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医院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2 18:33      字数:5278
    很多时候商渝会觉得世界是一团被无形巨手揉搓后的废纸团,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包裹住正中渺小的自己,往哪里看都是不清楚的。


    在其余的事上他可以无所谓地继续过下去,但此刻商渝抓着聂文柏的手下车时,更加坚定了要刨根问底的心。


    他想要看懂这个男人。


    夏日的停车场闷热到几乎能令人窒息,商渝将自己的手从聂文柏掌中抽出来,解开了两颗扣子。


    接着又被聂文柏不容拒绝地抓住手腕扯到墙边,男人垂着眼重新替他系好扣子,说:“里面会冷,再忍忍。”


    商渝啧了声,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仰着脖子抱怨:“等下再扣。”


    他的眼神落在聂文柏同样穿得严实的衣服上——这男人早上原本是要去上班的,穿着夏款的藏蓝西装和手工定做的皮鞋,连领带都好好地待在脖颈上,一点被热到的表现都没有。


    商渝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对上聂文柏的视线,说:“您倒是挺能忍呢。”


    也不怕憋出病来。


    聂文柏的目光堪称冷静,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转身牵着他往电梯走。


    商渝问他:“或许您应该知道,看病得先挂号?”


    “知道,”聂文柏没回头,“你睡着的时候挂的。”


    “上车的时候?”商渝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歪过头对聂文柏笑,“我刚才还忘了。您是怎么把我搬上车的?”


    “背,还是抱?”


    他微微眯着眼,神情带着点狐狸似的狡黠,聂文柏瞥了他眼,说:“走路要看路。”


    “这不是有您在么,”商渝肆无忌惮地说着暧昧的话,“我猜您是抱我上车的。”


    说着商渝忍不住在脑海中构思那时的场景,他的身形跟娇小绝对沾不上边,手长脚长的,骨架也不能算轻,但跟聂文柏比起来,还是小上了一圈。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男人过于优秀的肩宽和腰臀,西装能将那些肌肉修饰成无害的模样,却没办法掩盖始终很强烈的力量感。


    说不定一只手就能把我抱起来,商渝想,聂文晋那点为了泡妹练出来的花架子简直没法跟自己哥哥比。


    就在他不着边际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聂文柏突然开口:“嗯,你猜对了。”


    他坦坦荡荡,话语严谨:“家里只有许姨在,聂文晋联系不上。”


    很合理的解释,商渝噢了声,很无所谓地说:“联系上了他也不会管我。”


    “那是他做得不对,”聂文柏说,“我会跟他聊聊。”


    “可别,”商渝明显不信他的话,“他才不会听你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之前早就说过这话了。”


    但聂文晋这段时间也没有骂过聂文柏多管闲事,看来除了吃早餐的那次外,聂文柏根本没跟聂文晋说过这些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聂文晋最近忙着跟颜星鬼混,没空理这些。


    聂文柏的确没有跟自己弟弟说过这些,聂文晋只会在各种胁迫下装出点表面样子,万一商渝真以为他浪子回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错误的感情不应该继续,商渝值得更好的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聂文柏带着他站在角落,一手撑在商渝身侧,隔开了其他进电梯的人。


    商渝越过他的肩往后看去,电梯里其实挤满了人,小孩的哭声刺耳地在另一个角落响起,高热令他有些头痛地闭上眼,胸闷到想吐。


    如果不是聂文柏,他绝不会踏进医院的大门。


    商渝对医院有着奇怪的抗拒——他把这归咎于自己对喧嚣拥挤人群的厌恶,还有曾经在医院中的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可聂文柏只是站在这,就奇怪地将所有他讨厌的事物都隔绝在了身外,本来应该将他弄得精神衰弱的焦虑并未如约到来,商渝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搭在自己后颈上,将自己往他的肩上按去。


    “很累?”聂文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别靠在电梯上,脏。”


    恍惚间商渝居然产生一种“他真的很在意我感受”的错觉。


    于是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心中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滋生。


    “聂文柏,”商渝很轻地叫了声眼前的男人,“谢谢你。”


    他的道谢来得突兀而莫名其妙,聂文柏只是嗯了声,让商渝怀疑他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也对,毕竟连商渝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好像只是脑海中有了这么个念头,于是就说出来了。


    换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直到出了电梯,商渝才听见他跟自己说:“不用觉得抱歉。”


    商渝愣了瞬,聂文柏牵着他的手,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他侧过身,不明所以地问他:“什么?”


