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一直走到院子大门外。


    那个女人就是朱鹤。


    朱鹤走出正在录制的屋子,准备给林知鹊打电话交代几件工作上的事。


    院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她的脸上挂着招牌的微笑,到处环视了一圈。


    人群的最前头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她想,倒是长得挺标致的,好像有几分眼熟,不知道是像谁。


    她低下头,翻找手机通讯录,按了几下,她停顿下来。


    她忽然想不起自己要打电话给谁了。


    脑袋空白了好几秒,她转过身,终于回过神,拨通了林知鹊的电话。


    *

    篮球咚一声砸在篮板上,没有落入篮网。


    杜思人笑,球场边的一大帮男孩女孩也哈哈取笑她,她对正在运转的摄影机奋力挥手:“剪掉剪掉!重新来!”


    她穿着中学校服,白色黑条纹的短袖运动服,简单清爽,腰腹瘦削,双腿修长。路小花在场边大喊:“杜思人你行不行啊!”


    拍摄工作自中午开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杜思人在录制中介绍了自己成长的各个地点,又在学校的篮球场上跳了一段舞,天气太热,她的妆补了好几次,现场导演终于大喊:“好休息一下,思人的部分拍完了!一会儿请每位同学都来拍一个单人采访!”


    她走向球场边的观众席,在路小花身旁坐下。


    参加比赛以来,她们有近两个月不见了。


    路小花揶揄她:“啊呀呀,看你离了我瘦成什么样了。”她拿纸巾让她擦汗。


    杜思人傻里傻气地把纸巾贴在额头上。


    她对路小花说:“手机借我。”


    “干嘛?你的呢?”路小花掏出手机递给她。


    “被没收了。”


    “你要打给谁?”


    杜思人答:“打给没收我手机的人。”


    “啧啧。要不要我帮你找?我存了她电话。”


    杜思人十分得意地打出一串数字,“当然不用,我会背的好不好?”


    路小花骂:“恶心!”


    电话响到最后一声,转入忙音。没有人接。


    杜思人瘪嘴挂掉,将手机递还给路小花。


    路小花半是嘲笑:“啊呀呀,人家不接你电话呀。伤心了吗?还是你的花姐好吧?”


    她伸手揽过杜思人,让杜思人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杜思人哼了一声。


    朋友们一个接一个起身去录制采访。杜思人觉得有些累了,靠在路小花的肩上,有将近十分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路小花像哄小孩睡觉一样,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脑袋。


    “最近是不是很累?”


    “嗯。”


    “别给我丢脸听见没有?”


    “那是当然。”


    “等你比完,带你去吃火锅。”


    “好。”


    路小花起身去采访了,塑料椅上只剩她一个人。


    采访拍摄的地点在球场的另一头,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见很热闹,她本应是今天的主角,但此刻,她远远地独自坐在一旁。眼下是暑期,学校里除了这个球场,到处都很空荡。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的爸爸妈妈也在这里工作,除了上学,她很小时候就开始出入这里。然而此刻,这熟悉的地方竟让她觉得有些遥远,哪怕她就坐在这里,就身处其中。


    她好像走了太远了。


    她将长长的腿屈起来抱住,什么都不去想,坐着坐着,又闭上了眼睛。


    因此,林知鹊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人揭掉了她贴在额头上的纸巾,她睁开眼,听见她的声音说:“白痴。”


    林知鹊坐在她身旁。


    她愣愣地看了她好几秒。


    “看什么?”林知鹊反手用那张纸巾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笑逐颜开,伸手去揭,“你不是说今晚才回来?”


    “没办法,我开车太快了,天没黑就开到了。”林知鹊问:“你今天表现得好不好?”


    “当然好。”


    “投篮投八次才投中也算好?”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你偷看!”


    林知鹊反击:“你自己没看见我。”


    “那,那是你来了也不告诉我!”


    “你就是没看见我,眼里没有我。”


    “谁说的?我有!”


