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从今往后,我会为你而战
作者:admin      更新:2022-11-16 17:47      字数:15652
    段熠微在对着这些碎块发呆,只不过,他的手不抖了。


    其实就算段熠微不说,宁海棠也感受到了,他心里很难受。


    宁海棠又问:“东西这么重要,你明知会碎,还要给我?”


    “不重要。”段熠微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碎了就碎了。”


    他抖了几下布,把这些碎掉的琉璃一块块埋进了土里,慢慢的,脸上恢复了笑容。


    但他笑的很勉强。


    宁海棠真的很少见他藏不住情绪的时候,唯一一次是之前跟他进宫,问他母妃和太后的事。


    然后就是这次。


    段熠微把那些大小不一的碎块一块块整整齐齐的摆好,笑着道:“我母妃说过,琉璃代表纯净之心,从我记事起,她就把这把琉璃扇送给了我。”


    “她说,做人不管表面多么肮脏污秽,内心都要像琉璃一般,清澈纯净。”


    “那你,为什么要埋了它?”


    “定情。”段熠微答的清淡,如他的笑容一般淡漠。


    “定此生之情,从此往后,除了宁海棠,我都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杂念。”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宁海棠,目光只是落在那埋入地下的几块碎琉璃。


    至于为什么不看,大概是因为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器官。


    尽管段熠微说这些话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宁海棠却听的有些飘飘然,甚至心里欣喜难耐。


    他也掏出来了早就想埋的东西,是一朵银月海棠。


    就是他从黎阳城外摘下带回来的那朵。


    为了不让它枯萎,他一直把它插在水里悉心照料,再加上这花本来就生命力顽强,不然也不会那么冷的天迎雪绽放,一直未败。


    正好装着瓷娃娃的空盒子大小正合适,他便把这朵花仔细的摆入盒中,也跟着一起埋入了地下。


    他道:“我不喜欢海棠花,但是,母亲硬要给我取名海棠,父亲硬要在城外为我种下永远都种不活的海棠树,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爱。”


    “段熠微,我记你赠我一剑银月,也记你赠我十里海棠,当然我更记你曾踏平我黎国……但这一切都过去了。”


    “以前,我是为黎国为百姓而战,从今往后,我会为你而战,我会助你四国一统,彻底结束这无休止的战乱。”


    “哪怕我为你战死了,烧作灰,一阵风过来,也会随你而去。”


    “愿与君,共情共赴共白首,长夜长伴长相思。”


    宁海棠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注视着段熠微的眼眸,说出了这些海誓山盟。


    他不是一个把情爱挂在嘴边的人,所以他从来没对段熠微说过“喜欢”或者“爱”这种字眼。


    但感情和真心,他是埋不住的。


    段熠微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真挚,有一瞬间,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异常。


    那根针还在里面搅动,把他的内脏和血液搅的天翻地覆,无所适从。


    他一时无话可说,停了半晌才问:“你不恨我了吗?”


    只是这话问出口,又显得十分愚蠢,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宁海棠之前从未像今日这般表露而已。


    “不恨了,若恨你,我也不会答应嫁你。当初我可是头摇如鼓,你也是知道的。”宁海棠轻轻一笑,周围万物瞬间失去了光彩。


    “行。”段熠微心里有了底。


    正如段清寒所说,宁海棠对自己动了心,动了情,而且是真切的。


    像他这样重情义的性格,也许对一人动情,就是一辈子。


    傻子。


    段熠微心里感慨着宁海棠傻,却不动声色的把他搂入怀中。


    “婚期我打算定在初一,热闹。”


    初一的确是最热闹的一天,家家户户不管是做工的还是做官的,那天一定会休沐,毕竟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


    宁海棠点点头,“好。”


    他环住段熠微的腰身,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喃喃道:“都听夫君的。”


    很乖,乖的都不像他了。


    段熠微心里那根针还在扎,似乎要把他戳到千疮百孔。


    明明已经断了情魂,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碰他,明明……


    为什么对一个人,断绝了情爱,断绝了身体诉求,还做不到波澜不惊?

