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09-12 17:03      字数:253319
  千钧一发。


  八阳阵:也称金钟罩,详见传国宝玺四十九章以命斗命。:

  第四部 茅山秘史 第五十六章


  尘封往事


  罗金明扯着脖子一通喊后,屋里可算有个中年人披着衣服出来了,隔着篱笆墙一看是罗金明,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你啊,我爹不都说不知道了吗”


  “这是黄老的儿子黄中华”罗金明转身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这几位,”罗金明往身后一指,“这几位是专程来道歉的”


  “道歉”中年人看了看张国忠父子和吕队长,倒不像是个坏人,“道什么歉”


  “是这样的,我是考古队的队长,前几天你爹劝过我,我没听,现在真出事了,所以我来给老人道个歉我我是代表政府来的”吕队长还挺会说话。


  “进来吧”一听政府两个字,中年人脸上见了点光,“爸政府派人过来啦方言”


  说实在的,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不少年了,但黄老先生家可真不像是个现代家庭,除了一台十四寸的小彩电以外,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电风扇了,四处破破烂烂,连吃饭的碗都有豁子。一进屋,张国忠难免一阵心酸,多少也算个老革命了,人家自己不伸手,地方上就不会主动一点吗

  一见吕队长,老爷子的脸立即沉下来了,坐在炕上把头一扭一言不发。


  “黄老爷子”吕队长也不知道说啥好,“哎那天人我眼杂,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的劝诚我很重视,但上面有任务,我也是身不由已啊,还希望您老能体谅

  ”


  “哼”老爷子狠劲一哼,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这一说话,罗金明终于了解吕队长为什么说当时听不懂了,因为自己也没听懂


  “我爹说,不听老人言,必有心慌事”黄中华翻译道。


  “哎噢,是是我现在就知道不对了老人家教训得没错”吕队长一脸堆笑,但黄老爷子仍然一句话不说,盘着腿抽着烟看着窗户外边。


  “老人家我听您说,这里曾有道人设过道场我想请问您一下当时的情况”张国忠细声细气的问道,“我就是这些道人的后辈”


  张国忠这么一说,不光是黄老,就连罗金明和吕队长都惊得大眼瞪小眼。


  “您看,当年来这里的道人是不是这位”张国忠暗自庆幸,幸亏从乾元观要到的马老爷子的照片还随身带着。


  接过照片,黄老脸上终于看见笑了,微微点了点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我爹说,就是中间这个道长还有右边这两个,左边这三个没有”黄中华翻译道。


  “哦您确信”张国忠一皱眉头,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马老爷子和他五个弟子的合影。根据乾元观的记录,这张照片摄于一九三五年,由英国人李弗菜拍摄,根据当年师傅所说,马老爷子离开乾元观时,是带着五个徒弟走的,而黄老所指的右边两个徒弟,是四徒刘真雨和小徒弟戴真云。


  “我爹说记忆很深,他说还有一个年迈的道长,你这张照片上没有”黄老长叹一口气,叽里咕噜的打开了话匣子,黄中华当起了同步翻译


  一九四〇年五月,枣宜会战打响,日军集结第三、第十三、第三十九师团,第六和第四十师团各一部及第十八旅团共计八十余个大队的兵力日军一个大队,相当于当时国军的一个师,在日本第十一军司令长官园部和一郎指挥下向国军第五战区发起猛攻,企图将第五战区主力围歼于枣阳、宜昌地区,在国军殊死抵抗下,日军最终并未达成目标,最后反而被我军切断了当阳、荆门的交通运输线,成了瓮中之鳖虽说日军最终没有达到目的,但国军损失亦远超预计,抗日名将、国民党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上将亦在此战殉国。


  黄宗属当时是黄家湾游击队的副队长,整个游击队由三十七个人组成,其中还有两个女同志专门负责与地下党区委的联络,枣宜会战打响时,游击队接到的命令是: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尽可能破坏敌人战斗设施,全力配合前线抗日。


  后来由于宜昌失陷,联络员牺牲,游击队与地下党的联络曾一度中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队长陈健便率领游击队与国民党第十八军取得了联系,并开始配合十八军开展对日军第三师团的抵抗。起初,国民党军队对游击队很是不屑一顾,基本上只是让游击队队员从事一些后方工作,这让那些身经百战的游击队员很是不服气,后来队长陈健与国十八军一九九师一位姓王的团长打赌,如果游击队能在三天内端了日本人设在宜昌县城的军火库,便给游击队分配大任务,如果三天内端不了,游击队就要给一九九师打一年的杂,陈健队长性情比较鲁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到了宜昌县城的军火库附近一看才傻眼,原来这个军火库地处宜昌市外围,所以对于日军的意义也比较特殊,戒备相当森严,距离军火库三百米以外就开始有人昼夜巡逻了,别说五天,就算有五十天的时间挖地道,也挖不到啊。


  也赶上游击队命好,就在还差两天就要到期限的时候,国发党第二集团军杀过来了,日本人在宜昌一带留守的兵力本不是很多,所以那些在三百米以外巡逻的闲人全被调到前线去了,军火库留守的人只有两个小队左右日军一个小队编制约为四十人上下,除去换班休息的,站岗的也就三十多人,一对一硬拼都富裕了。这下可把队长陈健乐坏了,在最后一天晚上便带上所有人马突袭军火库,引爆炸药前缴获了不少94式手枪和手榴弹,整个游击队不但一人未伤,反而用上时髦装备了。


  军火库被炸,可谓是给日本人来了个釜底抽薪,国十八军与第三军团均下了嘉奖令,可却不知道要嘉奖谁,军团所有下辖的师、团都不知道究竟是谁炸了日本人的军火库,最后还是这个王团长上报了指挥部,国军的高级将官才知道敌后还活跃着这么个骁勇善战的游击队。


  这件事以后,指挥部对这支游击力量不得不刮目相看,逐渐开始给游击队下放一些比前线战斗难度更大的任务,例如什么炸仓库啊、火烧连营一类的,一直到枣宜会战结束,游击队与地下党重新取得联系为止。就在枣宜战役即将结束时,游击队接到了这么一个任务,便是配合工兵去秘密搭建两个法台


  “法台”张国忠眉头一皱。


  “对,法台”黄老汉一个劲的点头,这两个字倒是能听懂。


  根据黄宗属回忆,当时下达任务的并不是国民党的将官,而是一位奇怪的人。所谓奇怪,并不是长相或举止,而是年纪很奇怪,据说是一九〇三年生人,按理说也就是三十多岁,但怎么看怎么像快六十的,对于一个小游击队,此人手上拿的竟是国民党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亲笔命令:资遣令贵部接受全权调遣,见此令者,如见德邻李宗仁,字德邻。下面则是鲜红的印章

  。看来这道亲笔命令就好比古代的尚方宝剑一样,只要是李宗仁的手下,见谁都有效,至于这位神秘的持令人,则由当时那个王团长亲自引见。


  当时,宜昌市已经被攻陷,而游击队的队部就设在敌占区内,所以一切进行起来都相当的冒险。为了掩人耳目,江南法台的搭建被伪装成了民间的仪式,由游击队组织数百老百姓做掩护,而江北的法台因为离鬼子的巡逻点比较近,所以干脆就挖在了地下,所有活都是晚上偷着干的。游击队里有四个兄弟,家里祖传的石匠手艺,法台的所有方砖都是由这四兄弟亲手凿的,据说花纹是按道爷的图一丝不差凿出来的,江南江北两个法台一共是三百六十块石砖,足足凿了三天三夜,因为时间紧迫,四兄弟竟然活活累死了一个,而搭建法台的石柱子则是被装在棺材里棺材里的确有死人,柱子就在死人下面从外地运来的,究竟是来自哪里就不知道了。


  “施法当晚,风云大作,江水倒流”黄中华一边翻译一边冒汗,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往江里扔一个树杈子都会原地打转”


  在黄老汉的记忆里,有一天晚上,除了游击队员,所有村民都被告诫不要外出,而游击队的队员则与一个衣着便装的国民党侦察兵小分队一起负责守护法台。为此,王团长还派人给游击队队员每人配了一把当时最先进的卡宾枪,要知道,这可是连国民党王牌军都很难保证人手一把的时髦枪械,刚交到游击队时,大家伙连保险在哪都找不到。


  “我曾和照片上那个道长有过一面之缘,想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当时大伙虽然迷信,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有修法台的钱,不如买几挺机关枪打鬼子啊”黄老汉虽然年纪不小口齿含糊,但思维却非常清晰,“道爷告诉我:天下本无清静之处,无牵无挂,是以清静也,然天下遭劫,苍生涂炭,纵死焉能无挂邪我当时听不懂,便找人把这话写了下来,想等到道爷作完法好好问问也,结果”说到这里,黄老汉竟然老泪纵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张国忠迫不及待。


  “我负责的就是江北,按道爷交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去,我们一直在门外守了三天,后来觉得实在不对劲,这才进去,发现道爷他他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黄中华给父亲边擦眼泪边翻译,“后来我们派人回去报信,才知道那边的道爷也捐躯了,不过是坐着死的,也是七窍流血。因为南边太平点,乡亲们就把道爷连带法台一起葬了。北边这位道爷死得太惨了,我们只能把道爷的尸体偷着运到江南再葬”


  “您知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张国忠眼圈也泛起一丝红润。


  “后来我才知道,道爷作法的那晚,小鬼子有一批援兵连带武器弹药要走水路运到宜昌,道爷是豁出性命掀翻了小鬼子的船啊”黄老汉泪眼朦胧,悲叹不已,“早知是这样,我卖了房子也得给道爷打口好棺材啊可惜啊,我回去找那个下命令的,早就走啦,连两位道爷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啊”


  “好像确实有这个记录”吕队长一边搭腔,“枣宜会战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只日本运输船队在长江上全军覆没好几个大队的兵力与上千吨的武器弹药以及战略物资葬身鱼腹,这让武汉方面的日军也伤了元气,很难再组织大规模的增援了。当时当阳、荆门的陆上交通线已经被国军切断了,盘踞在宜昌的日军进退两难,所以他们准备从武汉走水路补给宜昌,当时国民党的江防力量已经很薄弱了,如果不是这支运输队中途遇到风暴沉没,整个战役很可能会因此而继续拖下去倘若日军趁这段时间调整部署,打通陆上运输线路里应外合的话,整个第五战区主力很可能会被拖垮”


  “对了小伙子,你是那位道爷的什么人啊”黄老汉问张国忠。


  “哎”张国忠眼圈红润,“他是我师叔对了黄老,能不能带我去那位道爷的坟看看”


  “早没啦我记得,当时那坟就在江边,我年年去,后来有一年去,发现都改成挖沙子的了,让挖沙子的船给挖了”


  “啊挖沙子的给挖了那么说”张国忠跟罗金明不约而同的一对眼,“莫非酒店的那个遗骨是马老爷子的”


  临行前,张国忠把黄中华叫到院子里,伸手从包里摸出五千块钱递了过去。


  “张兄弟,你这是干嘛”黄中华一把推回了张国忠的钱。


  “黄大哥,你别误会,这是我给老爷子的钱,老爷子年年去祭奠我师叔,我也没什么好孝敬他老人家的,今天就带了这么多改天一定再登门道谢”


  “唉”黄中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下了,“其实政府年年来人,给钱给东西,我爹他说什么也不要,说不能给国家添麻烦,这两年江里鱼也少了对了,张大哥,那位道爷叫什么名字”


  “这个”张国忠犹豫了一下,“姓马,道号思甲子马思甲”


  “对对绝对不要挖了,怎么挖的怎么给我埋回去”吕队长在旁边拿着张国忠的手机一个劲的嚷嚷,“报告那个我不管,理由你们自己编,什么没有发掘价值啊,什么并非古迹啊,你们自己编对告诉牟局长,要挖让他自己去挖,就说我说的”


  一出门,张国忠第一件事就是给英尊酒店的祁经理打电话,询问那块带有人骨的围墙是如何处理的。


  “鹰扔到江里的啦”祁经理回答得很干脆。


  “扔扔到江里啦”张国忠后悔为什么告诉他扔江里这个方法,倘若埋了,还能找人挖出来,这扔到江里了去哪找啊不愧是王子豪的手下,怎么省事怎么来啊

  “张先生,你不要担心,我系站在那个长江大桥的中间鹰下去的保证系扔到那个最新深的地方,系绝对不可能有银捞到的啦”这个祁经理倒是蛮有信心的,张国忠在电话这边都快哭了

  清晨,武汉长江大桥。


  “毅城啊,你给我背几首描写长江的诗”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张毅城站在江边,一扬手放飞了手中的鹞子,碧蓝的天空中,这只鹞子展翅高翔,喳喳的冲着江中叫个不停。


  “知道是谁写的么”看着滔滔江水,张国忠冲着张毅城微微一笑。


  “李白啊,爸你怎么了”


  “我再教你一首,听好了”张国忠并没有理会儿子的问题,而是自已吟起了诗,“青山难阻洪荒涌,唯以血肉铸长堤。三尊座下难复命,苍生得度慰我躯”


  “哎,爸,这谁写的啊这是描写长江的诗吗”此时鹞子又飞了回来,落在张毅城手里。


  “毅城啊,你知道什么叫英雄吗”张国忠道。


  “爸,这话什么意思啊”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张国忠看了看脚下的滚滚江水,拉起张毅城向汉口方向走去


  这就是中国,也许可以占领,但永远不可能被征服。:

  第四部 茅山秘史 第五十七章


  护道者


  回到天津,秦戈与孙亭已经等了好几天了,老刘头正夜以继日的翻译这本冯昆仑的所谓的日记,但由于是失明后的作品,不但字写得奇小无比,而且好多地方更是写得窜行窜位,甚至有的殄文连笔画都写窜了,辩认起来很困难,加上老刘头多少有点老花眼,看起来着实费劲,翻译的进程很慢,就等着张国忠回来帮忙呢。


  “去湖北有啥新发现啊”老刘头拿着放大镜头也不抬。


  “一言难尽”张国忠把到武汉所有的经历讲了一遍,把在场所有人听了个目瞪口呆,“马老爷子是清白的我终于知道师傅为什么不提他了他本人不想让后人知道自己破戒之所以他在遗诗上用了本名,那很可能他已经决定自逐于师门了”张国忠心想这趟湖北着实不白跑。


  “张掌教你是说,呼风唤雨这种法术在现实里是真实存在的”秦戈好像有点不相信。


  “应该是的,或者纯粹巧合”张国忠皱着眉,“听那位考古队长描述,当时日军运输队碰上的暴风雨是长江上百年不遇的,怎么偏赶在日本运输船增援宜昌的时候出现就算是巧合,也只能说明天佑中国啊”


  “唉”老刘头放下放大镜,“国忠啊,有些人不相信就算啦,你知道啥叫对牛弹琴不牛,懂不”


  “张掌教,我也有一些重要线索”孙亭道,“我去了日本和马来西亚,在秦教授一位朋友的帮助下,发现日本与马来之间的出入境记录有偏差”


  “什么意思难道他没离开日本”张国忠疑惑道。


  “不,日本的出境记录显示,原田幸九郎确实离开了日本,但马来的入境记录上却查不到这个人”孙亭道。


  “是啊,你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啊”张国忠不明白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孙廷道,“根据日本的纪录,原田出境乘坐的游轮叫考文垂了望号,是一艘英联籍的豪华游轮,在秦先生那位朋友的帮助下,我调出了考文垂了望号离开日本时所有登船乘客的名单与其在马来靠岸时的离船乘客名单,并且仔细核对了一下,发现马来的离船名单上虽然没有原田幸九郎这个名字,却比登船名单上多了一个叫李九鼎的日籍华人,而日本的登船名单上却没有这个人”


  “你是说,少了个原田幸九郎,多了个李九鼎原田很可能就是李九鼎”张国忠说道,“他为什么要换身份还起一个中国名字”


  “这个我不大清楚,但此人现在是马来的拿督,我认为他既然能持假证件来到马来,还能顺利的成为拿督,里面很可能有政府方面的介入”孙廷皱了皱眉,“或者说,两套证件都是真的,他贿赂过相关人员”


  “马路边也能买着北大文凭,现在连公安局的工作证都能造假,假拿督证算个屁啊”老刘头道,“对了,拿督是干啥工作的”


  “拿督在马来是一种头衔就好像英国的公爵一样不是职业”孙亭也不好意思笑,秦戈在一边倒是呵呵的乐上了。


  “哎,我跟你说你个特务头子,你乐个屁啊你就没有不知道的东西啊你知道全真第三十一代掌教他二舅叫啥名不”老刘头也挂不住了,说实在的,他问的这个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张国忠看了一眼老刘头,“兰亭序有可能就在他手上”


  “下一步你先把秦特务他们老领导这本日记给我翻译出来”老刘头哐的一下把冯昆仑的日记扔过来,“看了三天翻译了一篇半,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了”


  “兰亭序到底在不在他手上,我已经委托六处的朋友调查了。马来西亚是英联邦国家,查起来应该不难,相信月底就能有结果酬金是十万英镑,由我个人来负担

  ”秦戈点着了烟斗,微微一笑,“张掌教,我希望你能尽快翻译这本日记,我对你们这次的行动很感兴趣”


  “秦特务”老刘头有旁边伸手猛一指,“我跟你说你少跟着表功,敢打兰亭序的主意今儿个我老刘头就跟你拼命你可想好了,没枪你可打不过我”


  “我对玉器以外的东西没兴趣”秦戈不以为然,“我只是对这件事情有兴趣而已”


  “六处是干嘛的”张国忠不明白,十万英镑可是一百多万人民币,查个事就要这么多钱,什么机构啊这是

  “英国军情六处”秦戈一皱眉,“张掌教你没看过007”


  “你看你看我说他特务出身吧”老刘头来劲了

  因为眼睛好,所以张国忠翻译起这本日记比老刘头可快多了,短短两周的时间便已经完成了翻译,不译不知道,一译吓一跳,张国忠真是难以想象,像“加里森敢死队”这样的秘密行动队伍,中国不只是一支,而且所执行的任务难度与危险程度都要比电视剧里拍的更复杂更危险,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些成员不是犯人而已,且他们做这些事不会向政府要求任何报酬或条件。冯昆仑这本所谓的日记,便是这些秘密行动队伍的任务记录与人员名录,组织这些秘密队伍的就是冯昆仑所领导的“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


  按照张国忠翻译所得,这本“日记”名曰中华抗战机要行动详录,按照详录记述,“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成立于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五年六月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前正式解散,在这六年之中共执行机要任务九十四次,参与者涉及民间、宗教、政治、海外侨胞等各界人士共计四百八十人次,委员会常任理事共六人,分别是冯昆仑秘书长、左道一、张百龄、王广嗣、张鸣、宁时良,除冯昆仑负责任务统筹外,其余五人分别负责华东、华南、华北、东北、西北的任务部属与人员联络,所有任务所需人员都要由除冯昆仑外的五个人自行选拔安排。然后将名单交给冯昆论确认。让张国忠吃惊的是,自己耳闻过的诸多道门名人的名字都在这本详录上出现过,除了师叔马思甲真人和意料之中的沈方卓真人外,还有龙虎山的袁绍一真人、崂山的祖向成真人、白云观的张新广真人以及其弟子徒孙若干,甚至连师傅马淳一的名字也有。除了这些人外,老刘头父亲刘子威、哥哥刘广成解放前河北地区有名的刘老道,本名刘凤鸣,道号广成子,也称刘广成,解放后还俗,复本名,文革前病逝也在名录之列。


  此外还有江南大盗江小游、香港富商廖可周不知道和廖七有没有关系、戏曲名家蔡小蝶等等近百名社会人士。据详录记述,有些任务的可执行性简直是匪夷所思,例如盗取日军密码机详录中称其为耳语计划,先要进入日军情报机构将其偷出来,再将密码机解体,画出每个零部件的详细图纸后组装起来放回去,一切要在五个小时内完成,还要不被日军发现。这种任务放在电影谍中谍里恐怕都很难实现,但在详录的记载中却显示其顺利完成,此任务的参与者便是江南大盗江小游;崂山祖向成真人;江南机器公司工程师王有山、宋克光、赵伟;著名演员吴珊珊、周旋;仅此几人而已,可惜详录上只记录了任务执行人的名单、任务目标与完成与否,并未记录任务详细过程,否则写成剧本,都够拍一部电影了,反正凭张国忠的脑袋,是想象不出他们到底怎么干的后来,国民党曾经破译过许多日本机密电码,甚至包括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的密电也被国民党破译了,并事先通知了美国政府,只不过美国政府不相信连大名鼎鼎的one和od都没有得到的消息会被国民党政府得到,所以并未重视,最终酿成了珍珠港的悲剧。


  然而,最让张国忠和老刘头大吃一惊的更有三件事。第一,“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成立之初,各界人士很难动员,尤其是宗教界的人士,处于对师祖教条的信守,并不愿意去参与那些必需施法伤人的任务,一九三七年末一九三八年初,是马思甲真人第一个站出来全力支持“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的行动,并以茅山掌教的身份四处游说,马真人“国之将亡,道何存焉”的态度很快传遍了社会各界,一时间“国之将亡,商何存焉国之将亡,艺何存焉国之将亡,武何存焉”等等宣传口号铺天盖地,在马真人的影响下,最初决定破戒并开始与“委员会”接触的人物是龙虎山的袁绍一真人,并打出了“护道”的旗号,“宁守家国一尘土,不望贼寇百里金,身虽万劫不复处,回眸中华满族芳。──宁武袁绍一绝书”看来这个袁绍一真人从一开始就打定必死的决心了此例一开,全国上下便一发不可收拾,各路能人纷纷蜂拥而至,原来宗教界人士宁冒违祖判教之名参与抗战,马思甲真人是始作俑者。


  第二,按详录记述,马思甲当时执行的任务被称为“龙腾计划”,事先得到了日本增援的情报后,由于国军在枣宜会战中损失惨重,江防力量几乎毁于一旦,来不及更没有能力组织有效拦截,所以便求助于“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计划的执行者只有两人,其一是马思甲真人,其二就是复真观的沈方卓真人,看来沈真人并非在复真观羽化的,之所以复真观的弟子直至掌门羽化都没看见人影,原因就在这里。


  其三,便是详录中从头至尾都没记录云凌子的事,只是写道:“茅山马思甲先生谴三徒赴陕西事宜,详问之,不语”。


  “陕西”张国忠一皱眉,这么说马思甲真人去宜昌之所以只带两个徒弟,另外的三个弟子是去中条山帮云凌子弄引葬大阵了,看来云凌子在中条山设连环计的事冯昆仑并不知情


  “对了”译到这里,张国忠恍然大悟,“师兄,按你的分析,当时是马老爷子误会了云凌子前辈,但按这个上面记录的时间,云凌子摆引葬大阵的时候,马老爷子应该已经羽化了啊,那三个徒弟应该也已经死了才对这消息本是绝密,连冯昆仑都不知道,云凌子的谣言会是谁放出去的”:

  第四部 茅山秘史 第五十八章


  李约的计划


  “呼风唤雨呼风唤雨”刘老头并没理会张国忠的话,而是一个人叨咕起来没完没了,“国忠啊,你说茅山那三个弟子会不会这种法术”


  “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国忠听刘老头话里有话。


  “国忠啊,我有种感觉,云凌子遭的那场雨根本就不是李嗣源墓里的机关”老刘头说道,“活人招风驾雨尚且把两个掌教的命都搭进去了,我就不信他娘的死人还能呼风唤雨”


  “可是温韬盗武则天的墓”


  “那也可能是活人弄出来的,就算是真的机关也不可能跟人一样聪明啊你挖,我就下雨,你不挖,我就晴天。国忠啊,咱么都不是小孩崽子,你凭良心说,告诉你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儿,你信不信”老刘头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张国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少爷,关于凌云子这件事儿你最清楚,这件事儿出了你阿公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老刘头把脸扭向孙亭。


  “阿公的师傅沈方卓真人,还有茅山掌教马真人,我父亲也知道,不过那是阿公死后的事儿了”


  “嗯,你看这就对了,”老刘头喝了口茶,“沈方卓和马思甲连死都不怕,是不可能出卖他的,这两个人的嫌疑可以排除。然后呢,就是你父亲,你父亲是不可能出卖自己养父的,这一点也可以排除。最后只剩下茅山这三个弟子啦”老刘头一脸诡异,“国忠,那三个人都叫啥名,你知道不”


  “掌门大弟子李真峦,二弟子王真江,三弟子张真岳都是真字辈,真名资料,文革时被烧了,不知道他们真名都是什么。”这几个人张国忠可都记得。


  “嗯,国忠你说这件事如果真是秘密的话,马老爷子最可能交给谁来办”


  “当然是大弟子了,”张国忠恍然大悟,“师兄你是说,李真峦是叛徒”


  “唉我可没说,”刘老头一摆手,俨然一副无辜状,“国忠啊,我就是觉得怪,你看,咱把所有的线索汇总一下,日本人挖的那个山洞,处处都是防着茅山的招,为啥处处的招,用宿土的阵法都能破,又是为啥那个黄金网的下边放了一大堆石头,按你的说法应该是茅山的百尺崖,这个阵法,除了掌教,还有谁能知道我告诉你,这个阵之所以处处防着茅山阵法而不顾及宿土阵的阵法,那是因为他知道,宿土教跟那个什么委员会接触的只有沈老爷子一个人而茅山则有师徒六个掌教死了,身边还跟着两个弟子。李真峦,李九鼎,国忠你不觉得奇怪”


  “可是”张国忠恍然大悟,“引葬大阵他们不是都死了么”


  “谁跟你说的都死了啊”老刘头特意突出这个“都”字,“国忠啊,咱么弄那个引葬阵的时候,我只要稍微动点手脚,你可就”


  “啊”听刘老头这么说张国忠恍然大悟,“这个老妖精,竟然害死同门。”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老刘头一摆手,“还没见到他本人之前,啥都别下定论,万一他就是原田本人呢”


  三天后


  张国忠正吃着早点,忽然接到秦戈的电话,“张掌教,军情六处的消息出来了,你来一下。”


  凯悦饭店,十三层高级套房。


  十几张十二寸的透视照片被平铺在桌子上。“这就是六处朋友的杰作,大家分析下这都是些什么”


  “秦特务,你这都是从哪弄来的”刘老头拿着放大镜仔细的看。


  “在李九鼎的别墅里,有个特殊的密室,根据光谱分析,密室的门厚度大概有四十厘米,合金钢灌注混凝土结构,大门采用美国最先进的视网膜扫描技术,即使连六处的朋友都打不开。这些照片是用一种特殊的放射性成像设备拍的,只能看清轮廓,所以需要大家分析一下。”


  “这是什么”张国忠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块状的黑影,从照片的比例来看,似乎个头还不小。


  “应该是个金属物体,”秦戈道,“张掌教果然敏锐,我一开始也注意这个东西了,在放射性成像中,碳元素与金属的成像是有色差的,从颜色的深度来看,这东西应该就是个金属盒子,很可能是个保险柜。”


  “保险柜里的保险柜,你说兰亭序会不会就在这里边”刘老头拿起放大镜仔细看照片。


  “兰亭序在不在他手里还不能确定,”一看刘老头说话了,秦戈又开始有一搭无一搭了,“但若我有兰亭序的话,我也会这么放。”


  “这么先进啊,那咱们怎么进去”张国忠一句没听懂,就记得挺先进的。


  “办法只有两个,”秦戈抽着烟斗,“要么让他自己打开暗室大门,要么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这句话一出,刘老头的放大镜咣当一声就掉到了桌子上,“你是说,得杀人”


  “那不是和入室抢劫杀人没区别了吗”张国忠脑门子也见了汗了。


  “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孙亭说道,“如果他真是茅山大弟子的话,那么他犯的应该是叛国罪,所以在中国理应被判死刑,既然他冒充原田幸九郎去了日本,他的日本国籍应该是无效的,更何况他又以假身份入籍马来,那么他的马来国籍也是无效的,实际上他不受任何一国的宪法保护,现在的国民党政权在国际上不被承认,如果他在马来被杀,只要我们证据确凿,那我们杀他就会被判无罪啊”


  “那叫反革命罪”老刘头无精打采的纠正。一屋子的人此刻全都陷入了沉思。


  “我看这样,趁他出去的时候,我用炸药炸开他的金库,咱们拿完东西就跑,我雇一架直升机接应,直接飞到公海。”半天没说话的艾尔逊突然来精神了,还是老爱好──爆破。


  “能把一米厚的墙都炸开,里边的宝贝还要不要了”老刘头也是郁闷。


  “哎,听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好像挺坏的,就算不要宝贝,都给他毁了也让他难受难受啊。”艾尔逊不厌其烦的解释,老刘头脸都绿了。


  “阿逊,你少说两句。”孙亭也是郁闷,毕竟是学法律的出身,干的是考古,对于这种现代化的装备一点都不了解。


  “大家都不要说了下周我们去马来。我联系六处的朋友,咱们一起研究一下他是专家”秦戈也陷入了沉思,虽然对于探险有研究,但是对于这种先进的防盗措施,秦戈也是一窍不通。


  马来西亚,吉隆坡,道斯泰8226丽晶酒店。


  “你你是”张国忠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军情六处特工。在张国忠的印象里,此人应该是一个类似于肖恩康纳利那样双目炯炯有神,具备电影明星气质的人,可没想到,此人非但不像007,却挺像那个反面角色“大金牙”,三角眼,塌鼻梁,一脸麻子,咧嘴一笑简直比小鬼还吓人


  “是刘先生吧”这位先生的中文还不错,“我叫李约,我听秦先生说过你的事迹”这位特工并未注意张国忠,而是直接和刘老头打起了招呼。


  “你你就是李先生”刘老头看了看这个特工,笑着握了一下手。起初听秦戈说此人有不少传奇事迹,但此时见到了真人,却无论如何也很难把那些事迹和本人联系起来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rick,大家可以叫我李约。秦先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了你们所遇到的问题,所以我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李约看了看张国忠,“这位就是张先生吧,听说你能凭空弄出爆破声”


  “就算是吧”张国忠道。


  “ok,那样就简单很多了,大家来看”李约起身,唰啦一下从墙上拉下了一幅巨大的住宅平面图,“大家看,这就是李九鼎的平面图,保险库就设在这里,大门用的是一种简称为so的安全认证技术,一共有三种方式可以打开:一,视网膜扫描;二,长达十五位的密码;三,两种全用。但根据我装在李九鼎家院子周围的热传感器显示,半个月中李九鼎一共进过两次保险库,都没有使用密码,所以我判定,李九鼎就设定了视网膜扫描这一种方式。”


  “那怎么办真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艾尔逊是越战出身,对这个话题没什么感觉。


  “哦不,那太残忍了,”李约道,“视网膜扫描的过程比较缓慢,从系统启动到完成认定总共需要两分半钟,所以这套系统还有一个应急开启功能,如果传感器监测到二百分贝以上的瞬间音爆,系统便会认定有爆炸发生,在报警的同时将开启的方式自动转换为密码开启方式。张先生,如果你能制造出爆破声,那我们就不用真的搞爆炸了。”


  “那主人发现怎么办警察来了怎么办”张国忠越听头越大,如果真照这位李约说的那么麻烦,倒不如真让艾尔逊过把瘾炸一次的了“对了,二百分贝,是多大的声音”


  “这完全不用担心,李九鼎是拿督,平时需要参与很多社交活动,经常不回家过夜,而他家周围最近的警察局开车也要二十分钟,而且我相信爆炸的声音如果没有光亮的话是不会惊动警察的。我们可以事先将他家通讯设施破坏掉,我破解十位密码只需要三分钟,他家有十个私人警卫,但他外出的时候家里会留下六个,如果每十五秒干掉一个的话,我们完全有时间在他们家共进晚餐”李约沉思片刻,“二百分贝的声音,大约相当于汽车炸弹爆炸的声音不还要再大一点,能炸穿一米厚的墙,就这样。”


  “社交活动”刘老头叼着烟,满脸的不屑,“他娘的活得还挺滋润。”:

  第四部 茅山秘史 第五十九章


  业余特工队


  “这是一份活动计划”李约拿出一份英文的材料,“不是我们的,是一个慈善组织的,上面的嘉宾名单上有李九鼎的名字,就在一周后,活动地点是吉隆坡市中心,活动时间是四个小时,如果李九鼎出席这个计划,我们便有充足的时间完成我们的计划”


  按李约的计划,这次行动一共分三个步骤,首先是由自己和艾尔逊用狙击步枪射杀警卫,然后老刘头与张国忠制造爆炸效果,与此同时艾尔逊负责在警车来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三角钉,之后李约到保险库门口破解密码锁,然后老刘头、张国忠、秦戈进屋拿东西,最后由孙亭负责驾车撤离根据孙亭自己透露,他曾经连续三届参加过达喀尔拉力赛,排名还算不错,安排给孙亭的车是一辆道奇牌的货车所谓的货车,就是中国所谓的“面包车”,已经过专门改造,配备有一台十二气缸七升双涡轮增压发动机,悬挂系统也改造过,底盘比正常型号降低了百分之四十,最高时速二百七十五公里,在行动前的几天,孙亭的唯一工作就是开着这辆车在周围熟悉街道。


  张国忠和老刘头则被李约带到了远郊的一片空地上试验爆炸效果的分贝。


  “哦一百五十分贝,还差三十分贝简直是奇迹”李约拿着分贝测试器,一脸的惊叹,“先生们,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弄的么”


  “告诉你也学不会”老刘头从一公里以外对着对讲机说道,“李同志,多少了”


  “一百五十分贝,还差三十”


  “一百五,他娘的这还不够响国忠再退后两百步”老刘头对着头戴式的微型对讲机大喊李约提供的设备可比孙亭提供的设备好用多了,老刘头这一喊差点把张国忠耳朵震聋了


  只听轰隆一声,李约虽然带着机场指挥员专用的隔音耳罩,但还是被震出了一脸的青筋,“好的先生们,就是这个距离,一百九十五分贝,很完美”老刘头和张国忠脸都累白了,这种超大号的“释艮阵”连摆三次,光是跑腿也够人一呛的老刘头与张国忠摆的超大的释艮阵,直径约三公里左右,气聚之后以阳怒阵破之,阵眼处的天破声已达到一百九十五分贝“先生们,我很想学一下”李约开始和老刘头套近乎,“这种方式可以避免警察和消防队的注意,如果你们能教我,这次行动的一切费用都由我负担”


  “你多大了”老刘头问道。


  “四十八岁,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李约说道。


  “有兴趣的话退休后来中国我教你,悟性高的话学个四五年就差不多了”


  “五年”李约不大明白“悟性”的含义,“好的我放弃。”


  三天后。


  “师兄,咱这是做贼啊,咱们还是算了吧”行动马上开始了,张国忠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是良民出身,此刻要对付的也不是怨孽

  “放屁”老刘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怎么师傅就把掌教传给了你这么个没志气的咱们这不是偷,这叫完璧归赵懂不完璧归赵那本来就是中国的东西他也不是好来的”


  “可是可是现在咱们也不能肯定他百分之百就是李真峦啊”


  “不是就更该把东西拿回来”老刘头还挺有理,“不是李真峦就是原田,就这俩人没个跑日本人就更得治”


  “可是咱的目标不是治人啊不是那个兰”


  “国忠啊,我不是为了兰亭序,中国人的宝贝不在中国,我的正义感不允许”老刘头一脸的义正辞严,张国忠都听傻了,我的天,他啥时候也有正义感啦


  吉隆坡近郊,李宅。


  这是一个似乎开发失败的别墅社区,放在中国而言就是所谓的“死盘”。整个社区房子不少,但有人住的却不超过三户,不知道那个李九鼎作为一个拿督,为什么选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大概在晚上七点十五分左右,一辆小轿车驶离李宅直奔吉隆坡市区,“艾先生,咱们开始吧”十分钟后,李约放下望远镜道。


  啪啪啪几声,屋里屋外的几个警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倒下了。“艾先生好枪法张先生,刘先生,到你们了”李约道,放下手中的狙击枪,几百米外的张国忠和老刘头听见这信号,举起手中家伙往阳怒阵的活符上一划此时阳怒阵并不用割破七脉,微弱的阳爆即可破释艮阵,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李宅所有玻璃应声而碎,李约和秦戈翻过院墙直奔屋中,“张先生,刘先生,希望你们在三分钟内赶到,爆炸声比预料的更大,咱们可能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居民”


  “三分钟”张国忠看了看表,把百米冲刺的速度都用上了,也不知道老刘头那把年纪能不能跑到

  “我们已经打开了保险库的大门哦上帝比白金汉宫还壮观”对讲机那边传来李约的惊叹,“李老弟别让那姓秦的动保险箱我免费教你那个爆破的方法两个月速成”老刘头呼哧带喘的还没跑到

  李宅外,张国忠和老刘头几乎跑了个碰头,张国忠真是没想到,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可是一点都不假,老刘头这把年纪,竟然是和自己一块跑到的,连头发都湿透了“师兄,你没事吧”张国忠呼哧带喘地拍了一下老刘头的肩膀子,“李约先生,我们到了”


  对讲机中没有任何反应。


  “李约先生”张国忠用手弹了弹嘴边的麦克,“师兄你能听见么”


  “能啊,李老弟”老刘头也喊了两句,“不会又坏了吧外国处理品靠不住啊”


  “刘先生张掌教”对讲机那边传来孙亭的声音,“不会有什么事吧”


  “孙少爷你原地别动我们进去看看”老刘头冲张国忠使了个眼色,两人拔出家伙小心翼翼的进了李宅

  按照住宅平面图上的位置,保险库应该在地下室住宅正中间的位置,此时屋中的灯已经都被刚才那一下震碎了,整个住宅一片漆黑,两人拿出手电,按平面图上的位置寻找地下室的入口。


  “师兄,你看这尸体”张国忠发现地下有红红的一滩,此外还有一把手枪。


  “别大惊小怪是警卫的”老刘头翻过尸体用手电照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用手电向前一照,只见前面有一个黑漆漆的门,有楼梯直接通往楼下,“这应该是地下室入口了”


  二人来到地下室内,只见一扇厚厚的铁门敞开着,门内大概有七八平米的空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靠下面的一排物品架上放了一个相当于大号旅行箱大小的箱子,看材质像是铝合金的,箱子并没有把手,在靠口的地方有九个蜂窝状的密码按键。


  “可能就是这个”老刘头一把搬起旅行箱,还不算太沉。


  “秦先生和刘先生呢”张国忠一边往包里装东西,一边问道。


  “我哪知道,可能先出去了”老刘头扛起密码箱,对张国忠一通指挥,“拿那个对,那个带绿纹的”


  “师兄,差不多完了吧”没一会,张国忠的包就装满了。


  “你懂个屁不拿白不拿”老刘头自己也揣了两件。


  “那刘先生和秦先生怎么办”张国忠把包背在身后,鬼鬼祟祟的出了地下室,“咱们要不要找找他们”


  “咱们先把东西给孙少爷运过去,再回来找人”老刘头扛着密码箱也出了屋。


  院中,乌云密布,似乎有点要下雨的样子,没有星星月亮,也没有什么外界的灯光,整个院子一片漆黑。


  “孙先生快把车开过来啊”张国忠刚到院子里,忽然对面照过来一束强光,吓得张国忠差点尿在当场。


  “把手举起来站在原地别动”只见院子门口站了三个人,有两管枪口正对着屋门。


  “哎孙先生千万不要过来”张国忠把巨阙和手电放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国忠,咋了”老刘头一出门也傻了,只见一个西服革履的老者站在对面用手电照着门口,旁边是两个端着冲锋枪的年轻人,年轻人旁边的地上躺了两个人,看衣着真是秦戈和李约。


  “呵呵,真是阴魂不散”老者微笑着走到张国忠面前,捡起地上的巨阙,“家伙不错,给你用真是暴殄天物”


  “你是谁”张国忠满脸是汗道。


  “来偷东西竟然没弄明白我是谁”老者笑得倒是挺和蔼,伸手便开始搜张国忠的身子,“唉呀掌教玉佩哈哈哈哈哈”老者一阵狂笑。


  “李真峦”老刘头举着手道。


  “没想到马思甲把位子传给一个蟊贼,哈哈哈哈哈”老者仰天大笑,“你们杀了六个人,警察马上就会赶到这里,你知不知道会被判什么罪”老者并没有回答老刘头的问题。


  “dont ove”张国忠想往旁边靠一点争取机会,对面一个持枪的青年立即上前用枪口顶住了张国忠的胸口:

  第四部 茅山秘史 第六十章

  茅山五子

  “国忠别动千万别动”老刘头吓了一身汗,这可是真材实料的冲锋枪,挨上一下可就见师傅了


  “我很好奇,掌教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老者道,“你这把剑是哪来的马思甲传给你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张国忠恶狠狠的看着这个看似和蔼的老大爷,鹤发童颜满面慈祥,怎么看也不像会干坏事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哦”老者拿着巨阙的剑柄猛的一戳张国忠小肚子,疼得张国忠差点吐出来,眼珠子都沁出血丝了。


  “早就跟我没关系了,但我好奇啊”老者说罢把剑的方向调了过来,剑刃搭在了张国忠的脖子上,“给你一个让警察抓你的机会,告诉我你是谁,又是谁让你们来的”


  “张先生刘先生,千万不要动”张国忠和老刘头的耳机里忽然传来艾尔逊的声音,与此同时,用枪顶着张国忠胸口的警卫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红点,“张先生,我数一二三,你有没有把握躲开那老头的剑如果有把握你就咳嗽一下”


