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摘面(1/2)感谢残梦曦流年的盟主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27 17:20      字数:27587
    一剑承天地大势,斩断万古僵局,为天下众生开生机,道人这一剑,气魄之大,即便是那白衣和苍天都略微失神,白衣幕后看着自己崩裂的袖口,沉默了下,抬起头,看着那端坐道人身上徐徐散去的真灵。


    真灵崩溃散去,是真的再无此人,即便机缘之下转世,那也不再是赵离,不再是那为天地众生一剑开天的道人。


    幕后自语道:“第五剑,大道之剑,赵离。”


    抬手朝着那即便逝去,仍旧端坐在位,双目微阖的道人,郑重一礼。


    “我记住你了。”


    然后自嘲一笑:“不过,你大概也不在意会不会被记住吧。”


    “乘兴而来,兴尽而去,不知是否无憾。”


    “请饮酒。”


    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苍天的发簪先前碎裂,此刻重新招手化出一枚发簪束发,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冷淡,而此刻,空气中却仍旧残存着细碎的碎裂声音,白衣幕后还要嘲讽那苍天是否被剑气剑势震慑,连第二枚玉簪都要碎裂,却突然发现不对。


    声音来自那端坐的道人。


    袖袍微微翻滚,道人黑发之中是一枚白玉簪。


    这玉簪虽然简朴,但是却修长雅致。


    玉簪之中,浮现点点赤金色流光,然后在一声脆声中,那白玉发簪碎裂,落在道人怀中。


    道人身躯周围,溢散真灵。


    骤然,停歇。


    在那九黎森林之中,黑发黑木簪的清冷女子平静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坐在床铺上,女子白衣不加修饰,只是那银色束腰的一侧,垂落了一串并不那么好看的彩石。


    风吹彩石,声音清脆悦耳。


    她闭上眼睛。


    声音仍旧清冷平淡,轻声道。


    “我不准。”


    有风徐来,女子裙裾微扬。


    不生不老不死不灭的凤凰,鬓角黑发,徐徐转白。


    在苍天和幕后转瞬惊愕,旋即彼此心中都动了那不可为外人道的微妙杀机,敬佩归敬佩,甚至于真正意义上发自于真心的敬佩,而这样的敬佩在死敌之间,最诚恳的方式便是厮杀,但是他们都迟疑了一瞬。


    而在这瞬间,一道身影出现在这里。


    推门,入内。


    天地风雪越发地激烈。


    黑衣衮服,双目淡漠,不知生,不知死,在踏入这里的时候,那种屋子里涌动的杀机就越发明显了一分,但是苍天和幕后心中的杀机却在瞬间消散,白玉簪只能维持一瞬的真灵不灭,但是在这瞬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落在了道人肩膀。


    一双淡漠到极致的瞳孔看向微笑的幕后,看向平淡的苍天。


    泰山府君嗓音漠然:


    “他的真灵,我不收。”


    “天地可敢收?”


    苍天不答。


    泰山府君第二叩指,漠然道:


    “看来不敢。”


    复又平淡询问:“外道可收?”


    幕后忌惮无比地看着那自顾自发问的存在,微笑着摇头,天道侧面,一言则为敕令,于是这道人之魂魄,不入轮回,不入天地,不入世界之外,无生无死,不生不死。


    府君屈指三叩指。


    生死轮转。


    道人身上同时具备这四字特征。


    其真灵被直接封锁于身躯之内。


    虽然伤势不曾痊愈,即便是先天之神也要陨落,此刻竟强行稳定住状态。


    两句话,逼出两道敕令的府君神色平淡。


    拂袖,落座,先前在苍天幕后气机交错之下死去,寸寸崩裂的剑重新恢复落在道人腰间,代表着一切死生轮转的府君漠然看着那不知何时已然是本体出现的两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三足鼎立之局出现在此。


    ……


    那群山地脉聚集的地方,几乎所有存在都看到那一位气息极为恐怖的存在出现,然后一步踏出,就消失不见,而不知千万何处,而岚洲的劫云陡然压低,然后以没有人反应过来的速度猛然四处扩散,直接覆盖九洲。


    见到这样的异象,已经不需要询问或者求证。


    谁都知道那位存在去往何处。


    火神双目燃起赤金色流光,这位幕后麾下第一战将,顶尖天神在这一瞬间气焰猛然炸开,手中赤色长矛猛然抽击出去,将自己的对手击退,然后疯狂地朝着岚洲方向遁去。


    猴王嘴角有鲜血,后退一瞬间,如意金箍棒猛然甩出。


    大小变化随心。


    法天象地之绝技再现。


    齐天轰然砸落在海面之上。


    握在那猴王手中的,分明还只是一掌大小,可另外一端,已然如同一座巨大山峰,重重砸落,几乎直接将星海就此分开,火神擅长强攻,可面对这样疯狂的攻击也不可能忽视。


    转身以手中长矛直接将这兵器架住。


    双足落在海面之上。


    四海翻腾。


    他竟生生拦住了这样一招。


    但是瞬间一道残影从巨大的如意金箍棒之上掠过,银甲长兵,致命寒芒直接当头劈落,火神浩瀚气机一滞,如意金箍棒陡然缩小,自其拦架空隙抽击,将那火神砸落在深海当中。


    斗神战神并肩。


    两人嘴角皆有鲜血。


    几乎转瞬,轰然暴响,火神冲出星海,额角青筋贲起,那一张覆盖着神灵面容的威严面具一点一点崩裂,露出那张目眦欲裂的愤怒面孔,齐天战意激昂,平日潜藏在沉稳性子下面的桀骜本质略有上浮,嘴唇露出獠牙,冷笑道:


    “乖乖孙子,不来和你爷爷再过几招,跑什么?”


    旁边清冷战神嘴角微挑,想了想,冲火神抬起兵器,然后兵器的首端指向脚下,显而易见的挑衅和轻蔑。


    火神口鼻中溢散出灼热高温气机,杀机战意再难以按捺得住。


    “死!!!”


