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道别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2 18:29      字数:5473
    余宴川没有再提起聊天记录的事情。


    问再多都不如他自己去查,他不信是一群人在陪他玩楚门的世界。


    更何况他知道谭栩没有瞒他的道理,半年前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是懵懵懂懂的,谭栩没有那么闲陪他演戏。


    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或者偏差,余宴川想不出来,也不想再去深思。


    目前所摆在他面前的线索无法串成链条,又涉及了那么多无关的人,又是谭鸣现在又扯上了谭栩,就像一个巨大的未知快递丢到门口,余宴川拿着小刀划开纸箱边角,只能窥探到一些细枝末节。


    碰到这种事不能管中窥豹,与其左思右想不如直奔主题,直接找到快递清单来看。


    余宴川并不着急,他目前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林予接近他的目的。


    现在已经昭然若揭,林予在找他的双胞胎哥哥,并且林予认为他就是这个哥哥。


    那也就没什么好急的,万事有因果,眼下所碰到的所有难题和麻烦的起因都是林予,既然知道了林予不会轻易对他下黑手,其他的事情处理起来也就无需紧张。


    只是去曼城的行程就不得不提前了。


    余长羽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等着余兴海什么时候来催他再顺势答应下来。


    去曼城是板上钉钉了,一旦某个未知时间提前有了确凿安排,中间这一段日子就变得有些难熬,再加上谭栩放假在家,余宴川总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索性每天赖在花店里无所事事。


    期末考试陆续结束,大部分学生已经离校,花店这几天清闲得很,余宴川干脆在旁边开辟出了算命的业务。


    算命业务比卖花还赚得火热,余宴川给人算了几天塔罗牌,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被赶出家门能不能靠此维生。


    也许是他最近过得太颓靡,何明天实在看不下去,约他出来到体彩酒吧松快松快。


    到了夏日白昼拉长,余宴川走出地铁站时太阳还堪堪挂在天边,他顺路买了张彩票,尾号选了55。


    酒吧内灯光缭乱,余宴川穿过舞池,看到了穿了一身西装配短裤的何明天。


    他挑着眉愣了一下:“你这一身什么意思?”


    “上午跟我爸去见客户了。”何明天也对这一身装扮感到无所适从,摆着手把话题掀过去,“你什么时候走啊?”


    余宴川伸出胳膊揽过他的脖子:“就是这礼拜了。”


    “明天也是这礼拜,七天后也是这礼拜。”何明天被他拉得弯下腰,嘴里念叨个没完。


    “后天吧。”余宴川说完,又精细化了一些,“后天凌晨。”


    “我靠!”何明天惊得喊了一嗓子,“后天凌晨飞,那不就是明天晚上走吗!”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振聋发聩,连聒噪人声和杂乱音乐都没能掩盖下去,余宴川嫌弃地把他从怀里丢出去:“我落地了给你发消息,又不是见不着了。”


    何明天低低应着,没再乱叫,沉默地到了高脚桌边坐下后才说:“我这不就是不习惯吗。”


    “你可别,那么多人跟你花天酒地呢。”余宴川叼了根烟,曲指敲敲桌子,对调酒师说,“尼格罗尼。”


    何明天有些沮丧地垂着脑袋:“不一样。”


    调酒师手中的雪克杯叮咣响,余宴川看着他动作熟练地转着手腕。


    “那就得空了来找我。”余宴川说,“我估计得在那边呆到年底。”


    浅金色的酒液倒入酒杯内,在绚丽灯光下闪着浅淡的橙红。


    余宴川很少会点除了啤酒之外的酒精,之前和别人出去聚时总会被人说不懂酒,但他确实只是不想在外面喝醉。


    不过今天他也想稍微放纵一下,毕竟这也许是今年最后一次光顾体彩酒吧了。


    何明天喝得不多,在一个劲地吐苦水,讲公司里四面碰壁,讲到处都是势利眼,还讲他看不上那群见风使舵的人,说一半又点了盘小吃拼盘。


    他啃完了三个奥尔良鸡翅后才消停,看样子是说累了。


    余宴川一杯接一杯喝得浑身发热,他靠在吧台上,静静看着那个堆叠着炸薯条的拼盘。


    何明天对上他的视线,翘起沾了油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脸:“你还行吧?”


    余宴川微微偏过头躲开,用力闭了闭眼睛。


    没有修剪的头发散落在脸侧,昏暗灯光下半张脸笼在阴影里,多日前聚众斗殴在眉弓上留下的那道疤,痊愈后仍然留着一道浅淡的影子,从对面玻璃上的反光看起来有些像断眉。


    余宴川直直看着反光里的自己,玻璃后人头攒动,在一片光影交错中,他居然看出来了林予的影子。


    这个下巴是真他妈像,他竟然刚刚发现这件事,他自己生都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像的。


    “你今天情绪不太对啊。”何明天说。


    余宴川的嘴里还弥漫着金巴利的苦调,他一口将酒杯底喝净,再次把杯子推到吧台上。


    “你来真的啊?”何明天突然有些紧张,凑过去说,“你是不是不想走啊,跟谭栩有关?你没告诉他?”