  说实话,张国忠并没有把握能躲开这一剑,所以也没咳嗽,而是用手慢慢地拨开了剑刃,“你把剑拿开,我告诉你”就在老者刚把剑往回撤的一刹那,只听砰的一枪,警卫脑袋应声开花,脑浆溅了张国忠一身,另一个警卫本能性的对着艾尔逊开枪的地方叮叮当当就是一梭子子弹,只听墙外扑通一声,也不知道艾尔逊是自己跳下墙的还是被子弹打下去的。趁这工夫,老刘头一把抽出龙鳞冲着老者分心就是一剑,张国忠下面则是一个扫堂腿,只见老者嗨了一下往后一蹿就是一丈多。把张国忠看得一愣,这一蹿的功底恐怕不在师傅之下。


  “shit”警卫大吼一声,转身对准了张国忠和老刘头此时二人正站在一条线上。面对黑压压的枪口,张国忠一闭眼,心想完蛋。就在这时候,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枪响,扑通一声,张国忠感觉面前有人倒地。


  “我死了”张国忠摸了摸身上,好像并没有受伤,睁开眼,发现刚才的警卫倒在地上,孙亭端着冲锋枪站在门口,枪上的照明灯正照在老者身上,“李真峦先生,你最好别动。我不想杀人”孙亭呼吸急促,显然很紧张。


  “你已经杀过人啦”老者缓缓转过身子面对孙亭,一只手假装把巨阙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另一只手却偷偷的摸向了背后。


  “不好他要耍花招”张国忠一步上前冲着老者的后背就是一脚,老刘头也蹿了上来,唰啦一匕首直扫老者的脖子,这两招下的都是死手,一般人挨上哪招都够喝一壶的。


  “张先生别过来”杀死警卫后孙亭本就紧张,心想这回可是真的杀了人了,而且与自己无怨无仇的,手本来就有点发抖,张国忠和老刘头这一上前,更不知道瞄哪好了。只见这老者根本就没回头看后边,身子往旁边一闪便躲开了张国忠的脚,转而嘭的一把抓住了老刘头的手腕子,动作之快,以至于老刘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听嘎巴一声骨头脱臼的声音,老刘头随之一声惨叫,龙鳞匕首应声落地,“你真跟马思甲学过”老者不慌不忙抬脚一踹,老刘头瞬时便被踹出一丈多远,扑通一下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便晕了过去。


  “师兄”张国忠从地上捡起巨阙刚要挥手砍,忽然感觉脖子上凉丝丝的,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正搭在自己脖子上

  “把枪放下”老者的语气似乎总是不慌不忙,“真是一窝不如一窝”


  孙亭也慌了,满地的横尸遍野,一个考古学家哪见过这阵式啊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张国忠,张了两下嘴却说不出话来。


  “孙先生快开枪”张国忠咬着牙道。


  “我说把枪放下”老者深呼了一口气,慢条斯理道,“不想看你的朋友脑袋搬家吧”老者说罢胳膊一抖,一股鲜血立即顺着张国忠的脖子流了下来。


  “好好你别乱来”孙亭低头把枪放在了地上。


  “乱来杀了我的人,偷了我的东西,还怕我乱来”老者呵呵笑起来,“过来”


  “别听他的”张国忠怒道,这句话刚出口,忽然感觉小肚子扑的又挨了一下,跟刚才用剑柄捅的还是同一个位置,“啊哟”


  “嘴上痛快了皮肉就要受苦”老者把头转向孙亭,“你好象懂中文啊我让你过来”


  “你不要伤害他”孙亭小心翼翼地靠近老者,刚走到离老者一米左右远的时候,只见老者忽然抬起一脚,直踢中孙亭的胸口,撞墙昏厥前的一瞬间,孙亭甚至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不知好歹”老者收回了剑,微笑着看着蜷在地上挣扎的张国忠,“我真的不想杀人,这会有损我的声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块玉佩哪来的”


  “我师傅给的”


  “哦你师傅”老者好像有点不信,“是谁”


  “马淳一。”张国忠捂着肚子,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估计这两下可能把肠子打坏了,尤其是第二下。


  “哈哈哈哈”老人仰天长笑,脸上的慈祥终于不见了,“吓死我了我以为还有活口你是现在的掌教”


  “嗯”


  “年轻人,这些人里,你命最好。”老者忽然又恢复了慈祥,“因为我决定送你去见那个老不死的”说罢老者举剑就要下手。


  “慢”张国忠咬着牙喊道,“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呀”老者举起的剑又放下了,不停的嘬着牙花子,“可惜呀,我以为你要求饶呢”


  “我不求你不杀我,但我求你告诉我”张国忠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刚一动,小肚子又挨了一脚,遭了瘟的竟然还是刚才那个地方这次算是彻底起不来了

  “问别人问题,自己就要老实”老者忽然严厉起来,就像私塾先生教育学生一样,“哈哈哈掌教大人亲自过问,不敢不说呀也好让你死得难受点也好”老者背过身,叹一口气,“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李真峦,我倒真有心让他替我背这个黑锅的”


  “你不是李真峦”张国忠边搭腔,边伸出右手偷偷去够巨阙。


  “右手干吗呢故事还想不想听啦”老者虽然背着身,但却知道张国忠的一举一动,“我姓王,知道是谁啦”


  “王真江”张国忠喘着粗气道。


  “咳马思甲这个有眼无珠的,竟然准备把掌教之位传给李真峦这个又聋又瞎的废物”一说到这,王真江原有的和蔼可亲立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狠毒与嫉恨,“当年茅山五子,最有名的是我,杀日本人最多的是我,论学、论道、论术,哪个有我强不让我当掌教,让李真峦当,我呸”王真江猛的把头转了过来,用手指着张国忠,“难怪如今的掌教会是你这么个废物”


  “又聋又瞎”张国忠还真不知道李真峦有感官缺陷。


  “废话”王真江大怒道,“我救了马思甲的命他却要把掌教之位传给那个废物”


  按王真江的说法,当时茅山的五个徒弟在道门号称茅山五子,也算是小有名气,本来大徒弟李真峦铁定的是掌门继承人,这本也没什么说法,可有一次布阵吓唬日本军营的时候,忽然被日本人发现了动静,这李真峦情急之下竟然把八卦图摆倒了,最后不但没吓唬成日本人,反而真气倒流引恶鬼上身,把自己弄了个又聋又瞎。王真江是二徒弟,见大师哥如此,不但没有一丝的悲伤,反而挺高兴,心想这么一来掌教之位可算是十拿九稳了,等有朝一日日本人打跑了,坐在乾元观里发号施令的人就是自己了,每次一想到这,心情就难以抑制的悸动,还时不时就把李真峦的掌门大弟子玉佩偷过来玩几下,正可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啊


  可谁知后来事与愿违,马思甲竟然鬼使神差的把道观拱手送人了,甚至就连那些弟子徒孙们都划到别人旗下了,而且看马思甲的劲头,好像带这五个徒弟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还不算什么,更让王真江郁闷的是,既然事情都到这一步了,马思甲竟然还告诉这五个徒弟说,如果自己哪天有个三长两短的,大局便由李真峦主持,如果抗战结束后师徒平安的话,便要寻仙山建新观广纳徒,自退掌教之位,大局由掌门弟子承之,言外之意掌教还是李真峦的。


  按王真江的话,当时真是“伤透了心”啊,随着抗日战争的日益白热化,把日本鬼子打跑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这王真江也便开始盘算起了后路:

  第四部 茅山秘史 第六十一章


  血债血偿


  “所以你就投敌了”张国忠捂着肚子道。


  “那都是他们逼的”王真江愤然道,“我救了马思甲的命,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从此后让冯昆仑那个混蛋保管掌教玉佩”


  原来,一直以来,马思甲并没让这些徒弟参与作法,而是事事亲力亲为,门下茅山五子的工作只不过是负责与其他道友的联络或是为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传递口头情报。有一次在山东济南,马思甲也碰到了强手,甚至说直到口吐黑血,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用的什么招数,最后还是王真江及时赶到,用铁网罩住了马思甲,才保住其一条命。在马思甲昏迷的时候,王真江无意中看到了马思甲挂于腰间的掌教玉佩,便忍不住拿在手里看了几眼,但没想到马思甲刚刚康复,便将掌教玉佩交给了冯昆仑保管,正是这件事让王真江彻底打定了投敌的决心。


  然而,当叛徒,可不是像王真江想象的那么简单,求职上门的叛徒,谁要啊万一是卧底怎么办因为事事都是马思甲亲力亲为,所以王真江也没什么机会。后来终于有一次,云凌子秘见马思甲,希望他能帮忙搞这个引葬大阵,马思甲便派李真峦、王真江和张真岳前去协助,师傅不在跟前,王真江便觉得这是一个向日本人表白的机会,于是就在引葬大阵上动了点手脚,害死了云凌子和两个师兄弟,希望以此博得日本人的信任。


  “那么说中条山的那场大雨是你弄的”张国忠恶狠狠道,“你怎么会那种招数”


  “哈哈哈饭桶啊饭桶”王真江又是一阵阴笑,“把引葬阵倒过来布就能招风雨这个都不知道还当掌教看来马淳一这个老眼昏花的比马思甲还糊涂竟然把掌教传给你这个饭桶他们兄弟两个都是一丘之貉”


  “这么说缅甸的百尺崖也是你弄的”


  “是啊是我那又怎么样”王真江满不在乎,“对了掌教大人,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原田幸九郎,实际上是我的徒弟,我把绝活都教给他啦不过你放心,他已经给那个天皇尽忠去了”


  “你你这个混帐王八蛋”张国忠气得咬牙切齿。


  “中国有句话,叫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我要什么,日本人就给我什么,我想去哪,他们就送我去哪,你看我现在,你再看看你掌教到别人家偷东西哈哈哈真想把马思甲那个老糊涂的魂魄招回来看看你这个糗相”王真江的语气里充满了蔑视,“是啊,我是叛变了,怎么了有人知道么他马思甲是捐躯了,怎么了别人还是一样不知道啊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师从茅山,是求道学艺去的,可不是陪他马思甲送死去的”


  当年在中条山,王真江秘密的见了一次原田幸九郎,把云凌子的连环计事先透露给了原田,起初这原田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事先给樱井省三、甘粕重太郎以及其身边警卫都上了“锁魂针”也就是说,即使引葬大阵成功,樱井等人也会安然无恙,云凌子还是会死。在云凌子前后施法的时候,原田幸九郎一直细心观察,发现其中的确有诈原田也不是外行,如果事先把引葬大阵的原理告诉他,再让他对照步骤的话,还是能看透一二的。后来王真江倒布引葬阵,引来风雨浇灭云凌子的引魂香后,原田才相信王真江所说的话,遂将事情原委如实告诉了樱井省三与甘粕重太郎,王真江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而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后来为了感谢王真江对“大日本皇军”的“帮助”,樱井决定让王真江首先进墓挑选宝贝实际上也是想让王真江当趟雷的,进墓后,王真江首先挑选的就是王羲之的传世墨宝兰亭集序,不过后来被贪婪的樱井拒绝了,理由是此宝贝要献给“大日本天皇陛下”,王真江无奈,又挑了一把七星剑就是此刻搭在张国忠脖子上的宝剑,不过王真江此次也惦记上了这个宝贝,并且知道了这个宝贝就在樱井的手里。


  这件事是绝对秘密的,知道的人只有樱井省三、甘粕重太郎和原田幸九郎。而王真江表面上的去向则是像传说的一样,“因为云凌子的出卖而捐躯了”。为了避免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的怀疑,原田亲自安排了栽赃于云凌子的谣言,随后由一些汉奸散布到了民间。自此之后,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的多次秘密行动屡遭败果,其实也都是王真江和原田幸九郎在捣鬼。


  其实,当时不止中国有一个“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在执行一些秘密任务,同样的组织日本也有,叫“和平共荣社”,其性质与“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活动范围遍及整个东南亚,除了日本本土的一些异类之外,还吸收了各国类似于王真江这样的叛徒为成员当时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的相当一部分任务,就是摆平这个“和平共荣社”制造的麻烦,只不过当时中国方面不知道那些事情的幕后主谋是“和平共荣社”而已。直到二战末期,日本财政崩溃、兵源枯竭,已经是穷途末路,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这个“和平共荣社”,希望能够利用一些玄术逆天转运,挽回败局,在各国巫师异类提出的数十种方案中,日本人选中了王真江提出的“百尺崖”方案比起其他一些东亚术师动不动就要在大海上填出一座人造岛屿那种浩大工程,王真江的方案还算是可行的,理论效果也比较直接,并任命王真江为“工程总指挥”,同时任命山下奉文全权负责工程后勤王真江知道樱井省三把兰亭序给了山下奉文,而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献给什么天皇。所以见到山下奉文以后第一件事便是以此要挟,当时山下奉文正被东南亚的战事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精力应付这些事,便直接把兰亭序给了王真江。这个工程实际上从一九四三年便已经开始了,由于动作过大,为了避免消息泄露,所以日本捏造了一个所谓的“金百合计划”当幌子,表面是藏宝,实际上是在造“百尺崖”。


  实际上,王真江也是做贼心虚,因为自己始终没听到自己的师傅与其余两个师弟死的消息在此期间王真江也试着招过马思甲的魂魄,可是招不到,便确信马思甲没死。其实当时马真人已经羽化了,只不过魂魄留于精忠阵中,如果马思甲知道了自己还活着的话,那后果是很不堪设想的,于是便总是想方设法想给自己找个替身。后来原田幸九郎向王真江表露了想学茅山术的想法,王真江便将计就计,教了原田几招后便让他去督建缅甸公明山的百尺崖,最后原田还真按照王真江教的方法在缅甸自裁了。达到目的后,王真江的一颗心可算放下了,从此摇身一变便成了日本人“原田幸九郎”除山下奉文本人外,缅甸的日军将领并不知道原田与王真江究竟谁是谁。


  “你这只老狐狸”张国忠也不得不叹服于这个王真江的心机,“你知不知道那个百尺崖建好的后果”


  “当然不知道”王真江道,“所以我才想试验一下,如果那个没志气的天皇再咬牙坚持半年,恐怕现在哈哈哈”


  “弑兄叛国你就不怕遭天谴”张国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天谴”王真江瞪大了眼珠子,“哈哈哈哈人谴我都不怕,我还怕天谴实话告诉你年轻人,老五曾经来日本找我算帐,弄得我很是厌烦,所以我才来这告诉你,我特意选了这么个没人的地方住,就是怕你们这帮阴魂不散的找我麻烦你以为你们在外面布阵我一点都不知道今天看见你的掌教玉佩,我本以为是老四派你来的,没想到是你自己送货上门哈哈哈”


  “连刘真雨也”张国忠睁大了眼珠子,喘着粗气。


  “他那叫不自量力”王真江淡淡道,“没人逼他来,他自己送上门,难道要我束手就擒”


  “就是做鬼,我也饶不了你”张国忠用尽了吃奶的劲,伸手摸过巨阙剑,挣扎着要爬起来。


  “那我就成全你”王真江挥起宝剑照着张国忠脖子就是一剑,只听锵的一下,巨阙七星两剑对刃,火光四射。


  “原来你是装的”王真江不以为然,淡淡一笑。


  “我不装,你能给我讲这么好听的故事么”张国忠咬着牙忍着剧痛,勉强应付说实在的,三分装,七分真。


  “你和老四一样不自量力”王真江说罢,猛然抽回宝剑,拦腰又是一剑,锵的一下,震得张国忠险些没把巨阙撒手,心说这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哪来这么大的劲啊

  “破绽百出”王真江冷不丁又是一脚,又踹在了张国忠的小肚子上,不偏不倚还是刚才那个位置。


  “啊”张国忠扑通一下摔在地上,疼得牙都倒了,“xx你妈的你个老不死的”张国忠一个劲的骂。


  “最后告诉你,我叫王四照,不叫王真江”王真江举起宝剑,“代我向马思甲问好”


  张国忠一闭眼,心想这回可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别说是小肚子已经挨了几下,即使不挨那几下,凭自己这两下子,照样不是这老不死的对手

  就在这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王真江举着剑呆在了原地。


  “嗯”张国忠睁开眼,只见对面有一束明亮的手电光照了过来,王真江正缓缓的转过身子。


  “这一枪本该你挨的,现在替云凌子还给你”孙亭靠在墙边举着手电,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口正在冒烟。


  “你到底是谁”王真江喘着粗气道。


  “云凌子的孙子”孙亭有气无力道,“意外吗”


  “孽种”王真江低了一下头,猛然间蹿到孙亭的面前,“见你爷爷去吧”说罢挥剑就砍。


  砰砰砰的几下,孙亭连开了四五枪,但这个王真江却有如千魂魈一样面对枪伤毫无反应,仍然面目狰狞的扑了上来。


  “唉”孙亭一闭眼,暗自绝望,没想到自己会死在父亲之前,但闭了一会眼,却并未感觉到有剑砍自己,反而感觉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滴在了脸上。


  “啊”孙亭睁开眼,只见王真江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前胸有一把剑尖探出,鲜红的血液正从剑尖探出的地方往外流,王真江身后的黑影,正是张国忠,“这一剑是替茅山五子和马老爷子还给你”张国忠强打精神道,“你不配拿这个”张国忠掰开王真江的手,拿回了掌教玉佩。


  几下针炙过后,老刘头醒了过来,“哎哟轻点我的胳膊”


  “师兄你忍着点,我替你接上”张国忠压住老刘头胸脯,胳膊一较劲,只听嗄巴一下,疼得老刘头嗷嗷直叫,“他娘的你就不会先给我接上再把我弄醒啊”


  “师兄咱们快走警察就快来了”张国忠转而去看秦戈和李约,只见每人七尸穴的穴位上插了银针,“这是什么意思”


  “没魂了正常的人体是阴阳平衡的,在七尸穴上插银针阻断阴气而导致七脉阳气大盛,魂魄也便被冲飞了”老刘头抱起密码箱。“赶紧开车去快”此时已经隐约能听见远方的警笛声了,不过半天都没有过来,估计是艾尔逊扔在路上的三角钉起作用了。


  “孙先生车停在哪”


  “就在外面往左”孙亭捂着胸口道。


  “师兄你照顾一下他们”张国忠跑出门口,一会儿,一辆货车跌跌撞撞的开了过来,“师兄,你扶他们上车我去找艾先生”


  墙外,张国忠看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艾尔逊,胸口中一枪右胸中弹,好在不是要害,血流了一地。“艾先生艾先生”张国忠抱起艾尔逊一瘸一拐的来到门口,此时老刘头已经把秦戈和李约抱上车了。“警察马上就到快点”孙亭捂着胸口已经坐在了驾驶位,此时警车的声音更近了,远处天边,花花绿绿的警灯闪成了一片。


  “这把剑不错”老刘头把巨阙七星往车厢里一扔,自己也上了车,“快走”


  公海,私人游艇“海洋之耀”号,一架直升机徐徐降落

  “刘先生,不是我乌鸦嘴,我怀疑那个箱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兰亭序”根据李约判断,密码箱属于七位机械式密码且材质坚固,倘若暴力开箱很可能破坏箱中物品,所以只能带回美国开箱甲板上,秦戈端着一杯咖啡来到老刘头旁边,“既然王真江知道咱们要去,我怀疑那是王真江吸引咱们的诱饵。”听张国忠描述完整个事情的原委后,秦戈也是一阵感慨,泱泱中华四万万同胞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口约为四亿,倘若没有苟且富贵贪生怕死者,日冠铁蹄焉能踏足我中华一步


  “你妒忌你老小子,肯定是妒忌”老刘头伸出一个手指头,面带微笑,转头拍了拍自己脚下的密码箱,“回家喽跟我回家,乖天边飘过故乡的云”老刘头这京剧味的故乡的云唱得还挺带劲

  “刘先生我对玉器之外的东西没有兴趣”秦戈喝了口咖啡,“我只是怕你受打击”


  “什么都别说了”老刘头哼哼着小曲,“当初真不该救你,让你蹲局子去就对了”


  扑通一声,一个东西被张国忠远远抛向大海。


  “国忠,你扔的啥”老刘头奇怪道,“这船上又没有石头”


  “没什么。”张国忠靠在围栏上,微笑着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师兄,你觉得,如果当初马老爷子把掌教的位子传给王真江不,传给那个王四照,事情会是怎么样”


  “你瞎说啥啊国忠”老刘头朝海里吐了口唾沫,“我要是马老爷子,废了这个教不要了,也不把位子传给那号人啊”


  “师兄,其实我觉得掌教,不一定要玉佩,有玉佩的,也不一定就能当掌教”


  “国忠啊,你”老刘头一皱眉,“你咋啦胡说啥呐”


  “没事我忽然想起来的”张国忠微微一笑,继续看海,屁股后面原来挂玉佩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了一截沾着鲜血的红绳


  注解七星剑:“七星剑”也作“七星龙渊”,为战国铸剑大师欧冶子、将干联手所铸,相传曾为伍子胥的随身佩剑,唐初时,由于“龙渊”这个名字犯了唐高祖李渊的忌讳,所以改成了“龙泉”,有传说此剑曾为李渊的佩剑,李渊死后随李渊葬于献陵,也有传说李渊曾将此剑传于太宗李世民,后与李世民一起葬于昭陵,遂被温韬所盗。:

  将门虎子 简介


  一桩离奇的杀人案引出了一个集盗、倒、卖于一体的跨国盗墓团伙,一起手段极为残忍的杀人剔骨案,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且看张国忠、张毅城父子二人如何施展茅山道术,驱散重重迷雾,解开这一个个看似无法破解的难题: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一章


  实话实说

  李二丫正在车间上班,忽然传达室的老宋头进车间直嚷嚷:“李二丫有电话找你”


  “唉那个挨千刀的真是不让人省心”李二丫放下手里的活,急匆匆赶到传达室,拿起听筒一听,不出所料,张毅城的班主任打来的,这礼拜已经是第三次了。


  “李二丫同志,麻烦你来学校一下,教导处王主任有事找你商量”言语间,班主任李老师很不客气。


  “唉李老师,我下班就过去”李二丫一阵无奈,这已经是张毅城换的第四所学校了,要不是张国义在教育口路子硬,自己这孩子恐怕没有学校愿意接收。


  下班后,李二丫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学校,只见教导处的王主任一脸哭丧的坐在年级组的办公室里,旁边的李主任满脸通红的坐在那运气,张毅城站在边上仰着脸满不在乎。


  “王主任,真是对不起”李二丫已经没词了,一个礼拜之内来学校三次,用句现在的俗语也算上演帽子戏法了。


  “李同志,你跟我出来一下,有点事找你商量”王主任哭丧着脸把李二丫拽到了办公室外,“李同志,我知道张毅城同学是吴局长的侄子但是”王主任支支吾吾的仿佛有难言之隐。


  “王主任,毅城的事属于我们家长教育不好,我跟您保证,不管今天出了啥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出了”李二丫跟王主任一个劲的作揖。


  “李同志,今天的事,已经不能再稀里糊涂了,所以”王主任满脸尴尬的跟李二丫嘀咕了几句。


  “什么劝退”李二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毅城在这学校上学还不到一个学期,怎么又要劝退啊“王主任,您再想想办法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育”


  从王主任的嘴里,李二丫得知,这回确实是出了大事,张毅城班里有一个叫柳蒙蒙的女同学,品学兼优,长得又乖巧,十分受老师们的喜爱,是班里的班长兼学习委员,绝对是考重点高中的料。可是前些日子,张毅城硬说这个柳蒙蒙天天背着个吊死鬼上学,吓得柳蒙蒙哇哇的哭,这还不算,后来,柳蒙蒙的文具盒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根线绳,张毅城仔细的看了半天,说这条线绳是蛇精,全班的同学哈哈大笑,但这个柳蒙蒙当场却吓尿裤子了,没过多久,柳蒙蒙的家长来到学校,说柳蒙蒙病了,要办理休学手续,老师问啥病,家长也不说,所以老师怀疑是张毅城把人家吓得不敢来上学了,便去柳蒙蒙家家访,结果一去不要紧,这柳蒙蒙就跟疯了一样,铅笔盒、酒瓶子、书本一通砸,硬是把班主任砸跑了,家长拦也拦不住,所以班主任李老师认为是张毅城胡说八道刺激了柳蒙蒙,甚至说让柳蒙蒙同学患上了某些精神上的疾病。这事一出,张毅城还能在学校里呆么


  李二丫没辙,把张毅城带回了家里。一进家门,劈头盖顶就是一通大嘴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好好念书,你却跑去给人家胡说八道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张毅城一不躲二不叫,就硬扛着李二丫的嘴巴,这一扛不要紧,李二丫越打越来气,正打着,外边有人敲门。


  李二丫开门,原来是张国义,扛了一袋米拎了两瓶油,“嫂子,刚才来你不在家


  哟,大侄子,咋啦挨打啦”


  张国义放下东西,看着李二丫气得满脸通红,“哎嫂子,孩子不能打啊,根据教育心理学分析,孩子要总是体罚,更容易误入歧途毅城,过来跟老伯说说,又惹啥祸啦”张国义虽说没啥学问,但前两年职称考试多少也背了两段,隔三差五也能崩出两句术语。


  张国义这么一说,张毅城才开口,“我看着那个柳蒙蒙就是背了个老头上学还有,她铅笔盒里的绳子就是蛇精老师说做人要诚实,我实话实说,我妈还打我”说着跑到张国义怀里哭开了。


  “嫂子,这事儿可不能怪毅城啊”张国义点了根烟,“当年您爹他,不也是”


  “信不信搁一边,现在学校又不要他了”李二丫气还没消。


  “学校好说,全天津好几百个学校呢,一个学校上一个礼拜,初中也毕业了,到时再找个中专一上,不就结了嘛嫂子你生那么大气干嘛”张国义对自己这个宝贝侄子喜欢得不得了,一向是有求必应,“来,二大爷带你坐汽车去嫂子,今天这么晚了,你也别做饭了,咱到外边吃去”自从张国忠上次回家给了他一百万港币,张国义也潇洒起来了,基本上顿顿“下馆子”


  “嫂子,毅城的事交给我办,你就放心来来吃菜”张国义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张毅城碗里,“跟老伯说,到底咋啦”


  没等张毅城说话,李二丫先把教导主任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说这倒霉孩子,她背她的老头,你念你的书,显你能耐是吧”


  “嫂子,我看这事可不简单,要不这样,让毅城明天跟我去一趟那个什么女同学家,要真是神经病,就算他们家倒霉,要真是有事,等我哥回来让他弄去,等那孩子病好了,回学校上课了,再让家长去解释解释,毅城不就也能回去了吗”说实话,张国义从心眼里也不愿意再找学校了,虽说是局长秘书,但总找学校毕竟不是个事,而且这学校目前是越找离家越远,万一再远点需要住校,这初中孩子没人管,岂不是要闹翻天

  第二天正好是礼拜日,张国义开车带着张毅城来到了柳蒙蒙家。


  “你好我是市教育局的,来您家了解一下情况”张国义把工作证递给开门的主妇。


  “哦,是市里的同志啊给你们添麻烦了”主妇打开门,发现还跟了个小孩,“这是”


  “我是柳蒙蒙的同班同学,来慰问慰问她”张毅城年纪虽小,但心眼不少,此时该说什么话,根本就不用张国义教。


  “哦快请进”主妇满脸的愁容上略微有了些笑容,这个主妇不是别人,正是柳蒙蒙的母亲。


  根据柳蒙蒙的母亲所说,家里本来有三间平房,两口子住一间,柳蒙蒙自己住一间,还富余一间,于是出租给了一个老大爷,好几年了都没什么事,但最近老大爷得了病,几个儿女都不管,老人家一时想不开,在房子里上吊了。最开始家里只是觉得别扭,但没想到没过两个月,女儿就出了这个事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张国忠拿出烟道,“能抽烟吗”


  “我姓孙,您抽您的”主妇的脸上迅速恢复了愁容,“带着孩子去过医院看了,大夫说是癔症,没法治啊现在,蒙蒙只能捆着了”说罢,主妇竟然呜呜的哭开了。


  “您别怕,上级一定会给您想办法的”张国义假模假式道,“能让我看一眼蒙蒙吗”


  孙太太带着张国义到了柳蒙蒙的屋里,只见柳蒙蒙正背对门口坐着,身上捆着好几圈麻绳,柳蒙蒙周围的墙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血印,而柳蒙蒙的双手,也是血淋淋的,听孙太太叙述,这是柳蒙蒙发狂时用双手抠墙皮所致。


  张国义凑到柳蒙蒙跟前,伸手摸柳蒙蒙的肩膀,此时张毅城忽然大声一吼,“别碰”张国义一听心中一动,刚想把手往回缩,只见柳蒙蒙忽然侧过头嗷的一声,照着张国义的手腕子就是一口,幸亏张国义反应快,一抽手躲开了,“我操,这孩子啥毛病”转瞬,张国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是说,这孩子怎么还咬人”


  孙太太并不在乎,“就这样,她爸捆她都得带棉手套”孙太太这么一说眼泪又下来了,“咸水沽、静海的先生咸水沽是天津的郊区,静海县是天津市的郊县都请过了,说是吊死鬼和蛇精,你说我不信这玩意吧,眼睁睁的医院就是看不好,你说这可怎办啊”


  “真是这样”张国义喃喃道,转过头偷偷问张毅城,“毅城啊,你妈冤枉你了,我回去跟你妈说,咱走吧”


  “老伯,等等,柳蒙蒙挺奇怪的”张毅城歪着脑袋,斜眼看着柳蒙蒙,“老伯,你得想办法让我看一眼她的脸”


  “你个小王八蛋,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多啊”张国义也不耐烦了,“赶紧跟我走”说罢就要去拉张毅城的胳膊,可就在这时候,张毅城忽然快步到了柳蒙蒙的跟前,把头探出去看她的脸。


  “唉”张国义的心立即就提到嗓子眼了,倘若像刚才一样让侄子被咬上一口,回去可咋跟嫂子交待“毅城回来”张国义赶忙上前一把拉回了张毅城。


  “老伯,柳蒙蒙的病,我就能治”车上,张毅城小大人般的和张国义叨叨。


  “我告诉你,你爸回来之前,我不许你瞎胡闹”张国义边开车边吓唬,“你要是敢瞎胡闹,你爸回来打折你腿我可不管”


  “老伯你不懂行这东西也让我爸去,杀鸡焉用宰牛刀”张毅城此时俨然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老伯你能别告诉我妈么”说罢张毅城在张国义旁边一通嘀咕。


  “你说什么”张国义开着车差点撞到隔离带上: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章


  私自行事

  “拆人家房子”张国义牙都倒了,柳蒙蒙家那间有人上吊的房子,左右都有邻居,还是旧社会的老式瓦房,仅有房子后面有一条小窄胡同,拆这个房子,怎么个拆法要需要多大工程量

  “我说毅城啊,你能看出来,老伯佩服你,但你可别逞能”张国义根本没把张毅城的话当回事,“这几天先在家老实呆着,你爸回来之前,我不许你出门”


  “老伯那我爸,啥时候回来”张毅城歪着脑袋问。


  “怎么说,还得一个月吧”张国义也拿不准哥哥啥时候回家,“明天我打个电话问问”


  “老伯,刚才我看那个柳蒙蒙的脸了,再拖最多半个月不想办法的话,她就治不好了”


  “去别胡扯八道你姥爷那病拖了两三年都让你爸鼓捣好了,他这东西一个月还不到,我告诉你毅城,你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你爸现在不在家,就别惹你妈生气”


  “老伯,我可不是胡扯”张毅城的语气真跟个大人似的,“我爸那几本书我都看过,大大爷指老刘头也老教我,柳蒙蒙和我姥爷不一样,她是小孩,而且是女的,再有,她身上不只一样东西还有啊,二大爷,如果再拖上一个礼拜不想办法,她光饿也饿死了”


  张毅城这话说得张国义心里一哆嗦,虽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但心想这小子平时最爱往老刘头家跑,老刘头没儿女,所以这对老夫妻特别喜欢小孩,老刘头也有钱,认识王子豪以前,老刘头就老是五块十块的给孩子塞零花钱,想必也没少教这小子仙术大法,而且仔细想想,这小子说得也在理,男女放一边,当初李大明是个壮汉子,尚且皮包骨,而此刻的患者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别说是这些歪门邪道,就算是普通感冒发烧,抵抗力也比李大明差远了去了。


  “那你说的话,谁能信啊”张国义有点动摇了,万一这个柳蒙蒙要是真有个好歹,这事在教育口传开,别说自己是局长秘书,就算自己是局长本人,张毅城也够呛再能找到学校。


  “你信就行啊”张毅城发现张国义动摇了,立即神气十足,“老伯只要你信,我就放心了,天津没有老伯你办不了的事”


  这马屁拍得太是地方了,张国义本是混混出身,以前的哥们就算有几个做小买卖发家的,但于公于私,还是感觉自己才是哥们弟兄里混得最好的,有门路啊谁家孩子不上学啊想上好学校又没本事考高分,就得求我张国义此刻张毅城这马屁正拍到点上,把张国义拍得满面春风,“行只要我大侄子有把握,我就找人办”张国义哼哼起小曲,一句话,拍美了

  按张毅城的主意,张国义并没开车送他回家,而是直奔老刘头家。


  “哎哟,城城来啦”陈婶老刘头的媳妇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自从上次转学离家远了之后,张毅城至少两个月没来了。


  “陈婶,有点事找您帮忙,”张国义挺不好意思的,“您得帮我们演场戏”


  第三天,柳蒙蒙家门外。


  “哎哟,张同志是你呀,真麻烦上级了,给你们添的麻烦够多了”孙太太有点不好意思了。


  “孙同志,这次不是麻烦上级,上次我听您说了蒙蒙的事以后,就想,像蒙蒙这样的三好学生,要是因为身体不好而耽误学习,太可惜了,将来社会又少了一个栋梁


  ”张国义拼命琢磨词,“所以我帮您请了位姑姑来,帮蒙蒙看看”这话说得连张毅城都直咧嘴,这都哪对哪啊

  等孙太太把门开了,彻底傻了,只见张国义身后不但跟了个一脸严肃的老太太,而且还跟了一帮建筑工人,不远处还停了一辆“130”卡车,水泥沙子拉了半车,还有梯子和钢管,更没谱的,还跟了一个长得跟王连举红灯记里的叛徒差不多的主儿,晃晃悠悠贼眉鼠眼,穿着一身“疙瘩派”的唐装,胳膊上还架着个鹰说是鹰,其实按大小,充其量是个“鹞子”。


  “张同志这是”孙太太吓得有点发傻。


  “哦,这位是陈姑,这位是孔大成先生,都是来给蒙蒙看病的”这话说得连张国义都没底气了,要说陈婶化化妆扮个跳大神的,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说这个孔大成是来治病的,无论如何也不像啊孔大成是张国义的狐朋狗友之一,家里有点钱,属于那种整天提笼架鸟斗蛐蛐玩鹰的类型,此次张毅城让张国义无论如何找一只鹰来,张国义只能把他找来了

  “孙同志,为了治好蒙蒙的病,您得做出点牺牲啊”张国义一脸的严肃。


  “什么牺牲”孙太太吓得够呛。


  “是这样”张国义凑到孙太太耳根子底下一通嘀咕。


  “什么”孙太太满脸惊愕,“拆房子”


  “对,不过您放心,我带工队来了,拆完了给您盖回去”张国义拍着胸脯,“您放心,拆房子的钱组织上给您出了”张国义这号人一旦有了俩钱,基本上就会到处充大尾巴狼,尤其是在自己哥们弟兄面前,一定要有领导的气概。


  “那蒙蒙不会有事吧”孙太太还是有些担心。


  “阿姨,我们保证她没事,我们根本就不用进她的屋”张毅城在一边搭腔了,“我保证柳蒙蒙同学不出半个月就能回学校上课”


  孙太太望着张毅城,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信任感,看着这孩子胸有成竹的神态,俨然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模样,不像会说谎的,而且干脆说,眼前这个孩子的神态,根本就不像十来岁的孩子,而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俗话说有病乱投医,就算眼前这帮人说的是假的,但孩子的病连医院都没办法,自己又能怎办呢


  “那辛苦大伙了”孙太太把众人让进屋里


  走到院里,陈婶假模假式的扭着屁股左看右看陈婶以前是唱戏的,装巫婆还蛮像,渐渐溜达到了原来租房大爷上吊的屋子里,扒头看了看,“这房子吊死过人吧


  ”


  这话一出,孙太太眼睛立即瞪圆了,心想神仙啊,我一句话没说,这位姑姑就看出来了,其实这都是张国义昨天教的“对、对,您真是神了”


  “嗯,就是这间”陈婶一挥手,几个工人进屋搬出了家具,蹬梯子上房一顿拆。


  眼看着几根檩条都露出房顶了,工人站在房山上一较劲,一根根大木头房梁咣当当都砸在屋子里。


  “都拿走烧了”陈婶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漏馅。


  倒上一瓶子汽油,熊熊大火立即烧了起来,这火一烧不要紧,只听柳蒙蒙的屋子里瞬间传来嗷嗷的叫声,孙太太一听差点瘫在地上,张国义和那个酷似叛徒的孔大成立即到了屋子里,只见柳蒙蒙虽然身上捆着绳子,但却仍然在用小臂抠墙,一丝丝的血痕竟然从眼睛里流了出来,表情痛苦无比,满墙满手都是血。


  “看个屁快上去拦着啊”张国义对孔大成吼道。


  “张哥咱不是说好了这事你说这邪的歪的都你来吗”孔大成虽然也是文革打砸抢拼出来的,但对于这种邪乎事还是心存恐惧。


  “你小子他娘的”见孔大成心虚,张国义从手巾架上拿了条毛巾,准备往上上,但此时心也虚,他可是听哥哥说过这玩意有多厉害。


  正在这时,张毅城也进来了,看见张国义不敢上,自己从兜里掏出一块死玉从老刘头的抽屉里拿的,“老伯,把这个塞她嘴里”


  张国义看了看玉,脑门子上立即就是一层汗,这感情好,本来怕的就是柳蒙蒙咬人,还要往她嘴里塞东西

  这时候孙太太扶着墙也进来了,“你们要干吗啊你们要把蒙蒙怎么样啊我我跟你们拼了”说着就扑张国义,张国义一看,心说完蛋,这身骚算是惹上了,万一柳蒙蒙出事,自己也别想好过想罢恶狠狠的瞪了张毅城一眼,心说“你个小兔崽子不是说没事吗你等回去再跟你小兔崽子算帐”,“您放心,这是正常现象我以组织的名义,保证蒙蒙没事”张国义边想边应付孙太太。


  正在这时陈婶进屋了,“住手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在这救人你跟着捣什么乱退下”这语气俨然跟地主婆没什么两样。


  陈婶这一吼还真管用,孙太太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开了,“我的蒙蒙啊”显然,近期柳蒙蒙的症状已经让孙太太的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孙同志,你光哭也不是办法,你得配合我们啊”张国义蹲下,和颜悦色,不愧是红卫兵头子出身,关键时刻不忘关键事。


  “呜张同志,刚才误会你们了我能干什么啊”


  “你对蒙蒙的病情比较熟悉,”张国义递上死玉,“你得把这个塞到孩子的嘴里


  ”这可好,张国义充分发挥了当年“你冲锋、我掩护”的领导精神,这活反倒推给孙太太了


  “嗯行”孙太太接过死玉,看都没看,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女人特有的凶狠,转头出了屋,不一会,戴着一双特制的厚棉手套进了屋,冲到柳蒙蒙跟前一把按住了柳蒙蒙,用一只手掐住柳蒙蒙脖子,另一只手狠了命的把死玉往柳蒙蒙嘴里塞。


  眼前的一幕,把张国义和孔大成两个大老爷们眼都看直了,女人啊可怕此时只见柳蒙蒙嗷的一声大叫,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孙太太一个成年人竟然拗不过她。


  “看个屁啊,上啊”张国义和孔大成受孙太太感染,也来了精神,两个大老爷们一个按腿,一个按身子,这时候陈婶把炒菜铲子递过来了,“用这个”张国义一回头,也管不了这陈婶从哪找的铲子了,接过铲子直接撬嘴

  说来也怪,死玉塞进柳蒙蒙的嘴,柳蒙蒙立即不挣扎了,只趴在床上呼呼喘气,不一会,哇的一口粘粘糊糊的红水吐了出来这粘水跟当初李大明吐的可不一样,不臭,毕竟时间短,还没形成多少“怨秽”,顿时不动了。


  张毅城虽说胸有成竹,但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实际操作,此时看着这粘粘糊糊的红水,忍着恶心,用卫生纸捏起了死玉,“这个咱得到郊区埋了”


  “蒙蒙好了”孙太太戴着棉手套慢慢捧正了柳蒙蒙的脸,此时怪事又出了:柳蒙蒙闹倒是不闹了,反倒在床上蠕动起来,舌头开始和蛇吐信子一样一吐一吐的

  张毅城拽了拽陈婶的衣角,陈婶会意,咳嗽一声,“孔先生,把鹰放了吧”


  此时已经吓得满头大汗的孔大成连忙点头,从鹰爪子上解开了绳子。只见这鹰叫了一下,立即在屋子里乱飞开来,扑拉一下落在屋子最高的立柜上,此时,张毅城从身后偷偷的打开了门: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章


  一物降一物


  看着门开了一条缝,这只鹞子扑啦啦飞出了门外,落在刚拆完的房顶上,孔大成的心提到嗓子眼,这鹞子可是花二百多块钱买的,自己光训就训了一个月,如果飞跑了,二百块钱是小事,光这一个多月的工夫可就白搭了,不过担心归担心,此刻这种前所未见的诡异氛围,让这孔大成也没敢吭声。