    太古的战神再度爆发气焰,朝着前方冲击。


    金色气焰和纯白气焰同时暴起。


    舍弃兵阵的加持,三道身影直接厮杀在一起。


    ……


    雷神要截杀阴阳,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即便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全盛心境,但是对方也是在先古时成名的顶尖神灵,断臂雷神每一次全力以赴的攻击,几乎都被那阴阳之神拦住,但是阴阳二气的撕扯和抽击,也被越发暴虐的雷光撕裂碾碎。


    但是阴阳二气流转,生生不息,是最初的气象。


    气势一说,盈不可久。


    时间渐渐过去,雷神的锋芒显然有些变弱,但是那种致命的天地雷霆,仍旧让文士模样的阴阳之神保持戒备,其手段极为玄妙,雷神的攻势落下,皆会被阴阳分流,导致整个天地的大势气象随之改变。


    万物众生莫不分属阴阳。


    所以除非那雷霆能够超脱阴阳,或者一瞬间湮灭这一方天地。


    否则很难对阴阳之神产生真正致命的攻击。


    文士淡淡拂袖,抬头看着那覆盖到这里的劫云,道:“你真的还打算憋着吗?那一招才是你敢于和我作对的倚仗吧?再不出手,你就要真的憋屈地死在我面前了,怎么,说出那么大的话,不会只是放的狂言吧。”


    雷神不答,只是雷霆越发狂暴,足以湮灭世界。


    阴阳二气流转,将这一招挡住。


    文士垂眸,平淡道:“看来你也已经技穷了。”


    祂看向那座山,道:“本来想要去阻止地神,眼下看来是来不及了,你居然将我阻拦了这么久,看来雷神之名不是虚假,将你击杀,至少不算是愧对苍天。”


    雷神近身不过三步,眼底流光亮起。


    准备引动自己的杀招。


    阴阳二气流转变化,文士抬手直接穿过雷神的胸膛,雷神仿佛此刻才战至酣畅,完好的那条手臂直接按住了阴阳的肩膀,天上劫云当中,雷霆当中出现诸多紫黑色的劫雷,就要砸落,将这位最初诞生的顶尖先天神的防御打破。


    文士瞳孔骤然收缩,第一次失去了原本的清冷从容,心中震怒。


    天地劫雷?!

    你怎敢?!

    猛然后撤,天地万象涌来化作阴阳。


    直接将雷神远远甩出去。


    雷神一条手臂力量不足,不能真正将其拉扯住,砸落在地。


    那阴阳之神后背满是冷汗,若非雷神不了解祂的真正手段,若非雷神终究失去了一条手臂,刚刚那一招,几乎能够将祂都击成重伤,以自身的性命作为诱饵,就是为了打出那霸道决绝的招式,这种性格何其决绝。


    可是现在终究失手。


    天空中雷霆滚滚震撼,却又湮灭。


    那是三千世界的因果劫难,若是落下,就连祂都讨不得好去,没有想到这分明已经半残的雷神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阴阳心中升起无限杀机,准备将那重创的雷神击杀。


    此刻,有帝君持剑而来。


    背后十万兵将溃散。


    阴阳本来要对雷神出手,此刻注意力却不得不注意到那披甲覆面,云纹战袍的男子,在这一瞬间已经认出了对方,嗓音低沉:


    “天蚀君?”


    心中微沉,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劫云中那连祂都不敢小看的劫雷。


    天蚀是雷神尊主,祂恐怕也能够动用这些力量。


    从容披甲的来人只是平静回答道:


    “天庭,云中君。”


    抬手,将逼出阴阳杀手锏的雷神召回来,抬手将其眉心神魂封锁,然后抬头看着那积蓄的劫雷,眼底似乎有怀念之色一闪而过,道:“击鼓。”


    劫雷收敛,突然化作滚滚闷雷,仿佛军阵入阵鼓声,


    雷公砰訇震天鼓。


    阴阳愕然,那足以被当做是底牌的劫雷,竟然直接被用来壮其声威,这是何等荒诞的事情,即便是阴阳都忍不住要如此想,但是这又是何等的傲慢和自负,何等的目中无人。


    方圆百里无人。


    天地劫云低垂。


    来人抬手解开面具,任由那一张狰狞威严的面具落入脚下,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长剑倒插在地,这是一柄宽大的战剑,即便倒插在地也高至腰间,来人手掌只是平淡按在这剑柄之上,然后看着那堪称最古的先天神,道:

    “上前,受死。”


    ps:这个泰山府君不是封神榜东岳大帝那种层次的,这个是我国最古老神话之一的古神,哪怕是神灵的死亡都由祂来掌控的级别。


  第530章 佛门不惧死,我还因果来(2/2)感谢失活吉的盟主


    今日天地九洲发生的事情,已经是自太古之年至此寥寥几次数得上的声势喧嚣,不提那稳坐钓鱼台的三位帝君级数,便是失去半身,暂且不曾出手的东皇太一也已经点亮群星,撬动天命走势,让天命偏向天庭。


    雷神拦截阴阳,差一步引爆三千世界劫雷将这古代源初之神击溃本源,火神被当代两位强者横拦,无法支援苍天;苍天幕后十万兵将被直接冲散,而阴阳更是被提剑的天蚀堵住。


    这已然不是拦截,而是真正的截杀。


    天地人神鬼。


    这几乎将整个天下因果皆囊括其中,这是一场几乎必然决定了将来三千世界究竟是会前往哪一个方向的死战,天庭异军突起,生生在原本的两方当中杀出生机,气吞万里,此刻竟是真正的三足鼎立,势均力敌。


    和先前幕后苍天势力轻松闲散,好似那锦上添花的心思不同,此刻这场面已经因道人那一剑,被迫卷入了大势的碰撞和厮杀当中,即便是那两位,此刻心中都闪过一丝为何先前不去做那狮子搏兔全力以赴的悔意,导致了眼下的局面。


    现在无论哪一方出现问题,都会直接扭转和影响到天下。


    所以哪怕惜命如火神也已经决死一战。


    风雨飘摇,老土地站在那泰山之前,此刻这五百里雷池平原之下就是那只缺其一的地神权柄,他能够感觉到有一个意识已经缓缓复苏,只是还差了最后一步,也是能直接撬动此刻三足鼎立之局的一步。


    老人抬起头,看到星海之上那三位战神再度一次声势浩瀚壮阔的对撞。


    此刻。


    神色憨厚的僧人跳上了那岚洲的土地。


    僧袍的衣摆也已经被尽数地沾湿了,他拧了拧僧袍的衣摆,让自己的衣服看上去整洁许多才松了口气,此刻除了这憨厚僧人之外,还多出了两人,一个是神色宁静的剑僧,一个是蹲在地上骂骂咧咧的焱天华。


    看着这久违的岚洲景致,兜兜转转又回来此地的神魔僧人心态着实复杂,千言万语汇聚到最后也只能是骂骂咧咧的,没法,实在是一路上见多了那些三五十岁女子对骂的壮阔风景,学了个淋漓尽致。


    剑僧没有去看自己的弟子,在当初李府之后,古鳌就寻到了他们,此行古鳌虽然先走一步,他们也在之后赶上。


    剑僧看着古鳌,缓声道:


    “……你决定了吗?”