    段熠微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因为他知道,宁海棠,只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以前是侍卿,现在,他不需要了,他只需要宁海棠发挥最后一点点的利用价值,就够了。


    *

    尽管城里各种诋毁的谣言满天飞,段熠微却对这些谣言不管不顾,还是执意要娶宁海棠。


    不过婚期将近,他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婚事上,而是忙着对付赵凌的狗腿子们。


    他先是查办了大司徒,理由是贪污,也就是贪污了前段时间他拨给黎国那些边境村庄的救济款。


    紧接着就查办了御史大夫,理由是劫狱,劫的还是他俘虏的黎帝,也就是楚易。


    其他的那些赵凌手下稍微犯过错的小官,也被他各种理由给办了。


    当然这些理由都是有理有据,甚至铁证如山,也不枉他憋了这么久。


    宁海棠都不知道段熠微平常面上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办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该抄家的抄家,该灭门的灭门,甚至有连夜逃跑的,都被他带兵追了几里地,一刀抹了脖子。


    一时间京城血流成河,倒有些他屠黎国皇室时候的风范了。


    所以,他确实是个笑面虎,表面温和的笑容下,藏着一颗杀伐决断的狠心。


    赵凌手下还活着的那些人,看段熠微来真的,哪怕没犯错,也都赶紧跟赵凌划清了界限,倒向段熠微。


    这下,赵凌坐不住了。


    是夜,相国府里。


    床上,浑身缠着绷带的赵士俊紧紧的握着赵凌的手,道:“爹,我的伤不要紧,您一定得给段熠微点颜色瞧瞧,段熠微他欺人太甚!”


    赵凌也气的直吹胡子,拍打着大腿愤恨道:“段熠微这老狐狸藏了那么久没有动静,竟然一下把我的人全拔了!”


    “甚至还让宁海棠打你,把你伤成这样,爹心疼啊!”


    赵士俊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勉强支撑起一些,道:“爹,你把段熠微干掉,能不能……帮我把宁海棠抢过来,我想要他。”


    “什么,那可是个男人,你不会……”


    “没有没有,就是想藏在府里让他当个侍卿,放心吧爹,我不会想娶个男人的。”


    赵凌一向对自家儿子宠的很,既然儿子提了,他肯定是满口答应:“行,爹肯定给你弄来,不过……”


    他欲言又止,因为他在发愁怎么对付段熠微。


    手下能用的人死的死,叛的叛,兵权也一半在段熠微手里,一半在东方寅手里。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从段熠微娶宁海棠这件事上着手,毕竟之前的那些诋毁都是他让人散播的,甚至他还派人在长亭街卖他们俩的定情信物。


    于是问道:“你那天烧了酒楼,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没有,爹你也知道,我以前经常做这种事,放心吧,就算段熠微知道是我干的,他也没证据。”


    “没留下就好……”赵凌喃喃着,突然一下想到了点子,“把这件事嫁祸到宁海棠身上,然后等段熠微跟他大婚那天,让那些死人的亲属去闹。”


    “本来京城里的人就不信任宁海棠,再加上这些天我吹的那些风,他们肯定会对宁海棠杀人深信不疑,毕竟是黎国人,他当然有理由在云京杀人放火。”


    赵士俊却问:“那段熠微执意要护宁海棠怎么办?”


    “你傻啊儿子,就是因为段熠微喜欢宁海棠,肯定会护啊,只要他护了宁海棠,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控告他叛国。”


    “就算皇上向着他,太后和东方寅可都一直视他为眼中钉,你想他拔了我那么多人,不得提自己的人上来,到时候他又掌政又掌兵,太后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赵士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算脑子再不开窍,他也听懂了这层道理。


    于是美滋滋的又躺回床上,脸上露出了猥琐的银笑:“哈哈哈,宁海棠……小海棠……棠棠棠……”


    “那小细腰,那小脸蛋,那小眼神……啧啧啧,怪不得能让段熠微都动了心……谁看见能不喜欢啊。”


    赵凌大笑着拍了拍赵士俊肥嘟嘟的胖脸,“你看看你,喜欢得悠着点,上次那个被你不小心压死了,你还记得吗?”


    “爹,别提这事了行吗!”


    赵士俊竟然还不服气的娇羞了起来:“那不是没收住吗,再说就一个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本少爷还好心把她埋了,也算看得起她。”


    “那是,只要儿子开心,一条贱婢的命算什么。”


    赵凌也跟着附和,还宠溺道:“别说一个宁海棠,以后你看上哪个,爹就给你弄来哪个。反正段熠微也侍卿成群,指不定暗地里也没少玩死人。”


    “就是就是,只要有理由把他办了,他手上的人命肯定一查一个准,以后没了段熠微跟您作对,爹,这云国的政权肯定还会在您手里。”


