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记得,他有一个师弟
作者:admin      更新:2022-09-12 17:10      字数:4020
    在京剧团,毕炜问起了死者许长友进京剧团之前的经历。关于这件事,现任团长郭世昌难以道出其中的一二。因为他要比许长友年轻多了。许长友进入京剧团的时候,他还穿开裆裤呢。不过,郭世昌给了毕炜前任京剧团团长的联系方式。


    前任团长姓方,全名方斌,今年已经八十多了,可仍旧精神矍铄。说是前任团长,其实说是前前任团长比较合适。推算起来,他当团长的时候,正是许长友进入京剧团的时候。毕炜和安琪儿是在一个公园找到他的。公园的一片空地上,一个老人饶有兴趣地拉着京胡,另一位相对年轻点儿的老爷子正在和一个老太太合唱一出《坐宫》,明快清晰的节奏,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一曲终了,唱戏的老爷子连连冲拉京胡的老人拱手:“好,真好,方团长你真是不减当年啊!”


    方斌连连摇手,谦虚了几句。


    安琪儿冲毕炜使了一个眼色,询问他是否这时要上去询问。


    毕炜这才迈着步子过去,走到了方斌的身边说道:“老爷子,我想来一段可以吗?”


    这句话一出口,方斌欣然应允,但是一旁的安琪儿却是大惊。以前毕炜在安琪儿家中的时候,曾经亲口对她说过。毕炜抱怨京剧这种曲艺很难听,不明白为什么老安沉醉其中。而这时候,毕炜不直接询问方斌口供,却主动要求要来上一段儿,她不明白毕炜在搞什么鬼。而且,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唱戏的?

    方斌似乎是看到年轻人喜欢京剧很欣慰,微笑着问道:“小伙子你想来哪一段?”


    “我刚刚接触京剧不久,就《锁五龙》吧。一小段就行,骂罗成那段吧!”


    方斌拿起了刚刚放下的京胡,重新拉动起来。伴随着京胡的响动,毕炜站在了场地的中心,预先摆好了架势。他岿然不动地站在了那里,两只手抱在了一起,脸上的表情悲愤,咬牙切齿的样子。伴随一开场,他等过门儿一过去,便大声地喊着唱了出来:“见罗成把我牙咬坏,大骂无耻小奴才……”


    一开口,把安琪儿和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这倒绝非是毕炜唱得有多好,而是唱得太烂了!老安平时喜欢京剧,安琪儿从小耳濡目染,虽然不敢说对京剧懂行,但是花脸的唱腔讲究的是浑厚粗放,粗中有细。可是毕炜的唱腔,完全是在干嚎。刚才唱《坐宫》的两位忍不住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了,脸上还挂着笑容,时不时看上毕炜一眼。渐渐的,公园周围遛早的人也无不侧目。安琪儿甚至都感觉到了一丝脸红的热度,她心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随着最后一句“怕的尔乱箭攒身无处葬埋”,这一段并不长的唱段总算是结束了。周围人爆发除了雷鸣般的……哄笑。没错,没有一个人鼓掌,大家都在笑。毕炜反倒不在乎,抱拳拱手:“多谢多谢,多谢捧场!”


    “小伙子,”方斌放下京胡,站了起来,“你不是唱花脸的料啊!”


    毕炜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还是您老是行家,我这出戏还是昨天才听到的。今天班门弄斧了。唉,我要是有个师父就好了。”


    方斌摇头笑道:“我可以帮你。”


    “真的?”


    旁边的老爷子说道:“小伙子,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就是方斌啊,退休以前是咱们市京剧团的团长啊,他老人家认识的角儿,比你听过的戏都多!”


    毕炜连拍脑门儿:“哎呀呀,难怪算命的跟我说,今天会遇到贵人呢!团长好,团长您好!”毕炜拉着方斌的手连连摇晃:“您看,您能给我找一位花脸的名师吗?”


    方斌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说道:“小伙子,你改唱别的行当吧,花脸的唱腔很吃力。我看你个子不高,小小的。你改唱旦角,我包你能火,怎么样?”


    安琪儿在旁边听到这话,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她已经开始脑补毕炜的京剧旦角扮相,画面太美了。安琪儿已经不能直视了。有机会,一定得让毕炜扮上京剧旦角的妆容,捏着兰花指,她要一睹“芳容”。


    毕炜像模像样地摆了一个云手:“不,我就喜欢花脸,喜欢《锁五龙》。什么时候能让我像许长友老先生那样就好了。”


    提到“许长友”三个字,方斌的神色微微一变,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眼神中竟充满了无限的怅惘。


    毕炜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京剧圈的人恐怕早就知道了。他慢慢地走过去,故意站在方斌的身边感叹了一句:“唉,可惜了。许老板一身的好功夫……唉……”


    方斌摇了摇头:“当初,我就跟他说过,锋芒太露是要吃亏的。他不听,结果……”


    “方团长,你能仔细说说吗?”


    方斌觉察到了不对,看着他和安琪儿,目光囧囧有神:“你们是什么人?”


    毕炜拿出了警官证。


    方斌叹了口气,他握起的拳头轻轻地砸了两下腿,缓缓地说:“我知道,警察可能会因为这事找到我。许长友是个好同志,可就是脾气倔。有一次,我们去汇报演出。当时表演的是《二进宫》,因为演杨波的演员当时出了点儿事情,没有来。我们就打算让一个青年演员补上来。那个年轻人是刚从戏曲学校毕业的,专攻老生,很不错的。可是许长友却不肯,他说自己不愿意跟小辈儿搭戏,当事闹得很不愉快。我带着当时的副团长一起劝他,他都不听。到最后没办法,《二进宫》改成了《李逵下山》,当时因为临时改节目,我还受到了领导的批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呵呵,很早啦。说这话都有二十多年了。”


    “那据您所知,许长友生前有过仇家吗?”


    方斌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行,难免会有一些小矛盾的,但是有仇不至于。大家平时磕磕碰碰很正常,但不至于有杀人这么大的仇吧?要说因为老许脾气臭被人杀了,那姚敬芝早就死了十七八回了。”


    “姚敬芝?”毕炜想起来了那一晚看演出时,自己还被姚敬芝喝了一嗓子。


    “对啊。老姚论名气,可比老许大多了,但脾气也大。圈里出了名的不好伺候。你要说有人记仇杀死老许,我说句不该说的,老姚更应该走在他前头。”方斌的性情耿直,即便当着警察的面儿,也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平时跟什么人来往的比较频繁?”


    方斌想了一会儿:“最近我们联系很少了,我从团长的位置上撤下来,就没了什么联系。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没有。所以他的圈子,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就我知道的,老许在进入京剧团,是我点的头。我记得,他有一个师弟。”


    “师弟?”


    “对,当时的年纪很小,比老许小个十来岁吧。我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他们兄弟俩,尤其是他的师弟,一定能成角儿。没想到,在面试的前一天,他师弟的腿摔断了……落下了残疾,唱戏是不可能了。”方斌感慨地说道。


    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了,毕炜难掩心中的兴奋:“那你知道,他师弟现在在哪儿吗?”


    “哦,我前两天还见过的,他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完,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金色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