    憨厚青年挠了挠头,点了点头,那边焱天华张了张口,他至少知道眼前这个虽然算是自己师叔,一路上却也给自己戏耍捉弄过的古鳌要做什么事情,心中不忍他去做那赴死一般的事情,突然开口道:


    “我们佛门讲究因果缘法……”


    他自然说出这句话之后,才察觉到什么似的顿了顿,然后硬着头皮道:

    “你和这里有什么因果吗?”


    憨厚青年愣了下,然后还真陷入沉思,摸着光溜溜的头,想了想,道:

    “这,好像真没有了。”


    “和我有关系的是百族,现在这儿的都是后来才来的人,说是因果缘法,好像也没有。”


    焱天华心里松了口气,道:

    “那便是了,你也没有必要做这件事情了啊,我们想一想其他……”


    那句其他办法还没能落下,却见到那憨厚僧人突然明悟般抬手拍了拍额头,然后笑说了一句你等一等啊,就匆匆地跑出去,叫焱天华一句话直接憋了回去,像现在时辰虽然很晚了,但是今日那在岚洲很有名气的稷下学宫飞了出去,惊地不知道多少百姓出来看热闹。


    现在街道上竟然还算是热闹。


    憨厚的青年僧人一双僧鞋踩在压得实了的白雪上靠近,双手合十,朝着一人道:“这位施主,小僧远道来此,腹中饥渴,可能够施舍些吃食?”那青年古怪看着这满脸憨厚和善的僧人,摆了摆手,让他让开。


    焱天华皱眉不解。


    剑僧不言。


    古鳌如是询问许多,岚洲之地,大多也反应相同。


    那古鳌也不恼,问了数人,一名穿着朴素,荆钗布裙的女孩看着这笑容温和的僧人,嗓音软糯道:“你等一等哦。”然后蹬蹬蹬地跑回去,那僧人也就安静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那孩子抱着些吃的回来,然后还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你吃吧。”


    然后又从腰间的小布包里面取出了几个铜钱,放在僧人摊开的手掌上。


    认真地道:“这个可以买糖葫芦哦,很甜的。”


    “不喜欢甜的话,可以吃烧饼,上面有芝麻,黑芝麻和白芝麻。”


    “我喜欢白的,弟弟喜欢黑的……”


    僧人安静听着,最后轻声道谢。


    最后来到了剑僧和焱天华身前,理所当然地道:


    “我已结缘法,可以了。”


    焱天华目瞪口呆,甚至于有些气急败坏,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最后无法言说,也不必再说,就算是他说其实有那么多人没有去和僧人结缘,但是哪怕只有一个,古鳌也肯定会说值得,所以他突然有种拳头砸在空气里的无力感,一口憋屈的气都给泄了。


    最后只是本能,只是不忍地双手合十,垂落了眼帘,轻声唱诵佛号。


    古鳌吃了那个白面馒头,道:


    “都说是红尘壮阔,人间浩荡,可是我不喜欢这个说法,壮阔什么的,太遥远了啊,真的,在外面走了走,更是觉得年少时那什么壮阔可笑啊。”


    僧人躬身将东西还给了那孩子,微笑着道谢。


    孩子也有模有样地回礼。


    他起身,轻声道:

    “如此红尘,何其可爱?”


    “老师说我笨,可其实我一点都不笨,雕琢佛像其实是雕琢本心,什么时候雕琢自然什么时候就可以下山了,但是师兄,我不想下山的,我想要多陪陪老师。”


    “可是我还是下山了,我想,正如我想要陪着老师,也有许多许多的人想要陪着他们在乎的,嗯,不只是人,还有众生。”


    僧人背对西方。


    步步向前。


    他站在那岸边,双手合十,踏前,他曾经在三十万年前,拖拽岚洲入星海,而今三十万年后,是时候再岚洲重新带回九洲地脉了,僧人脱下了外面的僧袍,叠的整齐,递给剑僧,说是之后带回给老师。


    然后坦然地走入星海当中。


    今日,我还因果来。


    低沉的呼啸声。


    僧人重新化作了那太古巨鳌,水流激荡,带着那巨大的岚洲,带着地神最后的因果,朝着九洲地脉之处而去,岚洲浩荡,那些人们看着仿佛天地般的古鳌,看着那前所未见的存在,拉扯着岚洲在星海中流浪。


    一瞬间的惊愕,人群嘈杂,然后立刻出现了那诸多怪物,凶兽的称呼。


    甚至于还有人脱口而出这巨鳌若是猎杀了该有多好的收成云云……


    这便是岚洲的风气。


    焱天华双手紧紧抓住,突然怒吼一声住口,声如雷震,镇地所有声音都止住,只剩下了一片死寂惊愕,往日神魔怒目看着那些人,怒骂道:

    “你们他娘的没**货色,给老子道歉,道歉!”


    他双目通红,发狂或者发泄一般将那些人打翻在地。


    抱着木碗的小女孩吓得呆了,可是她抬起头,看到那巨鳌回头,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她怔住,莫名地,她觉得那巨鳌是在对着自己笑呢,然后她也就下意识对着那巨鳌笑了笑。


    巨鳌晃动身躯,双目平和。


    如此红尘,何其可爱。


    而在这一瞬间,五宗神魔倾其全力而出,还有先前被云中君冲散的那些苍天幕后部属皆出现,这个时候,其他几处皆陷入对峙之局,泰山府君牵制苍天幕后,齐天周琰拦截火神,阴阳源初被云中君截杀,可是相应的,这也代表着天庭的强者也被牵制。


    此刻这些苍天幕后的部属也知道,必然不可以让这巨鳌真把这最后一子带回去,此刻所有强者皆被制衡,只剩下他们了,于是疯狂扑杀,但是在他们即将攻杀过来的时候,铮铮然剑鸣响起,剑光温和明亮如同万家灯火,一道灰衣掠上了巨鳌背部。