  “大伙都别出去”张毅城偷偷拽了拽陈婶衣角,陈婶会意,煞有介事的大喝,从窗户里看着对面房顶上的鹞子,“有人在它不敢下来”


  只见那鹞子站在房顶上向下看,一扑楞飞到墙根,开始跟鸡一样用爪子刨地,不时的发出尖锐的叫声,刨着半截,忽然往后一扑楞,双翅展开,张着嘴对着墙根左右乱绕,此时孔大成眼睛都直了,“陈婶不不不,陈姑姑,它这是干嘛呢”


  “别说话”陈婶假装义正辞严,说句实话,陈婶自己,也想知道这鹞子到底要干嘛

  此刻心里最美的是张国义,不为别的,眼前的这一切已经足够吹牛的资本了,何况还有个孔大成作证,何况这种自费找门路,帮助素不相识的学生解除病症重返校园的事迹,写份材料报上去,添点油加点醋再煽点情,拿个市级标兵劳模,问题是不大的,没准就升了正美着呢,忽然觉得背后有人摸自己,本能的回了下头,这一回头不要紧,差点把隔夜尿都吓出来,只见原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柳蒙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两只眼睛只有黑眼珠没有白眼珠,嘴里的舌头一吐一吐的,离着自己的后背只有一公分不到。


  “啊”张国义吓得一声大喊,赶忙退了好几步,“孙同志”


  张国义这一喊,本就紧张到了极点的孔大成,第一反应就是原地来了个前滚翻,不过滚得太着急,不但没滚远,反而滚到了柳蒙蒙的脚底下,抬头一看柳蒙蒙的脸,两条腿立即就软了,“孙”刚想喊孙太太,发现孙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快快去喊人”此刻拆房的工人都在院外,按张国义事前的安排,不叫不许进院。


  “嘘”张毅城小心翼翼的从柳蒙蒙的背后绕了过来,“没事人进来反而坏事”


  孙太太既然已经昏迷不醒了,陈婶也不装了,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只见一脑门子的冷汗,“城城你看那个墙根子底下,爬出来个啥”


  张毅城往窗户上一探头,只见那只鹞子还是保持着双翅展开的示威姿势,对面不知道从哪莫名其妙的爬出来一只小青蛇,说是小蛇,其实上也有一尺多长,从头到尾抻直了比眼前这鹞子还长,正仰着头吐着信子,跟鹞子僵持。


  看到这只蛇的大小,张毅城也冒汗了,让老伯弄只鹰,没想到弄了个鹞子来,按以前大大爷老刘头的说法,冲女子之身的长虫蛇最长不过八寸,理论上凑合着也能对付,但没想到,眼前这个东西明显不止八寸,万一这鹞子不是对手,今天麻烦就大了。


  正琢磨着,只见柳蒙蒙朝着门一步步的走,仿佛要出门。


  “别让她出去”张毅城一步上前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没想到这一关门,柳蒙蒙可急了,冲着张毅城张大了嘴,下巴不停的抖动,一点一点的向前凑。此刻张国义反应过来了,“我去你妈的”过去一把把柳蒙蒙扒拉了一个跟头,上前一蹿横在张毅城前边,“赶紧按住她等雷呐”张国义冲着孔大成大吼,“他妈的傻了你”


  “哦”孔大成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趁着柳蒙蒙还没起来,赶紧连滚带爬的到了柳蒙蒙旁边,看着柳蒙蒙躺在地上拼命蠕动,狠了半天心,最后从床上抄起一个枕头狠劲按在了柳蒙蒙脸上。


  此时只听外面一声刺耳的尖叫,鹞子在僵持了半天以后,冷不丁一口咬在了小青蛇的“七寸”上,然后叼起小青蛇疯狂的甩起了脑袋,仿佛想把这只蛇咬烂,扑楞得满地都是毛,而此时屋里的柳蒙蒙,忽然挺起肚皮,也疯狂的左右摇了起来,动作频率与外面鹰啄蛇的频率一样。


  “打打起来了”陈婶此时也傻了,“城城,你在你老伯后面别出来”此时只见柳蒙蒙越挣扎越厉害,而孔大成则吓得浑身哆嗦脸发青,眼瞅着就要按不住了,这时张国义干脆从床上把毯子打开了,哗啦一下子盖在了柳蒙蒙身上,“来来快快快一人一角”


  张国义、孔大成、陈婶、张毅城一人压住了毯子一角,只见柳蒙蒙在中间翻来覆去的折腾挣扎,忽然刺啦一声,柳蒙蒙的一只胳膊竟然把毯子桶了个大口子,一只血迹未干的小手四外疯狂划拉,这一划拉不要紧,离这只手最近的孔大成哇呀一声坐在了地上,他这一角一松劲,柳蒙蒙在地上三蹭两蹭,也就两三秒便从毯子底下探出了头,一仰脸,正好和孔大成来了个对视。“大大仙饶饶命”此时孔大成已经吓得不知道说啥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窗外一通扑楞翅膀的声音,柳蒙蒙忽然往地下一趟,又不动了。


  “唉呀我的妈呀,”孔大成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到张国义身后,“张哥她

  她不会是死了吧”


  此时陈婶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勉强扶着旁边的凳子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怎么都都没了”


  张国义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刚要推门出去,忽然听见吧嗒一声,只见一只青蛇从天而降,掉在地上,血沁出一大滩,缓缓的翻动着身子。


  此时,柳蒙蒙也跟蛇一样,没睡醒似的翻了几圈身子,最后肚皮朝上,嘴里忽然开始吐白沫。


  “老伯,成功了”张国义扒头看了看窗外,小蛇在血泊之中,肚皮朝上一动不动,而那只鹞子却站在房山上,继续展开翅膀,尖声叫个不停,仿佛是在炫耀胜利。


  “死了那玩意死了”张毅城打开门,看了看,找了个树杈子想拨弄一下小蛇尸体。


  “回来活腻了你”张国义一把拉回张毅城,“徐师傅,进来吧”


  不一会,一帮工人进了院,“徐师傅,你们把这个也浇上汽油烧了吧”张国义指了指地上的小蛇尸体,“挖坑烧烧完把坑填上哎对了,挖深点”张国义对于此前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此时孔大成也从屋子里哆哩哆嗦的出来了,那只鹞子还挺听话,一看见主人,立即从房山飞到了孔大成的肩膀上,爪子上的蛇血弄了孔大成一衣服,腥臭刺鼻。


  “哎去去”孔大成出乎意料的把鹞子哄开了,立即脱下身上的衣服扔在了一边,“啊哟妈呀,我说张哥,你这回可差点把兄弟交代了”


  “孔叔叔,这个鸟,你不要了吗”张毅城倒是对这个鹞子挺感兴趣。


  “不要了不要了”孔大成都快吓死了,“放生,积点善德,就当放生了”


  “这可是能救人的鸟”张国义凑上来,给孔大成递了根烟。


  “我要是也弄成那个奏性天津地方话,相当于德行的,不用它救我自己找地儿一头磕死去不养了不养了这玩意忒他妈邪行”此刻,那只鸟还在孔大成周围转悠,却让孔大成哄飞了。


  “孔叔叔,那你能把它送给我吗”张毅城一看有门,也不客气。


  “行,行,你能逮着就算你的”孔大成点着烟一抬头,发现张毅城早没影了,没一分钟工夫,只见张毅城从柳蒙蒙家厨房里拿出一大堆东西:花生米、榨菜、酱豆腐、肉皮冻、黄豆芽、冻肉粘粘糊糊一大捧,啪啦往地下一放,远远躲开,只见鹞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地上的东西,扑拉一下直奔冻肉,这时张毅城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一脚踩住了鹞子腿上的绳子,“哎哎别签着你”孔大成一看这孩子真想要,也怕出事鹞子属于猛禽,野生鹞子以麻雀等小鸟为食,性情凶猛,一把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哗啦一下盖在了鹞子身上

  “国义醒了醒了”此时陈婶从屋里探出头,“醒了都醒了”


  三人进屋,发现孙太太躺在床上哼哼,柳蒙蒙也清醒了,眼珠也分出黑白了,身上捆着绳子躺在地上哇哇的哭。


  睁开眼睛,发现张国义和陈婶都站在自己旁边,孙太太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要起来下跪,让张国义给拦住了,“您客气客气,蒙蒙是祖国的花朵,我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这是我的责任”这一番话,把陈婶都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了,毅城,你咋知道烧房梁,就能治那个什么吊死鬼”张国义开车送张毅城回家,趁着没人,赶紧问起了刚才的事,“还有啊,这个鸟和那个蛇,到底咋回事儿”


  “嘿嘿烧房梁是我大大爷教我的,用鹰是我自己想的”张毅城双手攥着鹞子,得意洋洋,“我问我妈我姥爷的事,我妈我爸都不跟我说,后来我问我大大爷,他给我讲了半天,治吊死鬼,就得烧他上吊的房梁”


  “哦那为啥烧房梁呢”张国义也挺新鲜,自己哥哥就是干这个的,可是从来没具体问过,“难道,那玩意在房梁上”


  “不知道,你问我大大爷去吧我就知道烧房梁”张毅城得意洋洋,“还有啊,蛇,就怕鹰自然课都学了,食物链你知道吗”


  “好像知道点”张国义点头。


  “我妈讲话,这叫一物降一物蛇吃田鼠,鹰吃蛇蛇再有本事,也打不过鹰因为蛇打心眼里就怕老鹰神雕侠侣里,那个大蛇不就是让大老鹰弄死的吗”


  这话把张国义听了一头冷汗,如此冒险的办法,敢情就凭个港台电视剧啊这小子将来不简单啊

  “毅城啊听妈话,咱家养不了这东西”虽说也狠得下心打孩子,但在大多数时候,李二丫还是惯孩子惯得厉害,此刻见孩子莫名其妙带回来个鹞子,而且儿子还不让用笼子养,便想劝儿子把鸟放了。


  “我偏不”张毅城大吼,仗着张国义在跟前人来疯,“我偏要养”


  “嫂子,孩子愿意养就让他养吧,平时拿绳拴着没嘛事”张国义没敢说刚才的事,“这可是我哥们花二百多块钱买的,我磨破嘴皮子才给大侄子要过来,放了可惜了”


  在爷俩的死缠硬泡下,李二丫没辙,同意张毅城把鹞子养在阳台,但前提条件是必须用绳拴着

  “噢”张毅城拿着鹞子直奔阳台,“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张毅城一高兴,吼起流行歌曲来了


  约莫有两个礼拜,张国义又来到李二丫家。


  “什么又能去上课了”李二丫也挺奇怪。


  “我是谁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吴局面子啊”张国义一脸痞子像,“现在那小丫头又回去上课了,医院开证明是盲肠炎做手术啥屁事没有冤枉我大侄子了嫂子你放心,明天我让他们校长拎着点心给你赔礼道歉来”张国义这大牛吹得可算是没了边了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毅城有学上就行”李二丫也没听出张国义其实是吹牛,但心里这块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

  到学校第一天,张毅城大摇大摆的进班,一群以前的“手下”立即拥上来问长问短,张毅城斜眼偷偷瞟了柳蒙蒙一眼,发现柳蒙蒙正在看自己,两人眼神一对,柳蒙蒙立即把头低下了。


  一声铃响,班主任进来了,直盯着张毅城运气,但没办法,局长秘书亲自找的校长,而且还拿着深蒙蒙盲肠炎动手术的医疗证明,自己不愿意也没办法。


  上着半截课,张毅城后面忽然有人用笔尖捅他,张毅城明白,这是有传纸条的,打开纸条,只见是三个纤细的小字:谢谢你


  张毅城回头,发现柳蒙蒙正抬头听课,若无其事,而后边的李征偷着乐,用笔尖指着柳蒙蒙。


  “别谢我,我老伯找的人。”张毅城把纸条又传了回去。不一会儿,纸条传回来了,张毅城打开纸条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我知道是你弄的,我当时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怪了,大大爷说被冲了的人事后都啥也不知道啊她怎么可能,站在旁边看着呢: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四章


  冤沉海底

  放学的时候,张毅城和柳蒙蒙一块回的家,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其实柳蒙蒙家离学校挺远的,但两个人似乎都感觉没一会就到了。


  “哟是小张同学啊上次还没来得及谢你呢来来来快进屋我说老头子恩人来了”孙太太开门,看见自己闺女跟张毅城一块回家,连忙招呼柳蒙蒙他爸来见见这位所谓的恩人。


  柳蒙蒙的父亲叫柳东升,是个警察,本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此次家里出事,搞得自己也开始将信将疑了,尤其是自己女儿的病莫名其妙被治好的时候,更是觉得新鲜。


  “你就是张国义的侄子”柳东升脑袋上头发超级乱,看样子少说一个月没洗过了,油光锃亮的。


  “嗯,叔叔你认识我老伯”


  “嗯,太认识了”柳东升是个很健谈的人,也不管张毅城爱听不爱听,就把自己文革时的事说了一通,原来这柳东升是张国义的初中同学,但初中毕业后就没联系过,后来顶替自己父亲当了警察,才在公安局的前辈嘴里又听到张国义的大名。倒退十年,张国义比公安厉害多了,民警鸣枪都制止不住的百人大械斗,张国义来了喊一嗓子就管用。不过这次这个柳东升可真没想到,这个当年的流氓头,竟然成了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而且还免费修房子。正和媳妇合计着买点东西登门道谢呢。


  正说着说着,忽然电话响了,柳东升接完电话就匆匆出去了,“你家还有电话啊”张毅城羡慕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在他印象里,电话这东西都是公家才能装的,就算普通人家里能装,肯定也得是个干部。


  “对了,我今天主要是想问你,你上课的时候跟我说,就在旁边看着我,怎么回事”张毅城看着天快黑了,赶紧问正事。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在房顶上,身子轻轻的,而且我好像也看不见自己了但能看见你们,几个大人围着我的身体忙,还有你们带的那只鹰,好像一进屋就拼命的盯着我看,吓死我了”


  “你,看不见你自己什么意思”张毅城想不明白,莫非就是一双眼睛飘着

  “不好形容啊,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柳蒙蒙道,“我记得飘着的时间好长好长,有的时候有记忆,有的时候没有。”


  “魂不附体”张毅城琢磨,唉,算了,等爸爸跟大大爷回来问问他们吧。“天要黑了,我走了,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我顺便带走抄抄。”


  “英语和数学写完了语文还没写呢”


  “嗯,正好,都给我吧,我抄的就是数学英语”


  装起柳蒙蒙的作业本,张毅城刚要出门,忽然电话又一阵响,孙太太一接电话立即瘫软到地下了。张毅城赶忙过去扶,“哎,阿姨,您身体不好”


  孙太太也没理张毅城,只见两行眼泪唰的一下又流下来了,“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啦”


  “怎么了阿姨,别着急,慢慢说”张毅城把柳蒙蒙的母亲扶到椅子上,柳蒙蒙端了杯水过来。


  “蒙蒙她姥爷杀人了让公安局抓起来了刚才她爸就是这件事去的,但没想到,这杀人犯怎么会是我爸爸呢”


  这话说得张毅城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妈呀,看这孙阿姨,不像坏人啊,她爹怎么这么猛“阿姨,先别着急,没准是误会,赔点医药费就没事了。”


  “嗯听说那人已经送医院了,正抢救呢,万一要是死了,就得枪毙啊呜


  ”孙太太哭得泣不成声了,“小张同学你先回家吧天快黑了,你妈该着急了”


  “嗯,阿姨,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在柳蒙蒙跟前,张毅城这点海口还是要夸的,虽然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己解决不了,但家里不是还有个厉害的老伯么,“那阿姨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让柳蒙蒙明天告诉我就行”


  第二天,张毅城全班第一个到学校,昨天晚上回家为了看变形金刚,干脆就撒谎说作业写完了,第二天到早一点到学校抄也来得及,结果没想到柳蒙蒙来得也挺早,而且显然头天晚上没睡好觉,眼圈都是黑的。“张毅城,你今天能来一趟我家吗我爸爸,有事找你帮忙”柳蒙蒙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行行没问题”张毅城巴不得呢,一来柳蒙蒙长得好看,二来以后抄作业可算找着辙了

  在学校里给李二丫打了电话说去班长家温习功课以后,张毅城再一次来到柳蒙蒙家,这次来跟上次来不一样,室内的气氛非常凝重,只见柳东升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声不吭,而孙太太则拿着手巾坐在床上,边哭边擦眼泪。


  “叔叔好阿姨好”见这阵势,张毅城也吓坏了,没敢大声说话。


  “毅城啊来来,坐”柳东升把烟碾灭了,“叔叔有点事得问你”


  “嗯,您说”张毅城瞪大眼睛听着。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柳东升把张毅城盯得直发毛。


  “大概有吧”张毅城心里直发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警察还是很吓人的职业,任何人见了警察,犯没犯法都怵头。


  “毅城啊你可得想好了再说,这可是人命关天。”柳东升把烟又点上了,“可是两条人命”柳东升补充道。


  “这个,叔叔你最好等我大大爷或我爸回家问他们”张毅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乱说。


  “你大大爷是书法协会的刘师傅吧我听说过这么个人,他也懂这东西”柳东升问道,“怪了,你大爷跟你怎么不一个姓啊”


  “我大爷是我爸的师兄我爸是茅山教的掌门”这点张毅城并没瞒着柳东升,而柳东升一听掌门这两个字,脸上却露出一阵苦笑,心说这小子,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啊,还什么掌门都出来了,武打片看多了唉


  “事情是这样的”柳东升非常细致的说起了柳蒙蒙姥爷这起离奇的命案。


  柳蒙蒙的姥爷叫孙伟,是锅炉厂的退休工人,为人很和善,跟周围邻居处得也不错,但自从前两天去了趟沈阳道以后,整个人就有些不正常了,总是闷闷不乐的,没事就磨家里的菜刀,柳蒙蒙她姥姥起初以为老头子是因为涨工资的事跟厂里领导闹别扭,就没大往心里去。结果就在昨天晚上,孙伟忽然偷偷拿起菜刀敲隔壁家的门,隔壁住的是个新搬来的小伙子,跟周围的人也没什么来往,发现敲门的是隔壁的大爷,就把门开开了,结果刚一开门,孙伟照着这个年轻人的脖子反手就是一菜刀,也不知道这一刀是怎么砍的,竟然一刀就把气管砍断了,这时碰巧楼上的大婶经过,惊叫了两声就吓晕过去了,等警察和救护车来了以后,只见孙伟一个人坐在楼道里,一个劲的说不是自己,并且吓得直哆嗦。


  受害的年轻人叫刘杰,送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警察清理现场时,在他屋子里发现了四十二万元来历不明的巨款上世纪八十年代,四十二万是名副其实的巨款、两万美元、八千港币,以及四五件国家一级文物,警方怀疑此人是文物走私犯,而这些巨款也是其倒卖文物的赃款。


  目前最离奇的就是柳蒙蒙的姥爷孙伟,听第一目击者也就是楼上的那位大婶的描述,孙伟在行凶时嘴里不断的叨叨什么:“让你害死我让你害死我”而且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孙伟本人,但由于当时太紧张,也没记太清。在公安局里,孙伟也一个劲的说不是自己干的,但刀把上的指纹就是他自己的。目前唯一没办法确定的就是孙伟的作案动机,起初刑警认为孙伟杀刘杰是为了刘杰屋子里的巨款,但经审讯得知,孙伟压根就不知道刘杰屋里有巨款,甚至连隔壁这个小伙子姓什么都不知道,只说自己眼前黑了一下,等缓过神来,就发现刘杰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精神病鉴定了,但蒙蒙的姥爷不可能是精神病患者”柳东升咬着牙,“我会想办法拖时间,但是现在人赃俱获,这个案子我还要回避,不好拖啊”


  “叔叔我明白了,我可以肯定,孙爷爷的问题,和柳蒙蒙差不多”张毅城转着眼珠琢磨着,“不过现在孙爷爷都进了公安局了,就算我能想办法证明当时行凶的不是孙爷爷,警察叔叔能信吗”


  “真的能证明吗”柳东升听见张毅城说能证明,立即双眼放光,“警察叔叔信不信没关系,精神病院的大夫信就行如果在精神病鉴定的时候,蒙蒙的姥爷能出现跟杀人时一样的症状,就行”


  “嗯叔叔,那你得跟我回趟家,办这件事儿我得请几天假,你得跟我妈解释一下”张毅城想了想,“还有,现在首先要弄清孙爷爷去沈阳道干什么了,买什么了”


  “嗯没问题他买的是一个蝈蝈葫芦,我已经问过了对了上次那个什么姑姑是不是也能”柳东升想起来了,听孙太太形容,上次不是还有个厉害的仙姑吗。


  “那是我大娘,她啥也不懂,都是我教的”张毅城这么一说,柳蒙蒙也点头作证,“我都看见了,一直是张毅城在暗中指挥”


  “那太谢谢你了回头让蒙蒙把你落下的功课给你补上”看着张毅城答应帮忙了,孙太太总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补课不用考试的时候给我抄点选择题答案就行”张毅城从来只信奉“拿来主义”


  当晚,柳东升开着警车把张毅城送回家,说明来意后,李二丫并没反对,一来她也怵头公安局的人,二来这也是人命关天的事,张毅城虽说还是孩子,但李二丫是农村人,在农村,小孩子长到张毅城这个年纪早下地干活了,再过两年都该娶媳妇了。


  第二天,张毅城带着自己那只鹞子,跟柳东升来到了柳蒙蒙姥爷孙伟家,发现柳蒙蒙的姥姥此刻已经非常憔悴了,站都站不稳了。


  “奶奶,你记不记得孙爷爷去沈阳道那天是几号几点去的他买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柳东升说明来意后,张毅城倒成了侦探了。


  “唉他隔三岔五就去,那天我也没注意让我想想”老太太边说边领着张毅城到了一间屋子里,推开门,一屋子的乱七八糟,但好像没什么值钱东西,净是些诸如花瓶、假山石、文房四宝类的东西。老太太从一个书柜里拿出一个蝈蝈葫芦来递给张毅城,“就是这个”


  张毅城拿着蝈蝈葫芦看了又看,除了挺旧以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起来了十二号,对没错,是十二号”老太太忽然想起来了,“那天他们单位分洗衣粉,他说去拿,顺便去的时间呐,大概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之间吧

  ”


  “十二号十二点到三点”张毅城脑袋里飞速的旋转,“柳叔叔有件事得麻烦你”: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五章


  玉白菜


  “嗯,你尽管说”柳东升道。


  张毅城把葫芦在鹞子跟前晃了晃,鹞子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叔叔你能不能查查这个葫芦是从哪买的”


  “行这个容易”柳东升瞪着眼睛,非常认真的听着。


  “我跟你一起去”张毅城琢磨了一下,抬头看着柳蒙蒙的姥姥,“奶奶,您不用着急,我们一定会把孙爷爷带回来的”


  听到这话,柳蒙蒙的姥姥先是一愣,而后用手摸了摸张毅城的头,“嗯嗯我信你们”自从老头子被抓走之后,老太太还是第一次露出微笑,虽说柳东升并没介绍,但此刻的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小娃娃,就是外孙女嘴里那个勇敢的男孩子。


  “毅城,你的意思是,这个葫芦,有问题”柳东升边开车边问张毅城。


  “不好说,这个葫芦好像没什么问题,很可能是买葫芦的地方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最好能查出来是在哪儿买的,然后再看看情况”张毅城也搞不明白,按老刘头教的,木器上边附怨藏灵的可能性不大,石材玉器上倒是很有可能,如果是沈阳道的话,玉器石器整条街都是,谁知道究竟是哪出的问题


  一处公用电话旁边,柳东升下车打了一个电话,等车开到沈阳道之后,三个便衣已经在路口等着了,“看好了,就是这个,”柳东升举着葫芦,“给我挨家挨户问,二嘎,小李,你俩从那边开始,我和小朱从这边,问问哪个店十二月三号中午或下午卖过这个毅城,你在车里等着,找到地方,我们回来接你”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张毅城躺在车里正睡得香,忽然被人推醒。


  “毅城,找着了”柳东升满脸兴奋。


  睁开睡眼,张毅城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一把抓过鹞子跟柳东升下了车本来这鹞子属于猛禽,一般大人玩,都小心翼翼的,但落到张毅城手里可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律捏来拿去,跟摆弄老家贼一样,这鹞子开始还反抗反抗,象征性的啄几下,后来干脆就放弃抵抗了。


  沈阳道,是天津的古货一条街,非公休日的话,出摊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柳东升依仗着刑警的身份,很快便确定了一家玉器店,据这家店隔壁店的老板透露,这个葫芦就是从他这里卖出去的,而这个店的老板自己却含糊其辞不知所云。


  “毅城,你仔细看看,这家店我觉得有些古怪”边走,柳东升边跟张毅城耳语,“那个老板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们”


  进到店里,张毅城满不在乎的四处转悠,老板也是一愣,心说这几个警察神神秘秘了半天,还以为有什么秘密武器,怎么忽然带来个小孩啊

  张毅城四处乱转的同时,柳东升则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问来问去,“这个葫芦,哪来的哎问你话呢”


  “哦这个是好几年以前收的,究竟是跟谁收的就记不清了,本来惦记自己留着玩的,结果一个老爷子非要买”老板一脸的堆笑。


  “刚才还不记得,现在怎么记得这么清了”凭柳东升多年的刑侦经验,从这老板皮笑肉不笑的神态,就能看出这其中准有猫腻,老板肯定隐瞒了什么东西。“我告诉你现在客客气气的问你,你要不说实话,那咱就换个地儿说”说罢,柳东升啪的一声把一副手铐子拍在了桌子上。


  “哎哟警察同志,我真没说瞎话啊你看看我这屋里摆的都是玉器,我不卖那物件啊那玩意确实是几年前收的啊”老板一看柳东升要动真格的,一下子就软了,“警察同志,我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啊”


  正在这时,只见张毅城胳膊上的鹞子“嘎”的一声尖叫,对着一个玉白菜竖起了所有羽毛,不断呼扇着翅膀。


  这一下叫得张毅城也一愣,刚想伸手摸那玉白菜,那个店老板下意识的作出了一个想要阻拦的姿势,但很快又收回去了。这个小动作并没逃过柳东升的眼睛,“哎,那棵白菜哪来的哎哎说话”


  “哎这个这个”老板支支吾吾,“从一个朋友那收的”


  “从哪收的说”柳东升横眉立目,啪的一拍桌子,连张毅城都吓得一激灵,没想到刚才还和蔼可亲的柳叔叔这会怎么这么厉害啊。


  “一个朋友”老板支支吾吾,“经朋友介绍的我也不熟”


  “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刘刘杰”老板吓得一脑门子汗,“警察同志,我我就是收了个物物件,不犯法吧”


  “刘杰”柳东升心里可算有点眉目了,“麻烦您得跟我们走一趟对了,小李,把那棵白菜拿上”


  第二天早上


  柳东升一大早便来砸张国忠家的门,李二丫一开门,发现又是前两天那个警察。


  “毅城,起床了吗”柳东升蛮客气的。


  “没没呢我这就给您叫去”面对警察,李二丫也犯怵。


  “柳叔叔,怎么这么早啊”张毅城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毅城,结果出来了那块玉是国家二级文物还有,我们还审出来这么个事儿


  ”柳东升在张毅城耳根子下嘀咕了几句,张毅城听得两只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


  “柳叔叔那就没错了孙爷爷什么时候做精神病鉴定”张毅城瞪大了眼睛问道。


  “就明天上午”柳东升的眼睛里满是红丝,显然一夜没睡。


  “我现在得跟孙爷爷见一面,还有那个玉白菜一定得带上柳叔叔您能安排一下吗”


  “这个”柳东升一皱眉,“嗯好我马上回去安排”说罢,柳东升转头直奔警车。站在一旁的李二丫听了个满头雾水,心说可真是什么爹生什么儿子,这张毅城怎么跟他爹一个德行啊

  下午,分局审讯室内。


  孙伟被提了出来,坐在了椅子上,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老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两只眼睛就像假的一样,黯然无光。


  “孙老,您甭担心,柳队正想办法呢”刑警小李拿出玉白菜放在桌子上,正在这时候,张毅城偷偷摸摸的推门进来了。


  “孙爷爷,这个你认识么”张毅城指着桌子上的玉白菜。


  “认得认得”孙伟抬起头,思索了片刻道,“我当时就看着好,一问价,老板要开口要十五万,我也就摸了两下”


  “嗯,您等一下”张毅城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围着孙伟的椅子摆了一圈,然后把玉白菜塞给孙伟,“这个您拿好了,千万别松手”说罢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哗的一下把瓶里的东西泼了孙伟一脸。


  孙伟毫无思想准备,只觉得这小娃娃泼的东西又腥又骚,好像是血,闻味道又不像,“啊”的一声,只感觉两眼一黑,瞬间又恢复了意识。


  “好了快叫柳叔叔来”张毅城鬼鬼祟祟的,把瓶子揣在兜里,收了铜钱,悄悄出了门。坐在一旁的孙伟满头雾水,“这是干吗啊,这孩子泼我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孙老,您放心,我们都相信您是清白的”刑警小李把孙伟手里的玉白菜又拿了回来,“法律是不会冤枉您的”象征性说了几句套词儿,小李到了屋门口一摆手,两个警察又把孙伟带走了。


  第二天,精神病鉴定现场。


  “嗯然后呢”一位专家问道。


  “然后我就买了,二十七块钱”孙伟满脸委屈。


  “没有精神病”几位专家互相对了一下眼色,意见达成一致,问话的专家填起了单子,“犯人一切正常”


  此时,在座的警官个个手里也都捏着一把汗,虽说是人赃俱获吧,但一来,孙伟是队长的岳父,二来,经过这好几天的审讯,大家发现这个孙伟其实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退休工人,性格随和,为人诚实,不大可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所有人包括局长,都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只是没查出来而已,但此时专家的结论,算是给这位可怜巴巴的老爷子判了死刑。


  就在这时候,忽然窗户外面飞进来一个东西,啪嗒一下正砸在孙伟身上。


  “谁呀”民警小李起身来到窗口看了看,外面好像没什么人,“真他妈的吃饱了撑的”


  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小李发现这是一个沾着一点红渍的玉块,从玉的品相看,就是那种地摊上三毛钱一大把的破玩意。“真是吃多了撑的”


  嘟囔着半截,小李忽然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对面审讯席上传来一阵桌椅响动。“嗯”小李赶忙抬头,只见对面审讯席上,连专家带同事,都惊恐的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小李刚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此时同事这种看怪物般的眼神,还真是把自己盯得有点发毛。


  “干吗啊,我又不是电影明星,都看我干吗”


  “后你”一位专家抬起手,哆哩哆嗦的指着小李身后。


  “怎么了”小李也察觉背后动静不对,回头一看,浑身汗毛孔立即收缩了一大半: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六章


  幕后黑网

  “孙大爷你”小李瞳孔都收缩了,只见孙伟两只眼睛只剩下白眼珠了,而且手耷拉在椅子两边。


  “孙孙大爷你的手铐呢”小李壮着胆子低头拿起孙伟的右手,脑门子立即就见汗了,手铐已经被老爷子挣断了,刚才那砰的一声,就是钢链断裂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孙伟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就在小李缓缓放下其胳膊的时候,忽然浑身哆嗦起来,一只手嘭的一下抓住了小李拿着那块破玉的手,发出一阵阴森的笑。


  “啊”小李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随着孙伟的阴笑,破玉落地。


  “我的手快快来人”小李捂着已经被捏得抽筋的手,疼得蹲在地上直叫,脸上的汗珠吧嗒吧嗒的掉在了地上。


  “镇静剂镇静剂”这时专家们也反映过来了,但这公安局里哪来的镇静剂旁边的几位民警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在场的其余民警与专家一拥而上,把孙伟按在椅子上,两两一边,想给他戴上一副新手铐。就在这时候,只见孙伟胳膊一抡,一位专家横着就飞了出去,一头撞在墙上当场昏倒,另外一个民警一屁股摔了出去,差点把尾骨摔骨折。


  “快来人”小李拉开门,这时候早就埋伏在门口的二嘎和小朱已经等了半天了,就等着里边出事呢,小李出来嚷的时候,两人正假装在窗户边抽烟,当时柳队嘱咐过,不出来人别进去,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退后”二嘎第一个蹿上前,一把扒拉开了正试图按住孙伟的民警,从兜里拿出一片柚子叶啪的一下贴在孙伟脑门子上,“快把专家抬出去”二嘎假装着急,分散在场人员注意力,小朱则趁机绕到孙伟背后,偷偷从袖子里顺出一段带着利茬的鸡骨头,照着孙伟的脖颈子噌的划出了一道血印,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黄色粉末倒了一手,呼的一把捂在了伤口上,只见孙伟手脚一蹬,一股白沫立即从嘴里吐了出来,喉咙里咯咯咯的响了几下,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专家同志这病人到底嘛病啊怎么这么严重都不说隔离鉴定出了问题谁负责”小朱假装吃惊的质问呆在一旁吓得肾亏的专家。


  “是啊嘛病”二嘎也跟着起哄。


  “这是这是反反应性精神病”看见孙伟已经被两位民警制服,这个专家用手抹了一把汗,嗞啦一声撕了刚才的鉴定结果,重新拿出一张表格,潦草的划拉了几笔,夹起包两步一回头的跑了。


  “呼”二嘎拿起鉴定结果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朱啊,给柳队打电话,告诉他一切ok了,把酒席预备好给咱哥俩接风”


  老丈杆子被鉴定为精神病了,女婿开始在宴宾楼饭庄摆酒席庆祝,中国几千年可能就这一份,其中蹩脚的内幕,可能只有在场的几个人知道。


  “柳队,早跟你说过了,别别太破费,你看你还买茅台,这不是骂你兄


  兄弟我么”小朱酒量小,但特别爱喝,没几杯下肚已经快找不着嘴在哪了,“张张哥我们听前辈们说过你你的大名,久仰久仰啊你你也应该算前辈今天晚辈敬你一杯不喝你就是看不起我”


  “什么前辈晚晚辈的坐一张桌子就是兄弟”张国义也喝得差不多了,虽说自己混得也算是有头有脸,但作为流氓出身的他,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想跟警察搞关系的念头,正愁在公安口熟人不多呢,借着侄子这次机会,竟然能跟大名鼎鼎的分局刑警队柳队长攀上关系,两人正好还是初中同学,亲上加亲啊,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能错过这可是以后在那群狐朋狗党跟前吹大牛的好素材啊,所以对于敬酒,张国义从来是来者不拒,敬多少陪多少,“今后咱哥几个就是弟兄我张国义没别的本事谁家孩子找学校有问题哥我要是不管今天的酒哥我就吐出来”


  “蒙蒙来谢谢张叔叔和张毅城同同学这可是可是咱家的恩人”柳东升也没少喝,眼前这两件头大的事可算是搞定了,而且比预想的还顺利得多。


  “谢谢张叔叔谢谢张毅城同学”柳蒙蒙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嘿蒙蒙,我们家毅城这孩子没别的缺点就是太太老实

  你得多担待但这孩子特特专一特忠诚毅城吗城,就是忠诚的意思”张国义满嘴胡说八道,也没注意李二丫、孙太太和两位小朋友尴尬的表情,“蒙蒙啊,你要是不嫌弃我们家毅城,等上了高中,我安排你


  跟毅城同一所学学校,你没没没嘛意见吧”


  李二丫都快晕倒了,用脚一个劲的在桌子底下踹张国义,张国义完全就说反了,就凭张毅城这种狗屁学习,还上高中把人家孩子安排过来,不是毁人家前途吗

  “毅城啊叔叔想问问你个问题你得告诉叔叔”柳东升虽然喝多了,但这点理智还是有的,他本来一直不信这种事,但此次事件,让自己深信不疑,张毅城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此次的表现,已经让这个叱咤风云的刑警队长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蒙蒙和她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叔叔,其实特简单”张国义在一边胡说八道,张毅城也不好意思到极点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柳东升这一问,算是给自己找到岔话题的机会了。“柳蒙蒙身上的东西,跟您家的房子有关”张毅城开始滔滔不绝的给在场人分析起自己的看法

  张毅城先是把柳蒙蒙的病因与自己治病的过程及原理讲了一遍,听得柳东升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个劲的撇着嘴点头,“嗯嗯,唉,太神了然后呢她姥爷是怎么回事”


  其实从工作的角度出发,柳东升更关心孙伟的事,因为这件事显然不是故意伤害那么简单,死者刘杰的屋子里,不但有数十万的巨款,一些文物经专家鉴定后,竟然属于国家一级文物甚至特级文物,最离谱的就是国家并没有这些文物的出土记录,所以专家断定,这些文物的来源只可能是盗墓。


  天下盗墓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个墓都能挖出特级文物,即使挖到了,盗墓贼也不会轻易将其出手,全国每年被盗墓贼盗走的文物有不少,而真正能算得上特级文物的却没几件。很显然,这个刘杰已经超越了一般文物贩子的范畴了,其真正身份很可能是一个团伙性文物走私集团的关键人物,且从屋里的巨额现金及外币分析,这个走私集团很可能是一个集盗、倒、卖于一体的跨国犯罪集团,从屋里的众多一级、特级文物分析,该集团很可能与其他大的盗墓团伙有着密切联系,因为如此众多的宝贝,不像是某个盗墓团伙的独立业绩,一般的盗墓团伙若盗得真正的宝贝,也不会卖给不信任的人,所以这刘杰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张巨大的罪恶之网,但此时重要线索刘杰已经死了,且除了文物外,刘杰的屋里没发现任何例如电话号码、地址一类有价值的线索,甚至连其身份证都是假的。而据玉器店老板交代,以前介绍自己和刘杰认识的牵线人外号叫亮子,姓名不详,目前也是下落不明,如果没有新线索,公安人员很难将这个犯罪集团连根拔掉。


  “柳叔叔,那棵玉白菜,是孙爷爷犯病的关键,而且我保证今天的事对孙爷爷没有任何伤害,那东西没有什么恶意”张毅城解释说。


  “对对今天大夫也这么说的,伯父并没想害人”二嘎搭茬道,“大夫说,小李的手,力量再大那么一点,他骨头就断了,力道恰恰到好处啊人受不了,但筋骨没事”


  “这个事情只能说巧”张毅城小大人似的,“首先可以肯定,那个玉白菜以前的主人,肯定死在被孙爷爷砍死的那个人的手里”


  “这个我能想到”听张毅城话入正题,柳东升酒劲醒了一大半,“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鬼不找别人,专找你孙爷爷呢”


  “这个可能性有很多,得问我爸或问我大爷,”张毅城道,“依我看,第一种可能,就是孙爷爷上辈子欠了那个玉白菜原来的主人什么债,或答应过他什么事,这辈子要还;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孙爷爷去沈阳道的那天,是孙爷爷一个月里阳气最衰的一天,这个回头可以让我大爷算一下,可能性也挺大的;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孙爷爷身上不定带了什么东西,让那个鬼能感觉到孙爷爷跟害他的人住隔壁,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并不是没有,不过如果是前两种可能性,那就只能说太巧了。”


  “毅城,你觉得,找到那个玉白菜以前的主人的尸体,把握有多大”柳东升把脑袋凑到张毅城跟前,露出一股傻笑,孙太太在旁边一个劲的拽他衣服,“人家还是孩子呢,我说你这人别得寸进尺啊”


  “这个不好说”张毅城皱起了眉头,“我可以试试,但我首先得见一下孙爷爷,把那个鬼从他身上弄下来”


  “说了半天,那东西一直在他身上”孙太太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七章


  协查通告

  “快按按人中”张国义好歹还懂点急救常识。


  这点事儿也用不着张国义提醒,离孙太太最近的李二丫已经开始行动了,“服务员拿碗糖水再拿条热手巾来”当年照顾李大明时,这种事对于李二丫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你这个倒霉孩子怎么不把事给人家办利索啊”一边用勺给孙太太灌糖水,李二丫一边埋怨张毅城。


  “这个不怪孩子这个不怪孩子”柳东升晃晃悠悠的过来了,“你嫂子

  她低血糖一着急就爱这样”


  “阿姨你别着急”张毅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明天我绝对能把那东西弄下来,那东西没什么恶意,真的”


  第二天,精神病院看护室。


  “小伙子,你可快点等会大夫过来咱可就弄不了了”小朱以了解情况为由把护士都支走了,自己在门口把风,张毅城则以患者家属的名义与二嘎留在屋里。


  “叔叔你别着急”张毅城也是一脑门子汗,拿着本破书一个劲的翻,孙伟身上被泼得乱七八糟的,鸡血狗尿什么都有,但就是没反应,孙伟自己也郁闷,老爷子本来就有洁癖,此时这骚了吧唧的一身,都是什么啊

  “我说小伙子你行不行啊”小朱从门外探头进来,已经快四个小时了,长篇评书都听了好几回了,这个案子本来就不归自己组负责,如此再耗下去,万一大夫起疑心给局里打电话核实,一切可就都露馅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毅城猛的一抬头,“二嘎叔叔,你结婚了么”


  “我”二嘎瞪着眼珠子,心想一个孩子问这个干吗“呃这个还没有不过有对象了正谈着呢”说到这,二嘎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就好把手给我”张毅城义正辞严。


  “呃你想干嘛”二嘎的“嘛”字还没完全说出来,只见张毅城冷不丁拿着一个图钉照着二嘎手上就是一下,这一下力气用得也大了点,扎得二嘎哇呀一声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干嘛呀你”


