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2 18:30      字数:7577
    姚春兰那几下刺得很用力, 朱阔被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抬回衙门,郎中还没来得及请,便一命呜呼了。


    顾风檐和霍端属于嫌犯, 被收押在衙门柴房里, 外头官兵捕快围得犹如铁桶……而姚春兰则被收押县狱, 只等明日提审。


    朱阔虽只是个小县官, 但有人竟敢如此猖狂,刺杀官员, 这事非同小可,师爷当机立断, 连夜遣了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州里,将此事上报了府君。


    黔墨县隶属乎州,府君是个刚到任的新官,姓裴。


    甫一听闻黔墨县县令被一妇人所刺身亡,裴府君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是震惊,刚到任才没多久, 下辖县便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于是裴府君对此事十分上心,天还未亮他便安抚了刚成婚不久的夫郎,连夜赶到了黔墨县衙门, 清晨时间方到。


    裴府君身着青色官府,头顶乌纱, 入了黔墨县衙门公堂,陪侍者仅一看墨书童。


    师爷眼见着朱阔一命呜呼, 便想另谋后路, 而眼前的裴府君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见他笑得谄媚,对着裴府君恭敬一礼,“裴府君舟车劳顿,我等有失远迎,后堂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为您接风洗尘。”


    茶水点心自然只是客套话,重点是后堂里美人酒宴……师爷跟在朱阔身边这么多年,投机取巧阿谀奉承的技量学的炉火纯青,当官的,不就贪那点儿东西么?

    几杯美酒下去,他的地位保管稳了。


    裴府君是今上紫宸殿亲点的探花郎,下放地方几年,日后回京是要入三省辅佐今上的……能跟着他,后半辈子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师爷当即把人往后堂请。


    岂料裴府君虽不过弱冠之年,心里却清如明镜,他看了师爷一会儿,接过小侍奉上的茶喝了一杯,“接风洗尘便罢了……朱大人尸首可验过了?姚氏等人也一并带上来吧。”


    师爷愣了愣,正欲开口,却听裴府君身边的墨书童开口答道:“回府君,朱大人尸首我已差人查看过,并无异常,姚氏和另两个涉案人正关押在后院,我已将他们带了来,正在堂后押着。”


    “唉这……”书童安排的井井有条,几乎没了师爷的用武之地,他不禁不满道。


    裴府君冲书童点头,“传。”


    接着又对师爷单薄地笑了一下,“秦师爷见笑,我在府中用惯了他,这些琐事便叫他做就好,你歇着。”


    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师爷敢怒不敢言,就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憋了一肚子火,就这么被架空了。


    书童得了令,即刻亲自带了几个人去堂后提人……


    顾风檐和霍端昨夜被关在柴房里一夜,睡不得好,大清早地又被一兜冷水浇醒,浑身湿淋淋的正在后堂等着人问讯。


    朱阔死了,来审人的自不会是什么小官,光看着堂中一群捕快官兵忙里忙外的收拾,顾风檐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这人大概率会是州府级别的官员。


    “霍总,你可知晓乎州府君是个什么人?”顾风檐抬袖子揩脸上冷水的时候,借由遮挡,问霍端。


    冷水浇过来时霍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水没及外衫,他便脱了给顾风檐披着,“府君?阿檐认为来得会是他?”


    两人刚开始本来是跪坐在地上的,此刻却到了两把交椅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衣服。


    旁侧看押的捕快当即拔了雪亮的刀,“谁准你们起身的?!还不跪下!”


    霍端凝他一眼,给顾风檐压了压领子,冷冷一笑,“五更天露重,你拿一盆冷水把我们泼醒……我这夫人向来体弱,若是泼出个三长两短,届时府君还未提审,这罪名你可担的?”


    这捕快上任不多几天,平日就不担事情,只是个跟走打杂的,方才是想彰显自己的官威,就对他们没怎么体谅,此刻霍端这么一唬,再看顾风檐脸色苍白。


    顿时有些心虚。


    这两人可是嫌犯,府君今日来,衙门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要真如这汉子所说,他夫郎出个什么意外,届时府君震怒,他还有命活?

