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呵呵,自己找死!
作者:admin      更新:2022-09-12 17:10      字数:4022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毕炜反复地端详着手里这张闪着俗气土豪金的名片,脑海中却始终无法将一个前途无限的京剧演员与名片上的这个身份结合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唱戏的?”安琪儿开着车,无心地问了一句。


    毕炜从沉思中醒过来:“唉,我哪儿会唱什么戏啊。只是这两天净听《锁五龙》了,自己瞎唱的。”这倒不是毕炜谦虚,他的确是瞎唱的,无论是安琪儿还是旁观者,甚至他自己,都听得出来。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身份,非要唱一段呢?”安琪儿有些不解。


    “哦,我只是觉得骂罗成那一段挺过瘾的。”毕炜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安琪儿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了,有的时候,自己的这位男友在想什么,她都猜不透。


    按照电话中约定的地址,两人来到了友谊路与江南路的交叉口。这里,耸立着一栋高大的写字楼。停好了车辆,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到达了十七层,一进入这里,便看到了飞扬的灰尘,以及夹杂着各地口音的吆喝声。偶尔,震耳欲聋的电钻声响起,让人的内心难以平静。毕炜和安琪儿走进去后,发现这里正是一片装修忙碌的景象。从现有的布局来看,这是一家公司,目前正处于装修阶段。


    一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他必须提高自己的嗓音,才能保证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每个人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毕炜拦住了一个正要从自己身前路过的人,拿出了名片给他看。那人看了一眼,伸手指指站在墙边指挥的人。还没等毕炜他们走过去,那人却看到了毕炜和安琪儿,主动走了过来。这个人走路一瘸一拐的,五短身材,很壮实。一条大粗金链子在他的脖颈上闪闪发光。


    “你们好,是给我打电话的两位警官吧?”一开口,洪亮的声音便盖过了现场装修的一切声音,振聋发聩。


    毕炜点了点头。


    “这儿太吵了,咱们出去说!”


    三个人来到了写字楼下一处安静的地方,这里是一家公司,门楣上写着“鲍氏装饰”。而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眼前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也就是许长友的师弟。他叫鲍长年,今年五十六了。一进入办公室,鲍长年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拿出了一套青瓷茶具,有点儿笨拙地给二人倒茶。


    “鲍总不用忙了,我们只是简单地询问一下。”


    “是为了我师兄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对。”毕炜见对方这么直接,自己也不隐瞒了。


    “唉,我这位师兄啊,真是……呵呵,自己找死!”


    毕炜没想到,鲍长年一开口便数落起了师兄的不是。昨天他们查问了一天,所得到的都是毫无价值的线索。而今天,似乎有希望从这位鲍总的口中挖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鲍长年随后就说道。许长友这个人平时性情比较孤僻,给人的印象是不大爱说话。这样的人,通常给人的感觉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作为朝夕相处了十余年的师兄弟,鲍长年是清楚自己这位师兄的。而也恰恰是在他的口中,毕炜和安琪儿知道了许长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当时拜师的时候才八岁,师父让师兄来带我。从一开始,我就对这位师兄佩服得不得了。他对我也很好,人品好,戏好。这就是我对师兄的第一印象。有的时候我犯了错误,师兄还主动替我担责,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真的就跟《霸王别姬》里演的似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改变了对师兄的看法。”


    “什么事?”


    “有一年……大概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吧。我师父的师弟,也就是我的师叔,带来了一个徒弟。我师叔那人好吹嘘,就夸自己的徒弟怎么怎么灵光,怎么怎么能耐。我师父当然听不下去了,就让我们几个和师叔的徒弟比一下。结果,我们都输了。现在想起来,师叔那个徒弟真的不得了。现在,人家是角儿了,而且是名角儿!”


    毕炜问道:“他叫什么?”


    “姚敬芝。”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无论是毕炜和安琪儿,两人都是心头一颤。许长友竟然和姚敬芝是同门关系,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提到呢?就连方斌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看到二人的诧异表情,鲍长年猜到了什么,说道:“京剧现在不像以前了,一辈子就拜一个师父。现在的演员,会拜好几个师父,谁最有名气,或者跟随那位师傅越久,就说自己师承哪里。我们原来的师父和师叔都没什么名气,所以后来,不管是我师兄还是姚敬芝,两个人都另投明师了。对于小时候的这件事,他们肯定是绝口不提了。”


    毕炜点了点头:“后来呢,接着说下去吧。”


    “当时我还小,觉得自己嗓音还没有开,所以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不过我师父当时气得脸色铁青,当着师叔的面儿,把我们这几个徒弟全都叫到了院子里,挨个儿揍了一遍,还罚我们晚上不许吃饭。”


    鲍长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放在心上。学本事哪有不吃苦的。可是师兄却不甘心,我们被打得都下不了床,趴在床上直哼哼。可是我师兄却强忍着疼,一步步扶着墙走出了屋子。第二天的时候,师叔带着姚敬芝在院子里练功。我师兄走过去,提出来要穿上靴子蟒袍,来一出彩唱,再比高低。京剧这里面,唱很重要,但是功架一样重要。扮上唱和白唱可不一样。师叔当然同意了。我师兄就和姚敬芝两个人换衣服。可是穿靴子的时候,姚敬芝刚站起来,就大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看他的表情很痛苦。师叔吓坏了,赶紧拔出他的靴子一看,靴子里面有几片碎玻璃,已经将姚敬芝的脚扎出了血!”


    鲍长年并没有过分地渲染这件事情,他叙述的语言很平实。但是毕炜和安琪儿却听得头皮发麻,因为嫉妒同行,或者是因为这个人被打,许长友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照这么看的话,姚敬芝似乎也有很大的嫌疑。毕炜在本子上记下了”姚敬芝“三个字。


    “这件事之后,你师父是怎么表示的?”


    “还能怎么表示,他当着师叔的面儿,一个个问我们是谁干的。头一个就挨打不住了,说昨天就看见师兄一个人出去了。结果就不需要我说了吧?我师兄被吊在了树上,师父手里的竹棍都打折了。”


    毕炜沉默了片刻,他上下打量着鲍长年,忽然说道:“那么……你的腿呢?也是许长友的杰作吗?”


    鲍长年听到这话,刚刚端起的茶杯一失手,掉落在了茶席上,倾洒出的茶水冒着热气。他的目光闪动着,不敢与毕炜对视。良久之后,鲍长年抬起了头,对方的目光仍旧盯着他看,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他颓然说道:“是。”


    毕炜想到了。方斌同时看中了许长友和鲍长年,不过言语之间,他似乎更器重身为师弟的鲍长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方斌甚至还记得这件事情。那么,当时敏感又记仇的许长友一定会怀恨在心的。在面试的前一天,鲍长年的腿摔断了,事情不可能这么巧的。


    鲍长年苦笑了一下:“不过,请你们相信一点,我虽然被我师兄害成了这样,但我一点儿都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