  “嘘”小朱从门外探头进来,“妈的杀猪呐喊什么喊”


  “陈叔叔二嘎本名陈二刚,外号二嘎咱就剩这一招啦再不行我可真没辙了”张毅城示意孙老把上衣脱下来,露出后背,照着书上的图用二嘎的手指头在孙伟后背上点了几下,“陈叔叔你后退”只见张毅城把地上的铜钱重新摆了一下,“孙爷爷,你把这个放在嘴里,可能挺难受的,可能会吐,您千万别忍着”张毅城递上一块死玉给孙伟。


  “行”孙伟接过这块脏乎乎的玉,咬着牙放到了嘴里老爷子有点洁癖,若不是精神病院这种地方正常人呆着实在是受罪,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种脏兮兮的东西往嘴里放的,此刻就算没法术差不多也快吐了


  “孙爷爷,您想吐就吐出来”张毅城从书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捆香、一个树杈子,先是把香插在窗户门口,然后拿着树杈子运了运气,照着孙伟小肚子就是一下,说来也怪,自从二嘎用手指在后背上戳了几下,张毅城又摆了一堆铜钱之后,这孙伟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后来张毅城用树杈子一扎自己小肚子,孙伟实在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手脚无力,扑通一下就瘫在了椅子上,二嘎就在孙伟前面站着,开始还想观察观察到底怎么回事,这突如其来的一吐,二嘎也没反应过来,一口黑乎乎臭烘烘的粘水一点没浪费全吐二嘎裤子上了,新买的皮尔卡丹啊,气得二嘎差点翻白眼,“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叔叔你别着急ok啦”张毅城一脸的坏笑,“孙爷爷没事啦咱可以走啦”


  “没没事了”二嘎凑近了看了看孙伟,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呼呼的喘粗气,“刚才没事啊现在没事了怎么反倒这样了”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张毅城用卫生纸捏起了地上的死玉,“咱快回家吧我还得写作业呢准确的说是抄作业”


  “大夫病人吐啦”小朱从走廊里假模假式的喊道

  “唉呀这都是什么啊”一个小护士一进屋就开始捂鼻子,只见孙伟身上乱七八糟一大片,说腥不腥说臭不臭的“你们把病人怎么啦”护士眼里一阵质疑。


  “都是我自己弄的自己弄的”孙伟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干什么事应该都不算过分其实自己也觉得奇怪,自从吐完这一口,虽说身上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可以前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没有了,只感觉神清气爽,头脑清晰,就好像大病初愈一样


  第二天,分局办公室。


  “柳队协查通告发出去了,”小朱一推门,见柳东升正在打电话,“只要别的地方一有文物案或抓到盗墓的,会立即通知咱们”


  “你什么时候发的”柳东升一只手捂着听筒,“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什么”小朱把眼珠子瞪圆了,“我刚发完传真纸还热乎呢”


  “嘘西安”柳东升作了个“嘘”的姿势,“哦,好,我听着呢您继续讲什么失踪”


  小朱把耳朵凑近电话,但由于是长途,声音比较小,什么也听不清。约莫十来分钟之后,柳东升听了一脑门子汗,缓缓的挂上电话,“朱啊你赶紧把刘杰家抄出来的文物清单给我找来还有文物照片看看有没有一个什么八卦纹龙头铜盂”


  “哦好这都什么名字啊”小朱嘟囔着出去了,不一会就拿着张单子跑回来了,“有有战国文物,不过后面打了个问号。”


  “我看看”柳东升接过单子,对着照片看了看,一个劲的皱眉,“怪了”


  “什么怎么了柳队”小朱不解。


  “没事没事”柳东升嘬了嘬牙花子“对了小朱,我得出去一趟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没事吧柳队用不用我跟二嘎和你一块去”


  “我又不是掏黑窝子去,去那么多人干吗”柳东升夹起手包,“帮我跟王局打声招呼,就说这个案子我盯了哎算了,回头我自己去说吧”哐当一下,柳东升急急火火的一带门走了。


  “一家子中邪的”小朱愤愤的往茶缸子里抓了把茶叶


  和平区承德道,市文物局。


  “柳队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负责这次文物鉴定的人叫李江,中等身材,看穿戴像个知识分子,但看身板倒像个练拳击的,“这次你们帮国家追回的这批文物非常珍贵,连我们也叹为观止啊如果流落到海外,损失无法估量啊,局里正准备给你们送一面锦旗呢”


  “应该的应该的”柳东升笑了笑,“李江同志,这次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哦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您看这个”柳东升掏出照片,“这个您认得么”


  “哦”李江微微一顿,表情显得有点不自然,“这这就是一个战国时期的铜盂,由于上面缺乏文字信息,所以还有待进一步的鉴定怎么了”


  李江这两句话一出口,柳东升心里立即有数了,身为刑警,察言观色可是看家本事,审犯人的时候,哪句是真话,那句是假话,一看眼神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凭自己多年的刑侦判断,李江在说假话: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八章


  神经性窒息


  “李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个东西不像你们的报告上写的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下班后您能否腾出点时间详细聊聊”柳东升并未揭穿李江的谎话,而是压低了嗓音放慢了语速摆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这”李江犹豫了一下,顺手拉开房门鬼鬼祟祟的看了看走廊,“有什么话可以现在说,何必非等下班呢”


  “那好”虽然屋子里除了自己和李江以外没别人了,但柳东升还是把嘴凑到李江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听得李江直冒冷汗,“别柳队长,这个话题咱们下班说下班说”李江用手抹了一把汗,“我们局您没告诉其他人吧”


  “到现在为止,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柳东升道,“如果没问题的话,出门左拐不远有个饺子馆,我下班后在那等您”说罢柳东升转身出门。


  “好好那我不送”李江回到座位上,拿起电话就要拨,但刚按了两个键便又把听筒挂了回去,叹着气摇了摇头。


  承德道,双元饺子馆。


  “柳队长,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江把自行车支在饺子馆门口推门进屋,只见柳东升就坐在靠门的位置。


  “嘿嘿这件事公安口传得也挺邪乎的”柳东升一撇嘴,“服务员上二斤韭菜鸡蛋的给我拍两条黄瓜,开两瓶啤酒再拿头蒜”


  “哦”李江一愣,“柳队长你能不能说详细点”


  “是这样的我们分析,如此多的特级、一级文物,肯定不是一两个人所为,背后肯定有一个集盗、倒、卖为一体的犯罪团伙,所以我们向全国各省厅发了协查通告,希望能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但我这个通告前脚刚发完传真,后脚就接到一个西安打过来的电话”柳东升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描述电话里的内容。


  一九八六年,陕西礼泉县公安局曾经接到过一次报案,说在礼泉县西南十公里左右,312国道旁有一个盗墓团伙正在实施犯罪,但报案人没有透露姓名,也没说具体在哪,就把电话挂了。这一下可把民警愁坏了,如此含糊的地段描述,怎么找啊但赶巧那年是第二次全国范围的“严打”年,陕西又是文物大省,所以领导对盗墓类的案件非常重视,简要的分析完案情之后便派出全县几乎四分之三的警力沿312国道展开了一场地毯式搜捕,但因为是夜晚,所以干警们找了一夜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三天以后,礼泉县东边南天村的一个农民打电话报案,说在庄稼地里发现一个大窟窿,深不见底,怀疑可能是盗洞。接到报案后,县公安局火速出动警力赶到了南天,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了发现盗洞的那片庄稼地,根据村民描述,这片地是村里梁大力家的,传说这梁大力祖上七代都是盗墓贼,梁大力本人也有偷鸡摸狗的习惯,解放前曾是远近闻名的二流子。土改的时候,梁大力也分到了几亩地,消停过几年,但改革开放后便又开始蠢蠢欲动,六十多岁的人了,因为名声不好,也没娶上个媳妇,整天偷鸡摸狗不干正事,自家地里的蒿草经常比庄稼都高,此刻在他家地里出了盗洞,不少村民怀疑挖洞的八成就是梁大力自己。


  后来民警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了梁大力家,却发现家里早就没人了,根据梁大力家的邻居反应的情况,梁大力很可能是在深夜离家的,因为自从前几天梁大力进屋后就没看见他出来,邻居怕出事,还特意翻墙到梁家院子里从窗户缝往里看了,结果屋里根本没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由此,办案民警判断梁大力有重大作案嫌疑,并在省内发了通缉通缉令。


  在民警走访村民了解情况的同时,陕西省的文物部门也派出了一个考古队来到现场,并顺着这个盗洞找到了一座规模庞大的战国王墓,这便是当年在考古圈轰动一时的“南天一号墓”。


  “开棺时的事不用我说了吧”柳东升给李江满上了啤酒。


  “你你知道的还真详细啊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但传得挺邪的”李江夹了个饺子,吃得满嘴冒油一个干刑侦的,一个干考古的,在谈论古墓古尸话题的时候还能吃得如此之香,恐怕除了这两个职业外就只有法医了,“这次这个事本来被当成秘密处理的,没想到还是让你给知道了”


  “当然了,这事是公安口先开始传的,然后才轮到你们文物口”柳东升好像还挺自豪,“对了,李江同志,你干考古这东西,像这样的怪事碰上的多不多啊”


  “天津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全都埋成墓能有几座啊我跟你说实话柳大哥,你们找到那些玩意我都惊呆了,本来以为那种稀罕玩意永远也不会经我手鉴定呢跟你说句实话,我也就是听说,还真没碰上过”


  “那你信不信”柳东升继续问道。


  “什么信不信信什么”李江好像挺意外的。


  “往后的事你不知道”柳东升问道,“梁大力后来落网的事你不知道”


  “这个我知道,当时不是说那个墓里基本没丢东西么”李江脸色也有点变了,“这事在行里也分好几个版本,上边说是盗墓贼分赃不均自相残杀,底下传的是撞邪了”


  “我也想弄明白所以才来找你”柳东升喝了口酒,“要不是我最近刚亲身经历了几件事,我也就当个笑话听而已”


  半个月后,梁大力在西安火车站因偷东西被人民群众抓获,之后被扭送到车站派出所。根据梁大力交待,被抓时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出来时就带了二十多块钱,没几天就花完了,没地方住就住火车站,饿了就买两个馍吃,就这样挨了半个多月,后来连馍都没钱买了才开始偷东西,结果第一次偷就被人抓住了,还挨了顿打。


  被捕后,梁大力很快被转到市局,审讯中,其承认解放前曾经跟着父亲盗过墓,但解放后就从良了,拒不承认自己与任何盗墓团伙还有联系,更不承认盗洞是自己挖的,在得知盗墓贼一个也没抓到后,梁大力更是语出惊人,坦言在盗墓当晚公安局接到的举报电话就是自己连夜跑到邻村打的,而之所以自己在举报后突然出走,一不是怕盗墓贼报复,二不是怕警察误会,而是怕墓里的东西一遭盗就会活过来


  虽然办案民警对这种近似于无稽之谈的说法很不屑一顾,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到了礼泉县公安局当晚接电话的值班民警与马平村南天村的邻村的支书核实了一下,结果发现梁大力确实没说假话,那晚报案的确实就是他。


  “后来呢”李江听得脸色发白,“里面的东西活过来,这不纯粹是胡说八道吗”


  “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活过来了咱不晓得,但盗墓的”柳东升眉头一皱,“盗墓的可是真有死的啊”


  “啊对呀”李江一拍桌子,“还是你们干警察的消息灵通,这个梁大力的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


  就在梁大力蹲在看守所,天天被民警提出来问话的时候,南天古墓发掘现场那边又炸了营了


  起初,发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虽说盗洞已经打到了墓室内部,但陪葬的东西一样没丢,直到开棺以后考古队才炸了营,硕大的棺椁里装的不是古尸,而是一具现代人的尸体,死了显然时间不长,胳膊上的电子表还蹦字呢那个年代电子表可是高级货,一千多块一块。


  接到报案后,专案组第二次奔赴发掘现场,经过法医鉴定,死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大概是二十天左右,死亡原因被初步判断为神经性窒息肝脏未检测到毒素,体表无任何外伤,颈部无勒痕,内脏、头部均无任何物理损伤。


  “神经性窒息”李江满脸惊愕道,“这这是哪门子死法啊”: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九章


  二号病


  “总而言之,法医认为他不是被别人弄死的,而是死于自身原因”柳东升说道,“当时那个法医推测是盗墓者在盗墓时突发癫痫”说实在的,这个理由连柳东升自己都不大相信。


  “盗墓时突发癫痫一边癫着痫,一边撬开上百斤的棺材板,把墓主的尸骨扔出去,自己躺进去再把棺材盖儿盖上”李江显然也不太相信,“按你刚才说的,柳队长,我怀疑这是他杀”


  “对所以我才找你啊”柳东升说道,“我也怀疑是他杀杀他的人就是突破口”柳东升抿了抿嘴,理了理思路,“那个什么铜盂,凭你的经验,应该是干什么用的以你推测,整个墓里值钱的宝贝那么多,为什么他不拿别的,专门拿这么个东西走”


  “这”李江也一愣,“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跟您说句实话,铜盂里边有字,但没人认识凭上面的八卦纹推断,应该是祭祀的法器上面刻的字也应该是某种咒文至于为什么拿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按理说比起一些金银器,这个东西算不上最值钱的,而且不好出手”


  原来,当时南天一号墓开棺的时候,棺中并没有墓主的尸骨,而是一具盗墓嫌疑人的尸体,棺内头尾两端分别有两个凹槽,其中尾部的凹槽里面放了一个保存完好的八卦纹龙首铜盂,而棺材首部的凹槽却是空的,看凹槽中的痕迹,内嵌的物品应该刚被拿走不久,根据专家分析,棺首凹槽内嵌的也应该是一个同样的铜盂,不过因为整个事件过于怪异,所以一直处于内部保密状态,尤其是此次天津追回这个铜盂后,其与当年南天一号墓出土的铜盂究竟是不是一对还有待确认。


  “那个梁大力呢他既然报案就证明他知道有人盗墓啊很可能他就认识啊”李江恍然大悟。


  “梁大力失踪了”柳东升道,“有一天他在看守所里突发心脏病,民警就把他送医院了,当天晚上就跑了,而且这次跑得比较彻底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我现在就纳闷,他说怕里面的东西活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棺材里的墓主古尸好像到最后也没找到”


  “唉这帮盗墓的连尸首都不放过”李江无奈道,“中国有几个有名的盗墓团伙,我也是只闻其名而已,其中倒确实有一个团伙连尸首都盗,但前提条件必须是湿尸,据说在国外能卖大价钱就类似于马王堆那种”


  “哦团伙名字知道么”柳东升连忙询问。


  “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圈儿里都叫他们二号病,凡是被那个团伙盗过的墓,棺材板上都会刻上两横,上短下长,好像是中国字二,挖到棺椁时但凡看见棺材板上有这个,基本上就不用开棺了,开了也是空的,剩点儿骨头就不错了哎哎,我也是听说啊道听途说”


  “二南天一号墓有没有被刻上二”柳东升道,“对了,那两个铜盂是不是一对,鉴定结果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他们现场作业的,鉴定的事不好说,东西已经送走了,估计少说得下个月”李江喝了口酒,“柳大哥,我就知道这么多,全告诉你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别碰这档子事”


  “为什么”柳东升不解。


  “传说以前发掘南天一号墓的人有一个得神经病的病情很怪据说满嘴胡说八道挺吓人的”李江道,“结合着你所说的那个梁大力的话,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


  “神经病”柳东升不解,“与那墓有关他都说些什么”


  “这个我不大清楚了”李江道,“柳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那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这个你得去自己查”李江拍了拍肚子抹了抹嘴,“今天多谢款待啊柳大哥,今天咱哥儿俩说的这些你可别说出去关于这个铜盂的事,领导可是专门交代过要保密的你要不是办案需要我绝对不会告诉你还有,那个铜盂的鉴定结果,你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你自己可千万别向上边问”


  与此同时,张国义家。


  “老伯,你帮我去开家长会吧,我求求你了”张毅城一个劲的耍赖,张国义拿着侄子的这张期中考试成绩单已经崩溃了,语文61,数学51,英语41,初中啊这可是当年自己一边当流氓一边考试,分也比这高啊“我说毅城啊,我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跑学校,腿肚子都朝前了,你就拿这分糊弄我啊”


  “最近不是忙着救人耽误学习了么”张毅城还挺有理。


  “放屁你救人请假加一块连一个礼拜都不到”张国义都气乐了,“对了,毅城,你一说救人我想起来了,那小丫头她姥爷你咋给弄的啊”张国义对这种事也挺好奇。


  “你不告诉我妈我就告诉你”张毅城还提起条件来了。


  “行行,不告诉说吧”


  “嘿嘿你侄子我冰雪聪明啊”张毅城开始白话自己的歪主意


  本来,孙伟砍完人以后,身上的东西怨气就已经散了,理论上再有七天自己就能去投胎,但为了在民警和专家跟前再让那东西爆发一次,张毅城背地里可是没少做工作。


  首先,那间作为精神病鉴定室的隔壁,张毅城让二嘎用钉子摆了个弓箭的形状,箭尖直指着隔壁屋孙伟受审的位置,这在茅山术里叫“穿心箭”,如果身上附的东西不成气候,时间足够的话完全能被这“穿心箭”逼出来,但若时间不够长的话,这穿心箭便只能挑拨怨气,火上浇油;其次,砸到孙伟身上的那块死玉,上边沾的不是别的,正是受害人刘杰的血,加上张毅城还用502胶水往死玉上粘了薄薄一层朱砂,如此阴阳相融,便会造成“刘杰还没死”的假象,孙伟身上的东西想不发作都难

  后来到精神病院,张毅城自己也有点抓瞎,因为孙伟身上的东西虽说不成什么气候,但毕竟有怨气,此刻知晓仇人没死,轻易是不会走的。在小朱的催促下,张毅城急中生智“改造”了一下“净寐阵”,把孙伟身上的七脉当成本应打在棺材上的“阴闶”,说干脆点就是直接把活人身体当作一个棺材来处理,利用二嘎的“童子之阳”直接把那东西“逼”到了孙伟嘴里的死玉之中如此鬼灵精怪的招数,连502胶水都用上了,还把活人的身体当成棺材不知道张国忠和老刘头要是知道会作何感想

  “还他娘挺复杂怪不得你小子考试不及格呢,心思全花这上边了”张国义抽着烟翘着二郎腿,“行,我就再给你开一次家长会咱可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次走,回去接上你妈,今天咱继续宴宾楼”


  叔侄二人刚到家,正好赶上柳东升从里面往外走,“哎柳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张国义一看柳东升立即开始套近乎。


  “你们回来得正好,我找毅城还有点事”柳东升从手包里拿出了两张照片,“毅城啊,你看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干吗用的”


  “这个尿盆吧”张毅城接过照片左看右看,“这个怎么了”


  “这个不是尿盆”柳东升本来还抱着希望,以为这小子能给出点什么宝贵意见呢,此刻算是放弃了虽说自己不是考古的,但无论如何也觉得古代人不大可能把两个尿盆摆在棺材两头下葬

  “哎这不是说话的地一块吃顿饭吧嫂子别做饭啦”张国义扯着嗓子喊道。


  “呃行吧”柳东升虽说吃过饭了,但还是希望张毅城在知道事情原委后能给点提示毕竟这孩子对于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了解要比自己多得多


  注解

  二号病:即霍乱,由霍乱弧菌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国际检疫传染病之一,我国法定管理的甲类传染病。


  净寐阵:茅山术中专门用于防止死者魂魄不散而起尸的阵法,此阵常施于棺椁,其原理是将尸身中未散尽之魂魄冲出尸身,详见传国宝玺

  第四部第五十八章

  。


  宴宾楼:天津著名的清真餐厅,因曾经接待过周恩来总理而闻名津门,黄焖牛肉做得相当不错。: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章


  亮子之死

  “来,来,吃肉,毅城啊,小朋友长身体,得多吃肉”饭桌上,柳东升也觉得身为一个大人,三天两头为了自家的事麻烦别人家孩子很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套近乎,张毅城都崩溃了,本来就不怎么爱吃肉,此刻碗里让柳东升夹了一大碗的肉,都看不见饭了,面对如此一大碗纯肉,别说是自己,恐怕换成老伯张国义都得崩溃,不过考虑到此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老丈杆子,不能得罪,还得一个劲的皮笑肉不笑的“谢谢柳叔叔”


  “毅城啊我知道你爸爸和你大爷都是这方面的行家你一定听他们说了不少这方面的事吧”柳东升道。


  “哪方面的事”张毅城挣扎着把第五块肉夹到了嘴里,可算看见米饭了

  “就是那些什么鬼鬼怪怪的事”柳东升道,“哎,来,吃肉”又是一大块肉夹到张毅城碗里

  “哦经常听啊”


  “那你说,在墓里埋了两千多年的尸体,有没有可能复活”柳东升自己是吃饱了,也没注意旁边,李二丫和张国义听得脸都绿了


  “有啊,”张毅城倒是无所谓,“不过要有很多的特定条件首先一点嘛尸体一定要有水份骨头架子是不可能复活的,像木乃伊那样的干得跟炸烧饼一样的也不可能”


  “只要是湿的,就能复活”柳东升疑惑道,虽说之前自己家也经历了几桩怪事,但比起古尸复活这种事来,显然初级了许多,换句话说,自己很难相信,更难想象。


  “这个嘛也不一定。首先,尸体不腐烂也就是有水份,是复活的前提条件,古代的那些大款,不管是大官还是皇帝,都希望自己死后尸体不腐烂,他们中有的人用药材,有的找大师摆阵法,有的专门寻找能聚集阴气的地方,其中有不少人真的能够在几千年中保持不腐烂,后来复活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古代大款”张毅城把碗放在桌子上,正好找机会不用吃那堆肉了,“但也不是每个湿着的尸体都能复活,从古至今,尸体复活的事有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古代大款,有一些是古代的穷人,死后瞎猫碰死耗子被埋在聚集阴气的地方,也能成湿尸,但复活的可能性却几乎没有”


  “为什么呢”柳东升对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因为老百姓的墓谁去盗啊之所以复活,大部分是因为盗墓,虽然我也说不明白原理,但我大爷曾经告诉我,那些东西只要接触到阳气八成就有复活的可能也就是说,棺材盖一开,接触到了活人的气,就有可能”


  “那考古队员开过那么多棺材,怎么没听说过有复活的”柳东升好像还是不大信。


  “白天开没事,有太阳,阳气重,但棺材不能晚上开,只要晚上开棺,尤其是在十二点到五点之间,八成会活”张毅城道,“柳叔叔,这种事你问这么详细干吗啊不会是您又碰上啥怪事了吧”


  “哦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柳东升想起了自己对李江的保密承诺,并没把南天一号墓那一连串的怪事都说出来。


  “柳叔叔,能不能听我一句实话”张毅城不是傻子,知道柳东升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您说的所谓的复活,茅山术叫起尸,如果您遇到了这类的案子,最好不要自己冒险,如果非查不可,可以等我爸和我大爷回来之后让他们帮你那种东西跟蒙蒙身上的东西可不一样实力差距就像中国队和巴西队的差距差不多”


  “这”柳东升一听这个脑门子也见了汗了,“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最快也得一个月,前些日子往我单位打电话时是这么说的”李二丫搭茬了,“不过也不好说,他说话没准兴许下礼拜就回来了也不一定”


  “哦那好实不相瞒,现在确实有个棘手的案子,其实跟蒙蒙她姥爷那个案子是一码事,但我现在还不能说”柳东升道,“我去征求一下文物局那边的意见,实在不行可能真得请毅城他爸或者刘老先生出马”


  “行这个我答应了”张国义答茬了,“柳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帮忙的找我也行服务员结账”


  “看来那个梁大力不像在说假话”回家的半路上,柳东升一个劲的琢磨,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要是能找到这个人就好了失踪好几年了,去哪找呢”


  “你这个工作啊舍家撇业的,让你给蒙蒙买个新书包,都催你三天了,书包呢”孙太太一看柳东升又空手进屋,一脸的不高兴。


  “哟”柳东升一拍脑门子,“真忘了真忘了太忙了明天一定一定”


  “哼你有不忙的时候吗”孙太太一脸的不乐意,“你们局里给你来电话了,让你回来马上回电话”孙太太摔摔打打的,“下次你要是再忘,这种事绝对不告诉你”


  “忘不了,忘不了,多谢老婆大人”柳东升点头哈腰嬉皮笑脸的拿起电话,刚说了两句,脸上的嬉哈立即消失了,两个眼珠子瞪得跟灯泡一样,扑通一下就坐在了椅子上。


  “又怎么了”对于柳东升这种举动,孙太太已经习惯了,只要一来这套,八成又得出去。


  “亮子死了”柳东升呆呆道,“他们已经开始灭口了”


  “亮子是干嘛的”孙太太问道。


  “就咱爸买葫芦的那个古董店的老板就是经这个亮子介绍,认识了被咱爸砍死的刘杰”柳东升一拍大腿,心说完蛋,所有线索全断


  “那你们查出凶手不就完了么”孙夫人想得倒挺简单。


  “说得轻巧”柳东升没精打采的,“我去趟局里,你们先睡吧”


  分局审讯室。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古玩店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裤裆隐隐约约一片湿,想必尿过裤子,“你们要保护我啊警察同志啊”


  “怎么回事”柳东升一进屋,就发现小朱的眉头皱成了一坨,二嘎也是表情怪异。


  “柳队这案子不简单”小朱把柳东升叫到门外,“太邪了”


  “怎么邪”柳东升一皱眉。


  “刘老板古董店老板叫刘常有说今天收摊回家,发现亮子躺在自家床上就跟睡觉一样,他觉得不对劲,走近一摸人是硬的,吓得他马上出门报警,结果”说到这,小朱开始喘粗气。


  “结果什么”柳东升追问道。


  “他说出门的时候,看见自己家房檐上有个鬼”小朱诡异道。


  “他胡说八道吧”柳东升不大信。


  “邪的还在后面”小朱道,“根据刘老板自己交代,他今天上午九点离开家,下午五点多一点儿到家,中间间隔是八个小时,但法医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二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死者亮子是被杀死后又被移尸到刘老板家的还有,刘老板说他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蹲在房上朝他笑”


  “那人长的什么样”柳东升问道。


  “不是人样”小朱一边说一边起鸡皮疙瘩,“之所以他说在朝他笑,是因为那人根本就没有嘴唇没有鼻子和眼珠子基本上是个骷髅但还有点肉而且,蹿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满嘴胡说八道”柳东升将信将疑,“我看这个刘常有在跟咱们演戏”


  “是啊我们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小朱道,“但现在看来不像啊”


  “有什么可不像的故弄玄虚赶紧出动警犬,把第一现场给我找出来”柳东升此刻脑袋里一团麻,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没准刘常有自己就是凶手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怕咱们顺藤摸瓜”


  “犬队去过现场了柳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不像”小朱咽了口唾沫,“警犬的表现,和刘老板基本一样”


  “什么什么表现一样”柳东升一愣没听明白。


  “警犬全吓尿了”: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一章


  邪瓦

  “吓尿了什什么叫吓尿了”柳东升都懵了,那可是警犬,只只训练有素,枪林弹雨炸弹爆炸都不会后退一步,怎么还有“吓”尿了一说


  “这是驯犬员说的”小朱贴近柳东升的耳朵,“是吓尿的,连驯犬员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那个亮子,死因是什么给我把他档案调出来”柳东升叹了一口气。


  “死因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确定那个亮子身上也没个证件,叫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找档案啊”小朱越说越虚,汗珠子都下来了。


  “那这么半天,你们都干嘛了”柳东升瞪了一眼小朱,口气跟审犯人差不多。


  “听刘常有胡说八道现场没法查啊,指纹、脚印什么痕迹都没有,就是


  就是隐隐的有股尸臭,不知道是不是亮子身上带的基本上没什么线索啊。”小朱一脸愁容。


  “有气味还叫没线索人都闻见了犬队干嘛吃的啊”柳东升急了。


  “柳队不是跟你说了么狗都吓尿了”小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把那个刘常有带着咱们现在去现场”柳东升喘了一口气,“你叫二嘎把那个亮子的照片洗出几张来,现在就去沈阳道那些店老板家砸门,给我挨家挨户的问,看有没有知道他老底的人不够就再找人片儿警什么的都叫上”


  “现在”小朱看看表,十点多了。


  “废话你去不去”柳东升急了。


  “好我去”小朱没辙,撇着嘴进了屋,跟二嘎嘀咕了几句,二嘎立即崩溃了沈阳道连摊位带店铺少说上千家,就算固定门脸房也得个几百家,先要把老板住址查出来,再挨家挨户上门问,不问到97香港回归才怪


  河西区贵州路,刘常有家门口,此时办案的民警已经撤退了,大门上贴着公安局的封条。


  这是两排联排的平房,房门都是正对着的,北排房门朝南开,南排房门朝北开,中间是一条一米来宽的露天过道。刘常有家占了六间,南三间北三间,不知道是怕小偷还是邻里不和,过道中和邻居家交会的地方,被刘常有用砖砌了一道墙,足有三米高,墙头还拉了铁丝网,弄得跟监狱似的,两排平房和中间的过道被这道墙隔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院中房门旁边的窗户全都装上了外凸的铁栏杆,能走人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了。


  进了刘常有的卧室,柳东升确实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但因为气味非常淡,很难判断味源在哪。


  “朱啊,你闻”柳东升打开了电灯,提鼻子一个劲的闻,“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这味”


  “嗯是这味不过比现在要浓”小朱道。


  亮子的尸体躺过的床也就是刘常有自己睡的床刘常有早就离婚了,所以这只是张单人床,床头向南,床尾向北,柳东升弯下身子闻了闻亮子躺过的床,没什么味儿,看来发出臭味的不是床上,“怪了躺尸体的地方没味儿莫非这屋里还有东西”柳东升边嘀咕边蹲下仔细检查床底下和柜子底下的地面,全部是上了年头的水泥地,丝毫没有被挖过的痕迹,打开柜子,都是一些小件古玩,也没有什么异常。


  “已经检查过无数遍啦”小朱也一个劲的用手电照地面。


  “你跟我过来”柳东升把刘常有叫到屋外,“你说房顶有个人,大概在哪”


  “在那”刘常有哭丧着指着房顶和围墙交界的地方这排平房是尖顶平房,房上全是瓦片。


  “小朱你出来看着刘老板,我上去看看”柳东升冲门里一喊,自己蹬着铁栏杆上了房。


  “刘老板,你这房子上人没问题吧”屋顶比柳东升想象的要陡很多,瓦片踩上去松松垮垮的,柳东升还真担心自己漏下去。


  “没问题,我去年刚修的房子”其实就算小朱不在下面看着,这个刘老板也绝对不会逃跑,此刻他觉得跟警察呆在一块可比自己一个人安全多了

  打着手电,柳东升在房顶上仔仔细细的找了半天,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又用手电开始挨片照瓦片,柳东升是这么想的:如果刘常有说的是实话,那么暂且不论房上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很可能会留下血迹或脚印一类的线索,虽说不会对整个案件产生决定性的帮助,但至少能证明这个刘常有的清白,人民警察么,抓坏人的前提就是绝不能冤枉好人


  要说这柳东升可真不愧是老刑警,找了二十分钟左右,忽然发现房上的一片瓦似乎有些特别,别的瓦与瓦之间的缝隙都有一些细土,但这片瓦四周的缝隙却是干干净净的,好像是新装上去的一样


  “刘老板你家房上,单独换过瓦吗”柳东升喊道。


  “没有啊”刘常有喊道,“都是以前的老瓦,修完房一块装回去的”


  “哦”柳东升小心翼翼的取出瓦片,用手电照了照,只见瓦片背面有大概啤酒瓶底大小的一片花纹,借着手电光,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怎么”柳东升猛然想起了那个南天一号墓出土的八卦纹龙首铜盂,“小朱快到我车上把手包给我拿来”


  “接着”没过两分钟,小朱把柳东升的手包扔上了房,取出照片一对照,花纹竟然一模一样


  “他娘的这到底是搞的什么鬼”柳东升脑袋上顿时一层汗,“小朱快给我拿个榔头再拿个凿子来没凿子改锥也行”柳东升把照片放回了手包,“接着这个还有把这个也带回去”一片瓦也被扔到了小朱怀里。


  “怎么摊上这么个神经病领导啊”小朱没好气的把手包和瓦片放回了车里,让刘常有从储藏室里找了一把榔头和一个改锥递给了柳东升,叮叮当当一通凿之后,房顶很快被凿出一个洞,顺着洞看下去,这片瓦正对着的就是刘常有卧室的床头。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柳东升的汗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小朱发动车快回局里快”柳东升一边喊着,一边直接从房山跳到了院外,抓起刘常有就往车上推。


  “哎警察同志我把门锁上行么”刘常有哭丧着脸,一股欠了债的苦相。


  “快快锁”柳东升抹了把脸噌的一下蹿上了车


  分局尸体解剖室内,两名法医正在连夜进行尸检,柳东升嘭的一下就推开了解剖室的门,把两个法医吓得浑身一激灵。


  “柳哥您老以后轻点行么咱这门可是年久失修万一推坏了是要照价赔偿的”法医小李是实习生,人比较贫,胆子也比较小,脑门子被吓出了一层汗来。


  柳东升并没理会小李,而是径直走到了亮子的尸体旁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死尸就是死尸,并没什么特别。


  “柳队,怎么又发现什么新大陆啦”老陈可是老法医了,曾被市局连续五年评为专业标兵,技术在全系统都是出了名的,不少外省市同行要碰上什么疑难杂案,都会来请他出马当外援。


  “没没事”看见尸首没什么问题,柳东升的心算暂时放下了,“老陈,有什么发现么”


  “有大发现”老陈摘下皮手套和口罩,微微一笑。


  “哦”柳东升睁大了眼珠子,“查出死因了”


  “嘿嘿”老陈笑着摇了摇头,“最大的发现,就是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什么意思”


  “死者体表没有任何外伤,身体各个要害都没遭受过物理攻击的迹象,体内没有查出毒素,各个脏器没发现衰竭的迹象也就是说”老陈推了推眼镜,“目前来看没有死因”


  “那是怎么死的”柳东升瞪大了眼珠子道。


  “根据血液中血红蛋白的化验,很可能是死于窒息,但”老陈一皱眉,“理论上是,但凭我的经验,不像”


  “为什么”柳东升不解。


  “死者脖子上没有勒痕,神态很安详,甚至说,还挺高兴”老陈一把扯下了盖在亮子脸上的白布,“物理性窒息是很痛苦的,但这个人好像做着半截春梦就憋死了”


  一看亮子的脸,柳东升也是一愣,确实像老陈说的那样,丝毫没有痛苦的迹象。


  “啊”正在柳东升仔细端详亮子的脸的时候,身后的小朱忽然哇的一下叫了出来,下巴一个劲的哆嗦: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二章

  头七

  “柳柳队这人死死的时候不不是这表情的”小朱的脸都绿了,两只眼睛瞪得直冒血丝。


  “胡说八道别他娘的疑神疑鬼”柳东升厉声道。


  “真真的”小朱哆哩哆嗦道,“我是咱们这第一个到现场的当时片警已经把现场封锁了,当时这人躺在床上我明明记得没露牙你看现在”只见亮子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表情三分像哭七分像笑,两片发白的嘴唇之间隐隐露出了一嘴黄板牙。


  “法医谁去的”柳东升转头看着小李和老陈。


  “是我”一直在后边的小李脸早就白了,“当时确实没露牙”


  “你怎么不早说”柳东升赶忙低头仔细看了看亮子的尸容。


  “一直盖着呐我光顾着采样化验了,谁能想到死人还那么多表情”小李心也虚了。


  “小朱,你把照片给我拿来顺便把那个刘老板给我带过来”柳东升心说实在不行,这半夜三更的,也只能找一趟张毅城了,此刻在场的人,知道其中玄妙的也就自己一个人。


  “呵呵柳队,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了吧”老陈微微一笑,“以我的经验,随着死者死亡时间的增加,加之环境温度与湿度的变化,尸体皮肤细胞会发生萎缩、脱水或变质等现象,有时也很容易给人造成表情变化的错觉大家没必要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嘛这种情况我见多了”


  听老陈这么一说,小朱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柳东升。


  “快去啊还愣着干嘛”柳东升一吼,小朱乖乖的出去了,毕竟是自己的领导发话啊

  “柳大队长”看柳东升没睬自己这茬,老陈也是一阵不自然,“你怎么也疑神疑鬼的啊”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仪器滴滴的响了起来,旁边的打印机开始咔嚓咔嚓的打起了字,正在一边出汗的小李忽然反应过来了,连忙跑到打印机旁边,用手捋起长条状的数据一看,声音也颤了,“师傅死亡时间判断有误”


  “嗯”老陈不以为然,因为法医仅仅依靠死者的体表特征来判断死亡时间肯定不客观,化验结果才是正道,但当老陈接过化验结果一看汗也下来了

  “怎么误差有多少”柳东升赶忙问道。


  “肯定是设备故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老陈来到仪器跟前,按了几下电钮,“怪了,正常啊小李,你再取一次样,再试一次,肯定是你刚才操作失误了


  ”


  “老陈到底误差了多久即使是错误的结果我也要知道”柳东升走到老陈跟前,一把拉住了刚准备继续去取样的小李。


  “这唉你这个人啊”老陈似乎有点不高兴了,毕竟在局里资格比柳东升要老,还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自己的结论,“对死者血液的化验结果,死亡时间是十二小时左右,但对胃内残留物的化验结果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五到七天之间满意啦”


  这时小朱把刘常有从外面带进来了,这刘常有就跟不愿意去托儿所的小孩一样,死活不想进解剖室,纯粹是被小朱硬拉进来的。


  “刘老板,你看看这个亮子的表情,跟你刚发现他时一样不一样”柳东升一把把刘常有拽到了亮子的尸体旁边,此刻亮子的肚子已经被法医豁开了,肠子下水都露天摆着,吓得刘常有脸都白了,紧闭着双眼直打哆嗦,“警察同志啊,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当时真没看清楚啊我吓得魂都飞了,哪还有心思看他什么表情啊”


  “看”柳东升瞪大了眼珠子一声大吼,吓得刘常有立即把眼睁开了,下意识的看了看亮子的尸体,哇的一口差点吐出来,咳嗽着倒退了好几步,“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你不是说没看清吗”小朱从后面一把拉住刘常有肩膀子,吓得刘常有差点又尿出来,“是没看清,但也看清了一点啊他死的时候睁着眼的啊要不我也不至于尿裤子啊这这眼珠子怎么闭上啦哎哟我的妈呀”


  “睁着眼”柳东升看了看小李和老陈。


  “不不是我弄的我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小李连忙摆手。


  “绝对不是我”老陈也直摆手,“我没事摸他干嘛”


  “小朱把你的铐子给我,另外再给我弄两副来”到这时,柳东升心里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不一会,小朱从外边拿来了两副手铐子,只见柳东升把亮子尸体的双手双脚都铐在了解剖床上,用手晃了晃,还觉得不保险,又差小朱拿了几副手铐子,只见亮子的每只手每只脚都铐了两副手铐,和解剖床紧紧的铐在了一起。


  “柳队你这是干嘛”老陈汗也下来了,“用不用查一查是谁动了死者的眼睛”


  “不用”柳东升喘着粗气,“大家不要呆在这了小朱,你护送刘老板回号里老陈,你和小李也别呆在这了,这个尸体明天一早立即安排火化千万不要耽搁”


  “为什么那是要挨处分的啊”老陈被柳东升弄了一头雾水,“尸检报告怎么办”


  “我的老陈啊你这人怎么这么佞呢”柳东升也急了,“这个尸体不用检了就以你刚才的结果为准,死因是窒息,死亡时间十二小时你就写死者有传染病什么肝炎啊什么肿瘤啊随便写出问题我兜着这件事回头我再跟你们解释但你们现在千万别在这呆着了”柳东升看了看表,还差一刻钟十二点,“快走快快”


  “柳队长窒息也得有原因吧”老陈还是不太放心,“死者完全没有机械性窒息的迹象啊”


  “就写神经性窒息”老陈这么一问,柳东升忽然想起了南天一号墓那个尸检结果,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神经性窒息简直是莫名其妙”听柳东升这么一说,老陈也懒得跟柳东升争了,连专案组负责人都不在乎尸检报告了,自己又何必在这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呢


  “小李啊,听柳队的,咱回去睡觉去”


  “柳队肿瘤好像不传染”这种时候小李还忘不了贫一句


  上了车,柳东升亮起警灯风驰电掣直奔张毅城家,心说这次想不打扰这小子可能都不行了,一幕幕的莫名巧合与蛛丝马迹,让柳东生心里萌生了一种可怕的猜测。


  李二丫已经快被这个柳东升折磨崩溃了,三天两头的这是干嘛啊

  “柳叔叔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张毅城刚刚正在屋里偷着玩游戏机,柳东升这一敲门吓得赶紧把电源关了,心里一个劲的骂,但脸上还得装成睡眼朦胧的样子


  “毅城你看这个”柳东升掏出瓦片和八卦纹龙首铜盂的照片,用最概括的话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包括刚才那个亮子死亡时间检测误差的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保密了。


  “柳叔叔你怎么不早说”张毅城把张国忠的放大镜找了出来,自己看着瓦片内部的八卦图案,由于是近距离观察,所以图案的内部细节看得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八卦纹”