    “嗯,那是。”赵凌捋着胡须,脑海里已经想到了段熠微入大狱的情景了。


    到时候,判他个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只有他死了,自己这相国的位置,才坐得稳。


  第58章 段熠微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彧王府外张灯结彩。


    屋内,宁海棠难得没有穿白衣,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红袍。


    因为没有男子出嫁的衣服,所以段熠微特地找人定制了一身男款嫁衣。


    衣服就是普通的新郎装款式,只是上面用金丝线绣了一朵小海棠花在胸口处,上好的绸缎在光线的反射下,映出斑斓的光泽。


    因为他是男子,也没有做特别的妆容修饰,只是涂了些淡淡的唇脂。


    尽是如此,依旧让一旁伺候的丫鬟止不住羡慕:“公子可真是天然的美人儿。”


    宁海棠早就对这些夸赞习以为常,他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陷入沉思。


    出嫁这事,他没告诉宁飞廉,因为从黎阳走的太急。


    所以成婚这天也没叫他,毕竟云京这地方太危险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他不想自己唯一的亲人再出任何意外。


    但往后肯定能把飞廉接进来,因为他知道,段熠微想掌权了。


    从段熠微最近的这些动作来看,他拔掉赵凌和赵凌的狗腿子,就算其他职位有他人代替,但相国这个位置这么重要,他在没有物色到非常心仪的人选之前,肯定要亲自上阵。


    也就是说,他要当大云的摄政王。


    之前他一直说他对云国政事不感兴趣,也许并不是真的不想管,可能只是为了让太后和东方家放松警惕。


    毕竟,他若不管,这云国朝政再被赵凌或者跟赵凌一样的人继续嚯嚯,难免会走上黎国覆灭的老路。


    “宁公子,吉时已到,请出阁吧。”屋外,老管家的喊声,打断了宁海棠的思绪。


    屋里的下人连忙帮着整顿起衣服,大红盖头就要戴在宁海棠的头上。


    宁海棠却阻止了他们:“我不想戴,这是女人戴的。”


    一个丫鬟为难了起来,“可是这是……这是规矩……”


    另一个丫鬟却暗戳戳的拿手臂戳了戳她:“王爷不是专门交代过了吗,一切按宁公子心意来,别多嘴。”


    于是就没人再敢管宁海棠戴不戴盖头了。


    宁海棠穿着大红喜袍,在老管家的引领下,去了前庭。


    前庭这些天早就修缮完毕,已经恢复了之前光鲜亮丽的外表,更何况冬季末,春要来,很多迎春的植物已经抽枝发芽。


    礼堂正好就在前庭,门外里挂着一排的大红灯笼,又燃着一连串的囍烛,却没几个人。


    可以说,几乎没人,只有几个下人,还有一个端坐在高堂的男人。


    是段熠微。


    段熠微终于不是一身墨衣,也换上了大红喜袍,只不过他的喜袍颜色有些暗沉,像血一般的殷红色。


    他抬眼瞧见宁海棠站在不远处,起身相迎。


    还道:“今日的婚事只有你我二人,因为我最近忙于政务,没准备请帖和宴会,先走个形式,日后等我不忙了,再给你补一个盛大的。”


    宁海棠本来就不稀道那些不认识的人来参加自己的婚事,除了宁飞廉和楚易,他其他人都不愿意见。


    但这两人的身份,又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抛头露面。


    所以他也没在意今日这冷冷清清的场面。


    他上前去,见段熠微伸来了手掌,便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


    脚下,是鲜红的地毯,背后,是鲜红的灯笼。


    现在是傍晚,即将入夜的天色下,炙热的火焰跳跃在左右两旁的蜡烛上,亦把他的心点燃。


    两人并肩牵着手,一步步往高堂走去。


    宁海棠内心五味杂陈,又心潮澎湃,他竟然真的嫁给了段熠微,这个让他恨的深沉也爱的炽烈的人。


    因为两人的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正前方没有他们俩任何一方的家人,只有一尊玉像,雕的是姻缘神。


    两人在神像前站定,便有人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


    天地指的就是天地神灵,段熠微没跪,也没让宁海棠跪,因为对待神灵,心诚不是用身体表达的。


    两人只是朝着前方浅浅的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也没有,所以他们俩还是如法炮制,又朝前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这声刚喊起,府邸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而且是一群人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但是他们砸门的声音却振聋发聩。


    没一会儿,老管家便慌慌张张的跑来,跪在段熠微面前,诉苦道:“王爷,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了,不停的在砸咱王府的大门,还嚷着……嚷着……”


    老管家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宁海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海棠觉得这事肯定跟自己有关。


    他正打算说话,却听段熠微完全不在意的回道:“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砸。”


    说着,还端起了面前放的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宁海棠,道:“礼还没成,继续。”


    宁海棠端起酒杯,不解道:“还没夫妻对拜呢,就要喝交杯酒了吗?”


