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占有欲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03 15:35      字数:5574
    关星禾收到过数不胜数的礼物, 每年的圣诞,成堆的礼物挤满了她的课桌。


    可却是她第一次收到奖牌。


    夕阳下,巴掌大的奖牌散出淡淡的光晕, 别样的耀眼。


    关星禾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拒绝, 但她抬眸。


    少年侧脸清冷坚毅,锐利的下颔线透着不容拒绝的果决。


    关星禾拒绝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口, 她唇角勾起来,“.……好吧, 那我收下了。”


    贺灼紧攥的手微微松开, 手心一片濡湿。


    这份特别的礼物被关星禾珍重的收进抽屉里。


    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奖牌, 好似还带着少年身上冷淡凛冽的冰雪气息, 却让关星禾一看到,便心生温暖。


    ~

    时光匆匆而过, 转眼到了学期末,昨天刚结束最后一门考试,校园里一片轻松。


    关星禾下学期便要升高中了, 她是艺术生,一向对学习也懒懒散散。


    学校的乐团和市里的音乐附中有合作, 每年有两个报送名额。


    落了雪, 校园里白茫茫的一片。


    过几天便正式放寒假了, 学校要求每个班级都要清空教室。


    时岁唉声叹气地收拾着储物柜, 转眼便看到关星禾的东西有她两倍多。


    “我的妈, 你这些要拿几趟啊。”时岁指着一叠花花绿绿的贺卡, “要不你把那些东西扔掉吧。”


    那些都是七七八八的男生送的, 反正关星禾也不会看,留着还占位置。


    “算了吧,我多拿几趟就是。”


    到底是别人的心意, 怎么可以随意扔掉。


    时岁撇撇嘴,“就你心软。”


    教室冷冷清清,大多数人都走了,两人埋头收拾东西,突然听到开门声。


    回头一望,竟是徐心圆。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棉袄,衬得脸颊愈发消瘦。关星禾突然想到,距离上次见她,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


    “心圆,你是来拿东西的吗?”


    她点点头,眼睛微垂。


    “你爸爸还好吗?”


    听班里的人说,她父亲生病了,所以才请了大半个月的假。


    徐心圆一愣。


    她似乎没想到关星禾会问这些,半晌才讷讷地点头,“还行。”


    关星禾和时岁已经收拾好了,正准备往外搬,“你东西好多,我们这里快搬完了,一会儿帮你吧。”


    徐心圆手上微顿,刚想拒绝,门口闪过一个清瘦的身影。


    关星禾抬眸,愣了一瞬,连忙走出教室。


    少年穿着有些单薄的冬季校服,站在风口处,消瘦又挺拔。


    “哥哥,你怎么来了?”


    “路过。”


    女孩望向他,一双杏眼迎着清晨的光,清澈明亮,仿佛能看穿一切。


    少年抿了抿唇,喉咙紧了紧,不自在道:“刚刚.……老师让我去育英楼送东西。”


    教学楼和育英楼之间隔着长廊,听起来合理极了。


    关星禾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贺灼轻舒了口气。


    关星禾转头去收拾东西,“哦对了,你能帮我们搬点东西吗?”


    贺灼视线落在女孩儿书桌旁的书堆。


    “嗯。”


    少年声音沉冷,却很干脆。


    关星禾领着他走进教室,自己抱起了书,对他努努嘴,“那边。”


    她指得是徐心圆。


    贺灼脚步微顿。


    关星禾说:“心圆那里比较多,你去帮她一下。”


    贺灼抿紧唇角,没说话,少年垂着眼,侧脸俊朗硬挺,黑眸一片冷淡的陌然。


    她低声说:“要不.……算了吧。”


    少年不说话时清冷又严峻,他弯腰,利落地拿起关星禾剩余的东西。


    他视线在怔楞的女孩儿身上顿了顿,微抿着唇,又转身从地上拿起徐心圆的那一摞,

    “走吧。”


    少年的声音拂在冬季的风中,冷淡又低沉。


    关星禾愣了愣,“你这拿得过来吗?”


    “可以。”他走出教室,背影清瘦挺拔。


    时岁一脸愕然地走在最后,她东西少,一个人拿得过来。


    她压低声音:“星星啊,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上次不是说不熟吗?”


    冬日里,少年挺拔的背影想颗屹立的小白杨,关星禾唇角微勾,“现在熟了啊。”


    “羡慕。”时岁叹道:“什么时候我爸妈也去收养一个学习好,又长得帅得哥哥啊,可以帮我补习功课,还帮我搬书,简直比亲哥还好。”


    关星禾瞥了时岁一眼,“你知足吧,我看你哥也对你挺好。”


    “好个鬼。”时岁想到那个总是欺负自己的家伙就心烦,急忙止住话题。


    “别说他了,对了,你那个保送什么时候出结果啊?”