    佛剑出鞘。


    免去杀戒,森森剑光此刻仿佛沾染了天地磅礴大势,将来犯之敌斩裂。


    鲜血淋漓。


    古鳌不曾开口,只是竭力朝着前方前行。


    众生因果,一肩承担。


    剑僧手持长剑,立于古鳌背上。


    此刻僧人已破去杀戒,沾染因果,可双目平和,比之往日更为平和。


    种种杀孽,尽负我身。


    一前一后。


    三世诸佛。


    极西之地,知晓自己弟子即将做些什么,却不能阻止,更没有理由去阻止的僧人对着菩提树叩首,身躯微微颤抖,却不能动,他原是何等性格,但是,为师者,为僧者,为众生者。


    不可动。


    或者冥冥中的巧合,三者同时低语。


    “阿弥陀佛。”


    我还因果。


  第531章 君为万物主(1/2)感谢修真是一场修心的旅行的盟主


    天地气象席卷,观天庄中也不曾能够避开,尤其是当代表着死生轮回的泰山府君,以超越全盛的状态降临之后,那本来只是压抑在了岚洲上空的劫云几乎像是发狂一般瞬间蔓延九洲,更让三千世界齐齐云雾低垂。


    四时之神得到了秋冬双神被冲散的情报。


    这位雍容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直到得知不只是自己这边,木神属神所统帅的那些兵将也被天蚀君冲破时,才稍微安心些。又觉得果然不愧是天蚀,那位销声匿迹近百万年的古代暴君一出场,就以根本无法遏制的气魄撞破联军,若非其朝着北方而去,十万兵将能有几成幸存那也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那位帝君当年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性格。


    虽然当年重伤,又自囚那么长久的岁月,大抵也已经不再是帝君位格。


    但是虎死威犹在,何况于未死,只是老迈伤病。


    四时之神稍微算了算,而今外面局势僵持,先前尊主天帝也只是抱了前往一观的心思,而非是倾尽全力去厮杀,导致目前所出的势力元远算不得全盛,原本他们也觉得区区岚洲一地,也犯不着倾尽全力。


    毕竟幕后暂且不论,第三方便是尊其为天尊,比起自家自百万年前开始积蓄的深厚家底也是太过于薄弱了些,犯不着和这样的所谓对手去做那殊死搏斗,就仿佛一只雄狮,只是因为硕鼠打算偷窃食物便要和区区一只老鼠拼命似的,就是出了这样心思都觉得是有些丢人。


    但是现在那老鼠摇身一变已经化作猛虎。


    四时之神按捺不住,要率领这观天庄中的诸神倾力而出。


    这许多属神合力,和阴阳汇合则可击退天蚀,也可插手火神之战,在那东澜景洲之外重演三足鼎立的局面,当然这件事情不能和太白说,毕竟那位天尊将太白从十数万年的混沌岁月之下唤醒,恩情深重,想来尊主也不想要太白如此犯难。


    心意已决。


    但是四时之神和其余诸神才刚刚走出了观天庄一步,便身躯僵硬,再不能往前,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杀机纵横,从天而落,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被生生震杀。


    与此同时,终于察觉不对打算真正意义上全力以赴的万神殿也处于相同境地,根本无人胆敢迈出万神殿一步,任由其背后还有多少的底牌,此刻都僵持住,完全无法去支援战局,仿佛原本的庞大势力已经被生生切割。


    四时之神缓缓抬起头,看到天穹群星璀璨。


    星光浩瀚而温和,将烽火天壁的景致掩藏。


    当,当,当……


    九黎森林内部,身穿衮服的东皇太一袖口笼罩着混沌钟,平静看着天空的星辰,刚刚赵离出剑时候,祂便将那一座行宫拉来,无数的星光浩瀚,气机交错之下汇入那一剑之中,此刻却不去出手,只是坐着。


    太阴因为天地气象不断交错碰撞而心神不定。


    不知第几次看向老神自在的帝君。


    说来有些奇怪,太阳看似光明正大,其实性格温和,不喜欢争斗,反倒是模样气度都清冷的太阴颇喜战阵之事,思虑多次,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帝君,我们何时出手?”


    东皇太一正抓来贪狼思考该做什么菜式,听到询问,随口道:


    “不必出手,看戏就是了。”


    太阴茫然。


    眼见着那东皇视线再度落下,贪狼嘴角一抽,实在是不想要再猜测东皇太一的意思做那翻译的事情,以最快速度溜走,东皇太一遗憾,心中再度开始认真思考将大灰之名广而告之的念头,见太阴疑惑,靠着御座,微微往后靠着,道:


    “苍天和那所谓外道,当年就和本座差不多吧……本座沉睡这段时间,他们不可能会没有准备,想来除去了此刻在岚洲的,在外面的,还有很多的后手,只是今日不曾出现在这里。”


    “苍天有冲阵无双的庚金,有执掌众生变化的四时,风雨权柄恐怕也在祂手中,更执掌不知多少世界,幕后也差不多,火神,木神,家底丰厚地可怕,在此之外,恐怕天地大部分的属神也在他们两个手中,他们若愿意,或许能够拉出一支成员不多的精锐,皆是神灵之属。”


    “毕竟是几十万年,甚至于百万年的底牌,自然厚实惊人。”


    太阴之神神色微沉,隐隐感觉到那种巨大的压力。


    此刻回忆,天帝当年本就是高高在上的身份,能够和尊主并称于世,而那位外道幕后更是能够让尊主和那位天帝打算联手,底蕴肯定也是丰厚,而且在这数十万年之间,天庭不曾出世,尊主也沉睡,没有力量去制衡他们,那两位的底蕴和背后的势力根基,恐怕比起当年更强。


    这一次只是因为轻视而不曾全力以赴罢了,若是这两股力量真的奔赴战场的话……


    太阴略有失神,被钟声唤醒,然后看向旁边尊主,道:

    “可,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更应该出手……”


    “不必。”


    太阴的话被阻拦,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眼前的尊主身上,让她再说不出话,让她瞳孔微微收缩。


    东皇太一抬眸看着群星,嗓音平淡道:


    “这确实是足以扭转改变战局的两股力量。”


    “但,祂们怎越得过孤,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屈指再度一叩击袖口之下的东皇钟,星光散落浩瀚,更压低了几重,勉强淬炼出形态的东皇钟缓缓旋转,其上仿佛有周天星辰十万八千凶神恶煞气机,生生控制住了大局。


    四时诸神,万神之殿。


    不可动。


    动者,死。


    星光浩瀚落在三千世界。


    但是有一处地方,连星辰之辉都不能够落下。


    ……


    天地初生,划分阴阳。


    这本就是最初的神灵,所以面对着那放肆霸道的一道且来受死,阴阳并不曾如何动怒,只是皱了皱眉,就继续平静看着那曾经盛名响彻这天地的暴君,甚至于有些遗憾,如果说云中君借助劫雷,祂或许还要忌惮对方,可祂居然荒诞到了以那劫雷作为击鼓声,这几乎就是主动放弃了一招杀手锏。