    “形式而已,不是说了后来会补给你吗?”


    宁海棠思索着他的话,虽说觉得有些奇怪,可府邸大门口那群人“哐哐哐”砸门的声音却让他无法认真思考。


    他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这群人的原因,段熠微想赶紧结束,好处理这事,才跳过了夫妻对拜的环节。


    所以他也没多疑,穿过段熠微的手臂,跟他喝了这杯交杯酒。


    凉酒入喉,却烫的他喉咙发紧。


    他没喝过酒,这是第一次。


    热辣辣的酒从进入咽喉开始就在灼烧,一路延伸进体内,让他的身体一下就滚烫了起来。


    不仅仅是滚烫,甚至有一种烈火焚烧的痛苦迅速的侵蚀起他体内的每一寸领域。


    内息开始错乱,在他体内乱成一团,丹田却使不上一点点力气,浑身的筋脉如弦丝一般一根根尽数断裂,撕扯着他的神经,痛的他嘴里只剩无助的呜咽。


    他捂住喘不过气的胸口,终是跪倒在段熠微面前,一手还艰难的撑着地面,喘息中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段熠微。


    段熠微在笑,可是深邃的眼眸里,却全是透彻心扉的阴冷。


    宁海棠心头一紧,就算没喝过酒,他也知道一杯酒不会让人如此难受。


    但他也不愿相信,是段熠微递给他的那杯酒有问题。


    所以就算再怀疑,再痛苦,他也没有问段熠微,这是怎么回事。


    “轰隆——”一声,门口的大门,终于被那群人给砸开了。


    一个拎着木棍的人,率先冲进来,边冲边气势汹汹的喊道:“日他娘的,宁海棠人呢!杀我儿子,看我今天打不死他!”


    其他的人也跟着冲进来,拎着各式各样的钝器,全都叫嚣着要打死宁海棠,要让他血债血偿!

    宁海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爬起身来,背上便挨了重重的一棍,整个人直直的朝前倒去,迎面摔在冰凉的红色地毯上。


    抡棍子的人打了他,还不解气,一脚又踩在了他的头上,还用力的踹了两脚,“小逼崽子,黎国人是吧,这可是我们大云的地盘,你以为你有段熠微罩着,我们就不敢动你了?”


    “打死他,杀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


    “打死他!”


    “打死他!”


    一群人开始围着宁海棠拳打脚踢,棍棒交加,还夹杂着各种恶毒的谩骂。


    鲜红的地毯上一点点渗出鲜红的血。


    宁海棠浑身使不上一点劲,甚至连护住身体都做不到,他手脚的筋脉在抽筋般的疼痛,像是要断了一般。


    就算他再不愿相信,此刻的身体状况却让他如此确定,的的确确是那杯酒有问题。


    可是,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


    段熠微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爱就不爱……为什么要……骗自己……


    为什么给了自己希望,却要如此把自己给……毁于一旦。


    身上的疼痛逐渐麻木,连心都感受不到任何感觉。


    他的意识也在模糊,从围着自己毒打的这群人的缝隙里,他最后一眼的目光,还是想看看那个人。


    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听他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他谋划好的。


    但……这可能吗!

    宁海棠不是傻子,从喝了这杯酒开始,他就知道,段熠微他——


    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那杯要命的毒酒,就是最好的证据。


    眼里的血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流淌了下来,落在地上早已堆积起的血泊中,混为一汪明晃晃的讽刺。


    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逐渐的失去知觉,亦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恍惚中,他看到,段熠微还在笑。


    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如夏阳般明媚的笑,如秋露般温润的笑,如冬辰般隐晦的笑。


    他还是他,他就是他。


    他可是段熠微啊!!!

    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段熠微,更不可能对自己动心。


    却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在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人的情况下,还是被他的温柔话语给骗了。


    那一刻,宁海棠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殴打他的那些人打累了,终于停了手。


    段熠微不仅没惩治他们破坏自己的婚事,还冲他们温和道:“各位请息怒。”


    “我也是今日才知,原来宁海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既然如此,我今日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说着,他便一步步,朝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宁海棠走去。


  第59章 宁海棠,你忘了今晚可是我们俩的新婚之夜吗?