    关星禾想到走在后面的徐心圆,他们是一个乐团的,而且都是小提琴手,报送名额这个事情其实还挺敏感的。


    她声音微低,“大概过几天吧。”


    路旁的冬青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到了校门口,徐心圆看着贺灼,轻声说:“谢谢你们了。”


    少年沉默地将她的那叠书放下。


    关星禾摆摆手,“不用不用,对了,要不要顺路送你一下呀,这么多书。”


    她眼神有些闪躲,“不用了,我……叫了车。”


    “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拜拜。”


    女孩儿穿着天蓝色的冬季校服,衬得她肌肤似雪,冬日里,她就连背影都轻巧纤细。


    徐心圆垂下眼,看着满地的书,咬着牙搬起来。走过拐角,落灰的墙角正停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她搓搓手,将书紧紧地绑在车后座上。


    ~

    另一边,王叔停了车,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大小姐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叫我进去帮忙。”


    女孩儿声音糯糯,“学校不让进去的。”


    她见王叔搬了一半,便弯下腰想去够另一半。


    空气中一阵干净的青草气息绕过来,少年干脆利落地抱起剩下的。


    因为放假,学校门口停了不少车,王叔只得将车停得远一些。


    少年走得快,王叔已经将东西放进后备箱,转身间一,不小心撞上他。


    “哗”得一声,书散了一地。


    吓得王叔连连道歉。


    贺灼眉间微敛,蹲下身小心地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他指尖微顿。


    淡蓝色的信纸从信封中划出,上面的字清隽利落。


    「祝星星圣诞快乐希望明年的圣诞能和你一起过

    向远」


    一月的冬季,风又冷又沉。


    少年半蹲在冷清的马路旁,无声无息地收紧手指。


    星星?


    凌冽的风似乎灌进他的喉咙,刺得他生疼。


    “哥哥。”


    关星禾轻轻唤他,“怎么了?”


    贺灼背着身子,阻隔了一片视线,他听到脚步越来越近,曲了曲手指,迅速将那封信塞进信封里。


    “没什么。”他心里像是烧了把火,可声音却沙哑隐忍,“走吧。”


    车上静悄悄,没人说话。


    贺灼侧目看她。


    夕阳将女孩儿的发染成温暖的茶色,她半瞌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三月春日里轻巧又精致的轻蝶。


    贺灼今年十六岁,生活晦涩又灰暗,就连同龄人理应获得的亲情,于他而言都少得可怜。


    他就这么看着女孩儿,看了整整一路,心里的细细密密情绪涌上来,又痒又疼。


    那一年,他尚且还不明白那种复杂的情绪是什么,只是知道,仿佛难受多过愉悦。


    他下意识地不想再想,强逼自己错过眼,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冬青树。


    车里安静,王叔突然问:“大小姐下学期是准备去海音附中吧?”


    关星禾说:“嗯,我们学校有保送。”


    她是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这个报送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的。


    贺灼呼吸微滞。


    他知道关星禾是学校的音乐特长生,以为她和时岁口中的报送,指是本校报送。


    原来是,其他学校吗.……

    他沉默地垂下眼,心间空落落的。


    “那先恭喜大小姐了。”王叔笑呵呵的。


    关星禾应下来,她转眼看着贺灼,笑着问:“哥哥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贺灼抿了抿唇,“还行。”


    他一向谦虚,“还行”两个字在他口中,分量很重。


    关星禾笑了笑,“那就好。”


    她怕他要是考不好,连过年恐怕都没法过好了。


    ~

    寒假不长,大概就一个月时间。


    高中部放假晚,今天是最后一天,也就是发期末试卷和作业。


    落雪纷纷的天,家里格外温暖。


    关星禾拉着贺灼陪自己看电视。


    电视中放着综艺,一群明星围坐在一起吃着火锅。


    关星禾突然问:“哥哥,你喜欢吃火锅吗?”


    贺灼愣了一瞬,“还行。”


    “那我们过年吃火锅吧。”关星禾眨眨眼,“你喜欢吃什么菜?”


    他眼睫轻颤,“都行。”


    印象中的火锅,就该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窗外是凛冽的寒风,屋内氤氲的热气升腾着,气氛温暖和谐。


    他侧过头。


    女孩儿半个身子都窝在懒人沙发里,侧脸莹白,头上几缕碎发调皮地翘起来。她转过头,眼睛里满是愉悦,“过年爸爸不回来,那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吃鸳鸯锅,然后再多买点肉.……”


    她声音轻快,像是春日跃上枝头的百灵鸟。


    贺灼颤了颤手指,心中的角落塌陷下去,软得一塌糊涂。


    他其实很害怕过年。


    许多年前那个孤独幽冷的年夜,是少年很久一段时间,都不愿提及的存在。


    可这一刻,他望着女孩儿,心中竟升起隐秘的期待。


    期待和家人,一起过年。


    屋里寂静,他望着她,狂跳的心脏,有一瞬间安静下来。


    好几天里,那封淡蓝色的信纸总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贺灼可以解出考卷上最后一道压轴的数学题,却很难明白,那种日日夜夜,一想到便让自己心口又闷又疼的情感是什么。


    贺灼懵懵懂懂地想,或许亲情也夹杂的占有欲。


    他只是不愿意,失去这个妹妹,失去那些少得可怜的亲情。


    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