  “那是什么”柳东升不解道。


  “这是一种阵法听你的叙述,好像是一种能起到防腐和镇尸效果的阵法”张毅城放下瓦片,用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个房子草图,“柳叔叔你看,这房子的尖顶,瓦片的面是斜着向下的,正对床头如果按你说的,南天一号墓的那个尿盆是棺头棺尾都有的话,那么对面的房顶上,应该还有一片这样的瓦”张毅城道,“而且如果法医检验那个死尸胃里的东西得出的结论是五到七天的话,我倒相信是七天”


  “为什么”柳东升道。


  “柳叔叔,难道您没听说过头七吗”张毅城一本正经道,“第七天,是还魂夜啊”


  “啊难道”柳东升已经不大敢往下想了,“如果毅城我只是说如果,那东西真的会活过来,是不是很厉害”柳东升把自己用手铐子铐住其手脚的事也说了一遍。


  “是不是能活过来也不一定”张毅城道,“如果没在聚阴气的地方入土埋过是活不过来的但如果他活过来,那手铐子什么用都没有”


  “对了还有一件怪事,我忘了问法医”柳东升拍了拍脑门,“那个刘老板家总是隐隐的有一股臭味,尸体抬走后味儿散了不少,但是还有,我们怀疑是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但是”柳东升喘了口气,“但是尸体被运到到局里的解剖室以后,都开了膛了,也没发现有那种味这是怎么回事”


  “柳叔叔”张毅城脸也白了,“你确定那味不是他家什么东西放馊了”


  “那绝对是尸体的臭味”柳东升很确定,“但不知道为什么,警犬到那个刘老板家都吓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到了那种味所致理论上讲警犬应该是受过闻尸臭训练的啊”


  “狗都尿啦那就不是尸臭”张毅城张大了嘴,手一哆嗦铅笔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柳叔叔你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三章

  走廊鬼声

  “什什么大麻烦”听张毅城这么一说,柳东升脑门子上也是一层汗。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尸臭而是死尸体内聚积的阴气的味道”张毅城皱眉道,“尸首若能发出这种气味,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死尸曾经入土埋过而且,就是聚阴之位”


  “不是尸臭阴气是什么气”柳东升多少也是二十几年的老刑警了,尸臭闻过也不是一回两回,难道真是自己闻错了


  “我大爷常说,至阴则无缺,意思是人埋在聚阴的地方便不会腐烂,柳叔叔,我也上过生物课,什么原生动物门腔肠动物门什么的都学了,按我的理解,导致人体腐烂的细菌,也应该是属阳的,因为细菌毕竟也是活物只要是活物,就有阳气如果人的尸体被埋在聚阴的地方,阴气源源不断涌入的话,在那种至阴环境下,细菌都不能存活防腐效果简直比真空还好按我的理解,这就是至阴则无缺说法的科学解释”张毅城道,“但是,如果把尸首从至阴的地方忽然挖出来或让其接触阳气,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其复活也就是起尸,您闻到的那种气味,很可能就是死者在聚阴位埋葬的时候,体内聚集了大量的阴气,在忽然离开聚阴位置之后,阴气释放出来的味道我虽然没闻过那种味,但我爸说过,那个味和尸臭差不多,人阳气重,闻了倒没什么,但若是其他小动物闻了,恐怕会受不了”


  “那你是说那东西今天晚上肯定会活过来”柳东升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小朱还在那值班呢,加上号里几十号蹲局子的,万一那东西要真像张毅城说的那么要命,岂不是要出大乱子“不行我得回去我得请求支援”柳东升擦了把汗就要出门,被张毅城一把拉住了,“柳叔叔,你要回哪去”


  “局里啊连夜安排火化我就不信那东西比冲锋枪厉害”柳东升把瓦片和照片装进手包就要动身。


  “柳叔叔”张毅城死死拉住了柳东升的手,“千万别回去啊那东西我爸都怵头”


  “毅城,你听着,我不信那些东西,可今天我无论如何得回去,你朱叔叔还在那值班呢万一出点什么麻烦,我没办法跟他家人交代”其实柳东升这句话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既然不信,还怕出什么麻烦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见张毅城的床铺底下有一阵乱响,听动静就像是一张报纸在被人翻来覆去的团皱。


  “嗯”张毅城撩开床单,只见三四只大老鼠正在床铺底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众所周知,老鼠的胆子很小,一旦被人发现便会以最快速度钻回洞里,但此刻这几只老鼠可不一样,放任张毅城撩开床单一个劲的看,硬是不往洞里钻,仍旧在床底下刺溜刺溜的乱蹿,其中一只还差点蹿到张毅城脚面上。


  “柳叔柳叔叔你绝对不能回去”一看这场景,张毅城说话都结巴了,“老鼠老鼠被你吓疯了”说罢张毅城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新华字典哐当一下扔进了床底下,只见这几只老鼠仍旧到处乱蹿,对扔字典的动静置若罔闻。


  “老鼠吓疯了”此刻柳东升心里也开始没谱了。


  “你身上带着那屋子里的味儿”张毅城此刻把鼻子贴到柳东升胳膊旁边,嘶嘶的闻了几下,除了臭汗味什么味也没有,“您不说警犬都尿了吗这老鼠的胆子比警犬小多了老鼠闻到这味儿吓疯了”动物的灵性比人要强得多,尤其是老鼠这类的小动物,对气味、阴阳、声音或是光线都要比人敏感很多倍,柳东升身上那些不该有的味道也许人闻不到,但老鼠却能闻到,此刻老鼠似乎把柳东升当作“那东西”了。


  “那那怎么办”柳东升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要回局里,最少也得打电话请求武警支援,如果自己蔫吧啦唧的不回去了,一来不是老爷们该做的事,二来万一小朱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当领导的却没事,实在没法跟人家家里交待。


  “柳叔叔,您要非得去,我跟您去”张毅城穿上了衣服,拿起书包把书抖落了一床。


  “你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柳东升夹起包就要走,“你要再出点事我跟你妈没法交代啊”


  “那您要是有麻烦我跟蒙蒙也没法交代啊嘿嘿”张毅城倒是不避讳了,“柳叔叔,其实刚才我骗您呢没那么厉害那东西还没蒙蒙姥爷身上的东西厉害呢”拉开储藏室的门,张毅城瓶瓶罐罐的开始往包里装东西。


  “你小子到底哪句是实话”柳东升也犹豫了,对付那些东西,别看自己是个大人,却连这孩子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倘若真的不很厉害,让这孩子去一趟倒也省了不少麻烦自己闺女和老丈杆子身上的东西也挺厉害,不也是让这孩子搞定的么


  “都是实话嘿嘿,柳叔叔,我跟你打个比方,银行保险库的大门,用炸药都炸不开,但要是知道密码的话,三岁小孩都能打开”说是这么说,其实张毅城自己心里也没底


  对李二丫一通蒙骗以后,柳东升自己心里也蛮过意不去的,人家孩子他妈那么实在,自己身为一个警察却和一个孩子合起伙来蒙人家,明明是去抓鬼,却非得说是去指认罪犯唉想到这,柳东升暗自下了决心,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这孩子伤到一分一毫啊

  警车上,鹞子对着柳东升叫起来没完没了,甚至好几次都要扑过来啄柳东升的眼睛,幸亏张毅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它捏过来夹在两腿中间了鹞子的这些举动,让柳东升心里更是打鼓了,身上光是沾上了点味儿,这些小动物就这么大反应,莫非那个亮子的尸首,真的像张毅城说的那样

  “毅城,你干嘛呢”反光镜中,柳东升发现张毅城坐在后排一个劲的忙活,从上车就没闲着。


  “做炸弹呢”张毅城说道,“对那东西,用真炸弹没用,就得用咱这土炸弹


  ”


  “炸弹”柳东升一阵苦笑,“毅城啊等会千万别逞能,我会找其他警察叔叔保护你你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


  “嘿嘿我爸来了,我告诉他怎么做,他现场都未必能学会”张毅城忽然扑的一下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粉末被吹散了,整个车厢里立即乌烟瘴气,呛得柳东升直咳嗽

  “咳咳柳叔叔”张毅城自己也呛得够呛,“等会千万别找别人,找了反而麻烦”


  “为什么”柳东升不明白。


  “刚才我吹的是礞石粉末属阴的身上沾上一层这种东西,像今天这种头七下来的新鬼看不见你叫来人反而打草惊蛇啊唉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反正就是别找人就是了”


  “我再找来人你再吹点不就行了么”


  “没啦”张毅城拍了拍手,“我们家就这么多,再要就得去我大爷家”张毅城一翻白眼,继续忙活

  要说张毅城在应付这几件事上所用过的方法,基本上都不是茅山术的正统方法,没有一招不是没被他自己篡改过的,学校班主任从来强调要活学活用,张毅城也从来都是响应号召

  尸体解剖室在地下室最西头的一间屋子里,说是地下室,其实也不完全在地下,在接近屋顶的地方,有一个大概三十厘米见方的小窗户齐着地面。本来柳东升想先去通知一趟小朱的,但在张毅城的建议下,还是先通过这扇小窗户观察了一下,顺着手电光,只见屋里的解剖床上蒙着一层白布,鼓鼓的好像没什么动静。


  “毅城,来”柳东升跟做贼一样,拉着张毅城到了刑警队的值班室外,从门上的窗户往里看,只见小朱正一个人来回乱转,掏出钥匙一开门,怎么拧也拧不动,原来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朱开门是我”柳东升一边敲门一边喊。


  “唉呀我的好领导啊,你可算来了”小朱都快哭了,“可吓死我了我操他妈的以后这种邪门案子我再也不管了哎柳哥,你这身上弄的这黑乎乎的是什么玩意啊刚从大兴安岭回来啊指大兴安岭特大火灾”


  “怎么了大老爷们,当着个孩子说这种话,你也不嫌害臊”


  “孩子”小朱瞪大眼珠子往柳东升身后一瞅,只见张毅城灰头土脸的正蹲在地上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哎哟我的妈呀,原来是你们啊我说头儿,你们俩不会是串通好了来吓唬我的吧”小朱一脸的不乐意。


  “什么串通好了吓你”柳东升懵了,“我们刚开快车过来的,谁吓你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少来这套肯定是你们俩”小朱点上一根烟满不在乎,刚才的耗子样早就无影无踪了,“刚才我听楼道里有大人和小孩的声音肯定是你们俩”


  “什么声音”张毅城一听这话也是一阵冷汗。


  “刚才,走廊里好像有个男的,一个劲的嗯嗯了好半天,声音就像就像

  就像大便干燥拉不出屎来那种使劲的声音,再放大几倍,声音特低,然后就是一个小孩的声音,也是那种拉不出屎来的声音,然后又是大人的翻过来调过去好几遍我说柳哥,咱下回就算吓唬人,也别用这么恶心的招成么哎呀吓死我了哎不对不对可恶心死我了”


  “嗯嗯是不是这样”张毅城按小朱形容的声音特征学了几声。


  “哎对对就是这声音,一模一样我说是你们俩吧”小朱还挺得意。


  “柳叔叔咱现在就得过去,一秒钟都耽误不起了”张毅城拿了一大把装药片用的瓶瓶罐罐一个劲的往衣服兜里塞,也不知道是刚才吹的礞石粉末,还是紧张过度,只见张毅城脸上黑青黑青的,没有一点血色: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四章

  “警犬”


  “怎么回事”柳东升赶紧上前带路,“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那不是恶鬼他想出去投胎但是投不了”张毅城皱眉道,“他的魂魄被什么东西束在身上了”


  “投胎这是什么意思”要说投胎,柳东升还多少知道点,什么转世超生什么的,西藏那些活佛不是还有个什么转世灵童的说法么,作为中国人对这点倒是不陌生,但所谓的被东西束在身上这类的说法,对柳东升来说可就迷糊了。


  “柳叔叔,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咱们先去那间屋子”张毅城此刻表现出的沉着甚至连某些大人都得自叹不如,“那个人生前肯定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所以不是什么恶鬼,但若不能投胎,可就真成恶鬼了”


  “哎柳哥你们干嘛去呀哎别把我一个人扔这啊哎”小朱连忙拿起手电追了出去,三步两步赶上了柳东升和张毅城,“我也去,别把我一个人扔屋里啊”


  “你给我回去”柳东升一瞪眼,“你跟着干嘛来”


  “柳哥我知道是我错怪你们了”此刻小朱也看出点眉目来了,刚才发出声音的好像真不是这两位,“你看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人力量有限我跟着帮帮忙,众人拾柴火焰高么对不对”


  “少废话赶紧回去值你的班去”柳东升边走边瞪眼,“别找我卷你啊”


  “没事柳叔叔,让朱叔叔跟着也行正好缺个人”张毅城道。


  “他身上不是没弄那个什么粉么”柳东升似乎对这礞石粉还挺信任。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张毅城微微一笑,塞给小朱一个小瓶子,“朱叔叔,等会我告诉你这个怎么用”


  小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跟柳东升走到了楼梯口,见柳东升要往地下一层走,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地下一层有什么除了仓库就是解剖室啊今天的这些邪门事已经把自己折腾崩溃了,这大半夜的黑灯瞎火去解剖室,不是要人命么。


  “哎柳哥,我看我还是值班去吧万一有案情,电话没人接怎办啊”小朱一边说一边想开溜。


  “他妈的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给我老实呆着”柳东升一把把小朱拽了回来。


  地下一层的走廊灯一向特别的暗,一条足有四十米长的走廊,就两个四十瓦的灯泡,好在解剖室的照明比较充足,除了常用的两根日光灯管外,还有一盏医用的无影灯,但也不是很常用,法医解剖毕竟不用像医学手术那样谨小慎微,终究是死人,多割点少割点也无所谓。


  走进解剖室,只见亮子的尸体还是向白天一样躺在解剖床上,身上盖着一块大白布,理论上讲尸体不经任何处理留在解剖床过夜,是违反操作规程的,如果不是柳东升迫不及待的轰走了老陈和小李,无论如何这具尸体也要放在冷柜里。


  哗啦一下,柳东升掀开了白布单子,就在这时,屋里的日光灯啪的一下熄灭了,只剩下楼道里隐隐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子,一股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一下把小朱吓得差点哭出来,一个劲的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怕个屁看你那点出息”柳东升提鼻子一个劲的闻,“别怕保险烧了小朱,去把门开开,找个手电来”


  “我这有”小朱真是庆幸,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拿了个手电出来,要不这黑灯瞎火的让自己一个人回去拿手电,还真不如把亮子尸首抬走自己躺上去算了

  接过手电一照,柳东升也差点精神崩溃了,只见亮子睁着两只眼睛好像正在看自己,虽说死人的眼神见多了,但柳东升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在橙黄色的手电光下,亮子的眼珠是灰色的,整个眼球就像被扎破了一样,皱皱巴巴的塌瘪着,丝毫没有活人眼球的光泽,这具尸体虽然在老陈他们临走的时候好像还挺新鲜的,但此刻仅仅时隔两三个小时,便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体表皮肤仿佛已经严重脱水,尤其是解剖时的刀口,创面的皮肤此刻已经干得像蔫萝卜皮一样了。


  “咱们走了之后还有没有人进过这屋”柳东升磕磕巴巴的问小朱。


  “不不知道啊”小朱凑上来,一看亮子的脸,哇呀一声差点坐在地下,“我的妈呀这眼睛怎么又睁开了哎哟”


  此时此刻,最害怕的其实是张毅城,以往光是听张国忠老刘头天南海北的白话,今天算是见到真材实料的死人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害怕也是难免的。“柳

  柳叔叔这这个人怎么让你们给开膛了”张毅城身不由己的躲到了柳东升身后,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个劲的干呕。


  “毅城没事死了后才割开的,为了尸检而已”柳东升也没想到张毅城会害怕,“毅城,要不你先跟朱叔叔回去,应该怎么弄你告诉我我来”


  “没事”张毅城忍着恶心往前走了一步“柳叔叔你先把手铐子给他解开”说罢掏出一个小药瓶,一点一点的顺着亮子身体的轮廓撒了起来,“小朱叔叔,如果等会发生什么意外,你就拧开瓶盖,把里面的东西放到嘴里,注意千万别咽下去”


  “什什么叫意外”小朱咽了口唾沫,掏出小药瓶攥在了手里。


  “不知道”张毅城满脸是汗,继续撒着粉末,“反正你觉得咱们三个顶不住的时候,往嘴里放就行了”


  “这就一个死人咱仨顶谁啊”小朱表面上故作镇静,但心里也已经猜得差不多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以往自己接手的命案也不少,什么碎尸的灭门的焚尸灭迹的,多惨的都有,但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邪门的。


  张毅城并没有回答小朱的问题,而是继续绕着亮子的尸首撒粉末,约莫过了两分钟,张毅城围着亮子的尸体撒了足足一圈粉末,要说也怪,张毅城的鹞子刚进解剖室的时候,老实得跟个标本一样一动不动,而当张毅城撒完这圈粉末以后,立刻“喳”的一声叫,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唉呀妈呀”小朱心里咯噔一下,“我说小张同志,你带的这宠物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这不是宠物是警犬”张毅城道,“你们的警犬不是都尿了吗”


  “毅城你是说这个鸟能带咱们找到凶手”柳东升不解。


  “不是找凶手现在这个人的魂魄被束在身上了,他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阻止魂魄离体把那个东西找出来,他的魂魄就能离体投胎,这只有它能办到”张毅城拿起鹞子,用手摸了摸,“去吧”


  这鹞子还挺听话,张毅城刚一抬手,便扑楞着翅膀在屋里飞了起来,没飞几圈便落到了亮子的尸体上。


  “用不用我把法医找来或者连夜安排火化”柳东升道,“你撒那一圈粉是干嘛用的”


  “找法医倒是行”张毅城想,如果这个死尸身体里要是真有东西,还是找法医取出来比较现实,自己可不想亲眼看着自己未来的老丈杆子动手切死人“火化就免了吧之所以到现在都没事,就是因为这是地下,现在把人抬出去准出事


  刚才我撒的那个是香灰和朱砂,能中和他身体中的这种聚阴之气,否则不光你们的警犬害怕,我的警犬也害怕”


  “哦”柳东升点点头,“小朱,回屋给老陈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来一趟”


  “我”小朱汗珠子立即流下来了,转头往门外看了看,阴森森的走廊一个人没有,“柳哥你多少关怀一下群众吧我求求你了”


  “一事无成”柳东升叹口气,“那好你在这看好了毅城要是少一根头发,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小朱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阴森森的走廊,一边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一个死人,哪边都头大啊: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五章

  生死关头

  “那我去打电话得了”思想斗争了半天,小朱也崩溃了,心说横竖都是死,去打个电话总比在解剖室呆着强


  “那你快去快回”柳东升也服了这个手下了,毕竟是年轻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论是胆识还是经验,和柳东升比起来,这小朱都差了不止一个量级。


  回头看了几眼,小朱哆哩哆嗦的去打电话了。“现在我们怎么办”柳东升看着张毅城,暂时关掉了手电以节省电力八十年代的电池,质量可想而知。


  “看它要干吗”借着走廊里映进来的暗暗的光,张毅城仔细的盯着这只鹞子的一举一动。只见这鹞子在亮子的尸首上跳来跳去,不一会便跳到了尸体“肛门”的位置,低头啄起来没完。


  “问题在这”张毅城拿过柳东升手里的手电,上前两步走到尸体跟前,照了照尸体的肛门,似乎没什么异常,“柳叔叔这里”


  “你是说这里”柳东升上前用手指着亮子的屁股,纵使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此时也难免一阵恶心,“这里能做什么文章”


  “不晓得”张毅城道,“但好像束着这人魂魄的东西就在这里”


  “我来解决”柳东升打开手电在解剖室四周照了照,从柜子上放手术器具的盒里翻出了一副橡胶手套和一把手术刀,兴冲冲的来到了亮子的尸首跟前。


  要说刑警毕竟是刑警,不是法医,开始想得挺好,拿刀把尸体肛门豁开,把东西取出来就ok了,但想毕竟是想,等真的站在尸体旁边的时候,这手可就哆嗦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那血淋淋恶心吧啦的一幕想想就恶心,就更别提实际操作了,“要不


  咱们还是等法医吧”柳东升举着手术刀犹豫了半天也没下去手,嗓子眼里反而直冒酸水。


  “那也行他现在好像没什么动静”张毅城正用手捂着眼不敢看,听柳东升这么一说就把手放下了。


  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柳东升看了看表,肺都快气炸了,心说这个小朱可真是干嘛嘛不行,这都快十分钟了,打个破电话怎么这么长时间啊“毅城啊要不我先送你上楼,你在我办公室先呆会”柳东升始终不放心张毅城。


  “柳叔叔你给他铐手铐子的时候是绷得这么紧么”张毅城并没理会柳东升的问题,而是在解剖床旁边不停的观察,只见亮子的手紧紧的绷着,两副手铐的钢链被拉得直直的,用手一摸至少有几百公斤的拉力绷着,下面解剖床的栏杆也变形了,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拉力所致。


  “嗯”听张毅城这么一说,柳东升也弯下了身子,用手电照了照,只见亮子的两只胳膊紧紧的绷直向前,就好像冷酷的冻肉一样硬邦邦的,手铐子的环已经深深的嵌入了肉里,而解剖床下面固定手铐用的栏杆已经弯了,不知道是刚刚才开始的,还是刚才黑灯瞎火的一直没注意。


  “这毅城快回来”柳东升一把拉回张毅城,下意识的把手伸进怀里摸枪,可摸了半天啥也没摸着,这人要是倒了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柳东升破的案多抓的人多,仇家也多,所以大部分情况下枪都是随身带着的,但偏赶今天没带,不过话说回来,眼下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情况,枪还真没什么用

  “他妈的”想起自己没带枪,柳东升干脆就把手术刀举在了胸前,一把把张毅城拽到了自己身后,就好像如临大敌一样


  “回来吱吱吱回来”张毅城躲在柳东升身后,一个劲的吱吱想叫回鹞子,但着鹞子平时还算听话,但此刻好像完全傻了一样,在亮子的尸体上一缩脖,好像要睡觉。


  就在这时候,只听吱呀呀一声金属折损的声音,紧接着是咔嚓一下焊口断裂的声音,只见亮子的左手竟然高高的举了起来,吓得柳东升一个劲的后退,都被开了膛的死人竟然活了,而且还这么大的力气,这是哪门子原理张毅城眼也直了,“柳叔叔

  它要是把手铐子挣断了咱们就尽尽量别呼吸咱们身上有礞石粉他看不见咱们”


  “你没有别的办法”柳东升斜眼看了看张毅城,暗道完蛋,本来自己还指望这小子能有什么神通的,没想到他的伎俩就是“憋气”


  “有啊办法有的是”张毅城小声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身体里把东西取出来”


  “那我来”柳东升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那东西应该什么形状”


  “我我不知道啊”张毅城看着举着胳膊一动不动的尸体,汗珠子一个劲的往下嘀嗒,“如果是在那里我想应该是个圆柱体的东西吧”


  “圆柱体圆柱体”柳东升把心一横,拿着手术刀小心翼翼的挪到尸体跟前,只见尸体抬着一条胳膊一动不动,左手边解剖床下的铁杆靠床头一端的焊口已经开了,高高抬起的胳膊连着手铐子将这根铁杆拽到了床面以上的高度。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柳东升努力的控制着心跳,将手电放在了尸体的肚子上,然后一只手哆嗦着去搬尸体的大腿,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楼外有人“嗯

  嗯”的哼了几声,声音似远似近,乍一听还真像大便干燥的,但若仔细听,却能听出声音中所蕴含的一种声嘶力竭的挣扎,估计亮子听见的就是这种声音。


  “啊”柳东升一紧张,手术刀掉在尸体两腿中间的缝隙里了,“他妈的真是没用”柳东升一闭眼,身上出汗出得都湿透了,“他娘的”柳东升开始用手扳亮子的大腿,但这两条腿绷得就像石头一样,柳东升铆了两下劲,竟然纹丝不动。起初,柳东升还不敢用太大的劲儿,但后来发现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这两条腿跟刚才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他娘的王八蛋,还练过铁布衫啊”此刻柳东升眼珠子也红了,四外找了找,只见墙角水池子底下戳着一把墩布,墩布杆的木头约莫有一号电池粗细,“妈的就他了”柳东升一把拿过墩布,直接把墩布杆别在了亮子两腿之间就要硬撬,这一撬不要紧,只听嘎巴一声,墩布杆折为两截,这两条腿依旧是一动不动。


  “毅城你身后桌子上的铁盒子给我拿一把手术刀来”柳东升也没辙了,拿起手电往后退了两步,用手电照了照后面靠墙的桌子。


  “哦好”张毅城战战兢兢的转过身,蹑手蹑脚的掀开铁盒子,只见手术钳、镊子什么的一大堆,就是没有像手术刀的东西,张毅城又掀开旁边的医用铁盒,里面装的全是纱布和橡胶手套,“柳叔叔没没有手术刀啊”


  “我来看看”柳东升就跟武打片里走木桩一样挪到桌旁,用手电照着翻了一通,确实没有手术刀,“他妈的这个老陈一个破手术刀藏得这么隐蔽”无奈之下柳东升从盒子里拿了一把长镊子,又回到了亮子尸体旁边,用镊子伸到两腿中间去夹手术刀,就在镊子刚伸下去的时候,只听又是锵的一声,解剖床右手边的铁杆也断了,只见亮子的两只手抬到了相同的高度。


  “唔”柳东升吓得差点叫出来,不惜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一捂嘴,刚才张毅城说过,倘若出现什么情况屏住呼吸就没事,这点柳东升还是记着的。


  这时候张毅城实际上已经吓哭了,虽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这孩子硬是双手捂着嘴没吭一声,两个人就这姿势僵持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柳东升这一口气实在憋不住了,缓缓的换了口气,发现这亮子除了两只手高高抬起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动作,“他妈的,身上捆炸药的老子都没怕过还怕你个赤手空拳的”柳东升咽了口唾沫,继续用镊子去夹两腿中间的手术刀,一下,两下手术刀终于夹出来了,攥着手术刀,柳东升开始盘算,大腿掰不开是吧那老子就连大腿一块切什么时候切对地方什么时候算完想罢,柳东升心一横牙一咬,照着亮子大腿根就是一刀,要说也怪,这两条腿用手摸上去就好比冻肉一样硬,但一沾手术刀却像豆腐一样软,这一刀虽说没切下多少来,不过柳东升的心算是放下了,毕竟不像想象的那么难切,有第一下就有第二下

  就在柳东升要继续下刀的时候,只听张毅城哇呀一声叫,继而原本落在亮子尸体上的鹞子扑啦一下就飞了,柳东升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便觉得一双手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只觉得胳膊一麻,当啷一声,手术刀也掉在了地下,挣扎着抬眼一看,柳东升差点在被掐死之前就被吓死,只见亮子正坐在床上掐自己的脖子,那双瘪进去的眼睛此刻正跟自己的眼神对上。


  张毅城也急了,眼看着眼前的尸体忽然坐起来掐住了老丈杆子的脖子,却一点半法都没有,情急之下,张毅城也顾不得什么恶心不恶心了,赶忙去用手去抱亮子的胳膊,那哪里抱得动


  “哦咦呀”柳东升拼命用手指地下的手术刀,因为他知道这把手术刀切亮子的尸体就像切豆腐一样,但想归想,自己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短短几秒钟工夫,柳东升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这时候张毅城也急了,不能眼见着老丈杆子就这么挂了啊,深呼了一口气,一闭眼一狠心扑哧一下咬破了舌头,扑的一口血就吐在了亮子的脸上,以前常听大爷说童子眉可治妖邪,今天就豁出去试试了,虽说张毅城不会什么心术,但这一口血可是真材实料的童子眉,确实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只见亮子立即松开了柳东升的脖子,躺在床上打起了滚,一坨坨的肠子流了一床,而床底下已经断了一端焊口的铁杆此刻也被亮子翻腾的两条腿带得上下乱晃,只听锵锵两声,铁杆另一端的焊口也断了,尸体双手双脚完全失去了束缚。


  一只手捂着脖子,柳东升坐在地上咳嗽着喘粗气,“他妈的,老子跟你拼了”定了定神,柳东升一把抄起了手术刀,毫无目的的照着亮子翻腾的身子就是一刀,唰啦一下,只见亮子后背的肉嗖的一下就被豁开一个大口子,虽说光线暗看不清实际情况,但凭柳东升手上的感觉,这一刀若放在活人身上那人基本上就交代了,刀片有多长,刀口就有多深


  要说外行就是外行,兴许不豁这一刀还好,这一刀豁下去,反而豁出了麻烦,正当柳东升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观察效果的时候,只见亮子扑通一下滚到了地上,两只手顺势嘭的一下抱住了张毅城的双腿: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六章

  小朱的武装


  “啊呀”张毅城被冷不丁这么一抱,当场就崩溃了,只觉得双腿好像深埋在沙子里一样,一动也不能动。“柳叔叔”张毅城鼻涕眼泪一大把。


  “你给我松开”柳东升双手抱住张毅城的身子就往上提,只觉得这孩子好像在地上扎了根了,不管自己怎么使劲,张毅城都是被抱得死死的,更要命的是,这亮子一边抱着张毅城的腿,脑袋一边向上探,眼瞅着就齐腰了。


  “毅城坚持住”柳东升也疯狂了,心想此时此刻也只能破釜沉舟了,人要真被逼到绝路上,还真能干出点不可思议的事来,四下寻么了一下,柳东升发现屋角有一台双缸洗衣机,也不知道是哪年产的,外壳已经锈穿了,“走”柳东升三步两步蹿到洗衣机前,一较劲搬起了洗衣机。要说个年代的东西,绝对是真材实料,别看就是个洗衣机,份量可是绝对有,柳东升怎么说也是练散打出身的,此刻一抱这台洗衣机都差点把腰闪了,其重量可想而知啊


  “毅城坚持住”柳东升暴起青筋把洗衣机搬到了亮子尸体的正上方,自己又添了把劲,很命往亮子尸体的后背上哐当就砸了下去,“我让你爬”


  这一砸还真管用,抱住张毅城的双手立即就分开了,“毅城快出去”柳东升一把把张毅城推到了门口,自己刚想走,只觉得一只脚的脚脖子扑哧一下被攥住了,就好像被管线钳夹住一样,扑通一下,柳东升正面来了个马趴,差点把鼻梁骨摔折,不过好在柳东升反应快,趴下去的时候用胳膊勉强撑了一下地,否则这一下可真够喝一壶的

  哐当一声,洗衣机侧着倒在了地上,亮子的尸体又缓缓的往柳东升身上爬,柳东升另一只脚一个劲的踹,但感觉就像踹在汽车轮胎上一样,又硬又弹,一点效果都没有。


  “柳叔叔别着急”张毅城抹了把鼻涕,拉开包开始找东西,但屋里的光线太暗了,所有药瓶子外观都差不多,四五个瓶子,还都是深棕色的,里面装的什么连颜色都看不清。就在张毅城着急的时候,只感觉脚底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影子,就好像动画片里的巴巴爸爸一样。“哇啊”张毅城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瓶子全掉地上了,当场就碎了两个

  “柳哥这这到底是这这”敢情是去打电话的小朱赶回来了,不但穿了防弹衣戴了钢盔,还拿了警棍和盾牌。


  “干吗去了你”虽说用脚踹在亮子身上没什么杀伤力,但多少能阻止一点其往上爬,“还愣着干吗上啊”


  “我我我怕出事去去武装一下”小朱连惊带吓都不会说话了,跟个傻子一样戳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柳东升在地下挣扎而无动于衷。


  “武装你大爷”柳东升都气乐了,“武装了你倒是上啊”


  “哦”小朱如梦方醒,掏出枪来对着亮子的尸首连开五六枪,但这枪打在亮子身上就跟打在死猪肉上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玩艺啊”小朱吓得满脸是汗,抡起警棍照着亮子的脸就是一棍子,但这棍子就如同打在轮胎上一样,嘣的一下又被弹了回来,“柳哥这这东西刀枪不入啊”


  “朱叔叔让开”这时候蹲在地上收集粉末的张毅城忽然站起来了,双手握着一个玻璃瓶砰的一下就把瓶口顶在了亮子的脸上,一股白烟呛得柳东升眼泪都出来了,要说这一下还真管用,柳东升立即感觉脚脖子被松开了,赶忙连滚带爬的退到几米以外,“快走先出去”柳东升站起身刚想出屋,回头一看又傻了,只见亮子的尸体干脆站了起来,死死的搂住了小朱,小朱脸都白了,放任亮子在身上搂着,一动不敢动。


  “柳叔叔”张毅城手里攥着一个空瓶子,“咱们想办法,把那块玉塞到那东西嘴里朱叔叔你把我给你的瓶子准备好我们说放,你就把瓶子里的东西含在嘴里”


  “塞嘴里”柳东升都崩溃了,这不是虎口拔牙吗,“你那个什么炸弹还有没有”


  “都打碎了捡起来的只能凑够一瓶子”张毅城也不哭了,估计也杀红眼了,“柳叔叔咱们憋着气过去他看不见咱们”


  “好”柳东升深呼吸了几口,憋足了一大口气,“小朱你把瓶子拿出来

  预备好了”


  “嗯”听说憋气,小朱也憋上了,颤颤巍巍的拿出了张毅城给自己的瓶子,小心翼翼的拧开了盖,要说也怪,这亮子的尸体也不知道啥毛病,抱住小朱就不一动不动了,放任小朱掏瓶子拧瓶盖,硬是一点反应没有。


  “不用放到嘴里面别到嘴唇上就行”说是两个人弄,实际上张毅城只负责指挥,实际操作的全是柳东升,“柳叔叔小心点这东西可能会咬人”憋着气说话,张毅城的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好怪”柳东升干脆就只有口形没有声音,用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拨开亮子的嘴唇,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把玉往里边塞,开始还算顺利,但当玉一接触到亮子的嘴后,亮子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抖动,抱着小朱的两条胳膊猛然一加力,若不是身上有防弹衣,这一下没准就把肋骨勒断了。


  “哎哟我不行了”小朱都快哭了,脖子上青筋都被勒出来了。


  “进去了”柳东升终于把玉片塞进了亮子的嘴里,一激动把憋气的事忘了,这句话一出口,只见亮子的尸体猛然一震,张嘴照着柳东升就是一口,嘴里的玉啪嗒一下又掉在了地上。也正是这个时候,小朱迫不及待的一仰脖把瓶子里的东西就含在了嘴里。


  “完了”张毅城一闭眼,恐怕今天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可惜呀变形金刚还没演完,西游记还没看完,跟柳蒙蒙还没结婚哎生的不伟大,死的也不怎么光荣要说小孩毕竟是小孩,对死亡没什么直观概念,在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思篡改名言

  不过世界上总会有一些意外和巧合发生的,就例如此时此刻,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张毅城想象的那样全盘失败,恰恰相反,刚才亮子那一口也并没有咬到柳东升的身体,而是从柳东升的裤子上扯了一片布下来,而小朱在把死玉含在嘴里后浑身立即就软了,跟一摊泥一样瘫在了地上,直接把亮子压在了下面。


  “哎成功了”张毅城小心翼翼的把手指头放在小朱的鼻子前试了试,“柳叔叔咱们成功啦”


  “这就是你的计策”柳东升哭笑不得,把小朱弄晕了把亮子压在底下,这算什么办法啊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七章

  盲点

  “不是柳叔叔咱俩退后”张毅城拉着柳东升退到了门口,只听小朱哇的一声醒了过来,两只眼睛有如凶神恶煞一样,嘭的一把就掐住了亮子的脖子,一边掐一边喊:“就是你就是你偿命来偿命来呀”同时砰砰砰用脑袋和亮子对撞小朱武装了一下带了个钢盔算是戴对了。只见亮子一不咬人二不反抗,反而是手脚乱颤着不停的挣扎,单就此情此景而言,小朱倒像个诈尸的,而亮子反倒像个活人


  “哎”柳东升也看傻了,刚才还是亮子占尽了上风,现在怎么挣扎起来了,小朱到成了债主了,“小朱这是怎么啦”柳东升瞪着眼问张毅城。


  “朱叔叔身上的东西,就是孙爷爷身上的东西,我一直没处理就是想着哪天让它发挥点余热”张毅城说话还挺赶时髦,“我本以为这个人和冲孙爷爷身体那个鬼的死没什么关系,所以想用点诱饵才能把那东西引出来,但现在看来,这个死人和孙爷爷身上那东西的死不但有关系,好像还是很直接的关系”张毅城一皱眉。


  “啊那他不会有事吧”柳东升有点担心小朱,本想上去拦着,但一想此时此刻这两位爷爷的能耐,铆了半天劲也没下狠心上前。


  “没事孙爷爷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张毅城倒是胸有成竹,“至多在床上躺两天就没事了柳叔叔其实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所谓一物降一物,再厉害的鬼也有它怕的东西,比如生前的债主啊、领导啊什么的,怕老婆的要是成了恶鬼,唯一能治住他的可能就是他老婆,这个死尸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没杀过人,所以生前就有做贼心虚的心理今天是头七,他的魂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会害怕被自己害死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


  “有什么可能”柳东升此刻觉得这张毅城长大肯定不简单,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如此细致的分析来,虽说自己没怎么听懂吧


  “害怕到一定程度,魂魄可能离体”张毅城喃喃道。


  “你不是说离不开吗”柳东升也糊涂了。


  “是离不开,现在这种离开是被迫的,还会回来,但至少得一个小时,这期间他就是死肉一块,不会再活过来,咱们可以趁这工夫把他身体里的东西取出来那他就可以去投胎了,毕竟不是什么恶鬼”


  “嗯”柳东升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张毅城的肩膀,“好样的毅城今天真是好样的像个男子汉”柳东升心说自己闺女将来要嫁给这么个孩子自己也放心,胆大心细心地善良,若换作普通的初中小孩,今天晚上这一幕早就吓死了,没准打着半截大鬼旁边有多出一个小鬼来

  果然,小朱掐了没多久,亮子忽然两腿一蹬,一动不动了,这时亮子的嘴里发出了一阵糁人的奸笑,扑通一下也躺在了地上。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柳东升嘟囔着看着表,“毅城,走,跟我回趟车里,那有拖车用的麻绳子,直接拿那个捆我就不信他能把那个也挣断了”


  柳东升带着张毅城刚走到车跟前,迎面正碰上法医老陈骑着自行车过来老陈家离局里很近,一看见柳东升,这位从来都是一脸严肃的老法医竟然呵呵的乐上了,“柳大队长,你这是刚从老山前线回来吧”借着门口的路灯,只见柳东升一脸的黑灰,已经和汗水和成泥了,身上蹭的说黄不黄说红不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裤子上还破了巴掌大一个洞,白嫩嫩的屁股蛋子露天展览着,旁边还跟了个不认识的小孩,形象基本上也差不多。


  “老陈啊,你可算来了”柳东升可没心情开玩笑,一把抓住老陈的手一溜烟就到了解剖室。


  看到解剖室的狼藉,老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惊奇,而是微微一愣,凑到柳东升耳朵边上问了一句:“柳队莫非刚才那东西”


  “对”柳东升已经知道老陈要问什么了,“老陈你也碰到过”


  “没有”老陈眉头紧皱,“但我曾听我的导师说过,没想到真会发生”


  “什么都别说了这人的肛门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还得麻烦你给取出来”柳东升走上前,和老陈两个人把尸体抬到解剖床上。“我的手术刀呢”老陈翻了半天器械盒。


  “我说老陈啊,雷锋也没你这么省啊就一把手术刀”柳东升从地上捡起手术刀递了过去,“还有你这个破屋子,关键时刻烧保险”


  “呵呵这不是省不省的问题这可不是一般的刀子”老陈诡异一笑,“你以为,保险真是自己烧的”


  “陈叔叔,您这把手术刀是不是杀过人”旁边的张毅城早就看出这把手术刀不一般了。


  “小伙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警察”听张毅城这么一说,老陈显得有点儿不高兴,“不过说实在的,也不能说没杀过这把手术刀以前是医院动手术用的,但这把手术刀动过的最后一次手术失败了,患者死在了手术台上我便连刀柄到刀片一块要了过来,这也是我导师教给我的办法有的时候,死者身体会莫名其妙的僵硬,普通刀片根本就切不开,即使能勉强切开也很费劲,但是若用做手术死过人的手术刀,就跟切豆腐一样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确实很好用”老陈叹了口气,“这把手术刀,已经一年没换过刀片了,连真正的豆腐都快切不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切死人却像切豆腐一样”


  “嗯我明白了”张毅城道,“其实这叫杀生刃”


  “看来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不一会,老陈果然从亮子的肛门里找到了一个东西──一个长仅一厘米左右,粗细和牙签相仿的柱形物体,“柳队长,看来这次你碰到狡猾的对手了”


  “哦”柳东升从老陈手里接过柱形物体,放在手电下仔细的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材质好像是石头。”老陈深呼吸道,“且不管这东西的作用是什么,单单他藏的这个地方,就能证明凶手很清楚法医的验尸过程,往往,为了尽快确定死因,很多法医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者的脏器与身体各个要害,肛门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尸检的盲点而且,这个东西肯定是死者死后放进去的而且是死亡很长时间后,因为这东西直接插在肉里,没有血迹,证明他插这个的时候,死者的血液已经凝固了时间至少在九十六小时以上如果不是划定了范围刻意寻找的话,很难找到看来仪器的检测结果是正确的为什么血液化验和胃中残留物的化验结果会不一样呢”老陈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对了,你们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在这”


  “嘿嘿”张毅城一把将在柜子上昏昏欲睡的鹞子抓了过来,“我们带了警犬”