    简直是愚钝。


    文士心中做出评断。


    这并非是阴阳过于自负。


    吞拿了昼夜日月四位神灵的核心权柄,祂此刻已经不比曾经虚弱。


    即便是先前放下心中一切执着后悔,以全盛之姿前来的雷神,也无法伤害到祂,甚至于不曾攻破祂的防御,而以自身性命作为诱饵,以三千世界劫雷作为绝杀的那一招,不也被祂避开,作为最先诞生的神灵,祂心中自有极为自然的从容感。


    即便是苍天,也不过是个需要祂力量的后辈罢了。


    你将我唤醒,我便借给你力量,替你杀一神,也算不负你了。


    要我屈从,那简直便是笑话。


    苍天如此,何况是眼前这个所谓天蚀君,或许在百万年前也是一时的豪雄,但是百万年的自囚,最是能够消磨心志,放下剑百万年,然后再重新提剑,还当真以为自己有当年的气度不成?简直就是笑话,索性今日一并杀得雷神天蚀,彻底了结和苍天的因果。


    阴阳之神淡然看着前面掀开面具的云中君,从容道:


    “出手吧。”


    云中君平淡道:“上前。”


    一而再的轻慢和蔑视,阴阳也忍不住有些薄怒,但是却也不肯轻易上前,不惧是不惧,可若真的莽撞小看就是寻死之道了,就像是先前那雷神,分明弱于祂,居然不惜以自身性命作为诱饵,要做玉石俱焚的勾当,阴阳为神,不是那种看不到自己缺点的性格,此刻以及汲取了先前的经验。


    未曾莽撞,只是轻声道既然是云中君相邀,那我便不客气了。


    然后上前半步,天地阴阳二气汇聚。


    若有朝一日这阴阳大化转为那一道天地本源,便抵达那真正意义上无可匹敌,纵横逍遥的境界,但是此刻这阴阳也极为纯粹强大,随其心意,直接攻杀向云中君,云中君不退,手中剑抬起,直接将那一道极阳气机斩裂,然后手腕转动,那战剑剑柄猛地朝着后面砸落,仿佛要砸落一座高山。


    阴阳二气直接崩溃。


    文士踏前,携带天地大势攻来。


    天地万物莫不在阴阳当中。


    云中君眼底淡漠,手中剑直来直去,那象征天地本源的阴阳二气却不得不避开那锋芒,文士拍手按下,从容压在云中君肩膀上,要以阴阳天地大势去抹杀这位天神,阴阳浩瀚,那一道身影直接化作云雾散去,剑光森寒直接从后而来。


    文士身形错乱,大地直接逆着拔起,挡住这一剑,继而溃散。


    文士手中似是在附庸风雅的折扇点落,一方天地直接凝聚收缩,化作阴阳二气,似乎极大,似乎极小,轮转不定,直接压向云中君的眉心,云中君眼眸淡漠,毫不客气抬脚重重踹在文士小腹,这是和某个白发道人厮打时候学来的阴招,可是此刻却不是那简简单单的玩闹。


    这一脚落下,气力雄浑,阴阳的袖口直接抖直,面色微变。


    那一股力量被导入大地。


    于是大地直接重重下沉。


    云中君趁势踏前一步,并指如剑点向文士眉心,阴阳之气流转,让那文士直接消失,重现于云中君三丈之外。


    这是在刹那生灭之间的厮杀,但是招招皆是杀机。


    换成是寻常的先天神,不是被阴阳二气磨碎了身躯,便是被云中君直接打的呕血暴退,看似寻常的招式,却是气机纠缠,联结天地,慢了一息就是个死字,这一层次的交手,斗力是基础,若没有力量,哪怕是一招半式都避不开,接不住。


    可接下来便是斗志斗势斗智了,一丝动摇都有可能身死,平淡之中,杀机纵横。


    阴阳流转之际,文士翻手下压。


    于是天地万物仿佛都化作他的掌心,要压死云中君。


    云中君手中剑随意拔起,一道寒芒将这仿佛以势压人实则是要拆分阴阳复归本原的招式给打破,这一方天地的晃动越发震撼,脚下大陆都被影响着颤抖不停。


    那神宵宗的少年祖师扛着重伤的雷神早已离开。


    却仍旧是被这样的气机纠缠影响,修为在众生中已经是极高,此刻却已经气机不稳,面色煞白,奔跑时候,一个踉跄,便已经跪倒在地,喷出鲜血,双手却死死将雷神维持在自己的背后,不曾让师父落下,而这一变故,反倒是让雷神苏醒过来。


    他伸手让少年停下。


    神宵宗祖师将雷神轻轻放下,让这位苍老的神靠着石头坐着。


    雷神双目看着天穹,失神许久,却见到一缕熟悉的气息,突然瞪大了眼睛。


    阴阳微微皱眉,看着眼前那仍旧是神色清冷的男子,惋惜道:“自囚百万年,仍旧能够维持这样的实力和战意,可想而知,你当年的全盛之时是什么样子,可惜啊。”


    云中君敛眸道:“我的全盛,你真的想看看吗?”


    阴阳之神微怔。


    手中的战剑在阴阳二气消磨之下已经布满了裂纹。


    穿着铠甲战袍的男子索性随意扔开了手中的剑,然后抬头看着那蔓延九洲十方,三千世界的劫云,然后笑了笑,复杂道:“你们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情,我当年自囚并非不能继续战下去,不过是因为风雨雷霆他们啊……”


    天神开口是为敕令,而心象表露在外。


    阴阳之神仿佛看到云中君身上浮现一道道锁链,微微皱眉。


    然后这位自囚百万年的暴君轻声道:

    “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啊……”


    嗯??!

