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06 17:30      字数:5155
    姚书会被对方含笑的神情所俘获,憋在胸口的郁结之气顿时消散无踪,他凑上前去,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对方修长的手指上。


    温止寒一愣,将手指贴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姚书会被撩拨得耳根一热,对方这是想表达他们通过手指接吻的意思吗?


    温止寒道:“修文,你听我说。”


    “如今萧修平起兵造反,我又被认为有不臣之心,太康乱做一团,是让一统天下、让天下改换明主最好的机会。”


    “想要百姓少受纷争之苦,需有人在朝、有人在野,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姚书会问:“云舒是让我娶公主吗?”


    温止寒笑着道:“我从未这么说过,我不过是分析与你听。你若娶了公主,仅有夫妻之名就罢了,若有夫妻之实,我会不舒服。”


    “不过,如今我恐性命难保,你同公主如何,我大概是看不到了。在我行刑前,不要娶她,好么?”


    “若我的性命能换来天下太平,我愿以身殉道;但如今我已失势,恐不能再护佑你,你不必以我的志向为行事准则。”


    “你若想替你母亲、替我完成夙愿,便迎娶公主,留在姚百汌身边;你若无意公主,便逃到你母亲处,想必她很快便能平定颍川内乱。”


    姚书会听懂了温止寒想表达的,对方是想说的无非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温止寒要姚书会把他当做一颗弃子。


    他揪住温止寒的衣领,愤怒地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薄情寡义的人么?我为了救你想了多少办法,一路不眠不休就为了见你一面。你如今却只想着推开我,独自去面对针对你的死局。你当真让我心寒!”


    温止寒在救下对方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仅用了半年有余便快速成长成一位可属大事,当一面之人;更没想到,他们会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互相中意对方,成为爱侣。


    他将手贴上姚书会的手背,他手心的温度比青年冷一些,他轻声道:“修文,你都说了这是死局,我如何逃得过?”


    姚书会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对方一点不避地承受了他的怒火,更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前路如此悲观,悲愤之下,他生生红了眼眶。


    他双手捂住温止寒微凉的手,带着哭腔开了口:“云舒,我们一起逃吧,逃到颍川枫亭也好、逃到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天涯海角也罢,总之离开太康。若能摆脱姚百汌,我们便过无需勾心斗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若不能,就算做一对亡命鸳鸯我也跟着你,我学了刀法,换我来护你周全好不好?”


    温止寒吻上了姚书会的眼睛,将姚书会揽入怀中。


    他做着最温情的动作,嘴上却说出了最不留情的话:“修文,这么做我与你父母多年的心血将毁于一旦,况且太康如今大厦将倾,天下这盘棋局中你我有多重要你不是不清楚,怎可这样一走了之?再说我若同你逃了,会有多少人因你我而死,你知道么?”


    虽然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姚书会依旧没忍住崩溃大哭。


    “修文,你很清楚,我的辩驳、我做过的贡献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他们要的是我认罪,他们要把我彻底写做太康的耻辱。”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认下自己的罪名,再借你的手拔掉些朝堂中的蛀虫、削弱姚斯涵的势力。”


    姚书会死死搂住温止寒的脖子,拼了命地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云舒那么好,为什么注定只能做满身污泥的牺牲品?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享万民敬仰、受君主青睐?”


    温止寒目视前方,仿佛看到了天下和乐的未来,他语气笃定地道:“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不后悔。”


    “云舒。”姚书会泪眼朦胧,咬着牙问,“你一定要为这天下榨干自己吗?你可不可以自私一点,为自己多想想?”


    温止寒诚恳地道:“修文,成全我最后一次吧。”


    温止寒的坚定让姚书会慢慢恢复了理智,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他问:“云舒考虑过我吗?考虑过我会伤心吗?”