  张毅城被柳东升送回家的时候,李二丫也崩溃了,说是去指认罪犯,怎么把自己弄得跟非洲人似的满脸黑泥不说,身上还臭哄哄的


  回到家后,柳东升也松了口气,把身上的衣服偷着都扔了,之后洗了个热水澡,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问号:为什么要杀死亮子动机是什么灭口分赃不均还是仇杀为什么法医的两种化验得出的死亡时间不一样莫非真的像张毅城所说的,这人在地下已经埋过几天了那凶手把尸体又弄到刘常有家是为什么恐吓还是想利用亮子复活再将刘常有灭口刘常有说他见鬼了,那鬼又是什么人装的还是和亮子一样也是死人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和刘杰的死有没有关系还是完全是巧合

  凭借着一种直觉,柳东升死活认为刘常有在隐瞒什么,但又没有证据

  混混沌沌的睡了半宿之后,柳东升第二天第一个来到了局里,第一件事就是想再提审刘常有,就在二嘎去准备审讯室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喂是我我是柳东升噢噢,李江同志啊你好你好”原来是那个文物局的李江打来的电话: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八章

  碗柜

  “柳队长是这样的,我给陕西那边打过电话了,基本已经确定了,这个和当年南天一号墓里出土的八卦纹龙首铜盂就是一对”李江办事还挺有效率,刚过了一天就把消息问出来了。


  “哦”柳东升也挺意外,“不是说得下个月么”


  “咳其实没必要,那边的同志拿眼一看就差不多了,但还得进行一些仪器的检测化验,填报表开会研讨什么的,基本上是例行公事,不过那边也没把话说得太死,说是也不排除赝品的可能。哎,柳大哥,凭我的经验,这个事基本上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那个玩意又不是司母戊鼎,没名没号的物件,谁仿它干嘛我今天就是提前给你个消息,也希望能对你破案有帮助,回头确切结果出来,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哎,好的好的,谢谢”挂上电话,柳东升一阵捉摸,通过昨晚发生的事,柳东升觉得当年那个梁大力的证词好像是真的,若果真如此,那么梁大力逃跑的动机似乎是成立的,因为盗洞就挖在他家的地里么他家的房子离自家地也最近,如果墓里的东西真像他说的那样能活过来,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啊但紧接着疑问又来了,梁大力第一次被捕是因为在火车站偷东西,这证明其并没有什么积蓄,仅流浪了半个月就山穷水尽了,且据南天村的村民反映,梁大力平时好吃懒做,光棍一个一没亲戚二没朋友,也不应该有什么人可以投靠,而此刻这梁大力失踪已有两年,如果这个人还活着的话,靠的又是什么呢莫非重操旧业去盗墓


  “柳队,审讯室准备好了”二嘎昨天晚上去安排当地派出所排查亮子底细的事,一夜没睡,此时眼圈都是红的,“柳队,那个刘常有咱不能拘太久啊已经超过十二小时啦”


  “那个人不能放”柳东升道,“排查的事怎么样了”


  “这我已经安排了,小李带两个实习生已经去查了,估计下午就能有结果”


  “这个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刘常有什么时候放”柳东升道,“二嘎,你先在我这屋眯一觉,下午再跟我去刘常有家走一趟”


  “哦”二嘎对柳东升的决定基本上不怀疑,虽说自己这个领导的大部分想法都很匪夷所思吧

  审讯足足持续了三个半小时,但结果却跟昨天没什么区别,基本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个刘常有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老奸巨滑的劲儿,一会要烟一会喝水一会要上厕所,简直就跟个多动症一样,问他民族的时候,其就说了“汉族”两个字,单就说这两个字的语气都像是在骗人,就更别提和案情有关的问题了


  “二嘎醒醒跟我去刘常有家”走出审讯室,柳东升直奔办公室,只见二嘎靠在椅子上鼻涕泡都睡出来了


  “哦”二嘎睁开眼,“审出什么来了”


  “屁都没审出来”柳东升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绝不像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有问题”


  “你还觉得人是他杀的”二嘎伸了个懒腰,“柳队,这个人不像敢动手杀人的

  看他昨天晚上吓成那个德行,你见过尿裤子的杀人犯吗”


  “我不是说昨天晚上的事”柳东升拿起手包,“我说的是文物案少废话赶紧穿衣服”


  河西区贵州路,刘常有家。


  进屋后,柳东升四处看了看,和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一束太阳光从房顶上那个被自己凿出的洞透下来,正打在床上。


  打开大衣柜,几件皮夹克和一件呢子大衣挂在里面,衣服下面叠着一床棉褥子,衣柜中间的抽屉是放日常药品的,有好几瓶降糖的药,但已经过期了。


  “那个刘常有有糖尿病”柳东升问二嘎。


  “他自己没说过啊”二嘎也凑了过来,“唉呀这哪年的药啊药片都粘瓶子上了”


  走到屋外的过道中,柳东升看了看窗户上的栏杆,用力拽了拽,非常结实,“二嘎,你翻翻屋里有什么值钱东西没有”说罢,柳东升自己又走进了正对面的厨房。厨房门并没上锁,里面空空荡荡的,正对着门有一个灶台,上面放了一蒸一炒两个锅和几瓶调料,靠着门边的位置则放了一个挺大的碗柜,足有两米高,宽少说也得一米五六,七八十厘米厚,背面贴墙很紧。


  “什么”二嘎以为自己听差了,翻值钱东西,这不成入室盗窃了吗

  “你把地方找着就行,等会我进去看”也正因为厨房太空荡了,这个大碗柜反而引起了柳东升的注意,用手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仿佛挺沉的,打开柜子,只见里面乱七八糟放了一大堆东西,什么米面袋子、盘子碗筷、和面用的瓷盆、电炉子、大铁锅、甚至还有一台破电风扇全是压份量的东西,不过都是放在最下一层,上面四层只是象征性的放了点笼屉、筛子、尼龙编织袋一类的轻东西,“怪了”柳东升叨咕,按一般人拿放东西的习惯,像电炉子瓷盆这种不常用的东西,放在最底层还说得过去,但碗筷这种常用的东西绝对是放在二三层拿着方便啊,怎么也放在了最下面一层呢反而笼屉和筛子跑上面去了


  “柳队你来看这”屋里二嘎喊道,“历史博物馆啊简直”


  “哦”柳东升进了屋,只见二嘎打开了屋里的一个立柜,旁边五斗柜的五个抽屉也都被打开了,抽屉里放的全是大大小小的木头盒子,从盒子的讲究程度看,里面装的应该都是值钱东西,而立柜里放的则都是一些雕刻精美的大件玉器。


  走到抽屉边,柳东升随手拿起个制作精美的楠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个表面磨损严重的玉如意,而后柳东升又打开了几个一模一样的木头盒子,不禁一笑,“这抽屉里的东西八成都是假的”


  “哟柳队你还懂这个啊”二嘎见柳东升动手拿了,自己架不住好奇也打开了一个盒子。


  “单个给我一个我可不懂但你要给我看这个抽屉,我就懂了”柳东升一笑,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也有一个玉如意,与柳东升手里的相比,虽说玉的成色有点区别,但外观与磨损程度都差不多,“你看,古代人又不兴流水作业线,这要真是古货,哪来这么多一样的”


  “哟柳队,高,实在是高我真服了你了”二嘎把盒子放回了抽屉,马屁追尾而至,“刘常有这个奸商等他出来我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工商局查他个王八蛋”


  “把这个带上”柳东升没理会二嘎的马屁,而是走到了立柜边上,看都没看就直接从立柜里拿了一尊一尺多高的玉观音递给二嘎。


  “柳队你这是”二嘎的手犹犹豫豫没往前伸,“这是违纪啊柳队这东西和命案无关啊”


  “我不跟你说了,咱这次来是为了文物案吗拿着”柳东升一瞪眼,二嘎乖乖的把玉观音接了过去。


  “来”柳东升带着二嘎来到了厨房,“帮我把这个柜子搬开”


  “哎”二嘎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地面,“柳队,你怀疑有地道”


  “差不多”柳东升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拿到了地上,“咱俩把它往外搭

  我数一二三”


  不较劲还好,这一较劲差点把两个人腰闪了,硕大一个碗柜,竟然没什么份量


  “怎么这么轻啊假冒伪劣”看这个碗柜的个头,二嘎觉得怎么着也得有个百八十斤的,但这一搬才发现,这个比人都高的大碗柜最多也就三十斤不到,打开碗柜仔细观察,才发现所有隔层全是两层三合板夹着龙骨钉的,看着挺厚,其实中间都是空的,而搭龙骨所用的木料竟然是用一种近似于杨木的木材,用指甲一按一个坑,又松又软,根本经不住压,怪不得有份量的东西都放在最下面一层。


  “柳队,这个刘常有可真会过日子啊用这种糟木料打家具”小朱打开碗柜仔细观察四外隔板。


  “我看他可不只会过日子那么简单”柳东升也没想到这个碗柜竟然这么轻,但更让柳东升没想到的,却是碗柜的后面: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九章

  冰山一角


  “我就知道这个柜子后面八成有问题”柳东升脸上露出微笑,只见柜子后面有一扇小窗户,大小比楼房的厕所窗户还要小一圈,窗框四周用不干胶贴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里面钉了两根防盗的铁条,看不干胶的新旧程度,似乎贴上去时间并不是很久。


  “窗户”二嘎也是一愣,下意识的到外面过道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小窗户,看来这个窗户开在了隔壁的院里,“这么个小窗户都装栏杆,这个刘常有真是守财奴啊


  那么一屋子假货也怕偷”


  “错”柳东升仔细观察着窗户四周的不干胶,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剪,开始顺着不干胶带侧面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往下揭,“有些东西伪装得太好,反而会露馅”


  “柳队,你的话什么意思啊”二嘎目不转睛的盯着柳东升手里正在刮不干胶的折叠剪,不一会,足有三四层厚的不干胶被整条整条的揭了下来,胶条下面,两个小号的合叶渐渐露了出来,原来这两条铁栏杆并不是直接固定在窗框上的,而是被焊在了窗框内一个单独的铁框子里,铁框子则由合叶装在窗户一边,也就是说,铁栏杆可以像窗户或门一样开合,铁框子连带着铁栏杆“关”上的时候,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是窗户的防盗栏杆。


  “嗯这是什么意思”二嘎一时没反应过来,“铁栏杆能拉开莫非这刘常有计划着偷隔壁”


  “嘿嘿我看这隔壁才是刘常有真正的仓库”柳东升冷冷道,“来,把东西先给他放回去你回去立即查查刘常有家隔壁房主是谁然后申请搜查令我得去趟文物局”


  “是”二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立正敬了个礼,“头儿今天我真是服你了这都能让你看出来”


  “你个小兔崽子今天真服我,这么说以前是假服我了”柳东升笑呵呵的把不干胶又粘了回去,然后把碗柜拉回原处,一件一件又把东西摆回了碗柜底层,“记着这件事回去一定要保密,绝不能打草惊蛇搜查令下来以前,给我派两个人秘密监视这个房子,有可疑人员立即汇报”


  “是”二嘎又敬了个礼,“柳队,你说咱们现在会不会已经被别人监视了”


  “我哪知道”柳东升一耸肩膀,“不过,不管咱们被没被监视,这件事都能证明这个刘常有没那么简单如果这个小窗户的事他解释不了,那就证明他有问题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的突破口”


  “高实在是高”马屁拍罢,二嘎夹着包便出了屋


  上司和下属的最大区别就是:如果两个人只有一辆车,且两个人必须兵分两路的话,那开车的肯定是上司,坐公车的肯定是下属,这次也不例外,在文物局门口把车停好后,柳东升直奔李江办公室。


  “哟柳队长,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接过柳东升递过来的玉观音,李江还挺意外。


  “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的”柳东升没说实话,“让我托人帮着瞧瞧这不我就想起你来了”


  “哦是这样啊”顺着太阳光仔细看了看玉观音,李江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多少钱买的”


  “哦”柳东升一愣,没想到李江问这个,“哦这个没花钱别人送给我朋友的”


  “送的啊送的还行”李江嘬嘬牙花子,“手艺倒是挺细的但细过头了,像机器琢的,尤其是这圈花边你看不但花纹一样,连深浅都一模一样,要是手工做怎么可能做这么细”


  “呃李老弟你说这个我没听明白啊什么叫送的还行这机器做

  跟人做,有什么区别吗人做比机器做贵吗”柳东升对这些东西可是一窍不通。


  “哎你朋友难道没和你说这玩意的来历”李江一脸惊愕,“柳大哥,这个玉观音,很明显是仿明代的观音,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照着造假骗人那个方向仿的,惟妙惟肖啊这跟那些个直接就按赝品卖的仿货可不一样倘若摆到个台面大点的铺子里,再碰上个外行的话,宰个六七万不成问题啊柳大哥,要真是你或者你朋友花大钱买的,你可别不好意思说实话,我现在就跟你一块退货去”李江还挺实在,说着话就要穿衣服。


  “不用不用真是送的,真是送的,对了,李老弟,这东西应该值多少钱啊”柳东升继续问道。


  “嗯这个”李江想了一会,“按普通玉器卖的话这个玉成色不错,应该也不便宜出厂价怎么说也得一千块钱往上吧”


  说到这,柳东升心理算彻底有谱了,那个刘常有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全是假货,至于窗户上的铁栏杆合墙上的铁丝网,很可能也是障眼法,为的就是万一警察哪天抄他家,单凭着墙上的铁丝网也怀疑不到隔壁,而那个由开着“铁栏杆门”的小窗户通着的隔壁,很可能藏着很大的秘密。


  回到局里,柳东升发现二嘎已经拿着一打子材料在办公室等了半天了,原来民警走访确认“亮子”身份的事已经有了一些结果:根据沈阳道的一些店主透露,死者好像叫张小亮,外号亮子,几年前曾在沈阳道周围蹬三轮拉过活儿,但时间不是很长,根据管片民警调出的资料,死者姓名左洪斌,曾用名张小亮,今年二十六岁,其母名叫左慧兰,是个赌徒,因聚众赌博被拘留过,其父名叫张健,因倒卖文物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张健入狱后夫妻离异,张小亮改名左洪斌,开始跟母亲住,根据与沈阳道部分店主核对的时间,其父母离异后,这个亮子便再没在沈阳道出现过,直到现在。


  “这都是什么家庭啊”柳东升嘬了嘬牙花子,还真有点可怜这个亮子,“对了,他爸进监狱后,跟这母子俩还有没有来往他爸判刑的具体时间是哪年”


  “这个还在查材料明天到”二嘎道,“不过柳队,我也开始觉得这个刘常有不大对劲了”


  “哦说说看”柳东升点了根烟,笑呵呵道。


  “根据古玩店的一些老板反应,亮子已经好几年没在沈阳道露面了”二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俨然一副老刑警分析案情的形象,“为什么会忽然给刘常有牵线收刘杰那棵玉白菜依我看啊亮子跟刘常有之间的牵线从来就没断过那棵玉白菜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嘿好小子有长足的进步啊”柳东升一笑,这二嘎别看平时傻乎乎的,但这件事却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对了,刘常有家隔壁房主是谁查出来没有”


  “哦我已经给房管局打过电话了,他们正在查,估计下班前就能有结果,最晚最晚明天上午尚未普及计算机,查个东西慢啊搜查令已经报上去了,等头签字呢估计明天上午应该没问题”


  “不错效率挺高”柳东升拍了拍二嘎的肩膀,“准备审讯室,再提刘常有对了千万别说咱今天去过他家,先问亮子的事”


  就在柳东升拿着茶缸子刚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桌上电话响了,“喂,你好,我是柳东升”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行”电话中是一个女人低沉的声音,语速慢得就像录音机电量不足马达带不动磁带一样,语气颤颤巍巍的,丝毫没有半点强调起伏。


  “喂谁啊”柳东升心里咯噔了一下,电话里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自己媳妇啊: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章

  马粪纸


  “喂喂”柳东升冲着电话一个劲的吼,可是那边已经挂断了,“他妈的到底是谁”


  “怎么了柳哥谁啊”二嘎推门又进来了,看见柳东升表情不对劲,“没事吧柳哥”


  “没事你去安排审讯室”柳东升定了定神,把电话拨回了自己家,刚响了两声,孙太太就接了电话,“喂,哪位”


  “哦是我”柳东升一听媳妇好像没什么事,心才放下,“刚才你给我打电话了么”


  “我没有啊”孙太太的语气似乎莫名其妙。


  “哦那没事了”柳东升长出一口气,心说不定又是谁在搞恶作剧了,脑袋里大概过了一下被自己抓过判刑的人,光刑满释放的也快能组一个加强连了,作为破案无数的老刑警,受点恐吓在所难免,但真正有经验的刑警心里都明白,那些判过刑的人尝过蹲大狱的滋味,轻易绝对不敢再生事端,对于这些有前科的人而言,找警察打击报复,后果跟直接喝农药是一样的,打几个匿名电话写几封恐吓信至多也就是寻求一下心理上的快感而已

  审讯室内,刘常有撇着嘴一脸的满不在乎,一问三不知,昨天晚上吓得尿裤子的事好像已经忘了。


  “刘常有,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亮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虽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柳东升见多了,但此刻像刘常有这么皮糙肉厚还真是不多见。


  “警察同志,我都说过多少遍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前几年我做过一阵子楠木家具生意,都是找他送货他死在我家里,你们查不出凶手,跟我较嘛劲呢”


  “这个你还记得吧”二嘎拿出了玉白菜的照片,“沈阳道好几百家店,他干嘛专找你”


  “我人实在啊靠得住啊”说句实话,刘常有这两句话可能鬼都不信,“谁有点好买卖不愿意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搭伙啊我说警察同志,别欺负我不懂法,你们现在拘留我可已经超过十二小时啦没事的话我得回去啦店面关一天可就搭一天的房钱,你们给我报销啊”


  “刘老板,你可想清楚了你卖的可是文物”柳东升厉声道,“把亮子的事交代清楚,受益最大的是你自己”


  “我哪知道那是文物啊上边又没刻生产日期”刘常有话里话外损得可以。


  “不知道是文物你敢要十五万”二嘎年轻,也是火爆脾气,此刻可真想把这个刘常有活着送到北仓去。


  “卖得贵也犯法啊我开个玉器店,自己的货卖多少钱还得去物价局申报啊我卖的是玉器我不管什么文物不文物,进了我的店一律按玉器卖我卖得贵是因为那个玉好前不久云南有一块玉刚从矿里挖出来就卖了三十多万,那也是文物啊”


  “那好,刘老板,既然你今天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勉强你,你想回去,也可以,法医认为死者死亡时间在十二小时左右,也就是前天晚上零点到五点之间,如果你能拿出你不在场的证明,我现在就放你回去如果你想不起来,那就麻烦你多在这住几天,好好回忆回忆,我们好吃好喝好招待”柳东升暗地里给二嘎使了个眼神,二嘎刚到嘴边的骂人话又全咽回去了。


  “这”刘常有一瞪眼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不起来不要紧,好好想,我们有的是时间小李,带刘老板回房间去”柳东升笑着一挥手,刘常有无奈,恶狠狠的看了柳东升一眼,愤愤的站起身跟小李回号里去了。


  “哎头儿你真有两下子啊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一让他出示不在场的证据,他马上就没词了”二嘎追着柳东升屁股后面问。


  “嘿嘿,十二点到五点,能干嘛”柳东升问。


  “睡觉啊”


  “要是不睡觉呢”


  “这看电视吧”二嘎也懵了。


  “呸亏你跟我混了这么多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十二点到五点之间能干什么无外乎嫖娼赌博入室盗窃啊或者跟犯罪团伙的其他人在一块这些事就算他干了也不能说啊,一说直接就拘了他要是睡觉,就没有不在场的证据,那就得乖乖的住这”柳东升笑呵呵的,“这不在场的证据,他拿得出拿不出,都得给我乖乖的呆在这”


  “哎头儿真有你的”二嘎挠挠脑袋,傻乎乎一笑,“对了,我觉得这刘常有不大对劲啊,上次审他,还客客气气低三下四的,怎么今天横起来了”


  “两种可能”这一点柳东升早就看出来了,“一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教给他怎么对付警察应付审讯了,二是他已经开始对咱们的行动有所察觉了,所以他也开始提高警惕了”


  “通风报信”二嘎一愣,“在号儿里关着怎么可能有人通风报信莫非咱们局里有内奸”


  “内个屁”柳东升一撇嘴,“今天上午咱们局里是不是收了个偷自行车的,据说是让居委会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妈给逮着了,有没有这事当时你们还当笑话说来着”


  “啊”二嘎恍然大悟,“我现在就去把那小子提过来肯定是这小王八蛋假借偷车混进来给刘常有报信的”


  “回来”柳东升一吼,“别打草惊蛇看刘常有今天的表现,好像还不知道咱们去了他家,你小子明天早晨提前半个小时到,局长一来马上给我签搜查令有了证据,我就不信那小子不撂”


  在外面凑合吃了一碗拉面后,柳东升到家都快八点了。


  “哎怎么这么早啊”孙太太有点意外,“我刚收拾完桌子,早知道你这么早回来给你留口饭了”


  “没事我在外面吃过了”柳东升进屋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要说这两天可真够累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不酸的。


  “老头子,我跟你说,今天,我一出门就捡了五十块钱”孙太太也进了屋,把电视声音关小了点。


  “嗯五十块钱我在马路边,捡到五十元,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快给警察叔叔看看”柳东升还唱上了。


  “你等着,我给你拿。”孙太太看来心情不错,从包里拿出钱包就找,“你说怪不怪,就在草坑里扔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就愣是没看见,就我眼尖票子倍儿新”孙太太拿出钱包,开始翻腾。


  “哎怪了”五十块钱没找到,孙太太反而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跟一块钱纸币差不多大小的马粪纸,上边红彤彤写了一行字,像是红墨水写的,但写得很草,看不清写的什么。“怎么有这么个玩意”


  “什么”一听妻子说怪,柳东升的神经线立即绷紧了,“给我看看”


  接过马粪纸后,柳东升把纸拿在手里迎着管儿灯仔细看了看,绝对是质地最差的那种马粪纸,寿衣店做纸钱的那种,纸上的字迹没有压痕,笔画很粗但力道均匀,像是用最小楷的毛笔写上去的,而从字迹的软硬程度分析,写字用的“墨水”及有可能是血

  注解北仓:天津市北仓镇,因为天津最早的火葬场位于北仓镇附近,所以在天津本地谚语中,“奔北仓”有“奔火葬场”的隐义。: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一章


  守株待兔

  “真他妈的是狗急跳墙”柳东升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看来此刻这群犯罪份子真是“腰里揣副牌──逮谁跟谁来”啊,“你什么时候捡到的的这个纸条”柳东升问道。


  “大概五点多去自由市场买菜回来捡的我说老头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太太有点沉不住气,毕竟最近经历了如此之多的邪事,“你现在办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就是咱爸那案子引出来的”柳东升一听五点多心里难免一惊,五点多,这不就是自己接电话的时间吗“那帮人跟一般的犯罪份子不大一样,可能有点麻烦你不怕吧”


  “我要是怕,当初就不嫁给你了我就是担心孩子”


  “你不怕就好”柳东升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会尽快抓住他们的记着,这几天什么都别乱捡回家把门锁好我会去接孩子上下学的”说罢,柳东升拿上那张马粪纸飞车直奔张国忠家。


  张毅城真快崩溃了,上次就是玩到最后一面“大鬼”的时候被迫关机的,这次刚好又玩到了这,老丈杆子又来了。


  “毅城”柳东升拿出马粪纸递给张毅城,“你阿姨今天捡到了这个”


  张毅城接过马粪纸,迎着台灯横竖看了半天,眉头也皱了起来,“柳叔叔,这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儿”


  听张毅城这么一问,柳东升也崩溃了,“毅城啊我到你这来,就是想问你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嗯那阿姨捡了这个有什么怪事发生吗”


  “你阿姨说这个是她下午五点多捡的,而我五点多在单位正好接了一个电话,说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行,说了一句那边就挂了,声音特别像你阿姨,但语气怪得很事后我问她,她一口咬定根本就没给我打过电话”柳东升颤颤巍巍的把当时电话里的语调给张毅城学了一遍,听得张毅城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怪了”张毅城拿着马粪纸又看了看,用手捻了半天,“柳叔叔,这次我可能真的帮不了你了,我爸最多再有一个礼拜就到家,这种事得交给他处理对了柳叔叔,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抓的究竟是一些什么人么除了昨天晚上的事以外,还有什么怪事”


  “嗯这是由你孙爷爷那案子引出来的案子,很可能牵扯到一个大型的集盗、倒、卖于一身的犯罪团伙”柳东升把案件从头到尾的线索跟张毅城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尤其是被柳蒙蒙的姥爷杀死的那个刘杰、古玩店老板刘常有和那个诈尸的亮子三者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和二嘎在那个刘老板家的发现。


  “柳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亮子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玉器店的老板家而且房顶上还加了那个镇尸的东西那个尸体可是会起尸的”张毅城人虽小,脑子可是快得很。


  “我觉得是这样”柳东升道,“很可能是那个刘常有假装报案,想把这个尸体弄进公安局折腾一下,好让我们知难而退那个人很会演戏,把裤子都尿了,当时我还真相信过那个刘老板是无辜的,但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阴谋”柳东升愤愤道。


  “柳叔叔,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瓦片,摆在那么远的位置,可能作用不大”张毅城道,“大爷告诉过我,所有符咒,离人离鬼的最远距离不能超过三寸,超过三寸作用就不大了,但按你说的,那个瓦片在房顶上,得有好几米了,我觉得那个尸体可能是冲着那个刘老板去的,只不过没成功而已”


  “哦超过三寸就没用了,那他们弄那个干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柳叔叔,你可能想复杂了他们没必要对警察下手啊,他们就算把炸药包弄到公安局,难道警察叔叔真的就知难而退不管这事了”


  张毅城这么一说,柳东升也恍然大悟了,对呀中国警察向来是不信邪的,你越是挑衅,就越要把你挖出来狠整,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民警受了犯罪份子威胁而放弃某个案件的,有道是“匪不同官斗”,敢打民警的注意,无异于火上浇油啊,对于这一点,犯罪份子应该比警察更清楚,也许有可能某些犯罪分子会威逼利诱某个案件的负责人,希望其从中放水,但没理由以整个公安局为目标,直接把歪门邪道往局子里弄啊这不是找死吗难道他们非得把一个仅由分局刑警队负责的普通文物盗窃案发展成为一个公安部督办、全国协查、限期破案的大案要案,非把自己置于全国通缉的风口浪尖才心安理得吗没道理啊“你说得有道理”想到这,柳东升也不得不重新思考整个案件的所有来龙去脉。


  “柳叔叔,你最好能扛到我爸回来你就假装请病假在家呆几天,放放这个案子,让他们以为你真的怕了,等我爸回来,让那群坏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张毅城这么一说,也给柳东升提了很大的醒,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既然自己不是内行,为什么不先等等,来个守株待兔,等内行回来了再一网打尽呢没准儿还能看看这犯罪团伙的下一步动作啊“毅城,叔叔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谢谢你”柳东升拍了拍张毅城的肩膀,“你将来一定是个男子汉”


  “谢谢柳叔叔”张毅城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柳叔叔,这个你拿回去给蒙蒙戴上,这是我爸请的三尊真身”


  “三尊真身是什么”柳东升接过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看,以往自己见过的挂坠往往都是什么菩萨啊,关公什么的,但这个玉坠可不一样,刻的是个修道者的坐相,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


  “这是上清灵宝道君我也不知道什么叫真身,但我爸让我一直戴着”


  “毅城真的谢谢你这个给蒙蒙,那你怎办”柳东升道。


  “我有的是法宝”张毅城拉开写字台的柜门,只见里面一堆瓶瓶罐罐,“叔叔你就拿着吧听你这么一说,现在最危险的就是她在学校我会保护她的”


  “那谢谢你了我就不客气了”听完这话,柳东升心里也发虚,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玉坠虽说没见过,但听张毅城这意思,好像有点用


  第二天,分局门口。


  柳东升一到单位,就看见二嘎满面春风的正站在门口抽烟,见领导来了,立即一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头儿,搜查令下来了人我都安排好了,咱现在动手”


  “人什么人”柳东升看了一眼二嘎。


  “搜查的人啊”二嘎道,“我找了十几个人呐,都捋胳膊挽袖子的”


  “呸”柳东升差点气死,“告诉他们,搜查令没批下来今天就咱俩去你带上相机咱从刘常有家那个小窗户进去”


  “什么”二嘎一脸惊愕,“为什么啊搜查令都批下来了头儿你怎么”


  “问个屁,回头再跟你说”柳东升有点不耐烦,“今天咱得找个外人一起去,你带那么多人,怕别人不知道啊”


  “外人什么外人”二嘎傻了。


  “等会就知道了,快去安排”柳东升一瞪眼,二嘎乖乖的去了,“这小子一句嘱咐不到就给我四处宣扬还找那么多人,想开搬家公司啊”柳东升无奈道


  分局,柳东升办公室。


  “什么考古新发现”电话的一端,李江的语气似乎有点意外,考古若有新发现,什么时候轮到刑警通知自己了


  “对但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李老弟你最好跟我们去一趟”柳东升对着电话道,“对了,这个事李老弟你千万不要上报,就算是协助我们破案了。”


  “行行没问题”李江也有点兴奋,毕竟自己都干了十几年了,也没几个原装的古迹能供自己第一手发掘。


  “那好,贵州路和云南路的岔口,咱不见不散李老弟,这事你千万保密啊”


  “没问题没问题”李江道,“我这就出发”


  注解

  面:电子游戏里的关卡,天津孩子称之为“面”,读儿化音,即“面儿”。


  大鬼:电子游戏中的boss,天津孩子通常称之为“大鬼”。: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二章


  又见怪文

  “柳队,房管局的资料也传真过来了”柳东升刚挂电话,二嘎便拿着张纸走进了柳东升办公室,“刘常有家隔壁房主叫陈俊生,化工二厂的退休工人,两年前花四百块钱买的那套房子其户口本上的登记住址在河东区香山道之前的房主叫张悦,去年心脏病死啦还有根据昨天派出去的蹲守人员反映,刘常有家隔壁似乎根本就没有人住门上的锁已经锈死了”


  “河东区香山道”柳东升最先注意到的便是这个地方,那不是跟那个亮子家离得不远吗还有,那处房子应该不错的,怎么四百块钱就给卖了那可是房子啊好点的皮鞋还卖一百多块钱一双呢,那个位置在河西区来说也算个黄金地段啊,看那隔壁家怎么说也得有四间房,两间正房两间储藏室,加上中间的过道也不算短,怎么四百块钱就给卖了呢“安排人去查查那个前任房主的家属问问为什么一套房子才卖那么点钱今天下班前务必给我查出来”


  “是”二嘎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又敲门进了屋,“柳哥,小李去查了”


  “好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去刘常有家”柳东升道。


  “还去他家”二嘎一皱眉。


  “他家隔壁啊不是有搜查证了吗”柳东升也服了,心说自己这个手下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河西区,贵州路与云南路交口。


  离着大老远的,柳东升就看见路口有个人背着个大包左顾右盼的,看来这李江的经济实力还是比较一般,身边支着的破自行车跟自由市场买菜的蹬的“铁驴”没什么区别。


  “李老弟,你好这是我们局同事,陈二刚”柳东升介绍二嘎道,“这是市文物局的骨干力量,李江同志”


  “哦,你好你好”二嘎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跟李江握了握手,李江也一样,要说柳东升约的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能有古迹的


  “李老弟,我们说的地方就在前面,我们慢点开,你跟着”柳东升问道。


  “行没问题”李江蹬上车,一路狂飙来到了刘常有家门口,见警车停了,李江也纳闷了:附近全是房子,哪有什么古迹啊

  柳东升到刘常有家隔壁门口看了一眼,确实与昨天蹲守的同志反映的一样,门上挂着一个大锁头,镀铬的锁鼻已经是锈迹斑斑,看样子少说在露天环境里淋了一年。离着门口不远处的馄饨摊旁停着一辆桑塔纳,馄饨摊上,两个人正在警惕的吃馄饨,这辆车和这两个人柳东升都认识,车是分局的车,人是刑警队的实习生,看来这就是二嘎安排的所谓蹲守的人,“二嘎你怎么派了这么两块料守在这”柳东升都快气乐了,当初明明说是秘密监视,现在可好,车都快停到人家院里去了,这还叫秘密监视吗唉实习生啊


  “有点经验的都有案子啊”二嘎一脸委屈,“小朱又歇病假了”


  “唉得了得了以后注意”柳东升一摆手,三人又绕到了刘常有家的大门口。


  跟着柳东升来到了刘常有家的厨房,拉开橱柜,李江脑袋上顿时一层汗,“柳大哥,你这是要干吗啊”


  “别着急”柳东升揭开不干胶,费了半天劲挤到了小窗户另一边,“李老弟,古迹就在这边”


  李江将信将疑的从小窗户钻到了刘常有家隔壁,只见这家的布局和隔壁差不多,房间也是南北相对,背面像是正房,南边像储藏室,只不过过道里的景象有些破败,不但没有隔壁那些盆景,地上砖缝里的杂草倒是长了不少。


  “柳大哥,这是什么古迹啊”李江疑惑道。


  “你别着急今天保证你能看见古迹”柳东升铆足劲撞了几下,哐的一下撞开了屋门,把门框都撞豁了。


  “这是股什么味儿啊”李江提着鼻子闻了又闻,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能是房子太久没人住了,潮味儿吧”柳东升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只见这两间房是通着的,水泥地面上落着厚厚的一层尘土,三三两两有不少脚印,围着屋子四周,摆着一圈的旧式躺柜,虽说都上了锁,但却都是老式装饰锁。


  “我来”二嘎上前就要用改锥撬,却被李江拦住了,只见李江从背包翻腾出来一把多功能折叠刀放到现在应该叫瑞士军刀,折出一个刀片捅进了一个箱子的锁眼里,轻轻一拧,只听啪的一声,老式装饰锁应声弹开这种仿古的装饰锁基本上没有防盗能力,只要是片状的东西八成能捅开。


  “这么多箱子看看你能放什么”二嘎小心翼翼的掀开箱盖,只见箱子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咦空箱子”二嘎学着李江的样子,用改锥头捅开了一个箱子,还是空的。


  “头儿,你说他们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已经把赃物转移了”二嘎又打开一个箱子,还是空的。


  “他妈的”柳东升也一阵郁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仅仅找到一堆空箱子的话,便没有什么证据能让刘常有就范了,他要是不说实话,案件的进度便又会回到原点。


  “把所有的箱子都给我打开”柳东升不死心,万一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没事在屋子里摆这么多箱子,非奸即盗啊,“二嘎呀,先把脚印都拍了你找那间屋,我找这间屋,小心别碰任何东西发现指纹或毛发立即向我报告”


  “是”二嘎拿出相机开始拍摄地上的可疑脚印二嘎并不是负责现场拍照的,但他平时爱玩摄影,拍照水平也不错,而后开始小心翼翼的开箱子。李江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也开始稀里糊涂的帮忙开箱子。


  就在李江打开屋子中间的一个箱子时,忽然哇呀一声大叫,扑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柳东升赶紧扶起李江,定睛往箱子里一看,原来是一具死尸只见死者大约六十岁左右,表情不但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反而好像有点高兴,简直和那个亮子一模一样。


  “二嘎赶紧给我通知局里”柳东升的声音也有点颤抖,“等等”柳东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先给死者拍张照片让老陈亲自过来李老弟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事没事”李江抹了把汗还算镇静,“我早就闻着这屋的味儿有点不对劲”


  “怎怎么不对劲”柳东升不明白。


  “好像有点古墓里的棺材味而且是那种富贵墓老百姓的棺材绝没这种味儿”李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柳大哥没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好李老弟,这次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喝酒”柳东升跟李江握了一下手

  李江离开后,柳东升从刘常有家有上了房,并且开始一片挨一片的检查隔壁家房上的瓦,然而直到分局的警车到达现场,都没再发现有刻着八卦纹的瓦片。


  “跟上一个一样”走出屋子,老陈摘下口罩道,“没有外伤,表情安详,血液也还没有凝固”


  “上一个屁股里插那个东西你不说是血液凝固以后才插的”柳东升忽然想起来了,“这个血液既然还没凝固,就说明跟亮子不一样啊”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老陈也皱起了眉头,“从医学上讲,这点是解释不通的也就是说上一个死者,就是你们所谓的那个亮子他肛门里被插入异物的时候血液是凝固的但送到局里时血液不是凝固的”老陈深吸了一口气,“我干了几十年的法医,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哦对了,一提那个异物我想起来了”老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那上面刻了不少东西,跟微雕差不多但我不认识只能照猫画虎描几笔要靠你们去请教专家了。”


  “哦”柳东升接过纸条一看,脑袋里顿时一阵悸动,纸条上的怪字,与自己媳妇捡的马粪纸上的那种怪字差不多啊: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三章


  三审刘常有


  “果然是同一群人干的”拿着老陈递过来的怪文,柳东升愤愤道。


  “什么同一群人一群什么人”老陈没听明白。


  “没事老陈啊,这具尸体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局里过夜了最好下班前就安排火化”柳东升斩钉截铁,“这个你安排吧”


  “好”对于这种死因莫名其妙的尸体,老陈也知道厉害了,“我这就去安排”


  “你们几个,把这个箱子给我搬回去”柳东升现场指挥勘查,“你们几个,去这附近走访一下,剩下的人,这两间房子给我仔细搜有什么蛛丝马迹立即报告”


  “是”一群刑警开始各自工作。“二嘎,你马上带人去把这个房主给我监视起来不得已的话随时实施抓捕小李你马上动身,把市区一星期内接报的失踪案件给我统计一下报上来,尽快核实死者身份”


  “是”二嘎小李开始分头行动


  和预料中的一样,刑警们并没有从现场与附近居民处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坐在办公室,柳东升正在冥思苦想,忽然二嘎满头是汗的推门进屋,表情就像刚丢了钱包一样。


  “怎么了不是让你去监视房主吗”柳东升没精打采道。


  “就是那个房主啊那房主他他”二嘎满嘴磕吧,都说不出句整话了,“他是陈俊生啊”


  “废话,我能不知道他是陈俊生吗”柳东升一皱眉,递上一杯水,“来,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不是他不是陈俊生不对不对,他就是陈俊生”二嘎有个毛病,一着急就磕吧,“那个死了的刚刚才那个死了的他是陈俊生”


  “房主不是陈俊生,而死者才是陈俊生”柳东升也糊涂了。


  “唉呀,柳队,我是说,房主和死者,都是陈俊生房主就是陈俊生死的也是陈俊生房主就是死者”二嘎急了,“还有柳队,你猜陈俊生家的隔壁住的谁”


  “难不成是亮子”


  “唉呀,头儿,你太厉害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这你都能猜出来”二嘎可算恢复清醒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拍马屁。


  “运筹个屁快去安排审讯室,再把刘常有给我提出来”柳东升喘了口气道,“等等先把那个偷自行车的给我提出来,别说审讯,就说是有人来保他出去了”


  “好”二嘎一口气把柳东升茶缸子里的水全给喝了,转身出了办公室。


  大概过了十分钟,二嘎从门缝里把脑袋探进来,“柳队,ok啦,三审讯室”


  这个偷自行车的小伙子,看上去好像还有点文化,戴着近视眼镜,看岁数也就二十岁不到,满脸的麻子,头发上的油比柳东升还多,穿着一身运动服,脚底下是一双疙瘩底的球鞋,乍一看像个学生,无论如何也不像小偷。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柳东升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应该算很和蔼了。


  “我叫张涛,我想偷一辆自行车就被抓住了”


  “哦被谁抓的”


  “被一个戴红箍的大娘”小伙子还挺诚实,二嘎忍不住一个劲的偷笑。


  “我看不对吧知道为什么把你找来吗”就凭这两句话以及这小子说话的态度,柳东升心里已经有底了,典型的“生瓜蛋子”啊,“告诉你,我是刑警队的,你这案子本来不归我管,但主使你去偷的那个人,可是我们要抓的犯人。”


  “没没人主使我是我自己要偷的”这句话一出,连柳东升都差点笑了,看不出这小子还挺讲义气。


  “来,把这八个字给我念一遍”柳东升回头指了指背后的墙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张涛念得还挺坦然。


  “你知道主使你来的是什么人吗”柳东升开始使诈了,“那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我现在给你上一堂法律课,盗窃未遂,且数额不大,最多治安拘留五到七天,如果认真悔改且有立功表现的,没准连那七天都能免了”柳东升一直盯着张涛的表情,“协从犯罪且蓄意妨碍公安机关侦破工作的,一律要追究刑事责任,而且要从严从重处理,小伙子,知道什么叫刑事责任吗”


  张涛摇了摇头,汗珠子顺着鬓角一个劲的淌。


  “刑事责任就是判刑,蹲监狱,六个月起,二十年封顶再重点就是死刑”柳东升慢条斯理,“主使你进来的人抓住就是死刑,你要是协助我们破案,从现在开始跟案犯划清界限,那你就是盗窃未遂,你要是继续隐瞒不报,那就是死刑犯的同案犯你是想自己说呢,还是想等我们替你说”柳东升偷眼看了看张涛,似乎已经扛不住了,“小伙子,满十六周岁了吧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我说是一个小老头给了我三百块钱让我”没用三分钟,甚至连三秒钟都没过张涛就招了


  “小老头带他去画像”柳东升与二嘎耳语了一下,“没时间跟他多耗了

  赶紧把刘常有带来这个人先别放,万一也是同伙跑了就麻烦了”