    阴阳突然觉得心中微寒,继而察觉到气机的凌厉变化,瞳孔骤然收缩。


    云中君身上的锁链,心中的锁链崩碎,战袍衣摆无风自动,那一身战铠竟然崩碎,祂闭着眼睛,想到那一日自己玩笑般询问那道人自己该要如何称呼时候,那道人随口说的一句话。


    祂黑发扬起,双手摊开,仿佛拥抱三千世界,轻声道:

    “君为万物主。”


    “劫云也算是云雾吧……”


    “呵,玩笑话。”


    云中君手腕翻转,手心朝下,平平覆盖下来。


    九洲十方,三千世界,劫云滚滚下压,真正意义上,仿佛铁幕一般。


    遮天,蔽日,掩星,不见生死,不见天机,不见命格。


    这一瞬间,苍天,幕后,死生,群星都有所感应。


    酒楼当中,淡漠的府君对着北方微微举杯。


    “共饮。”


    雷神嚎啕大哭。


    这一日,古之帝君天蚀重现天地。


    而岚洲距离东澜景洲,已然极近。


  第532章 下山,下山!(2/2)感谢丨麻雀丨万赏


    海外岚洲,或者说,此刻单纯意义上的岚洲已经要抹去海外这个名号了,这一座远离九洲其他八洲的大洲,眼下已经无比地靠近东澜景洲,此刻岚洲上的居民已经能够看得到那一座冲天而起的祖脉泰山,察觉到远处浩瀚的战斗,余波尽数都被足以拉扯大洲前行的古鳌抵挡。


    一路来此。


    古鳌本身气力不提,更有因果相还,有着九洲其他八洲对于这最后一洲地脉权柄的吸引和拉扯,所以才能够不过半夜的时间,就将这岚洲生灵尽数带回来,海水翻腾,岚洲周围已经尽数血色。


    诸多百姓都已经回去自己的屋子里,心中恐惧。


    尽管知道面对着这样的冲突,自己的屋子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家这个名字总还是会给他们心中一种安全感。


    而古鳌和剑僧已经满身鲜血。


    古鳌是最被针对的。


    而剑僧身上灰衣僧袍也处处皆是裂痕,处处鲜血。


    一路闯到此处。


    剑僧已经彻底将杀劫破了个干净,有五宗弟子阻拦,杀;有神魔挡道,杀;乃至于那些寻常的岚洲修士,若利欲贪心,欲要阻拦者,同样出剑斩杀,毫不留情,诸多因果杀孽,一肩承担,剑僧双目却如那出鞘剑,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但是终究再无法前行。


    前面,火神虽然和另外两位在上空处厮杀,但是却留下了灼热的气机,而在天地之间密密麻麻,尽数都是那来自于苍天幕后的属下,还有秋冬肃杀二神,有木神的属神率领,在他们抵达此处的时候,布下了层层防御。


    放眼望去,尽数皆是兵将。


    一步之差。


    便是生死相隔。


    焱天华在空中穿着粗气,他面对着那足以将他杀死千万遍的对手,身躯都有些僵硬,那剑僧突然对着他招手,道一声过来,焱天华看了看那诸多的神魔,修士,一咬牙,大不了一死,然后就靠近过去,也站在古鳌背上。


    剑僧笑着问他,嗓音温和,道:

    “你害怕吗?”


    焱天华想要骂他一句你害死老子了,骂他一声去你娘的和尚,可是临到此刻,心中却异样地平静,先前的那些恐惧不知为何竟然沉了下去,他双手合十,只是道:

    “阿弥陀佛。”


    他道:“你说要带我步行走遍九洲,还不曾走完。”


    剑僧哈哈大笑。


    前面冬神怒喝:


    “放肆!!!”


    寒风凛冽,冻毙神魂。


    剑僧一手持剑,口诵佛号,金色佛光升起,生生抵御住那冰冷肃杀的气机,然后在焱天华走上前来,打算和他并肩决死的时候,突然以肩膀猛然一撞自己弟子的胸膛,直接将焱天华震出古鳌背部。


    焱天华倒飞出去,神色骤变,道:

    “你做什么!”


    他下意识朝着古鳌上僧人伸出手,然后控制身躯重新回去。


    剑僧头也不回,手中剑鞘猛然一挥,手结佛印,按在剑鞘之上,佛光炸裂,那把背负在后的剑鞘直接飞出,带着古鳌的灰色僧袍,撞击在了焱天华的丹田,将其直接带着洞穿岚洲上空,往越来越远处飞出。


    “死秃驴!!”


    焱天华目眦欲裂,只能看到那熟悉背影。


    剑僧手中有剑无鞘,并不回头,往日剑出鞘剑回鞘,终究有出有回。


    现在不然。


    剑鞘还,人留。


    “阿弥陀佛。”


    剑僧阿修罗神色平静,面对那堪称死局的一步,盘腿坐在古鳌的背上,那把佛道神剑就这样放在膝盖上,垂眸,轻声道:“当时候下山的时候,是师弟你送我的,我说要破戒,而今最后一程了,师弟,你我一同上路吧。”


    “你且往前,师兄还有最后一剑。”


    僧人抬手拂过剑刃,金色鲜血留下,双目微阖。


    我以双足丈量九洲天地。


    我见众生。


    这一剑,名为众生。


    古鳌低沉回应,踏入前方死局,岚洲之中三天帝,众生无恙,他自可以放心往前,口中低声诵唱金刚经。


    倒驾慈航,我见众生。


    无边沉沦,佛剑渡航。


    剑僧神色平静,一双煞气纵横的剑眉此刻低垂,竟然说不出的祥和安宁,双手合十,膝上佛剑低沉嗡鸣,亮起一道道佛光,沾染杀劫因果,竟似是越发光明正大。


    “阿弥陀佛。”


    ……


    天地因果气象纠缠,浩瀚无穷,极西之地的僧人只是面壁而坐,他的前面就是那一颗菩提树,双目死死地闭住,不去动心动念,其他的和尚沙弥都好奇看着那位师祖,不知他在思考什么,也不敢上来打扰。


    僧人手中一串佛珠,缓缓拨动。


    他不能阻止弟子的行为,更无法替代古鳌去将岚洲重新带回去,这是古鳌的因果,而见众生而后拔剑,是剑僧的道路,他担心自己只要去了,会忍不住想要阻止他们,理智让他呆在这里,以免横生变故枝节。


    毕竟因果便是如此玄妙,大道气数浩瀚。


    可能换一个人去,结果就会大相径庭。


    和众生相关,哪怕是他也不能去赌,不敢去赌。


    于是只能一遍遍念着佛经,哪怕他自己知道,佛经只是传递些道理,并没有什么保佑的功效,毕竟他现在也只能念诵佛经,没准有用呢对不对,他有时候会好奇为什么不见佛祖音讯,一开始诞生的时候,他脑海中那些记忆真实不虚,可是伴随着自身逐渐开悟,那些记忆反倒是有些模糊感,他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佛经的道理不虚,自己所见的万物不虚,已经足够了。