    “没有。”


    “有。”


    “没有。”


    “有。”


    “有。”


    “没有。”


    “终于承认了。”


    杜思人发觉上当,跺脚跺得人仰马翻。林知鹊得逞,口头占了上风,嘴角含笑不搭理她的抗议。


    她们望着远处的摄制组。


    林知鹊不耐烦说:“她们还要多久?这里好热。”


    幸好临近傍晚,日头也不那么毒了。


    杜思人站起身来,林知鹊向上瞟她。


    杜思人说:“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你去玩。”


    “去哪里玩?”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嘁。”林知鹊也站起来。


    “真的!不信你去问路小花,以前我上学的时候,我们学校好多人都认识我的!”


    “得意什么?”


    “也没有啦!”杜思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她带着她自球场边偷偷溜走,自小路绕行,走到红砖搭建的教学楼。两个人上上下下逛了一通,跑进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杜思人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只有些滑稽的鸟。


    她说:“你看,这是你。”


    林知鹊皱眉,“这么丑?”


    杜思人自我欣赏了一番,“我觉得还可以吧?”她又画了一个不太圆的太阳,“这是我。”


    “自比太阳,臭不要脸。”林知鹊拿过她手里的粉笔,又在鸟的头上画了一片云。


    “干嘛?这是谁啊?”


    “谁也不是,你太晒了,晒到我了。”


    杜思人不服气地找出一根黄色粉笔,涂了厚厚几笔,像阳光穿过那朵云一样。


    林知鹊从讲台抽屉里掏出一把超大号直尺,笑眯眯地问:“你要打手心,还是要打屁股?”


    于是杜思人只好又给鸟画了一把阳伞。


    林知鹊指使:“再画一个墨镜和防晒霜。”


    “有没有那么夸张哦?”杜思人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照画。


    在黑板上留下这一幅稀奇古怪的画作之后,她们又溜到教学楼背后,走过夹在两栋楼中间的一条窄道,再之后就没有路了,是一小片空地,被学校最外围的围墙围着。


    围墙根下栽了一棵树,树下堆了大片无人清扫的落叶。


    这里看起来像是学校修建时被不合理规划浪费掉的空间。


    杜思人说:“老师们从来不会到这里来。我每次逃课,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林知鹊望一眼脏兮兮的白色围墙。


    “这么高?”


    杜思人很快地助跑了几步,跑到墙根下,一脚踩上那棵树干上某个突出来的树结,猛一下翻上了围墙。


    围墙的另一端是学校的后巷,本就人迹罕至,暑期更是全无人影。


    她回头看林知鹊:“你要不要也试试?”


    林知鹊断然拒绝:“我不要。”


    “来嘛。你跳不上来的话,我保证不笑话你。”她向她伸出手去。


    “谁跳不上去啊?”她成功激怒了她。


    林知鹊十分谨慎地将所有落脚点看了又看,就在杜思人坐在围墙上优哉游哉的时候,忽然一口气发难,助跑后踩住树结,杜思人吓得马上伸手去接,有一瞬间,她还以为她们要一起栽下去了,但是没有,林知鹊准确无误地将一只手递进了她的手里,借着她的力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围墙。


    她将她拉了上来。


    她们一起坐在了围墙上,她握着她的手。


    林知鹊说:“松开。”


    虽这么说,却并没有挣脱。


    杜思人不答话,也没有放手。


    她说:“高三那年,就是在这条巷子,我一翻上来,看到有一帮小混混在追一个女孩。我就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喊大叫。”


    “叫什么?”


    “……叫老师,叫警察,还不小心叫了一嘴我爸。”


    “没出息,就知道搬救兵。”


    “那我害怕呀。”


    “胆子小,还爱管闲事。”


    杜思人又说:“走出这条巷子,有一个公交车站,那时候我每次逃课,都搭公交车去溜冰,要么就去看电影。”她低头看了看巷子的地砖,“要不,我们逃跑吧。”


    林知鹊问:“你想逃跑吗?”


    这围墙太高,墙外没有落脚点,一旦出去,就无法原路返回了。


    杜思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笑说:“你应该不喜欢逃跑的人吧?”


    “我不喜欢。不过,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少拿我当借口。”


    “好吧。是我自己不喜欢逃跑。”


    林知鹊说:“不跑的话,未来,可能会辛苦,会有很多坏人,到时候,再怎么叫老师叫警察叫爸爸都没有用了。”


    杜思人望向林知鹊的眼睛。她们坐在高墙上,牵着对方的手。


    杜思人说:“嗯,我不跑。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