  “哎警察大哥,说好了放我出去的啊”张涛一抬眼。


  “我说了你的案子不归我管”柳东升一耸肩,一脸的坏笑,“嘿嘿,我会考虑打电话帮你求情的”


  “你骗我”张涛挺不情愿的跟二嘎出去了,不一会,刘常有被带了进来,跟上次一样,一脸的满不在乎。


  “刘常有,陈俊生你认识么”柳东升开门见山。


  “陈俊生是谁没听说过”刘常有翻着白眼两腿不停的抖,熟悉心理学的人不难看出,人但凡腿抖,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百无聊赖,二是紧张过度,从刘常有现在的处境分析,可能离“百无聊赖”还有一段距离。


  “原来你不认识啊这个人刚死,本来还想通知你让你随点份子钱呢”柳东升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刘常有,“你看看人家死的,多大义凛然啊,看这个表情,眼熟不”一听陈俊生死了,刘常有眼中迅速闪过了一丝很难察觉的恐惧,恰巧被柳东升捕捉到了。


  “警警察同志”刘常有咽了口唾沫,“能给我支烟么”


  柳东升使了个眼色,二嘎拿了根烟递给了刘常有。


  “他他是怎么死的”接过照片,刘常有拼命的嘬了两口烟,神态和语气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既然你不认识他,关心这个干吗”柳东升笑了。


  “认识其实我认识”刘常有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根据法医的初步鉴定,他的死因与亮子完全一样,基本上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个人”二嘎搭腔道。


  听二嘎这么一说,刘常有的汗立即就下来了,颤着手拿着陈俊生尸体的照片一个劲的发傻,颤抖着嘴唇半天没说一句话。


  “刘常有”柳东升啪的一拍桌子,把刘常有吓得浑身一激灵,“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那是因为你一直呆在公安局”柳东升厉声道,“你要看清形势现在不是政府要处理你而是你的同伙们想杀你灭口还想活命的话只有两条路要么争取立功,协助我们破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他们进来,你出去要么你就在这里躲一辈子”


  许久,只见刘常有缓缓的抬起头,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民警同志不

  不民警大哥”刘常有一着急连称呼都变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罪过,最多判几年”


  “我哪知道你有什么罪过啊”柳东升还真有一套,软的硬的一块来,此时到占了主动了。


  “他们干的事我一件都没参与我就是负责卖我也时常劝他们改邪归正,做点正经生意的我我对天发誓”看来这刘常有不愧是个老狐狸,什么都还没说呢就想先把自己洗出来。


  “少来这套说关键的”二嘎一边答茬,“跟你说,你的罪过可大可小,就看你的立功表现了”


  “好我说,我全说”刘常有的烟都抽到过滤嘴的海绵了,“有些东西,我说了你们可要相信啊”


  “嗯我相信你”柳东升长出了一口气,心说可算把这刘常有的嘴撬开了: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四章


  长柄青铜锤


  “你跟那个亮子怎么认识的你们团伙还有多少人,都是谁,叫什么名字都做过哪些案敢漏掉一点儿将来让我们查出来,就把你跟那个杀亮子的凶手关的一个号儿里”二嘎倒是挺会威胁人。


  “哎哟,警察爷爷,那不是我们团伙,是他们团伙,我跟他们没关系”刘常有时刻忘不了把自己往外洗,“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骗谁也不敢骗您二位呀您能再给根儿烟抽吗”


  “懒驴上磨”二嘎挺不耐烦的又递上一根烟。


  “从我太爷爷开始,就是木匠,传到我这辈,开始卖家具”看来这刘常有说以前做过木器生意确实不假

  按刘常有的说法,自己多少也算是个手艺人──家里祖传三代的木匠手艺,开买卖以前,自己一直在木材厂上班,改革开放初期便开始下海经商,仗着自己对木料比较在行,便开始折腾仿古家具,小到笔架香案,大到屏风衣柜什么都卖,开始在大桥道开了个小门脸,后来才搬到沈阳道,因为那时沈阳道还没几个干这块的,刘常有算是独一份,所以也着实赚了点钱。


  认识亮子,就是刘常有做仿古家具生意那会的事,刘常有的店铺在沈阳道差不多正中间,市场路窄人多,两头进不来车,所以买主买完家具想往外运就得雇三轮,因为亮子家里三天两头出事儿不是他爸进局子就是他妈进去了,基本上天天处在急用钱的状态,所以要价也便宜,给钱就拉,这就导致了刘常有和亮子的频繁接触因为砸价的事,亮子甚至挨过其他蹬三轮者的打,但打完照样砸价,你一块起步,我五毛就拉不过也正是因为其要价低才投了刘常有的胃口。


  后来,有不少店铺老板看刘常有赚钱眼红,也开始折腾仿古家具,一时间同样的店铺开了得有十几家,之后就开始互相砸价,刘常有店里的货本身就不是太出众的东西,加上别人砸价,没过多久就扛不住了,一天到晚连房钱都赚不回来,按他自己的话说:“檀木的进价太高摸不动,买的也少,杂木的又不赚钱”,无奈之下,刘常有开始改行卖玉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亮子离开了沈阳道,大概有一两年的时间再也没出现过。


  “你后来是怎么和他又联系上的”二嘎追问。


  “巧啊太巧了”刘常有道,“大概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不对还得往前具体日子我记不清了,那天我去劝业场想买条裤子,正好碰上他,正带着个小闺女逛街呢”


  按刘常有分析,这亮子长得一脸糟疙瘩,一没文化二没钱,家庭条件也不好,应该打光棍才对啊,但此时这个亮子不但领了个漂亮小闺女逛街,反而浑身上下衣着光鲜,穿西服打领带,还带着个金丝边墨镜,手指头上带着足有一两多沉的大金戒指,手腕子上还带了块电子表虽说戒指是真是假很难确定,但这块电子表可让刘常有羡慕坏了,一千多块钱一块啊,就算戒指真是足金的,也没这个贵啊


  开始刘常有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就没在意,但没想到逛了一圈两人又碰上了,亮子还主动上来打招呼,这下可把刘常有气坏了,自己辛辛苦苦干了这么长时间,买卖反倒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个臭蹬三轮的怎么一夜之间成大款了呢不过生气归生气,作为刘常有而言,还是很想向这个新兴的大款盘盘道打听打听发财高招的,于是便假惺惺的约亮子来家里喝酒。过了几天,亮子如约来到了刘常有家,让刘常有更没想到的是,当初这个蹬三轮的哥们,如今竟然鸟枪换炮,开着车来的,这才几天没见呐卖白面挣钱也没那么快啊

  “他开的什么车牌照号还记得吗”柳东升问道。


  “是个拉达白的”刘常有道,“牌照是河北44,3几几,最后是个零,中间忘了就那次是开车来的,后来都是坐车,估计他就是想跟我显摆显摆,存心拉我下水啊警察大哥”到现在刘常有还不忘洗自己。


  “河北车”柳东升一皱眉,“记下来回头跟河北那边通下气,把3打头零结尾的白拉达都给我调出来刘老板你说你的后来呢”


  “开始我没好意思问他的钱从哪来的,好像我羡慕他似的,没想到他倒先开口了”刘常有一脸的无辜

  见了刘常有第一件事,亮子便询问刘常有的买卖做得怎么样,刘常有虽然是碍着面子一个劲的吹,但家里的几件破家具可露了老底了,多少也是卖过家具的人啊,自己家就摆这破家具


  当时亮子问刘常有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做生意,只要入伙,自己不用掏本钱,一个月五千保底再加提成,年底还有分红,碰到好买卖一笔就能赚个七八万,听得刘常有眼都直了,七八万啊放在那个年代是什么概念自己从下海到现在,折腾了这么多年,也就落了个七八万,改行卖玉器还都当本钱贴进去了,这月入五千还不用本钱的买卖岂能放过


  “他找你干嘛”柳东升听了也纳闷,如果是盗墓团伙的话,什么事都该是一锤子买卖啊,怎么还有“保底”和“分红”这么一说啊

  “唉都怪我当时太贪啊”刘常有一阵无奈,“他们卖的都是冥器啊”


  确定合伙关系后,亮子隔三差五便把东西往刘常有家里折腾,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而且不管东西出不出得了手,都会每月按时拿过五千块的现金,时间一长,刘常有自己也纳闷,在沈阳道混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是半路出家吧,但多少也懂点,这堆乱七八糟加起来也不值五千块啊,这亮子这不是自己往里搭钱吗

  就在刘常有拿着五千块钱越拿越虚的时候,亮子的尾巴露出来了。有一天晚上,亮子拿了个装画轴用的纸筒找刘常有,约莫有酒瓶子粗细,掀开盖子,刘常有自己也惊了,只见盒子里塞满了棉花,隐隐露着一层铜纹。把东西取出来以后,刘常有彻底傻了,只见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青铜制的小锤子,造型很奇怪,锤子的杆又细又长,明显不像是干活钉钉子用的锤子。


  刘常有虽说干的是玉器,但古董知识多少也懂点,青铜的东西那可不是近代的玩意,少说得两千年了,当时这刘常有还真有点害怕,知道这东西可跟以往那些小物件不一样,没准是掉脑袋的事,但俗话说人为财死,在亮子的巨额利益诱惑下,刘常有还是妥协了。


  “刘老板,我不是跟你说一笔买卖能赚七八万么”这是当时亮子的原话,“七八万的买卖来了”


  “青铜锤子什么样的”柳东升对历史也不怎么了解,此刻听刘常有说什么青铜锤子,也是不知所以,看来这个问题还得去请教李江啊“二嘎,给他纸和笔,让他画出来”


  还别说,这刘常有不愧是木匠出身的,画得还挺生动,连花纹都画上了,“行了行了,有个轮廓就行”柳东升接过纸看了两眼,叠起来放在了衣服兜里,“接着说,然后呢”


  “虽然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我也觉得不简单啊都怪我那个舅舅啊可把我坑苦了”刘常有这么一说,柳东升和二嘎也是面面相觑,怎么忽然又蹦出个“舅舅”来了


  “你舅舅是干嘛的”柳东升道。


  “我舅舅在美国,卖瓷器的,我姥姥有六个孩子,我妈老大,我那个舅舅老小,中间差了十几年呐,本来就不亲,我妈死了后就更没什么来往了”刘常有一脸的委屈,“我就纳闷,那个亮子是怎么知道我美国还有个舅舅的”


  “他想让你牵线”柳东升问道。


  “可不是嘛”刘常有说话都带哭腔了,“我舅舅那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呐我姥姥死他都没露一面据说在美国混得挺风光的,看我在这挣钱这么不易,也不说拉我一把”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无利不起早”二嘎作为审案的刑警,本不该岔开话题的,但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

  当时刘常有只承诺帮忙问问试试,觉得自己那个唯利是图的舅舅并不会为了一把破锤子亲自来一趟中国,仅是按亮子教的话写了一封信并附带了一张这个锤子的照片寄到了美国,但让刘常有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自己这个财迷舅舅竟然真的从美国回来了

  “你那个信上写的什么”柳东升问道

  注解拉达:前苏联拉达汽车联合工厂生产的一种小轿车当时该厂所有轿车不分型号一律称为“拉达”,该厂建于一九六六年,总部设于俄罗斯陶里亚蒂市。当时中国所谓的进口车中,苏联车占了多数,数量最多的是伏尔加和波罗乃兹,其次就是拉达,且大部分是公车,私车非常少。: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五章


  钥匙

  “说是:钥匙一把,锁有成套的,感兴趣面谈”刘常有道,“警察大人,我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到最后你也不知道”柳东升有点不信。


  “是啊收到信后我舅舅还真来了,但他们是私下谈的,根本没我的事”刘常有哭丧着脸道,“不过后来亮子倒真给了我八万快钱看来是谈成了”


  “钥匙”柳东升一皱眉,天底下哪有这种形状的钥匙“你知不知道他们多少钱成交的”


  “不知道啊不只是那次不知道,那次以后,他们干脆把我甩了亮子直接联系我舅舅,没我什么事了你说天底下有这样当舅舅的吗”


  “住口这不是你发牢骚的地方”二嘎道,“他们还有哪些交易是你知道的还有,杀死亮子和陈俊生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警察爷爷,我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从头到尾我都是被他们利用的啊”刘常有忽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扑通一下跪下了。


  “少在这诅咒发誓”二嘎道,“我们这是在帮你坏人抓捕不彻底,你出去也是个死再好好想想”


  一提到“死”字,刘常有又是一阵哆嗦,“民警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啊不过,他们时常提到一个掌柜的,可能就是他”


  “掌柜的”柳东升一皱眉,“说具体点还有,那个玉白菜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店里刘杰跟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警察大哥啊不是我们,是他们啊那个当家的我真不知道啊”刘常有还不忘洗自己,“我也跟他们吃过几次饭,都不认识,亮子介绍过,但都是外号,没一个说真名字的,我酒喝多了也忘了”


  “吃饭有几个人”二嘎问道。


  “大约有三四个吧好像都不是天津口音,都是外地的”刘常有眼泪都下来了,貌似在说实话


  原来,自从刘常有的舅舅来到中国和亮子接上头以后,刘常有就再也没接触过那些跨境的非法交易,从此之后亮子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转变,每月给钱的时间越拖越晚,后来干脆不给了,刘常有也害怕从此后这帮人真把自己甩了断了财路,便三番五次找亮子吃饭喝酒。后来亮子说人要自力更生,不能光靠别人养活,这话可把刘常有气坏了,当初找我的时候怎么没跟我提自力更生的事啊不过生气归生气,人家毕竟是东家,不能真撕破脸,钱还得赚是不是后来,亮子也被刘常有烦得不行了,便答应给刘常有帮忙搞点真东西,后来便有了玉白菜的事。


  “那你是怎么认识刘杰的”二嘎问道。


  “那哪算认识啊”刘常有哭丧着脸,“也就见过几面吃过顿饭而已”


  答应刘常有搞真东西后,亮子还真往刘常有店里弄了点值钱东西,但前提是有底价,卖完东西底价的金额给亮子,多卖多少才是自己的,起初亮子弄的那些东西刘常有还真不敢摆在明面上卖,都是文物啊,被公安局逮着可是要蹲监狱的一般都是私底下联系买家,但一来二去,刘常有发现也没什么事,便开始把东西明目张胆的往货架上摆,仗着自己社会关系广泛人头熟,东西卖得还不错。看刘常有东西卖得好,这亮子反倒又客气起来了,三天两头拿真东西过来,为保险起见,还把刘常有家的隔壁买下来当库房,起初这隔壁家不管出多少钱,房子死活不卖,但这亮子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手腕,竟然让隔壁家便便宜宜的就把房子卖了,而卖房的人就是陈俊生。为了避免周围邻居起疑,刘常有还特意修了次房子,借着这个机会装了铁丝网跟护栏。但刘常有却没想到,正是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个障眼法,才让柳东升发现了隔壁屋隐藏的秘密。据刘常有交待,自己和陈俊生并不熟悉,也是经亮子介绍认识的,这陈俊生好像也有点海外关系,也不知道什么表哥表弟的在台湾,这个亮子用陈俊生的名字买房子,一来是为了当秘密仓库,二来很可能是想把这处房子的产权当作给陈俊生的好处费。


  后来有一天,亮子忽然带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刘杰,亮子表示自己得出一趟远门,至少半年回不来,这半年期间,让刘常有跟这个刘杰联系,底价的钱直接给刘杰就行,刘常有也没多想,便跟亮子一起跟这个刘杰吃了顿饭,没想到这刘杰办事还挺利索,没过几天便给刘常有送去这个玉白菜,之后便联系不上了。刘常有虽说心里骂街,但眼下这个玉白菜经自己的眼一看确实是好东西,所以跟刘杰谈了六万块钱的底价。后来直到柳东升到刘常有的店里调查导致刘常有进局子,才知道刘杰已经死了。


  “最近你见过亮子没有”柳东升问道。


  “没有”刘常有矢口否认,“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我们一起吃饭以前再见的就是他的尸首了”


  “你自己都不干净怎么还敢报案”二嘎笑眯眯道。


  “哎哟,警察大爷,我也不想报啊,那尸首你让我怎么处理啊”刘常有哼哼唧唧道,“而且亮子死了,说实话我也挺高兴的,毕竟我们俩的事他最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陈俊生和亮子亮子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里”柳东升问道,“刘杰和陈俊生是不是你们犯罪团伙的骨干”此时柳东升也挺郁闷的,好不容易把刘常有的嘴撬开了,没想到其貌似真是个喽啰。


  “哎哟,警察大爷,我要知道不就好了吗”一提到“杀”字,刘常有仿佛浑身的不自在,“不过那天喝酒他们都喝多了,我倒是听他们说什么掌柜的玩大了,老爷子要动手了,但亮子好像不怎么害怕,还说看谁狠什么的”


  “老爷子是谁”柳东升一皱眉。


  “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大头儿吧好像比那个掌柜的大”刘常有道,“不过我可真没见过警察大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全告诉你们了”


  “再好好想想”二嘎还不死心。


  “哎哟,警察爷爷,我的亲爷爷,我这小命都快没了,哪还敢骗你们啊”刘常有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那个张涛跟你说了些什么”柳东升问道。


  “张涛是谁”刘常有一鼓眼道。


  “就是那个偷自行车被抓进来的,戴眼镜的”二嘎厉声道。


  “哦哦他说有人带话进来,说没我的事,让我别害怕什么都别说,最多三天就能出去,到时候在隔壁靠东墙第二个箱子里有好处”刘常有道。


  “哼三天”柳东升一声冷笑,“你知道所谓的那个箱子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文物”刘常有还猜呢。


  “是陈俊生的尸体”柳东升道。


  “啊”刘常有扑通一声靠在了椅子背上

  第二天,柳东升第一件事就是到文物局找到了李江。


  “李老弟,你看这是什么”柳东升递上了刘常有画的那个锤子。


  “这榔头”李江拿着纸横竖的看。


  “如果说这是件文物,青铜的你觉得应该是什么东西”


  “青铜的文物”李江深吸一口气,仔细看了一下,“如果说这是个文物的话


  就应该是种乐器”


  “乐器”柳东升疑惑。


  “对古代金属打击乐器,类似于錞于、缶、编钟、编磬、云璈等等,这个东西像是专门敲击这类乐器用的,如果说是青铜的话很有可能是编钟”李江道,“但没看见实物,我不能肯定。尺寸知道么”


  “大概一尺多两尺来长”柳东升道。


  “嗯有可能是编钟战国的时候比较流行”李江道,“柳大哥,这个东西如果真是原装的,那可是国宝”


  “编钟”听李江这么一说柳东升也是一愣,一九七八年湖北随县擂鼓墩的曾侯乙墓出土过一套编钟,曾经轰动全国,按那个亮子的说法,这个东西只是个钥匙,还有一套锁,莫非他们真的也挖出了一套编钟: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六章


  画像

  “柳大哥,你破那案子,不会真破出来一套编钟吧”李江压低了声音,神态极其诡异。


  “对了,李江同志,这件事请你严格保密”因为事情还不确定,所以柳东升不想把这事露出去,“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真有一套战国编钟,该值多少钱”柳东升并没接触过文物案,还是比较习惯以涉案金额来衡量案件的严重性。


  “多少钱”李江眼珠子瞪得跟桔子一样,“无价啊汉代的文物就没价了,就更别提战国了那可是百分之百的国宝”


  “有那么贵重如果是你卖的,我想买,你会收多少钱”柳东升还是不死心,非得出个具体数额不可。


  “要是非卖的话国内恐怕没人敢买”李江好像也懂点黑市行情,“我要卖的话,肯定想办法往国外折腾,那得按美金算少说得个十几万美金”李江翻着白眼琢磨,“如果是盗墓的话,内行一般不碰那东西,不好拿,更不好卖,那东西一般都是一套,十几个到几十个不等,大小也不一样,曾侯乙墓出土的那套编钟,全套六十多个,加在一起有两吨半重,最重的好几百斤,就算公安局不抓他,让他随便拿,搬得动吗他”


  “国外十几万美金”柳东升点了点头,“怪不得那个亮子盯上刘常有了十几万美金可是一百多万人民币呐”


  “对了我说的十几万美金是一个,不是一套”李江还在一边补充,“如果是真货的话,光这个铜锤就值个几万美金”


  “什么”柳东升眼珠子也瞪起来了,按自己的想法,“dou ruai i fa sou xi”七个音节,这编钟要成套最少也得有七个吧十几万美金一个那全套都算下来换成人民币少说也得上千万啊如果真是如此,这可是建国以来最大的文物走私案了“李老弟,今天多谢你我得赶快回去”听李江形容完以后,柳东升匆匆告辞。


  一路上,柳东升的脑袋里也是一个劲的斗争,这个案子究竟要不要往上报,如果真的像李江说的那样,是一套真材实料的战国编钟,倘若在自己手里拖着把案情耽误了,这责任凭自己这个职位可是负不起的,没准连局领导都得受牵连,但按李江所说的,有经验的盗墓惯犯一般不盗编钟,尤其是整套的,又大又沉,单凭那个兔子洞大小的盗洞怎么可能折腾出来呢难道就凭刘常有画的这两笔轮廓就能确定他们走私的真是编钟就算真是编钟,如果是赝品的话,那个刘常有的舅舅被涮不要紧,如果连公安局也被涮就好说不好听了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头大啊

  大着脑袋,柳东升刚回到办公室连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只见二嘎又黑着脸跑进来了,“柳队,邪啊”二嘎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要么是那个张涛拿咱们开涮,要么就是那小子活见鬼了”


  “怎么了”对二嘎的大惊小怪,柳东升早习以为常了,这小子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什么事都一惊一乍的。


  “你看”二嘎递上了一张刑侦画像,“昨天一直画到半夜还不如直接给咱们看照片呢”


  “看什么照片什么乱七八糟的”柳东升接过画像,嘴里的烟差点掉裤裆里,这哪是什么小老头啊明明就是刚死不久的陈俊生除了眼睛稍大一点之外,鼻子、嘴、发型都一模一样“快安排审讯室把那小子给我提出来”拿着照片,柳东升也坐不住了


  还是昨天的审讯室,但人却多了一个除柳东升、二嘎、张涛之外,法医老陈也被请过来了。


  “张涛我们不放你你就不说实话是不是知不知道做假证什么罪过”二嘎一拍桌子,把个张涛搞了个莫名其妙。


  “行了行了人家还是孩子呢”柳东升一摆手,继续唱白脸,“小伙子,你要是真心想将功赎罪,就得说实话,你这事本来要上报检察院的,我一直给你压着呢你要不说实话,我可只能把你交给检察院处理啦”


  “我我怎么没说实话啦”张涛一脸的无辜。


  “喏这个”柳东升拿出画像,“你说花钱找你的人是他”


  “对啊千真万确啊”张涛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找的你”老陈问道。


  “前天下午啊开始说给我三百,我不愿意,后来他答应等我出去后再给我两百我才干的本来他让我在劝业场门口动手,但那人太多啊抓住了非被打死不可所以我才找了附近一个老大妈看着的车棚怎么啦”张涛一脸的正经,不像是说假话。


  “前天下午”老陈一皱眉,“告诉你,我是法医,昨天我们的侦察员从一处民宅的箱子里找到了他的尸体,经过尸检,他的死亡时间在四十八小时到一百二十小时之间,从前天下午到我们发现他的尸体不足二十四小时,你是怎么碰见他的”


  “看看这个”二嘎递上了陈俊生尸体的照片。


  接过照片,张涛的脸当场就白了,脑门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跟下雨一样往下滴,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了三个字,“就就就是他”


  “放屁到现在了你还敢胡说八道”二嘎啪的一拍桌子。


  “等等你们应该查查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孪生兄弟什么的”老陈还是比较心细的,也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给眼前这孩子制造麻烦。


  “没有这个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二嘎道,“他母亲已经死了,我们到养老院走访过他父亲,他家就他一个儿子没有兄弟姐妹,他的妻子死于文革,现在就他一个人住”


  “我我真的没有说谎啊”张涛一着急竟然哭出来了,鼻涕眼泪横流,“警察大哥,我求求你们,别再吓我了他肯定有孪生兄弟啊”


  “带他回号儿里”柳东升沉默了一会,冲二嘎使了个眼色。


  “柳队,你你真信他说的”二嘎急了。


  “我说带他回号儿里”柳东升一瞪眼,二嘎也瘪了,乖乖的把张涛押了出去,屋里只剩了柳东升和老陈两个人。


  “老陈,你怎么看”柳东升递上一根烟。


  沉默了片刻,老陈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说死人短暂复活,我倒是听导师说过,可以解释为细胞静电的缘故,但如果说死人能花钱雇别人去偷自行车,还懂得讨价还价,这是绝对的不可能要么那个人有孪生兄弟,要么那孩子在撒谎但是”


  “但是什么”听老陈一说但是,柳东升仿佛看见了一点希望。


  “这个死者跟上一个不大一样”老陈道,“这个死者的胃内残留物中有重金属成分,大概是汞和少量的铬,但并未进入肠道也就是说,重金属成分很可能是其死后到达胃里的我现在就纳闷死者并没有被解剖过的迹象,这东西是怎么进到他胃里的”老陈喃喃道。


  “唉”柳东升喘了口粗气,心说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怎么老整这歪的邪的呢事到如今,恐怕又得去骚扰张毅城了

  张毅城仍然在屋里偷玩电子游戏,还是那个游戏,还是那个“大鬼”,前来骚扰的人还是柳东升。


  “柳叔叔你好”张毅城已经忍无可忍了,但还是得再忍,“又怎么了”


  “毅城啊,叔叔还得请教你个事”柳东升也不好意思了,“这两天,蒙蒙给你补习功课没有啊”


  “您就请教这事儿”张毅城一斜眼,差点当场晕倒。


  “不不呵呵”柳东升没话找话,“叔叔就是怕老来打搅你学习,影响你成绩啊”其实张毅城的成绩影响不影响都那样,全班倒数,影响玩游戏倒是真的

  “对了毅城,最近叔叔又碰到难题了”柳东升把白天张涛的供词与陈俊生被杀时间之间的矛盾说了一遍,“我就想问问你,以你看,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发生死人有没有可能跟活人一样说话”


  “这”张毅城拍了拍脑袋,“没有”


  “你确定”柳东升问道。


  “也不能确定”张毅城道,“叔叔,中国古代有很多邪乎玩意,你让我确定我可真确定不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可以去帮您去查查但您得帮忙跟我妈说说,跟学校请个假”其实张毅城热心帮忙调查是假,想借机不去上课才是真


  “好这没问题”柳东升答应得挺痛快,“但是受害者已经火化了”


  “关键问题不在受害者”张毅城道,“上次您不是拿来个瓦吗”


  “对啊”柳东升似乎有点开窍了,“你是说,陈俊生死的地方,应该也有那东西”


  “理论上讲应该有”张毅城跟个小大人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七章


  又见李树林


  和李二丫打过招呼后,柳东升第二天还真到学校给张毅城请假了,理由是“这孩子训练的一只鹞子对破案有重要意义”。一时间,消息在学校老师间算是传开了,甚至还真有几个好热闹的老师一时兴起也养起了鹞子,只不过养了就后悔了


  刘常有家隔壁,张毅城和柳东升进了屋子。


  “当时尸体就在这里”柳东升指着两个躺柜之间的一个空缺位置,“箱子已经被抬回局里检查了,似乎没什么特别”


  “哦尸体里有东西吗”张毅城问道。


  “没有”柳东升道,“根据上次的经验,法医把尸体身上所有不容易注意的地方都检查了,不光是肛门,还有鼻腔、耳腔和咽喉,没有任何发现”


  “哦”张毅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马观花的四处瞅了瞅毕竟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不上课啊,赶紧把柳东升打发了赶紧回家玩游戏啊,“好像没什么问题,柳叔叔,这个人好像没下什么道道”


  “没下道道那他们把尸体弄到这来干嘛向我们示威”柳东升一皱眉,心想莫非真的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刘常有,让其守口如瓶没道理啊,凭那些人的手腕,想吓唬刘常有那号人难道还用两具尸体光杀亮子一个难道还不够

  “不好说”张毅城扑啦一下放了手中的鹞子,只见鹞子围着房间飞了几圈,落在了窗台上,嘎的叫了一下。


  “这”张毅城走到窗台前,在墙上仔细找了找,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大惊小怪”张毅城一把又将鹞子抓了回来。


  “怎么回事”柳东升也走到了窗台前。


  “好像窗台上有问题,但好像又没问题,很少看它这么叫”张毅城道。


  “我看看”柳东升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墙面,只见雪白的墙面平整异常,没有任何东西,“怪了”柳东升就是这毛病,越是正常得过份的东西,就越觉得有问题,跟三国里的司马懿一个毛病,此刻这个墙面白得离谱,显然像是不久前新刷的浆,也让其起了疑心发现陈俊生尸体的时候由于事发突然,现场混乱,柳东升并没注意这点,“毅城,你看这墙怎么这么白”


  “哎”张毅城差点晕倒,人家墙白也犯法啊

  “不毅城,你听我说,院门的锁已经锈死了,至少半年没打开过,根据这里的陈设,我推测这个房子的唯一用途就是被犯罪分子用来藏匿脏物难道藏脏物,有必要粉刷墙壁吗”柳东升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手绢,到院子里打开水龙头蘸了点水,进屋就开始擦墙,手绢上腻的涂料多了,就再去外面冲一冲,三四次折腾下来,窗台下墙壁上雪白的涂料硬是被擦掉了脸盆大一大片,涂料下的白灰露了出来。


  “毅城,你看这里”柳东升指着白灰上的几丝稍微深一点的痕迹道,“这里本是有裂纹的,但被腻子腻上了看来窗台下面果然有东西”


  “哦原来是这样”张毅城并不懂柳东升到底发现了什么,但出于礼貌,还是象征性的装作大彻大悟状态。


  掏出钥匙,柳东升轻轻的刮了一下用腻子腻上的裂缝,“毅城,你看,这里有裂缝,这里没有这说明什么”


  “可能这块的白灰质量不如旁边的”张毅城也觉得眼下商品质量问题比较让人担忧,自己这老丈杆子身为人民警察,调查案件之余可能也比较关心假冒伪劣产品的事

  “错有裂纹的白灰是后贴上去的”柳东升道其实稍微有点物理常识的人便不难理解,如果在一片已经干透的白灰中间挖个窟窿,再用湿的白灰浆贴上去,肯定会起裂纹,因为新旧白灰的干湿程度不一样,受热胀冷缩原理影响,开裂是难免的,不仅是白灰,水泥也有同样现象,“真狡猾啊竟然还用腻子腻上了”


  到院子四处找了找,柳东升就地取材,拣了半块砖头,直接用办公室钥匙当凿子就凿上了,不一会,白灰被凿掉了一大片,只见一个形状不是很规则的小玉片从白灰内部露了出来。“果然有东西”柳东升从白灰中抠出了玉片,用指甲抠了抠粘在表面的白灰,“毅城,你看这个”


  张毅城接过玉片,迎着太阳光仔细的看了看,只见玉片上横着刻了一排东西,仿佛是文字或符号,周围还有一圈花纹,但刻得实在是太小了,看不大清,“应该就是这个”张毅城道,“这就对了,理论上讲对面的墙上应该也有”


  听张毅城这么一说,柳东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抄起砖头到对面的墙上又是一通砸,但直到把钥匙都砸弯了,整个窗台下的白灰差不多都被砸掉了也没砸出什么东西来,“他妈的藏得还真隐蔽啊回头找个工人,他妈的把这房子拆了我就不信找不到”柳东升砸得手指发麻,胳膊都木了,气得一个劲的骂街,“对了,毅城,照你的分析,这东西应该是干什么用的莫非那陈俊生到了半夜也会复活”


  “不清楚上次从那个尸体屁股里弄出来的东西千万不要扔等我爸回来让他看看吧这个东西也留着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柳东升擦了把汗,“毅城,今天谢谢你先送你回去吧这个房子我会找人来处理”


  带着张毅城吃了饭后,柳东升把张毅城送回了家本来柳东升想将张毅城送回学校,但其一再借口要“研究研究”,非回家不可,柳东升无奈,只能送他回家,此时才中午一点左右,李二丫去上班了家里没人啊,张毅城可算是如鱼得水了,可算把那个“大鬼”过去了

  回到局里后,柳东升刚想去找后勤的李师傅帮自己再配把钥匙,忽然二嘎又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了,“柳柳队找你一上午了,你干嘛去啦”


  “我干嘛还得通知你啊”柳东升一撇嘴,“看你的警服穿的,把领子弄好了跟个逃兵似的”


  “哎柳队,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二嘎瞪着眼,好像挺高兴似的。


  “少跟我臭屁”柳东升一瞪眼,“好消息是什么”


  “那辆白色拉达,河北那边查到啦”二嘎道,“3打头0结尾的白拉达,全河北一共有三辆,根据咱们提供的案情介绍,那边锁定了其中的一辆,并对车主进行了走访”


  “哦”柳东升也挺高兴,河北的同志工作效率挺高啊,“那边怎么说”


  “这辆车注册地是河北省黄骅县,车主叫李树林,天津小站人,上午我给咸水沽分局打过电话确认过这件事,发现确有其人,文革中期曾因流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后来因为表现良好,曾先后减刑三年,前几年刚放出来,出狱后,此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钱,在河北岐口村盖了房子,还承包了三艘渔船做水产生意,干得还不错,据周围村民反映,此人很怪,平时从来也不和别人交往,总有一些神头鬼脸的外乡人找他,河北警方觉得此人比较可疑。”


  “好干得好”柳东升一听岐口,心里可有谱了,那可是临海渔村啊,出海走私简直就是得天独厚啊,“别跟我说周围村民的反应,那个李树林本人,河北的同志审出什么没有”


  “呃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坏消息”二嘎抿了抿嘴,一副理亏样,“李树林他他”


  “怎么了不承认”柳东升皱眉道。


  “李树林已经外逃了”二嘎一翻白眼无奈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柳东升这个郁闷啊,这帮人简直太狡猾了,为什么公安局每次行动都晚一步啊

  “不知道,根据周围村民反映,半个月前就已经看不见他了”二嘎道。


  “他妈的真是狡猾”柳东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少废话,快说”柳东升没好气的点上一根烟。


  “美国进口的电台马上到位,你再外出,哪怕到河北,都能跟家里指局里联系上啦”二嘎道,“听说叫什么摩托什么的”


  “哦什么摩托到底是电台还是摩托”柳东升也纳闷了,自己是刑警又不是交警,怎么局里想起给自己配摩托来了


  “不不”二嘎道,“那个电台的商标,叫什么摩托牌,贵着呐,以前咱用的电台质量不好,总耽误事,这次局里是豁血本了器材都搬到后勤了,明天市局来人给装你可以先去瞅一眼”


  “瞅它干嘛对了,亮子那个蹲监狱的爹,查得怎么样了”柳东升问道。


  “监狱的同志已经替咱审过一轮了但啥都审不出来他一口咬定进去后就再没跟家里人联系过连离婚协议都是由狱警交给他的监狱那边也说确实没人探过监,还说咱要不死心可以自己去审”


  “哦他儿子死的事跟他说了么”柳东升道。


  “说啦无动于衷啊他没见过这样当爹的”二嘎无奈道

  “他妈的这帮王八蛋”柳东升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你给我发个协查通告,全国范围给我逮这个李树林这个人是关键我下午去趟监狱我自己坐车去我的车你想办法找人,下午就把电台给我装上,明天我亲自去河北”


  “是”二嘎立正敬礼。


  注释岐口:岐口村隶属河北省黄骅县今河北省黄骅市管理,紧临天津市大港油田,是一个临海渔村,以渔业与养殖业出名,这里的渔民都是出海打鱼的,只要是产于岐口的海鲜,基本上都能保证是百分之百的纯天然海味。这一带的近海都是“泥滩”,矿物质与微生物异常丰富,所以相比起产于“沙滩”的海鲜,这里产的海鲜营养更丰富,味道也更鲜美。: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八章


  虎毒不食子


  河西区洞庭路,河西监狱。


  接待柳东升的是一位叫商志江的狱警,大概有五十多岁,三杠两星,二级警督,号称是监狱里的辅导员,看上去挺厚道的,柳东升也是一愣,让这么个老实疙瘩去管理犯人,谁改造谁啊


  “你就是柳队长吧久闻大名啊”商志江给柳东升沏了杯茶,“张健是我审的,那个人好像有心理疾病啊,唉其实政府的改造制度还是不完善,像这样的犯人,应该安排心理治疗啊”


  “你审的”柳东升差点把茶叶喷出来,怪不得什么都审不出来呢“对了,您说的心理疾病,是怎么回事”


  “唉服刑得有三年了吧,可能最多说过三句话,唉”商志江好像还挺惋惜,从抽屉里取出一打子材料递给柳东升,“这是他当年的材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现在家破人亡的,咱们也得理解理解,能看得出来,他心理也很矛盾啊”


  “不是说他听说儿子的死讯后无动于衷么”柳东升看了一眼材料:张健,男,汉族,1943年5月13日生,1213特大文物走私案主犯“1213特大文物走私案”柳东升暗自嘟囔,这个案子当年在圈儿里传得神乎其神,被公认为天津公安史上筹划最周密、手段最高超的高智商案件,因为一个案犯在案发后后悔了,打电话向公安局自首,抓捕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并成功追回了几乎所有赃物,作案者一共三人,其中两人穷凶极恶,曾企图开枪拒捕,被办案民警当场击毙,另一个乖乖投降的,就是那个打电话自首的人,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张健。


  “唉他平时就那样”商志江道,“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毕竟是亲骨肉啊”


  “商同志,我想单独跟他聊聊”柳东升道,“对了我听说有个叫李树林的是从咱们这放出去的,他们以前关在一起过么”


  “哦这个我得去查查”商志江说道,“柳队长,现在我就去安排审讯,你审你的,我去核实那个李树林的监号儿”


  “不用了我自己问他吧”柳东升看了一眼手包,该带的东西都带了

  应柳东升的要求,审讯室中,只留了张健和柳东升两个人。


  “你是张健”柳东升一皱眉,档案上写此人一九四三年出生,到现在最多也就四十五六岁,但眼前这个小老头看着少说有六十了,满脸的褶子不说,脑袋上的头发也是花白花白的,两只眼睛总像进了沙子一样眯缝着,满脸的愁容就好像欠了别人八屁股债没还一样,如果不是说此人走私文物人赃俱获的话,跟自己说眼前这人是个高智商作案的犯人,自己还真不大信“我叫柳东升,分局刑警队的。”


  张健抬头看了一眼柳东升,轻轻点了点头。


  “你儿子的事我很难过”柳东升也知道,跟这种犯人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要“以德服人”,来硬的肯定不行。


  一提到儿子,张健浑身上下不由得颤了一下,然后又把头低下了。


  “如果想给你儿子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柳东升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说了。


  “报仇”张健冷笑了一下,之后便又开始沉默不语。


  “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政府自然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柳东升道,“但是我们需要你配合。”


  “你们抓不到他的”张健嘀咕道,“小亮自己不争气,这个教训够重了不用政府操心”


  “那好”柳东升取出手包,三掏两掏,掏出了一个小塑料袋,就是警察装证据用的那种,塑料袋里装的正是亮子肛门里塞的那个小玉柱,“那你认识这个么”


  张健接过塑料袋,迎着窗口的阳光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诡异的看了看柳东升,“我想知道你们从那弄到这个的”


  “你儿子的身体里”柳东升微微一笑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点柳东升可是太有经验了,要想感化这种阴蛋子犯人,最好就是从其亲人入手,尤其是子女。


  就在这一瞬间,张健那双眯成缝的眼睛竟然一下瞪了起来,浑身上下一个劲的哆嗦。


  “还有你儿子死时的照片”一看张健有反应,柳东升赶紧趁热打铁,递上了亮子尸体的照片。


  拿着儿子的照片,张健沉默了大概得有五分钟,圆睁的双目,竟然泛起了一丝泪光,按柳东升分析,此人正在激烈的心理斗争。


  “张健,我还想告诉你一个事陈俊生这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见张健有反应了,柳东升赶紧火上浇油,从包里拿出了陈俊生尸体的照片递了上去,“你妻子左慧兰目前下落不明,我不知道她是否也参与过你们的事如果她参与过的话,为了她的安全,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是犯罪份子先杀她,还是我们先抓住犯罪份子左慧兰的死活,全在你手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们已经离异了,我觉得你也不应该连累她”


  接过陈俊生的照片,张健又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中似乎充满了恐惧,“报告政府慧兰她失踪有多久了”


  “从发现你儿子的尸体后我们便开始找她但一直没找到”柳东升暗自一笑,心说这小子的媳妇敢情也不干净啊,整个一个犯罪之家“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配合我们的话,她活下来的希望有百分之五十,但如果你继续隐瞒,那她必死无疑”柳东升想了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凑到张健的耳根子底下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儿子头七那天晚上,尸体就放在分局的解剖室里那天晚上,我也在怎么样还用我再往下说么”


  听完柳东升的话,张健的汗珠子也下来了,扑通一下坐在椅子上,“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


  “这个要问你自己,”柳东升也坐回了椅子,“你们是否知道他什么秘密”


  “报告政府我说但你们能放过慧兰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张健的语气近乎哀求。


  “人民公安,不与任何人作交易你也可以不说”柳东升脸一沉,“怎么处理她是政府的事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好我说”张健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故意进来的”


  “这我知道,你不是自首进来的么”柳东升一皱眉,当初那个1213文物走私案,涉及国家七八件战国时期以及秦汉时期的珍贵文物,倘若自首的话还有个活路,如果最后是被抓到的,无论如何都是死刑,这对于一般犯罪份子来说也算是不小的心理压力。