    和尚就该去参佛,去渡生,传授佛经的道理,然后去教小和尚。


    小和尚再去参佛,渡生,然后再教更小的和尚。


    说起小和尚,自己教的那两个都是榆木疙瘩似的,一个走的渡生斩罪的路数,修剑就修剑,剑斩心魔不也很好,但是渡生斩罪,杀众生担因果,那哪里能得了好处去?他真担心自己的徒弟最后不得善终,才让他去行走九洲看看众生去。


    另外一个雕刻佛像,本来明悟了,偏偏每次都故意雕的不好。


    然后被自己一巴掌一个拍烂,还傻笑。


    嘿,还以为自己不知道,那小和尚就是不想要下山……


    当日放他下山,是对是错啊,会不会,真的错了。


    僧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怔怔地出神,口里心里的佛经也就停了下来,只是手指还是在下意识地拨动佛珠,心神安静下来,拨动佛珠的动作也就轻柔地多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转动的佛珠突然一轻。


    叮叮当当如琴音。


    僧人低下头。


    手中古鳌亲自给他作的佛珠手串散乱了满地,这佛珠还是那阿修罗在上面刻了阿弥陀佛这些文字,僧人一直带在手上,现在那一颗颗珠子都顺着山的缝隙落了下去,如同梦幻泡影,再找不着。


    他手中只剩下一根鲜红的串,还有一个珠子。


    珠子上是个佛字。


    僧人眼底是佛陀,我是佛陀。


    他瞪大眼睛,僵硬许久,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才是这一方天地佛祖的僧人呢喃,也不知心中是何等的复杂,正在此刻自东方一道血色长虹疯狂掠来,僧人转头,看到一名穿着僧衣的男子发了疯一般往西而来。


    速度一稍慢,便抬手重重砸在心口,喷出精血。


    血遁这样的禁术,一切生灵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即便是神魔。


    也只有血遁才能够在足够的时间赶到,自东澜景洲离开之后疯狂往西方赶路的焱天华一眼就看到了那缓缓起身的僧人,踉跄地坠地,周围的和尚沙弥也有五宗弟子神魔,认得出这位原本嚣张霸道的神魔,一时无言。


    焱天华却不在乎这样眼光。


    他踉跄往前,怀中抱着僧衣和剑鞘,嘴角不断流出鲜血,落在僧袍剑鞘上。


    看着那起身的僧人,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心绪激荡,说不出话,只是双目通红不断流泪,只留了一个佛字佛珠在掌心的僧人伸出手,轻轻搭在焱天华的肩膀。


    轰然暴响。


    整个极西之地都仿佛震颤一次,晨钟暮鼓之音响彻,焱天华更是被震得张口吐出鲜血,却仿佛真的回过神来,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在地,双目流泪,声音里哽咽地听不出原本的模样:


    “师祖,救救师父……”


    “求你了,师祖。”


    “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神魔双目几乎要流出血泪,也仿佛只知道说这样的话。


    僧人伸出手,按在焱天华的头顶。


    佛光闪过,这生生燃尽一半精血,纯粹以血遁赶路的神魔方才昏迷,僧人抱着他,将他交给了另外一位五宗出身的韩兴怀,轻声道:“情绪激荡,伤了神魂,再加上血遁赶路,精血有亏,终究是动了根基,带他下去修养。”


    韩兴怀点了点头,接过焱天华。


    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位原本的同僚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他们下之后,这山顶上就只剩下了那开此世之先河的僧人,他看着有些旧了的灰色僧衣,还有那一把剑鞘,已经知道自己的弟子已经做到了他们当做的事情,僧人最后念诵了一次金刚经,将那沾染鲜血的灰色僧衣穿在身上。


    然后提起剑鞘。


    弯腰,将掌心中佛字佛珠轻轻放在菩提树前,然后单手竖立胸前,轻声道:


    “不做佛了。”


    此世的菩提因他而开,今日他说此生不再做佛陀。


    转身。


    穿着染血僧袍,持剑,下山。


    佛陀坠因果,佛祖坠因果!

    东行!


    声势若奔雷。


  第533章 雷声震震自西而东,下山复归山(1/2)感谢余鸷的万赏

    行百里者半九十,只是讲述其心不坚定,但是眼下摆在古鳌和剑僧面前的最后道路,远比先前那漫长距离更为艰难,此刻岚洲和景洲之间只剩下区区百里,对于古鳌来说,瞬息可达,但是却又寸步难行。


    岚洲回归地脉,那这个因果便算是还了。


    古鳌前行,神色平和至极,眼前先是残余的兵将汇聚,他们摸清楚了必须站在古鳌背上的剑僧,其剑气所达最远距离,就在这距离之外结阵攻击,一瞬间万人出手,神魔在其中更有数百之数,声势喧嚣浩大。


    一道道纯粹由元气组成的锁链纠缠在古鳌身躯上。


    然后往后拉扯。


    剑光纵横,佛剑断去身上金锁。


    阿修罗嘴角鲜血已经自金转红色,神色越发宁静。


    秋冬肃杀之神见军阵之锁无用,对视一眼,秋神掠阵,作为肃杀之神的冬神踏前,此刻这天气本就已经入了隆冬,天气严寒,此刻却连元气都仿佛带上了无尽寒意,天地万古肃杀。


    古鳌闭目默默念诵金刚经,念诵心经,他的老师只教导他这两门经文。


    一身浩瀚气血仿佛隆冬大***迫严寒。


    即便岚洲的百姓也不曾受到丝毫的影响。


    岚洲人族风气不好,唯利是图,但是终究不是蠢货,此刻多少能够知道那巨大的古鳌是在帮助他们,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场面,那些凡人修士也做不了什么,距离东澜景洲只剩下不远,古鳌睁开眼睛,最后仿佛看了看这个人间,满眼眷恋,轻声道。


    “阿弥陀佛。”


    那穿着布衣荆钗,手里还抓着陶碗的小姑娘不知为何鼻子发酸。


    手中的粥碗坠在地上,摔成碎片。


    结了缘结因果的孩子眼睛一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抬起手来擦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


    岚洲酒楼里,苍天眼底有丝丝波澜,可这些许波澜也是一闪而过,归于平淡。


    幕后饮了口酒,略带着自嘲道:

    “以性命拉动岚洲地脉,完成这破局的最后一子,如果不是对手的话,我倒是极为赞赏这样的气度决绝,不过可惜,眼下这样的局势,就只能恨得牙痒痒,还得要装出来个表面上的豁达大度,也是无聊。”


    “说实话,就这短短一小会儿,我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没有全力以赴了。”


    “不管这最后一步能不能走完,今天天庭都算是已经立住了脚,与我而言,确实是个足够惨痛的教训。”