    温止寒点点头:“修文,我太自私了,我明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死路,可还是没忍住动心、没忍住一步一步地引诱你成为我的伴侣。我本以为天下与你,我可以兼得,是我太贪心、太大意了。如今事已至此,我随你处罚。”


    姚书会狠狠咬上了温止寒的锁骨,直至咬出血腥味才放开,他道:“你就算死了,身上也要留下我的印记。”


    温止寒不躲闪也不呼痛,任由姚书会咬着,只笑着答好。


    姚书会的情绪终于平复,他道:“你拜托我的,我会做到。我去叫六殿下。”


    温止寒拉住姚书会的手,轻声道:“书会,与你同行,是止寒之幸。我会想办法留下性命同你共度余生;若未能如愿,我也会同他们斡旋,多陪你一段时间。”


    姚书会闭上眼,轻轻回握了一下温止寒。旋即,他干脆地抽出手,走了出去。


    在温止寒处发泄了情绪后,姚书会终于能理智地思考问题。


    他写完给姚百汌的折子后回到了囚禁温止寒的房间,同姚镜珩、温止寒坐在一起。


    他们都明白,他们此刻要做的,便是在姚斯涵布下的密不透风的墙里劈开一道口子,为所有人谋得一条生路。


    现在是温止寒,下一个就是姚镜珩,而姚书会身上的秘密会不会被发现也很难说。


    温止寒先在一片缄默中开了口:“我刚到偃都时,曾告诉萧修平一些关乎他妻儿的真相,这或许便是他起兵的原因之一。”


    姚镜珩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修平反了,姚斯涵一派的势力得到削弱,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温止寒断言:“离殿下拿到兵权的日子不远了。”


    姚镜珩挑眉问:“哦?何以见得?”


    温止寒道:“萧修平反,势必要有人去平反。而姚百汌如今面临着无将可用的危机。”


    太康实行分封制与郡县制并行,如今享有封地的诸侯王有十余人,但听从姚百汌调遣的仅有砀山王姚惜钊、九黎王姚镜珩。


    其余的诸侯王兵微将寡,分封的都是地广人稀的贫瘠之地,大多是开国时便封赏的异姓功臣,同姚百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些年仅是定期进行朝贡。


    若这些诸侯王只是老吃败仗的乌合之众也就罢了,倘若那些人被萧修平策反,后果将不堪设想,姚百汌不可能冒这样的险去启用那些诸侯王。


    姚镜珩听着温止寒的分析不住点头,复道:“这我倒是明白,那时天流和砀山王呢?”


    “先说砀山王。他自幼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平定原九黎王反叛一事,姚百汌对他的荣宠已至顶峰。他已封无可封,再打下去便是功高盖主,可谓是胜也是败、败也是败。”


    “你说,姚百汌会启用他么?”


    姚镜珩愣了愣:“可砀山王是先帝封的,先帝正是看中了他勇猛无双,又只会打仗……姚百汌连他也忌惮么?”


    “原九黎王正直忠义,结果如何?”


    姚书会听闻温止寒这么说,放在案下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他的父亲曾经多么想得到姚百汌这位兄长的认可……可姚百汌却是以此为利刃,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的父亲。


    姚镜珩道:“我明白了。”


    “姚斯涵太心急了。”温止寒继续道,“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已久,恨不得早日将我铲除。我难得离京,他以为有了机会,便迫不及待动手了。”


    姚书会并不明白温止寒突然提起姚斯涵做什么,却听对方继续道:“近几年行宫升升贬贬,真正得姚百汌信任的只有时天流,我的案子姚百汌不可能放心让修文去办,时天流必然要在旁督办。”


    姚镜珩继续道:“那如今能领兵的,无非就我与姚斯涵。萧修平原来是姚斯涵的人,姚百汌定会有所怀疑两人未曾真正反目。


    “就算他不曾怀疑,他也舍不得将姚斯涵送至战场上,更何况面对的是萧修平那样身经百战的悍将。”


    温止寒笑着点头:“臣先恭贺六殿下了。”


    姚镜珩也笑:“前日我才与兄长促膝长谈,兄长不是答应我以你我相称了么,怎又开始打趣我?”


    三人皆抿嘴一笑。


    姚镜珩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出去便说大司酒顽冥不灵,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姚书会点点头,同姚镜珩一同出了囚禁温止寒的房间。


    两人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一路沉默着同行,直到要分道扬镳的路口,姚镜珩才叫住姚书会。


    姚镜珩抬起眼皮,眼中满是赤忱,他道:“修文,我有许多兄弟姐妹,可他们要么要我死,要么形同陌路,真正把我当做兄弟的,只有太子殿下和兄长。我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姚书会抿了抿唇,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堂兄,无论花费多大代价,请务必救下兄长。如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姚书会比姚镜珩大上几个月,但姚镜珩毕竟贵为皇子,就算姚书会还没成为罪臣时姚镜珩也不曾这么叫他。


    姚书会却没有任何惶恐,他坦然地接受了,笃定地道:“殿下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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