    “我不告诉,他就不知道?”余宴川抓了一把头发,踩在高脚凳上的长腿放下来。


    何明天总算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一副潇洒人生的模样:“你要去管分公司这事儿,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为了这……犯不着吧。”


    我又没说我是为了这事情。


    余宴川懒得开口,索性随意他猜测。


    他喝酒从来不为谁,想喝就喝了。


    这段前途渺茫的感情生活还没凄惨到需要借酒消愁的程度,林予的横空出世也没有刺激到需要喝酒释怀,余宴川只是有些憋屈,想做些什么来发泄。


    可能是因为发现谭栩在瞒他吧。


    尽管在来之前他还笃定,近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轻信,未见到事情全貌就无法对任何一个环节下定义,一段掐了前因后果的对话不能作证谭栩在瞒他。


    但他发现他还是在对“谭栩背着我干了不少事”这件事的本身而憋屈。


    将心比心一下,怪不得谭栩在听说他要出国之后那么生气了。


    余宴川没什么自己的人生规划,向来秉持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原则,开花店、出国,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不太积极的生活态度,但是余宴川很享受。


    今天也算是福报了,这不就被赶鸭子上架,白天接了余兴海一个电话,当即就给他订了后天凌晨的机票。


    余宴川喝酒喝得太急,后劲返上来时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反应格外迟钝,看着何明天在他眼前比出三根手指问他这是几,他消化了半天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像是刚做完全麻手术被大夫推了出来,然后和蔼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酒吧内嘈杂的声音都远去,他坐在原地,把拼盘里剩下的炸薯条吃光。


    等再回神时眼前已经是谭栩的脸。


    余宴川的目光像兑了胶水,粘稠地顺着谭栩的脸和身子描了一圈,才看出来这人是谁。


    他也没醉到分不清现实梦境的程度,叼着一根炸薯条转头去找何明天。


    何明天站在谭栩身后,带着几分醉鬼都能看出来的心虚。


    “你把他喊来干什么?”余宴川问。


    “是我去问的他。”谭栩抢过他嘴里的炸薯条,面色不虞,“还能直立着走回去吗?”


    这是何明天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谭栩,他穿着一身与酒吧格格不入的白色衬衫,短袖袖口在挤过来的路上蹭上了淡淡一圈酒渍。


    往日里一向温和开朗的谭小少爷此时顶着一张臭脸,无比自然地、手劲有些狠地把余宴川从椅子上揪了下来。


    “别,头晕。”刚刚静止不动时还好,一动就觉得脑子里仿若装了个豆浆机,稀里哗啦地四处搅,余宴川挥开谭栩的手,“我自己可以走。”


    何明天默默往后挪了挪。


    在他的想象中,谭栩和余宴川之间的相处应该是彼此礼尚往来的那一类,但看样子他们仿佛要大打出手。


    谭栩的语气里藏着一股火:“凌晨一点半了,我打扰你通宵了?”


    “没有,走吧。”余宴川用力按着额角。


    他仍旧没法把谭栩来这里找人的原因琢磨起来,但他的潜意识里知道,他其实是希望谭栩来的。


    现在他来了,刚刚好。


    谭栩克制着没有发作,后知后觉想起来何明天还在这里,他没心情再继续装谭少爷,直接拍拍何明天的胳膊,转身走人:“这场我请了。”


    从酒吧出来后便被热气扑了满面,余宴川身上的酒气变得明显,坐上计程车时司机频频侧目。


    但余宴川却一下子老实下来,只是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脱离了酒吧的迷乱背景后,酒精带来的就只有眼前晕花。


    谭栩本以为他睡了过去,在下车时推了推他的胳膊。


    但余宴川睁开眼睛,眼底居然还很明亮清澈,他脚步平稳地走下车,自觉往楼上去,甚至还能对准钥匙孔开门。


    凌晨的小区一片安静,脚步声在此时格外清晰,谭栩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关上门将楼梯间的光亮慢慢阻隔在外。


    没等谭栩摸索着按开客厅里的灯,他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余宴川拽着他趔趄几步,滚烫的身体在黑暗中贴上来,谭栩怕他踩到什么东西摔倒,一手牢牢护在后面:“你把灯打开!”


    但余宴川充耳不闻,他在错乱的黑暗里失去了方向,脚后跟磕到了什么,直接向后栽倒在沙发上。


    谭栩被他拉着一同倒下去,呼吸间都是浓重的酒味,但他知道余宴川没有喝醉。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余宴川上床,在这段他们彼此都没有捋清心意、花了很大力气拉开距离的时候。


    就像没想清楚要不要和暧昧的同桌表白的小学生,这个阶段仿佛拉拉小手都是一种对感情的玷污。


    奇怪的想法。


    但余宴川难得有些缠人,他扣住谭栩的后脑,手指插在发丝间强迫他低下头。


    “快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