    他又喝了口能够让仙人醉死过去的酒,轻声道:


    “既然大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那么这往日能叫我肉疼地厉害的地神复苏,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这个倒有点像是那些凡人说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最差也不过重新回到太古之年的局面,大不了再来一次。”


    “但是这一次我仍旧不看好他们,无关于立场。”


    “他们确实是不惧生死。”


    “不过有些事情并非是意志决绝就能做到的啊,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只需要心中愤怒坚定,世上就没有什么做不得的事情了?呵……也就只有少年人才会有这样的梦,稍有些阅历都会明白,不只是人力有穷尽,即便是天神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啊。”


    “何况于人,何况于众生。”


    白衣幕后看向沉默冷淡的苍天,略带着嘲讽道:

    “无论这两人做到做不到,今日的酒会看来都是快要结束了。”


    “你当年不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如何,现在站在当初憎恨的视角去看往日自己的行为,感觉如何?要不要主动去撤去秋冬,让他们能完成这一步?”


    苍天不答,饮酒。


    于是幕后反倒是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随意笑了笑,伸出筷子吃桌上的酒宴,随口道:“这一桌子酒菜都还没能吃,你们不吃的话,就白白浪费了,我等吃过的东西,想来旁人也没法子动筷子。”


    苍天和府君都不曾回应。


    他自顾自吃着,痛痛快快喝了口酒,然后看着未曾苏醒的白发道人,遗憾道:

    “可惜了,你们都端着架子。”


    “要是这个掀桌的道士还醒着,估计会比较洒脱,和我吃一顿。”


    ……


    距离只差五十里。


    古鳌背上剑僧睁开了眼睛。


    握着那把佛剑,并指拂过剑脊,口中轻诵金刚经,眼底有众生烟火,他的动作很慢,直到五千字金刚经诵完,才堪堪拂过这一把剑,然后提起剑,站起身,看向前方,要用这一剑众生灯火斩开前路。


    可才一抬臂,远处就有雷声呼啸。


    一道流光几乎是瞬间出现,是剑鞘,直接将剑刃收住,震开了剑僧手掌,让那剑连鞘甩出,在古鳌背上旋转了下,剑僧神色微怔,下意识抬头,终究是不曾斩出那一经递出,就要注定了万家生佛再无自身真灵的佛剑。


    先前云中君冲散了十万苍天幕后联军,之后剑僧且杀且斩且走,此刻仍旧还有数万之数,而且先前被冲散了的那些部分也在逐渐汇聚过来,东方已经蒙蒙亮起鱼肚白,西方却比东方更早亮出柔和金光。


    一道穿着染血僧袍的身影自西而东如雷而来。


    但是早就有神魔结阵,有修士在后,这一磅礴战阵从中间分开。


    一道身影出现。


    木神属神直接拦在了僧人之前。


    其执掌生生不息之道,最是擅长阻拦敌人,身边战阵汇聚靠拢,煞气森森,僧人看了一眼那边的古鳌剑僧,收回视线,然后双手合十,看着那木神属神,轻声道:

    “贫僧来找我的弟子,请施主让开。”


    木神属神看到僧人那一身僧衣还有头顶,皱了皱眉,眼底浮现出杀机,冷笑道:

    “你是他们的师父?还敢出现在这里,既然要找徒弟,不如死在一起魂飞魄散,今日你的两个徒弟已经必死无疑,你这个师父不得要和他们凑上一对?怎么样,前面便是你的弟子,他们今日违逆天地,本和你无关,但是我今日便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儿。”


    “然后再杀了他们两个。”


    僧人只是双手合十,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然后变成单手竖立。


    天地之间有滚滚闷雷声。


    天穹上仿佛铁幕一般的厚重云雾突然间朝着两侧翻滚涌动,刚刚劫云厚重,露出这劫云之上的东西,于是一阵阵的骇然,所有人都不曾发现,在这劫云背后,一座不知多大的巨大金身随着这僧人一同下山。


    佛祖下灵山。


    然后那僧人左手竖立胸前,右手简简单单往下一压。


    飞廉萍翳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浮现出当年有人以五指化山的一幕,面色大变,几乎是本能暴退,那巨大佛祖金身五指随着那僧人一同翻覆,朝下压下来,金身缓缓崩碎,化作一座无比巨大的山脉狠狠地砸落在星海之上!


    岚洲和景洲还有五十里。


    贫僧说,已经到了。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五十里不够,我给你五百里。


    左右宽五百里的五指山带着佛力砸落,直接将那一万神魔修士联军直接镇压在了海底,连那木神和出手的冬神都不肯放过,星海波涛轰然如雷,震颤不停,很多人都看到那位僧人抬起左手又压在右手之上,所以那五指山狠狠地往下砸落。


    仿佛这灰衣僧人直接拿着这五指山一下一下疯狂砸着天神。


    轻声道:“欺负贫僧的徒弟。”


    然后就大声呵斥道:


    “邪魔外道。”


    “执迷不悟,你悟不悟。”


    “悟不悟!”


    轰隆隆若雷鸣。


    最后这五指山地脉勾结,冬神和木神直接被地神之力死死压住,竭力挣扎,不得出来,反倒是权柄之力外露,五指山上一半生出诸多草木繁华,一半则是大雪隆冬,景致特殊,而分明看上去只是三十岁,却莫名多出些老态的僧人在古鳌边儿蹲着,摸了摸古鳌的头,又摸了摸剑僧的肩膀,满手的血,轻声道:


    “上一次啊,我本来能去灵山的,因为你没去成;这一次本来能成佛的,因为你们,也没能去成,真是欠你们的啊,说这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我老和尚这辈子成不了佛,哪天死了,总得要有两个小和尚给我烧一烧,烧出个舍利子来。”


    “老和尚还没走,小和尚着急什么?”


    “你们走了,谁给我烧舍利啊……”


    他蹲在那里,伸出手搓了搓脸,轻声道:

    “好了,因果都了结了。”


    “和尚无愧于众生,走,咱们该回山了。”


    僧人站起身来,古鳌变作憨厚青年,背着剑僧,剑僧怀中还剑,老和尚双手合十,驾驭祥云,带着憨厚青年和剑僧离去,金色佛光万丈,身前神魔不知多少,不敢阻拦,尽数让开,白衣幕后的最后一杯酒没有能喝完,府君倒是饮酒,眼眸淡漠,道:

    “你们都算错了。”


    算错人心。


    于是九洲地脉今日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