    段熠微在宁海棠身前蹲下,毫不客气揪起他染血的青丝,拉扯着他的头皮,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宁海棠被他揪着头发,不得不与他对视,他从段熠微的眼神里没有看到半分的怜惜,心底的黑洞逐渐放大,仿佛要把自己彻底吞噬。


    “咳咳咳……”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迫不得已从嘴里涌出几丝蜿蜒的鲜血。


    他哑着嗓子,轻问:“骗我……好玩吗?”


    “好玩,当然好玩。”段熠微一边狠狠的揪着他的头发,一边又温柔的抚摸上他被打青的侧脸,柔声道:“你知道今天秦小玉为什么没来闹吗?你都不觉得奇怪?”


    “你把她……”宁海棠骤然睁大双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对,她死了,因为我不想她坏我的事。”段熠微虽然在温暖的笑,可是他的话里却没有一丝丝温度。


    “而你跟她一样,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也曾经对她说过一遍,结果她信了,你也信了,于是她死了,你废了,呵呵……你们都是无药可救的傻子。”


    宁海棠十指蜷缩,可是身体已经痛的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剩悲哀。


    难道只要爱上段熠微的人,都是这般下场吗……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一旁的群众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大人,您不是说要给我们个交代吗?他……他杀了我儿子!”


    “大人,呜呜呜……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丈夫死的好冤,那天还是我们俩的结婚周年,他说去酒楼定个位置,就……就再也没回来!呜呜呜……”


    “大人……我家老父夜里跟我几个大伯去喝酒,好几口人,也没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娘,跟我几个姑姑交代!宁海棠他该死,他就该被千刀万剐!”


    一群人难掩愤怒,哪怕已经动过了手,还是难解心头之恨。


    段熠微松了手,把宁海棠丢回了地上。


    他站起身,朝老管家招了招手,吩咐道:“叫肖玉祁来一趟,让他把宁海棠压入大牢。”


    而他话音刚落,那群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决定,吵吵嚷嚷起来:“怎么只是压入大牢,不该就地正法吗!”


    “对,把他的手脚也要砍下来,他可是杀了那么多人!”


    段熠微冲他们安抚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第一天死人不吉利,先压入大牢,等过了年再处置他。”


    众人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初一就见死人,那一年一定晦气。


    于是他们就这样被段熠微一句话给说服了。


    “各位先回去吧,我既然已经知道宁海棠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定不会轻饶他。”


    众人于是听话散去,他们之前还以为段熠微会护宁海棠,没想到段熠微竟然如此大公无私。


    临走时,还朝段熠微跪下磕了几个头,悔恨不已。


    “您不愧是我们大云的护国公,我们之前还传您……叛国……来着,是小的们愚昧无知,瞎了狗眼,请大人万万不要与我们计较啊!”


    “不会的。”段熠微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目送这群人离开。


    这之后,肖玉祁便带着一堆官差来了彧王府,把宁海棠带走了。


    宁海棠站不起来,一说话就会吐血,更没有力气挣扎。


    他是被人拖走的,拖在地上,伤口蹭着冰冷的地面,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他咬着牙没让自己昏过去,因为他要在被迫离开前,最后看一眼段熠微。


    段熠微还是一身殷红的婚服,伫立在大红灯笼下,周围囍烛环绕,明明是如此温馨喜庆的场景,而地上的一摊血迹,却让这个场景变得残忍至极。


    宁海棠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好疼,因为他的眼睛一直在淌血水。


    那为了娶自己穿上的婚服,之前看了有多么欣喜,此刻看了就有多可笑。


    也许就是最后一眼了吧……


    他蓦然想起,当初,他就是被段熠微从牢里抱回来的,如今,他又被段熠微亲手送了回去。


    是段熠微玩够了,也玩腻了自己。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长伴终身,都是骗人的!

    连那黎阳城外的十里海棠,也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怪就怪,自己动了情,犯了贱。


    那些痛楚,都是自己自找的。


    *

    大牢里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宁海棠也不知道自己在牢里待了多久,从被关进来,他就就一直抱膝坐在角落里,发呆等死。


    身上的伤没人管,他又武功被废内息全乱,完全无法愈合,还在持续溃烂。


    冷静下来后,他在想段熠微这么做的目的。


    段熠微做每件事,都是有很长远的谋划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杀人,因为死人的时候,自己还在黎阳,可是却任由别人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难道,只是为了跟自己划清界限,免得被指认叛国吗?