    思及此处,捕快神色有些凝滞,心里害怕起来。


    霍端趁热打铁,“我夫人现在浑身湿透了……这么下去多半会引发旧疾,劳烦你拿个火盆来,好把衣服烘干。”


    捕快被霍端唬得一愣一愣的,闻言立马去烧了个火盆来,叫两人烘干衣服……其他的事,他便也不管了。


    顾风檐浑身都是水,穿堂风一过,冷的嗖嗖发抖,有外人在,他不好脱理衣,便只把外衫解下来叫霍端给他烤干,自己裹着霍端的。


    “你这么两句给人唬的,小捕快等会儿反应过来怕要找你麻烦。”他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擦着脸,顿了顿,拧眉,“也不知道姚氏怎么样了,此回我们失算,反倒拖累了她,早知道,不如不叫她见朱阔。”


    霍端笑了一下,“来的是裴府君,他不会为难姚氏。”


    “为何?你又怎知一定是裴府君来?”顾风檐坐直,疑惑道。


    “方才问说是府君来,那捕快未曾反驳,乎州官员众多,可府君就这么一位,”霍端把衣服翻了个面继续烤干,“来的必定是他。裴府君到任不久,今上亲点的,俗话说「新官到任三把火」,且先不论他为人,单就朱阔私底下做的那些事,随便挑出一件,都够这位新官高升几节的。


    他要做出政绩,需得有个破口,才好大兴改革,祛陈除疴……阿檐以为他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笑看了眼顾风檐,拨了拨火盆,“咱们和姚氏算是给他递了把最锋利的刀,叫他在官场上劈开条平坦大道……是他的贵人呢。”


    顾风檐垂眸凝思,“可姚氏杀了人,还是朝廷官员,裴府君愿意网开一面,可朝廷要是追责下来……”


    霍端把衣服抖了抖,递给顾风檐,“朱阔这人结党营私,这么些年没少贪,姚氏杀了他也就是为民除害,至于朱阔上头的人……就跟我们无关了。”


    朱阔不过一个县令,都敢如此猖狂,只怕上头人来历不小……历朝历代党系斗争层出不穷,天高黄帝远,平头小民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哪里还管得了再多。


    “希望如此。”顾风檐接过衣服把霍端的外衫要往下脱了还给他。


    “信我的分析。”霍端抓住衣服又裹到他身上,“别脱,两件都给你穿,小心凉着。”


    顾风檐由着他把两件外衫都裹上来,才想起他们这么一被抓,只怕霍家人都要急死了。


    “我们这么被带走,阿爹只怕要急死了,还有姑母他们……”他担忧道。


    霍端本想亲亲他安慰的,不远处却有守着他们的几个捕快,到底怕顾风檐打他,便借由披衣服的机会把顾风檐抱住,高大身影将视线挡的完完全全,“一会儿就能回家,别担心。”他垂头亲顾风檐发顶。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甲胄碰撞发出的锐利金属声。


    霍端笑了笑,并未回头,“来人了,能回家了。”


    顾风檐扭头,果然见到一个瘦削男子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往他们这里走,沿路捕快官兵弯腰行礼,一派殷勤。


    那男子穿的都是上等的布料,满脸肃态,走上来先打量了他们一番,随后挥手,“带他们去前堂,犯妇姚氏也一并带过来!”


    顾风檐和霍端被迫分开,押送到了裴府君面前。


    只见师爷满脸谄媚地围着裴府君忙前忙后,看茶伺候笔墨。


    见到顾风檐和霍端,师爷面露憎恶,对裴府君道:“大人,正是这两人意图不轨,伙同姚氏谋害朱大人!大人英明神武,一定要给朱大人一个公道啊!”


    朱阔这人不容才,跟在身边伺候的一个比一个蠢笨,连霍端都能想到的点,师爷竟没想到,一句拍马屁的话却拍在了马腿上。


    裴府君看了他一眼,正巧姚春兰也被押送上堂,满脸泪痕,神情木讷。


    “堂下二人可有要辩解的。”裴府君并不理会师爷,对顾风檐和霍端道。


    霍端不急不缓将大小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朱阔和姚春兰的关系,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一两件朱阔贪污腐败徇私枉法的事情……


    师爷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忙打断他,“你血口喷人!朱大人为官几十载,端的是刚正不阿,清廉正直,污蔑朝廷官员,你有几颗人头可砍?!”


    师爷这点嗅觉还是有的……眼下朱阔是死后不管生前事,可他还活着,以前那些事要是被捅了出来,他身为师爷,这个罪名落到谁头上不言而喻。


    师爷冷冒了一额头,慌忙跪倒在堂下,“大人!此二人居心叵测,说得话一句也不可信,大人明查啊!”


    霍端冷冷一笑,“是不是真一查便知,师爷何必慌张。”


    裴府君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抬眼冷看师爷,“查!”