    聂文柏摸了摸他依旧滚烫的额,平静地陈述:“你不是麻烦。”


    “谢谢”这个词往往被人用来回应旁人的善意,因为无法即刻偿还,所以用这种方式缓解心中的无所适从。


    虽然他无法确定商渝是不是这么想的,但这么说总没有错。


    商渝是一只娇贵的,需要顺着毛哄的猫,爱抚和柔软温暖的巢穴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


    医院里总是很多人,商渝等得昏昏沉沉,不由闭上眼打瞌睡,神思涣散间聂文柏似乎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离开了会,回来时商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支体温计。


    “你自己来用?”聂文柏低声问他,声音像隔了层雾般听不太清,“还是我帮你。”


    商渝也没管他说了什么,只胡乱点点头嗯了声,重新闭上眼,聂文柏抬手托住他的脑袋,拇指揉搓着几缕被汗水濡湿的发,在一片滚烫的触感中有点好笑。


    都这样了,还不打算来医院。


    他单膝跪在商渝身前,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肩上,动作轻柔地解开几颗扣子,将温度计塞了进去。


    “商渝?”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传出,商渝含糊地嗯了声,问他:“到我了?”


    “还有一会,”聂文柏说,“你先站起来,别把温度计摔了。”


    商渝有点烦,但还是迷迷瞪瞪地顺着他站起的力道起身,聂文柏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两个长腿男人就这么用怪异的姿势挤在医院的座椅上。


    商渝被他的动作弄得清醒了片刻,身体有些僵硬,聂文柏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手掌插进他柔软的发间,带着他靠在自己肩头。


    “这样睡舒服点,”他说,“我刚才问了,大概还要半小时。”


    商渝发出意味不明的单字音节,今天的聂文柏实在不对劲,温情到让他觉得陌生。


    会有人对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那么好吗?

    商渝不太相信,但他没办法在病中思考聂文柏的用意,也想明白对方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


    但他在短暂的怪异后迅速地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嗅着男人身上很淡的香水味闭上眼。


    总归对我来说是好事,他想,说不准这老男人是真开窍了,想跟我发展段亲密关系呢。


    人总该有点梦想嘛。


    ……


    商渝对自己的病情有些误判,他烧得很厉害,以至于在聂文柏将温度计送回分诊台后就立即进了急诊,医生直接给他开了现在已经很少用到的吊针,让聂文柏带着人去输液。


    聂文柏的神情始终很冷静,只是下颌显得十分紧绷,商渝被他暂时放在了输液区坐着,离开聂文柏后他迅速在医院的吵闹声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变得清醒,睁着眼坐在角落的位置发呆。


    现在的输液区几乎没有人,他环顾了一圈,只有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女人脸色苍白地靠在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肩上,很亲昵地说着什么,商渝收回视线,莫名想起了刚才的自己跟聂文柏。


    好像要比他们更亲密一点。


    他烧得浑身骨头都在疼,思维倒是很清醒,聂文柏今天的各种出格行为在他脑中来来回回打着转,最后汇聚成一个让商渝心生欣喜的结论:

    自己对聂文柏来说,的确是特殊的。


    或许在事情发生的当下他会因为不确定而选择转而言其他——毕竟再遇见聂文柏也不过是这个月的事,当年商渝追聂文晋时花了三个月,像聂文柏这种正派男人只会更难搞。


    不过特殊也不能说明什么,商渝慢吞吞地想着,又不是只想玩玩,单单在聂文柏心里变成“特殊的”可完全不够。


    他要成为聂文柏喜欢的人。


    角落那对情侣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块地方还有人,男人低头亲了下女人的唇,商渝礼貌地收回视线,不再往那边看去。


    这让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他无聊地望着外面的走廊,终于在许久之后看见提着药水回来的聂文柏,对方站在门口,第一时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商渝,”他听见聂文柏呼唤自己,“过来。”


    商渝应了一声朝他走去,让自己露出个微笑。


    “缴费的人很多吗,”他伸手去拿聂文柏手里的袋子,“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回去吧。”


    他盯着聂文柏的眼睛,故意说:“我怎么把医药费转你?”


    商渝总是很擅长用试探达成自己的目的,如他所愿的,聂文柏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说:“不用,我陪你。”


    他用空着的手抓住商渝,往护士台走去。


    “医药费不急,”聂文柏说,“可以先加个好友。”


    商渝满意地挑了挑眉。


    在和聂文柏重逢的半个月后,他终于要到了男人的微信。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指凌晨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