    那这样,他一开始不娶不就好了,反正他也只在慧太后面前提了一嘴,慧太后再无聊,也不会逼他娶妻。


    正想着,宁海棠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


    听声音不像是狱卒的脚步声,因为这些狱卒的脚步声他听一遍就已经记下来了。


    不会是……段熠微?


    也不像。


    再说,段熠微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他不会来的。


    脚步声渐渐逼近,宁海棠在微弱的光线里,看到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栅栏外。


    竟然是严晖?

    严晖刚来,二话不说就用剑把锁链砍断,然后一脚踹在牢门,把门给踹开了。


    他收剑回鞘,踏着步伐走进来,慢慢走到宁海棠身前,蹲下。


    面前的宁海棠浑身都是伤,满眼血丝,嘴唇干裂。


    精致绝伦的脸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嘴角干涸的鲜血已经发黑,身上还穿着鲜艳的大红喜袍。


    只是这喜袍上,可不只是红色的染料,全都是他流淌的鲜血。


    宁海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严晖脱下了他的外衣,盖在了自己身上。


    阴冷的大牢里,他本就冻的瑟瑟发抖,而严晖给的这层衣物,终于驱散了一些寒冷。


    宁海棠勉强冲他露出了一丝感激的微笑:“谢谢。”


    “跟我走。”严晖一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起了身。


    “走?”宁海棠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连声音都沙哑无比:“外面那么多看守的……”


    “都被我杀了。”严晖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你跟我走,我保你一世平安。”


    “可是……”


    “可是什么?”严晖厉声冲他吼道:“难道你还没看清段熠微的嘴脸吗!他根本不爱你!”


    “我……我知道……”宁海棠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声音低的仿佛在喃喃自语。


    “你知道就好。”严晖说着,便用力把他拽出了牢房。


    “但我弟弟还在黎阳,而且,黎帝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走。”


    “你弟弟我已经让雷惊鸿给我送出来了,黎帝现在在皇上手里,段熠微动不了他。”


    楚易竟然在段清寒手里?宁海棠有些诧异。


    “那我若是跟你走,我们去哪?整个云国段熠微都掌控在手里,你也是个云国人。”


    “去渝国。”


    “为什么?”


    说话间,严晖已经带着宁海棠走上了通往地上的楼梯,抬头就是一片光明。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台阶上,严晖停下脚步,转身背对出口,朝身后的宁海棠道:“因为,顾念春想要你。”


    宁海苡橋棠听罢,却坚决的甩开了严晖的手,“我不去渝国,我也不会为顾念春卖命。”


    “你不给他卖命,你怎么报仇?!段熠微这么对你,还灭了你黎国,杀了你的副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宁海棠!!!”


    明明往上走就是自由,可是宁海棠却一步都不愿再走,“我说了,我不会去渝国,那不是我的归宿。”


    “那死在这里,就是你的归宿?”严晖俯下身,漆黑如夜的眼眸注视着宁海棠,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却洒满了星辰。


    他伸手去抱宁海棠,揉着他的头发把他拥入怀中:“海棠,我是真的……”


    “喜欢你……”


    面对严晖的表白,虽然早已知道他的感情,宁海棠的心里还是有些动容。


    所以即便他对严晖没有半分感觉,却没有想推开他的意思。


    他以为严晖也就只是抱抱自己而已,却没想,下一刻,一个强烈而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甚至严晖怕他挣扎,紧紧的用手臂把他禁锢在了怀中。


    宁海棠本来就没了力气,就算严晖只有一只手臂,还是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他这么吻着。


    “唔……你……哈……”


    宁海棠艰难的从唇缝中挤出这些字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严晖是这么一个趁人之危的人。


    好在这个吻并不长久,却吻的宁海棠气喘吁吁。


    刚喘过气来,抬头竟发现地牢向上台阶的出口处,一个墨色的人影,不止何时已立在了门口。


    段熠微双手抱胸靠在出口的门框边,逆着光的脸上带着不明意义的笑容,而这副姿势,像是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一般。


    所以显而易见,刚才那一幕,他全都看见了。


    他垂了双手,慢悠悠的踩着台阶,朝下走。


    边走边笑眯眯的道:“怎么,要私奔?”


    “宁海棠,你忘了你已经嫁给我了吗,今晚可是我们俩的……”


    段熠微重重的咬着这最后的四个字,却轻飘飘的从嘴里吐出:“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