    书童领了命,大队人马齐整划一兵分两路,往衙门后堂和朱阔私府去。


    师爷战战兢兢,脸色灰白。


    裴府君一见,便知堂下夫夫说得话多半是真的,不禁对他们重视了几分。


    乎州这地方算是个烂摊子,官场不良之风盛行,他走时老师便说只叫他尽力而为,可是到了这里,他便想好好敲打敲打这群蠹虫,祛一祛官场的腐败风气。


    万事讲求一个名正言顺,有因有果,他正愁寻不到由头呢,如今却有人替他把这天撕了条口子出来……


    “赐座。”裴府君一挥手,叫人拿来交椅,请他们坐下。


    那书童做事极稳妥,不过一刻钟时间,他便带着人又回来了……下属抬着几口大箱子,书童怀抱一大摞账本之物。


    师爷目光触及那些东西,登时吓得瘫在了地上。


    “大人。”书童把怀中账本搁于案几上,拱手道,“都在这里了。”


    裴府君点点头,看了师爷一眼,而后开始翻阅账本。


    「啪」每翻阅一本,他便将其砸在师爷跟前,震怒道:“好大的胆子!若是本官今日不到此地,怕是也发现不了,天子之下,竟有人敢如此猖狂!”


    师爷抖抖索索,“大人、大人明查,此事与我本无关系啊!”


    裴府君又示意书童把那几口箱子抬上来,依次打开,里面竟齐齐全是财宝贝帛……足足装了十口箱子,其间竟还有上供之物。


    “白纸黑字,物证齐全,你如今还想抵赖?!”裴府君指着那几口箱子,质问,“朱阔竟如此猖狂,真是枉费陛下信任……来人!将秦师爷押下去,严加审讯,势必要他全吐出来!”


    书童立马带人将秦师爷拖了下去……秦师爷徒劳地求饶,回音荡在风里,经久不息。


    堂上从前跟着朱阔做事的,无一不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牵连发落。


    不多时,书童复又回来,拱手回禀,“大人,都办妥了。”


    裴府君翻阅着账本,按按眉心,摆手,书童见状,立刻给他倒了杯茶奉上。


    “大人,他们几个如何处置……”裴府君喝茶的功夫,书童看着顾风檐他们,问道。


    裴府君还真把这几人给忘了,听着问才强打起精神。


    “二位可与朱阔有私仇?”他凝了顾风檐和霍端一会儿,问了句。


    霍端心里门儿清,裴府君如此问,不过就是害怕他们与朝中官员有所牵连,把自己当刀使了。


    “回大人,我们夫夫两人皆是农户,平日里做点小生意,找朱大人也是因为需要一份官府画押的文书……以前并无关联。”他拱手道。


    裴府君饮完一杯,垂眸打量他许久,方道:“如此甚好,你二人既是做生意的便好生经营,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又敲打了一番,才叫书童写了份允许私种药材的文书与他们。


    临走了,顾风檐一颗悬起的心才将放下,却见裴府君自始至终都没提起如何处置姚氏,不由担心。


    “大人,草民还有一事……姚氏神智不清,失手杀了朱阔,此事并非她的过错,还望大人能网开一面。”他回头再拜裴府君道。


    裴府君并无不耐,“这个你放心,国朝律法有言,男子引诱女子是重罪,加之姚氏神志不清,朱阔结党营私,贪污舞弊……姚氏虽有过错却不危及性命,待我上书朝廷,此事定有个公道。”


    顾风檐听完才放心了。


    他们拜别裴府君,由侍者送至府衙门口,时辰尚早,府衙隔着几条街能听见货郎小贩的叫卖声,飞檐之上悬红日……一切熟悉又陌生。


    顾风檐心里感慨万千,攥着手中朱漆大印的文书……这趟总算没白来。


    “回家了,阿檐。”霍端已经下了台阶,含笑朝他伸出一只手。


    顾风檐笑了笑,握住,到了台阶下,一道脆嫩含喜意的声音传来,“阿娘,是二蛋哥和小哥哥!”


    霍端和顾风檐看去,叶山叶必先霍秀玲……包括最小的叶宝,一大家子人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霍阿爹见着他们,拄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红了眼眶,“端儿,檐哥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特别不稳定,我在此向各位小天使道个歉。(鞠躬)


    这本文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写文」,当初没想到能过签,一点存稿都没有准备,一万字申签后就踏上了裸奔之路(捂脸)。


    刚开始时间比较充裕,还能日更的,可是最近作者开始实习上班了,朝九晚六,要学的东西特别多,每天都感觉很累,睡不够,于是写文方面就开始力不从心,对于这点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但每一本文都是我的心血,我开始写了,就一定会给他们一个结局,所以绝对绝对不会坑!!

    同时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过来,尽量做到日更,谢谢大家愿意看他们的故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