  “不那算不上自首”张健道,“我只是想进来我算好了,这个罪过应该判无期或者二十年的但没想到就判了十年”


  “你是说十年判轻了”柳东升瞪着眼一脸的吃惊,天底下的犯人怎么还有指望自己多判的


  “上次那案子是我亲自策划的”张健道,“报告政府,如果您是刑警队的,可能也听说过这个案子我想问您,如果不是我自首,您有把握破案么”


  “这废话你以为你不自首,我们当警察的就没办法了”柳东升脸一红,说句实话,当初那个案子据说现场干净利索,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线索,如果放到自己手上还真是棘手,但此刻当着罪犯的面,也不能实话实说啊


  “呵呵”张健一笑,“其实,我并不是怕警察”


  “那你怕的是谁”柳东升并没在面子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继续刨根问底。


  “老爷子我怕的是他”张健道。


  “老爷子”柳东升一惊,当时刘常有嘴里,好像也说过这么个人,莫非这张健与那个“老爷子”有直接接触: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二十九章


  猴子面具

  原来,张健参与的这个犯罪团伙人并不多,当初算上张健本人,也不过二十人左右,这与柳东升当初想象的可不一样,但虽说只有二十多人,但其内部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分工明确,也算是比较正规的犯罪集团了。


  这二十多人中,最大的头目就是老爷子,其次是掌柜的,再下面的是“伙计”,像亮子、陈俊生这类的人实际上就是这个团伙里的“伙计”,而以那个刘常有的参与程度,确实连个伙计都算不上,至多算是个销赃的而已。


  按张健的说法,团伙里所有大案都是老爷子带着做的,大部分是盗墓,有的墓甚至在工厂的下面,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是怎么找到的,参与盗墓的除了“老爷子”外,主要以“掌柜的”为主,很少带“伙计”参与。


  组织内的利益分配相当丰厚,张健入伙是在一九八二年左右,当时的“掌柜的”每人每笔买卖能分大概十万块钱左右,平均每两三个月就有一次买卖,在当时而言,这可是天文数字了,当时张健的身份还只是“伙计”,每个月都有四五千赚,这在当时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六十块钱的工薪阶层而言是不敢想象的。


  “八二年就开始了”柳东升一个劲的运气,按他的说法,两三个月一次买卖,八二年到现在有五年了,国家不晓得有多少珍贵文物流失在这帮人手里“那你是怎么当上掌柜的”柳东升问道。


  “下一任掌柜必须入伙一年以上,而且要由上一任掌柜推荐”张健默默道,“我的上一任掌柜叫吴江,我们都叫他江哥,跟着掌柜的干了三年,那个人很贪,干大事从来没被逮过,反而总因为一些小事儿进去,然后我们这些伙计就得想办法走关系托人把他往外弄掌柜的说他犯的案太多了,容易被公安盯上,就说要安排他去国外,之后他就推荐了我”


  “他为什么要推荐你你又为什么要自首”柳东升不解。


  “因为在厂里我是江哥的徒弟,开始我还真以为他要出国了,但后来我却发现他死在了一个墓里”张健抬头道,“而且就是老爷子亲自动的手”


  “哦哪的墓”听到这个消息,柳东升的神经立即绷紧了。


  “陕西吧”张健道。


  “是不是陕西礼泉县南天村”柳东升一皱眉。


  “是礼泉,究竟哪个村我就不知道了”张健一撇嘴道。


  在张健嘴里,这个老爷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而且很怪。每次挖墓,至少带一个掌柜的去帮忙,行话叫“搭把手”,几个掌柜轮班来,有的时候,墓挖开了,老爷子一眼都不看就回去了,剩下的东西全由掌柜的自己处理,但有的时候墓虽然挖开了,他却什么东西都不让动,就拿一两件还是自己留着,没掌柜的什么事。开始没什么,但到后来能由掌柜的自己处理的坟越来越少,命不好的掌柜的,半年碰不到一个能随便拿的墓,好不容易挖开一个,老爷子还不让动。


  这些人从上到下,从掌柜的到伙计基本上都没工作,以前攒钱攒得再多,不来买卖也是坐吃山空,尤其是像江哥这样的掌柜的,两个孩子都在国外上学,一年得个十好几万的学费,硬扛是扛不起的,所以到了后来,这几个掌柜的也都长心眼了,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先养家糊口再说啊。从那时起,这些掌柜的在轮到自己去给老爷子“搭把手”的时候,总是先把具体的时间地点通知自己手下的伙计,然后自己在作案现场再偷偷留一些记号,不管这个墓老爷子让不让动,等自己和老爷子一走,手下的伙计就去扫尾,把里边的东西能搬的都搬走。


  上一任掌柜的吴江曾经秘密告知张健,说自己要出国投奔两个儿子去了,眼下在陕西有一处大买卖,算是自己出国前最后一次给老爷子“搭把手”了,所以这个买卖不管老爷子让不让动,都必须搬空卖净,以此给自己出国凑盘缠,并且说具体情况会在陕西礼泉县的一处招待所里留一封信,最后还说已经把张健推荐给老爷子当自己的接班人云云。


  接到这个消息后,张健二话不说,带上几个“伙计”就直奔陕西,在礼泉县的那处招待所里还真有吴江留的信,信上说明了古墓的位置以及自己会做什么样的记号等等,按照信上留的线索,张健和其余几个伙计很顺利便找到了盗洞的入口,当时盗墓的人显然已经走了,洞口被隐藏得很好,从地面上看根本看不出来,按着吴江留的记号,张健往下挖了半米多深才又找到洞口,结果没想到几个人到墓中掀开棺盖,才发现自己的掌柜的在里面躺着。


  “这么说你当掌柜的之前,就知道吴江已经被老爷子杀了”柳东升恍然大悟,原来南天一号墓那个案子就是这伙人所为,“那你还敢去当掌柜的”


  “当要有理由,不当也要有理由”张健无奈道,“当掌柜的可能有危险,但如果让你当你不当的话,危险更大”


  按张健的说法,“伙计扫尾”的事都是底下人瞒着老爷子偷着干的,这个老爷子的手段谁都知道,以前有个掌柜的没经老爷子允许私自从墓里偷着顺了串珠子出来,便被当众处理了,手段匪夷所思,据说是一边说笑一边死的,而且死的时候脸都憋紫了,就好像吸进肺里的氧气肺不吸收一样,事后老爷子还安排了几个掌柜的把此人埋了,临埋的时候还亲自把那个小玉柱放进了尸体嘴里。后来有两个掌柜的害怕埋尸的地方败露,便带上几个伙计偷偷的去埋尸的地方看,发现填好的坑竟然塌下去了,表面的土被弄得乱七八糟,好像尸首自己从地里爬出来过,几个人胡思乱想了一通,决定挖开看看,但挖开后几人都惊了,明明尸首是脸朝上埋的,怎么现在是趴着的莫非死人还会翻身而且埋了五六天,身上竟然还有血色,跟活人一样


  那次之后,这个老爷子不但给大伙留下了心狠手辣的印象,更让大家觉得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不像真正的“人”,这种不经允许搬空拿净的事倘若被知道了,岂不是要全家遭殃


  故此,吴江手下这几个伙计虽然害怕,但还是没一个敢表露出自己知道吴江死讯的,张健也硬着头皮当起了掌柜的。开始没什么事,但后来又有一个叫田荣的掌柜的神秘失踪了,据老爷子说也是安排出国了,与此同时,以前老爷子自己留着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并且安排田荣的接班人开始秘密处理,这个人便是被柳东升的老丈人孙伟杀死的刘杰。


  “田荣死了,上一代的掌柜的基本上就死干净了”张健道,“我知道我们这一批掌柜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干脆自首”


  “吴江、田荣”柳东升将这些名字一一记了下来,“你所说的那个老爷子,多大岁数”


  “听声音应该有四十左右吧”张健道。


  “什么叫听声音”柳东升一皱眉,心说这个老爷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啊竟然逼得手下人自首到监狱里来避难,古往今来头一回啊

  “我们谁都没见过他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总是带着一个猴子面具”张健道,“就是过年时小孩戴的那种,俩眼睛是俩窟窿,后面勒一根松紧带套在脑袋上的那种而且”张健一皱眉头,“也许是我记性不好伙计是不能见老爷子的,只有掌柜的能见我进来之前只见过他两面,中间隔了半年但这两次见他,听声音好像不大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柳东升也纳闷,莫非老爷子换人了

  “说不上来好像细了点”张健道。


  “那他叫什么名字身高多少”柳东升道。


  “不知道”张健摇头,“光听过声音都逃不过他的手心,谁还敢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吧”


  “这么危险,你还敢介绍你儿子入伙”柳东升边问边记录。


  “这都是那个陈俊生”张健眼神里射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凶狠,“早知道会这样,进来前就应该把他除掉”


  张健的媳妇左慧兰好赌,三天两头输钱,所以张健虽说有点脏钱,但放在哪也不敢让媳妇知道,准备留给儿子将来成家用,自己进来后,由于担心老婆孩子的安危,所以决定与老婆孩子在名义上一刀两断,并让老婆孩子搬家,但并没说明理由。


  在进来之前,张健曾经把自己藏钱的地方告诉了陈俊生,并说如果自己哪天被抓了,一定要把这笔钱亲手交给自己的儿子,但从现在的情形看来,陈俊生非但没有把钱交给亮子,反而把亮子也拉下水了,并最终导致了自己和亮子双双丧命。


  “人为财死”柳东升无奈的摇了摇头,“李树林你认识么”


  “他”张健一抿嘴,“他是我推荐的掌柜的按规矩必须推荐一个掌柜的

  否则我家里人可能会有麻烦”


  “你不是说掌柜的必须得入伙一年以上么”柳东升道。


  “报告政府我一进来,我手下入伙一年以上的就只有陈俊生了他那把年纪,是不可能去搭把手的”张健道,“李树林这人,我观察了足足有一年,他很贪,适合做掌柜的”


  “我知道了”柳东升微微一笑,“现在,把你们倒卖过的文物还有你所知道的你们的同伙,以及家庭住址,都告诉我,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报告政府这个和抓老爷子有什么关系吗”张健面露难色。


  “废话”柳东升拿起了笔,“不抓他们,你来告诉我那个老爷子住在哪”


  “嗯”张健又把脑袋低下了,“我只知道我手下人的名字其他几个掌柜的等我进来时都是新换的,名字除了刘杰以外,我就知道有个叫马阳的他们手下的人也大部分都是新人用的也都是外号现在这些年轻人,比我们当时狡猾得多”


  “马阳”柳东升开始低头记录,“继续说,外号也行一个都不能差告诉你,我现在不但是在给你争取宽大处理更是在给你妻子争取时间,老爷子早一天抓住,你们夫妻就能早一天团聚先说说那个老爷子淘汰下来给刘杰的东西,你知道的都有什么”: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章

  目的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按刚才张健的供词,柳东升还认为那个“老爷子”挺超脱世外的,至少在钱这方面对手下人还挺大度,但后来听张健一回忆,才发现实际情况远不止自己想象的那样,这个老爷子看准的东西随便哪一件都应该是国宝级的文物,即使自己这个外行一听都觉得汗毛根发紧,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个张健对文物的了解远不止对盗墓那么在行,所有的文物他只能形容出个形状和大小,完全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干吗用的。


  “当时,老爷子把东西都交给刘杰让他出手的时候,我们也挺不服气的,尤其是我,刘杰就是个生瓜蛋子愣头青,我们出道那阵,他还不知道在哪套尿芥子呢东西都给他,我们吃什么”说到这,张健的表情仿佛已经比刚才轻松了很多,“但后来一看我们也是后怕了一阵,幸亏没接那些棘手的东西,那些东西都给我们,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出手”


  “怎么说”柳东升一皱眉。


  “他给刘杰的东西,全是实心家伙行话:“又大又沉”的意思,最小的也有这么大”张健用两只胳膊围了一个炒菜锅大小的尺寸由于戴着手铐,所以不能用手直接比划,“随便哪个少说五六十斤最沉的好几百斤,谁要那玩意啊我都不敢想他们当初是怎么丛坟里倒腾出来的”


  “有没有铜钟”张健一提“实心家伙”,柳东升忽然想起编钟的事了。


  “铜钟什么铜钟”张健一愣。


  “就是呃”张健这么一问,柳东升也傻了,所谓那个什么编钟啥样自己也没见过,“就是跟庙里边和尚撞钟那种形状差不多的钟青铜的有大有小”


  “没有”张健摇头,“我就知道第一批给的东西,都是缸没有钟不过铜的是不假”


  “缸都是缸”柳东升一愣,那个老爷子又不腌咸菜,要那么多缸干吗“就没别的类似于跟缸差不多,但是能口朝下挂着的”


  “没有”张健微微一笑,“报告政府,钟和缸,我想我还是能分得清的我进来之前,老爷子就给了张健一批货,都是缸,各式各样的缸得有十几个之后给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嗯大概尺寸都是多少,花纹大概什么样,尽量回忆”柳东升用笔一一记录,“对了,这些文物最后卖了多少钱这笔钱,最后怎么处理的”


  “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才打听清楚了原来这个刘杰,有亲戚在外国,这些大件,国内肯定是没人敢买的,国外买的人也少但一旦碰上识货的买家,肯定是个大头,所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张健道,“我进来的时候,那些缸大概卖出去了一半,老爷子自己要三分之一,刘杰拿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一给我们分卖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们每个掌柜的前后一共拿了大概一百万左右,自己留一半,再把其余一半给伙计分如果我们拿的真是三分之一的话那总共可能得有一千万左右但我觉得不止这么多谁知道他们到底卖了多少钱”


  “一千万”柳东升眼珠子都瞪大了,自己办的案子,涉案金额还没有能到这个数的。


  “对了你看看这个”柳东升忽然想起来了,那张八卦纹龙首铜盂的照片一直在自己手包里放着没拿出去,“你说的那堆缸里,有没有这个”


  “好像有”张健接过照片默默说道,“不过这种东西,即使外国人兴趣都不大,谈三四个买家能成一次就不错当时把刘杰那个小子弄得也是焦头烂额卖这个东西,老爷子是限期的,限期卖不出去他可就要倒霉了”


  “限期”作为刑警,柳东升对于罪犯急于将赃物出手的动机可是再了解不过了,原因无非两个,一是急于外逃需要路费,二是欠下了大量赌资、毒资或者高利贷什么的,有人逼迫他,但这个老爷子如若如此神通广大,被别人威胁的可能性显然不大,难道他要逃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柳东升道。


  “好几年前啦那阵子我还没进来哩”张健道,“以往碰上让掌柜的随便拿的墓,东西出手的钱也不都是我们的要上缴一大半给老爷子说也奇怪,这老爷子有的时候挖坟,目的性很强,掀开棺材拿一样就走,其他不让我们动,好像就为了棺材里那一样东西,但有的时候好像纯粹是为钱,直接挖到坟里就不管了,看都不看一眼”


  “目的性什么目的他自己都拿过什么他着急要钱干嘛”柳东升越发不明白了,由亮子和陈俊生的死亡不难看出,到目前为止,这个老爷子目前仍然活跃在犯罪一线,似乎并没有什么外逃的迹象,一不为外逃,二不为还债,那这老爷子这么着急用钱干嘛而且除了钱以外,盗墓还能有什么目的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健道,“开始小件多,都是由掌柜的分发给伙计,伙计再私下找找人也就出手了,三千五千,三万五万,多少都有,要是碰上没人动过的墓,弄个两三百万很平常啊,但到后来,老爷子就好像疯了一样,买卖频率由原来的两三个月一次加到了一个月一次,有的时候一个月两次,碰上点儿背的时候,我们挖的墓恐怕八辈子以前就让人刨过一遍了,能拿走的早都拿干净了老爷子就硬逼着掌柜的把那些拿不走的也硬往外弄啊,而且最要命的就是,到了后来,我们挖的墓大部分都是别人刨过的,收入大不如前啊,所以老爷子才把自己留的东西也拿出来卖,而且有限期。”


  “哦拿不走的都是些什么”柳东升明白点了,看来这个老爷子不但缺钱,而且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他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隐藏在那些所谓的水缸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其甚至不惜采取大海捞针的方式四处作案,还拉拢了一帮马仔来销赃,为其进一步实施犯罪筹集资金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就是,这个老爷子的历史知识想必很丰富,似乎知道他所要寻找的“缸”可能埋在什么样的墓里。


  “缸啊”张健道,“有的时候,那个大缸得有二百多斤,一人多高,两个掌柜的一个从上面拉,一个从底下推,没一宿折腾不上来,窟窿挖得比下水道的井盖都大”


  “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柳东升疑惑道。


  “有老爷子啊,他会整点子邪门歪道,往掌柜的身上别个小黄旗,然后在周围折腾一通,保准没人凑前,掌柜的也不敢摘那个旗,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


  “旗子是什么样的”柳东升问道。


  “我没见过我也是听江哥说的”张健道,“报告政府,你们抓他的时候最好小心点,那个人很可能不是人”


  “别胡说八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柳东升心里却一个劲的打鼓,“不是人难不成是鬼啊”


  “很有可能”柳东升说的虽然是抬杠话,这张健答得倒蛮认真的


  记录了张健供出的大概十来位“伙计”和除了刘杰、李树林外的其余两位“掌柜的”之后,柳东升拿著名单直接自费“打的”回到局里,此时大队人马已经下班了,只有二嘎还在大院里兴致勃勃的看技术人员如何安装这个超级先进的“摩托”牌车载电台,“哟,柳队,你怎么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得到半夜呢”看柳东升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了,二嘎赶紧迎了上去,“柳队我跟你说,太先进了真是太先进了国防高科技啊刚才我们试过一回,声音比打电话还清楚真是太先进了”


  “先进个屁崇洋媚外”嘴上虽然这么说,柳东升自己也忍不住走到车前看了一眼,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摩托牌电台到底是哪路神仙,走到车跟前,只见一位年轻的技术人员正斜坐在驾驶位低头接线,原来的暖气出风口下面,多了一个黑色的设备,装的想必就是这个摩托牌电台的主机,偷眼间,柳东升探头扫了一眼电台主机上的商标,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摩托牌,商标是不是真的是一辆摩托,不过摩托虽然没看见,却看见一排英文字母:otoro。


  “哦您就是队长吧”技术人员一看一个岁数大的便衣在旁边探头探脑的,便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伸手和柳东升握手。


  “哦,你好你好我来看看辛苦您啦”柳东升赶忙伸出手,“我明天去外地,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效距离是多远”


  “理论距离大概一百公里左右”技术人员起身下车,走到了汽车后备箱旁边一把掀起了后备箱的盖子,“前面只是一小部分,大头都在这这个电台的理论发射功率是70瓦,平原通话距离大概是一百公里,但如果有建筑物的话可能要打折扣,不过三四十公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至少,天津市区内肯定没问题”


  “三四十公里”柳东升一愣,看来去河北想用这个还是没戏啊

  给技术人员上了根烟以后,柳东升把二嘎拽到了办公室,“你小子不是说到西藏都能用吗他娘的害我自己掏钱打车”


  “天地良心啊柳队,我什么时候提过西藏的事啊”二嘎都快死了,心说自己这个领导也太能夸张了吧


  “行了,先别扯了,赶紧向市局请求支援”柳东升拿出了张健供述的名单,“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能跑”


  “这”二嘎拿过名单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杨子,家住红桥区勤俭道附近大罗,家住河北区王串场附近胖墩,家住河北区郭庄子附近小宋,家住河北区一宫附近“我说柳队,这都是外号啊详细地址也没有啊”


  “废话,有名有姓有地址,还请求个屁支援啊我明天去河北,你给我发动力量去打听,一个也不许跑,是死是活都得把人给我找出来”柳东升道,“如果发现有外逃迹象的,就立即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和各个国道、高速路的出口设卡子,这件事你要是给我办砸了,等我回来你就给我上马路对过卖大仁果去”


  “是”此时二嘎虽说头大,但也是蛮兴奋的,毕竟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接到如此重要的命令,看来领导挺器重自己啊,以往的马屁看这意思是没白拍“对了,柳队,你现在干嘛去啊不等着电台装好了试试新啦”


  “试个屁我现在有点要紧事,那个电台,你帮我盯着点明天早晨不管装得好装不好,我肯定得用车”柳东升夹起包直奔张毅城家


  注解

  尿芥子:即尿布。


  大仁果:即花生米。: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一章


  遗孀

  和往常不一样,这次开门的不是李二丫,而是张毅城自己。


  “毅城啊你妈不在”三番两次的打搅,柳东升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妈去我大妈家打麻将了柳叔叔您那又怎么了”张毅城眯缝着眼问道。


  “哦叔叔这次来是想问问你,腰里插一个黄旗子,能不能让别人不愿意接近你”张健的供词柳东升也没听太明白,只记住了一个黄旗子。


  “这应该有吧”张毅城把柳东升让进了屋里,从平时张国忠放烟的地方拿了包烟出来,“我倒是听我爸说过黄旗子,好像是预警用的,旗子倒了,或者旗子杆断了,东西就不能碰,旗子没事就放心弄,至于插在腰里是干嘛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茅山术里用黄旗子的地方挺多的柳叔叔,您抽烟”


  “哎,谢谢,谢谢”柳东升点上烟,也是一皱眉,看来眼下想指望这个孩子是不大现实了,最关键的,自己媳妇已经受到了威胁,现在人家家里就两口人,万一给人家也惹上什么麻烦,等人家当家的回来怎么交代啊,“毅城啊你爸走了都快两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本来前两天就应该回来的”一提到张国忠,张毅城也是郁闷,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想见爹一面,可比见眼前的老丈杆子费劲多了,“昨天刚给我妈拍的电报,说还得再过几天,我爸嘴里的天啊得按月理解”


  “哦”柳东升一听也是一阵郁闷,眼前的案子有无数谜团显然不是刑侦学、法医学能解决得了的,例如那些奇怪的符咒,诡异的小玉石柱等等,“那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出差地方的地址或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啊”


  “这个啊您不早说”张毅城一耸肩,“我爸前些天在香港呆了好多天,据说还住在个大款家,那时候电话地址都有,现在据说又回国了但究竟去哪没说”


  “香港大款家”柳东升下意识的一阵警觉,“你爸不是去陕西了么你家香港有亲戚”


  “没有啊”张毅城道,“好像是帮那家人办什么事,电报里也没细说。”


  “哦毅城啊你肯定那黄旗子,是你爸掌的那个教里的东西”


  “是啊这点我大爷跟我说过,道教五派,黄旗子应该是茅山的专利”张毅城毕竟还是孩子,也没多想,老丈杆子问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爸有没有什么师兄弟或者徒弟什么的他师傅是谁”柳东升问道。


  “我爸的师傅早就死啦我爸我妈结婚以前就死啦师兄弟吗就我大爷一个人,应该没别人吧”张毅城道。


  “对了毅城,那据你所知,还有没有别人和你爸、你大爷本事一样大”柳东升越问疑心越大,莫非那个老头子,就是

  “肯定没有”一听这话,张毅城倒吹上了,而且越说越没边,“要是有人比我爸本事大,人家香港大老板干嘛千里迢迢的来天津找他啊全中国来讲,我爸应该排第一,其次是我大爷”


  “我知道了”柳东升狠狠嘬了口烟,站起身,“毅城啊,那我就等你爸回来”


  “哎,柳叔叔,不再坐会儿啦”看柳东升要走,张毅城心里挺高兴的,但还得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改天吧你写作业吧毅城”柳东升走出屋,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矛盾,高兴是高兴在这个张毅城的父亲,也就是张国忠,在目前看来有一定的嫌疑;而矛盾却是因为张毅城是自己女儿、老丈人甚至自己的救命恩人。万一张国忠真是罪犯,这个案子究竟该不该管还是故意放水,让案子烂在档案袋里真要硬着头皮查吧万一这张国忠真是罪犯,抓住就是枪毙,如果抓他的人真是自己,以后怎么面对家里人怎么面对救过自己全家性命的张毅城不查吧自己是警察啊几千万大案在自己手里放了,要怎么面对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领导怎么面对天天把自己当大神供着的二嘎和小朱“柳东升啊柳东升,天下三百六十行,你怎么非得干警察呢”张毅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而柳东升却只能苦笑。


  张毅城家在居民区深处,天晚了不好打车,下楼后,柳东升边想边溜达,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家小饭馆,店面不大,人也不多。看见饭馆,柳东升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呢,索性进了饭馆找了张小桌子坐下了。


  饭馆面积不大,充其量二十来平米,柜台收钱的是个少说也有七十岁的老太太,精神头还不错,此外还有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厨房掌勺,服务员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样子像一家子开的店。


  “老板娘,您给拍两条黄瓜,来盘宫爆鸡丁,两瓶啤酒,一碗米饭”柳东升看着菜单,都有点不好意思点菜,太便宜了,拍黄瓜一块钱一份,啤酒八毛钱一瓶,跟外边小卖店一个价。


  两瓶凉啤酒下肚,柳东升感觉舒服多了,脑袋晕乎乎的,刚才的那些烦心事也懒得想了,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三四个彪形大汉,径直走到了柜台,站柜台的老太太也挺从容,面无表情的拿出了一打子钱递给了为首的大汉。


  柳东升斜眼看着着这几个人,一阵的纳闷,连手腕子上都是刺青,明摆着不是好东西啊,莫非是收保护费的这也太没人性了吧,老太太的钱也好意思要

  这时只见为首的大汉点了点钱,啪的一下把钱又拍在柜台上,斜眼盯着老太太。


  “今天就这么多”老太太也没看他,边说边忙手里的活儿。


  “得算我倒霉”大汉仿佛也拿老太太没辙,揣起钱往外就走,刚走到柳东升这张桌子边上,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扑通一下就是一个大马趴,这一下可把这哥们差点摔残废了,其他几个人也傻了,刚要上去扶,只见这个被摔的哥们又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柳东升。


  “哎对不起几位腿撂错地方了”柳东升笑着把横在过道的腿抽了回来。


  “你他妈想死啊”挨摔的人没说话,旁边一个跟着的倒来劲了,扑通一下就坐在了柳东升对面。


  “实在是不好意思腿撂错地方了”柳东升假模假式的赔不是,“要不,请您几位喝一杯”


  “喝你妈b”对面这位哗啦一下就把拍黄瓜的盘子掀翻了,菜汤弄了柳东升一衬衣。


  “哎”柳东升看看自己的衬衣,“唉呀,这衬衣一百多块钱呢几位兄弟你们得赔我一件啊”


  “我赔你妈b”刚才挨摔的大汉也来劲了,从桌子上抄起啤酒瓶刚要砸,手忽然停在了空中,只见一把手枪顶在了自己的裤裆处,而刚才绊自己的这位哥哥却仍然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

  “你们是干吗的”柳东升把为首的大汉铐在了屋角的暖气管线上,其他几个人双手抱头,挨着为首的大汉在饭馆里蹲了一排。


  “收收房租的”为首的大汉也软了,“警察大哥,刚才对不住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收房租”柳东升四处看了看,这个饭馆俨然属于“街道建筑”,不像是私人盖的,“这房子你的”


  “哎是啊是啊”为首的大汉一脸的堆笑。


  “你也能有房子”柳东升哼哼一笑,径直走到了柜台老太太的跟前嘀咕,“大妈,您不用害怕,我是警察这几个人要是敲诈您,保证他们没好果子吃”


  “警察同志,您饶了我们吧”老太太道,“这房子是他的”


  “大妈,您不用害怕,我是分局的刑警队长这几块料要是还敢找您麻烦,管保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分局的哪个分局”老太太的表情骤然间有了变化,眼神很怪异。


  “就这的分局啊”柳东升道。


  “我儿子叫钱尚贵,你认识不”老太太这么一说,连那个妇女眼圈都红了。


  一听钱尚贵这个名字,柳东升也是一愣,这个人是缉毒科的,三年前在广州办案时牺牲了,追悼会时自己还随过二十块的份子钱,只不过当时自己有任务,钱是让同事带过去的。


  “老人家您是钱尚贵的母亲”


  “嗯,这是我儿媳妇,尚贵过去以后,我们就开了这间饭馆,这是我孙子”老太太指了指下厨的小伙子。


  “那您给他们钱这是”柳东升此刻简直是怒发冲冠,莫非民警的遗孀会被地痞流氓勒索: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二章


  马阳的报复


  打发掌勺的小伙子去打电话报警后,柳东升开始询问老太太,为什么要给这些人钱。


  “你别提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原来钱尚贵牺牲的时候,局里倒是给了一笔抚恤金,至少够把孩子供到中专毕业,再给他买套单元房结婚当时还没有房地产的概念,房子便宜得很,位置稍微偏点的平房两间才一千多块钱,单元房也不贵,上学也是公费,自己掏伙食费就行,但没想到祸不单行,丧事刚办完连一个月都没有,钱家就让小偷给偷了,上万块的抚恤金一分没剩都给卷走了,案子虽然不大,但却惊动了局里的领导,连烈士家都偷,就算当小偷也得讲点职业道德吧案发后,局党委下了死命令,限期半个月破案,否则这笔钱就从包括局长在内所有人的工资里扣,当时办案民警也怒了,联系其他分局及下辖派出所的同志把整个市区翻了个底朝天,阵势不亚于抓全国通缉的重犯。


  作案的小偷叫马涛,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偷的到底是谁家,作完案后不到一个礼拜就把钱挥霍光了,后来马涛的狐朋狗党被叫去局里问话,这马涛才知道如此大规模的全市排查是冲自己来的,当时就吓尿了,既后悔自己不长眼偷了不该偷的人家,又后悔自己花钱太快,现在想跑连路费都没了。


  不过后悔归后悔,逃跑是必须的,但这一跑不要紧,让埋伏在火车站的干警扑了个正着,经审讯,民警得知,马涛作案之后除了花两千多块钱给女朋友买了块电子表以外,其他的不是赌博输了就是请朋友吃喝,全挥霍了。


  出于私人感情把马涛修理了一顿以后,民警便押着他找他女朋友要手表,能追回点是点啊,但没想到,其女朋友已经失踪了,找了几天没见动静,民警也便放弃了寻找,直接把马涛移交给了检察院。当时正值全国严打,马涛的案子由于性质恶劣,一审判了十五年,这小子不服,结果上诉很快就被驳回了,按当时看守所民警的话说:烈士家都敢偷你还好意思上诉没给你加两年就不错了


  后来,由局长带头,全局的民警又给钱家捐了几千块钱当时一个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孤儿寡母啊,老头子工伤瘫痪在床,还有心脏病,一个月六十多块钱退休金还不够吃药的,老太太没工作没退休金,媳妇是合同工,孩子上学,抚恤金还没了,局里要是再不管,这一家人以后怎办

  “后来,我们用大伙给捐的钱开了这家饭馆报国钱尚贵的儿子上的是厨师技校,正好掌勺”老太太无奈道

  “那他们”刘东生指了指墙根蹲着的一窝子人,“干吗给他们钱”


  “以前我们不在这,在鞍山道当时那个房东忽然死了,新房东就是他”老太太指了指刚才拿钱的大汉,“死活也不租给我们房子非让我们搬家,没辙,我们就搬这来了我儿媳妇说这附近饭馆少,正好这有房子出租,租金也低,就在这了后来后来”老太太看了看墙根的几个人,好像有点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门外两辆警车开到,几个民警一进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押上这几个大汉就往外走。“哎你们抓我干吗啊我是房东你们就是袒护你们警察自己你们是官官相护不租房子也犯法啊收房租也犯法啊我怎么了我”为首的大汉刚才一言不发,此刻反倒来劲了。


  “少废话马上你就知道你怎么了”柳东升转头道。


  “您是柳队长吧”一个民警上前握手,“我叫王正,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一听抓住四五个人,我们所全部警力都过来啦”


  “呃你好是这样的,这几个人好像在勒索这家饭馆,你们先把人带回去审审,我在这了解一下情况”柳东升道,“这老位太太的儿子以前也是警察,牺牲了,这是烈士遗孤以后你得多照顾照顾啊”


  “噢好好没问题哎呀老人家你怎么不早找我啊”王所长一挥手,几个大汉被如数押上警车。


  “老人家,他们都抓起来了,您接着说吧”看着警车开走了,柳东升继续和老太太聊了起来。


  “我们家就是扫帚星啊”老太太无奈道,“我们搬到这来没几个月,这间房的房东也忽然死了,然后这帮人就又窜出来了,不过这回倒是没轰我们走而是把房租涨了一倍原来一个月一百八包水电费,现在一个月三百五啥也不包”


  “这家房主也死了叫什么名字”一听这房主离奇死亡的事,柳东升忽然想起了那个张悦刘常有家隔壁的前任房主,也是离奇死亡,房子被陈俊生低价买走。


  “叫王百福他一死,弄得我们也不敢再搬了,自己苦点就苦点吧别再方死谁家人啊”说到这,老太太眼泪下来了,“你说我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老太太,您别着急,房租的事我想法解决”柳东升叹了口气,拉开手包看了看,还有一百多块钱,干脆全掏出来了。


  “哎同志,您这是”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扔在柜台上的一百多块钱,“这钱我们不能要”


  “这是他刚才勒索您的钱”柳东升道,“一个月就一百八这房子敢租三百五要疯啊他”


  “可是”老太太还是犹豫。


  “老太太,他的工作我来做您先忙吧”说话间柳东升拉开了饭馆门,“对了,派出所怎么走”


  “出门右拐,见口再左拐就到了”虽说老太太不好意思,但钱尚贵的媳妇倒是满脸的感激。


  派出所内,为首的那个大汉正在跟民警扯皮,由于那个人确实是房主,所以民警明知道里边有问题也没辙。这时柳东升开门进屋了,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了民警的旁边。


  “哟,柳队长您过来啦”王所长一脸的无奈,“这个人叫武斌,好像的确是房主啊”


  “我知道他的确是房主”柳东升把嘴凑到了王所长耳朵边上,“您和这位同志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这个人聊聊”


  “哎行”王所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便和另外一个民警出了屋。


  “告诉你想让我降房租,没门他爱租不租我还不愿意租给她呢”看派出所的民警不能把自己怎样,这个武斌还来劲了。


  “别跟我扯皮说吧王百福怎么死的”柳东升向来喜欢开门见山。


  “这”一听王百福三个字,武斌的脸色立即一变,“他他怎么死的关我什么事”


  “你们老大是谁”柳东升接着问。


  “什么老大我们家就我一一个儿子我就是老大”武斌明显有点发傻。


  啪的一下,柳东升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武斌浑身一抖,“你的罪过够枪毙两回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有什么罪过”武斌虽然还是嘴硬,但脑门子上明显多了一层汗。


  其实一开始,柳东升也是在使诈,当年钱尚贵活着的时候,抓过不少人,还都是毒贩子,难免有仇家,现在家属遭报复,跟眼下的文物案有没有关系还很不一定,虽说那个饭馆的前两任房主都离奇死亡了,但也说不定真是巧合啊,不过此时武斌脑门子上的汗却加深了柳东升的怀疑,俗话说做贼心虚,眼下的案子就算和文物案无关,多少也得有点猫腻。


  “不说是吧”柳东升看了看表,“那咱去分局说”


  “哎警察大哥”一听分局,武斌也有点傻眼,“我说我说咱能别去分局么”


  “说吧”柳东升也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五大三粗的,怎么这么不禁吓唬啊,看样子是常进局子的,知道一旦进了分局,想扛着不说难,想出来更难


  “这都是马哥的主意”武斌道,“他用我的名字买房子,让我把那家人轰走就行”


  “买房子写你名我怎么碰不上这么好的事啊”柳东升有点不信。


  “哎,警察大哥,你不知道,当年他弟弟,要不是因为那家人,不至于判十五年啊”武斌道,“他爹妈都死了,他对他弟倍儿好,为这事倍儿生气”


  “他是马涛的哥哥你们这帮他妈的混帐王八蛋,瞧你们这点出息偷人家烈士的抚恤金,还有脸报复人家孤儿寡母你们还是人不是”柳东升一嘬牙花子,差点气乐了,这都什么逻辑啊“那个马哥,叫什么”


  “马阳”武斌道。


  “马阳”柳东升浑身一激灵,这个人不就是张健供出来的那个掌柜的吗“你认识马阳”


  “是啊我们打小一起玩起来的”武斌一脸无辜,“警察大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负责收房子轰人而已”: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三章


  卧底

  “警察大哥你不是说,说实话就不用去分局了吗”警车里,武斌都快尿了,心里一个劲的骂这个马阳,她娘的到底犯了什么案子了让我背黑锅啊本来还以为没什么事,大不了给警察点面子,少收点房租便是,没想到自己一提到认识马阳,眼前这位刑警大叔立即从派出所要了辆警车,铐起自己直奔分局。


  “老实点没直接送你上刑场就不错了”柳东升就坐在武斌旁边。


  “我求求您放了我吧那房子我免费租给他还不行么”房租的事,开始这个武斌还挺硬气,现在一看这柳东升要动真格的,也软了。


  “跟房租没关系我告诉你,你现在麻烦大了我这是帮你”柳东升有点不耐烦。


  “哎哟,警察大爷,求您给点提示成么我到底怎么啦我就是认识马阳啊,他干过什么我可一点都不知道认识他不犯法吧”一听这句话,武斌的汗珠子立即就下来了,自己也不是没进去过,警察都是说“帮你”,帮来帮去就帮到号儿里去了。


  “我告诉你,马阳给你买房的钱是赃款,你现在已经涉嫌窝赃了,你要是再多放一个屁,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跟马涛做伴”柳东升心里还在为是否调查张国忠而犯难,压根没心思听这个武斌喊冤。


  这么一说还真管用,一路上武斌一声都没再吭过。二嘎盯完了无线电的事,蹬车子刚到家便接到了柳东升的电话,无奈骂骂咧咧的又折回来了,等柳东升的车开到,审讯室已经准备好了。


  “姓名”二嘎看着对面这个獐头鼠目的大高个一个劲的运气,心说要不是这个王八蛋大半夜的兴风作浪,自己就陪对象去吃烧烤了,这个兔崽子,看今天晚上老子怎么折腾你


  “警察大哥,我冤啊”武斌一脸的哭丧。


  “你日本人啊,这么长名字”二嘎没好气道,“懂规矩吗不懂我教你”


  “我懂我懂我说”武斌一看喊冤是没用了,想瞒过去是没戏的,便开始一五一十的把马阳如何给自己买房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马阳本来也是个混混,但这个人跟一般的混混可不一样,并非那种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类型,相反,马阳除了身体素质出众以外,多少还会点功夫,并且还干得一手好木匠活,俗话说,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凭借着以一敌二的身子骨,马阳在混混中向来威望颇高,这群混混不论年龄大小一律尊称其为“马哥”。


  起初,这个马阳没什么钱,就仗着自己没事做点木匠活给人家修修家具补补漆糊口,后来一段时间忽然失踪了,足有快一年没看见人,他弟弟马涛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入狱的。


  大概一年后,马阳“重现江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浑身上下西装革履,出手更是阔绰,请朋友吃饭跳舞三百五百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据其自己说是在一个大老板手下做事,专门和老外做艺术品生意。


  发现自己弟弟入狱以后,马阳当然是怒不可遏,本来是想打听打听是哪个警察办的案子,想报复警察,但后来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出来,便开始琢磨报复被马涛偷过的钱家。


  为这事,马阳曾经三番五次找过武斌,但这个武斌骨子里挺怕警察的,心说那个钱家可是得罪不起,偷点钱还判了十五年呢,要真把他家人打了,非枪毙不可啊

  后来,马阳想出来了一个既能报复钱家,又能钻法律空子让警察也束手无策的缺德办法,就是把钱家开饭馆的房子买下来,然后把钱家人轰走,誓要把那孤儿寡母逼到走投无路为止。后来武斌一听也觉得不错,便答应了,平白无故得套房子,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那他怎么不用自己的名字买房啊看你长得好啊”二嘎一斜眼,一脸的不顺气。


  “他总不在天津啊”武斌道,“那次回来之后,呆了两个月就又走了,一走就又是大半年,所以他才托付我办这个事,去年回来过一次,把现在这处房子又买了

  多少钱买的我都不知道,都是马阳一手办理的,就给了我个产权证而已啊,关于那个王百福死不死的,我压根就不知道啊”


  “他让你收两倍房租”柳东升道。


  “没有这个我自己定的”武斌嬉皮笑脸道,“你看我也没工作,眼下就指着那点房租呢我是这么想的,他要租就租,正好我挣钱,等马哥回来再轰也不晚,他要不租也无所谓”


  “你没工作,就好意思黑人家老太太的钱啊”柳东升冷不丁一声吼,吓得武斌浑身一激灵,“我告诉你,限你三天之内把这个马阳给我找出来,否则房子没收以前收的房租都给我吐出来”


  “大哥啊我我找不着他啊”武斌都快哭了,“他一走就半年半年的走,你让我怎么找啊”


  “他妈的,还跟我装蒜”二嘎上前挽起袖子砰的一下直接把武斌从凳子上蒿起来了,“信不信我把你从二楼扔出去”


  “大哥我错了,那房子你们收回去吧”武斌吓得都带哭腔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行了行了”柳东升一摆手,“先关号里等我回来再处理对了,问问他马阳家住哪对了还有”柳东升恍然大悟,“明天你去房管局,把全市所有交易金额不正常的房屋产权交易记录都给我找出来四郊五县的也要”


  “是”二嘎气呼呼的把武斌往椅子上一扔,“走”


  “去去哪”武斌战战兢兢问道。


  “别他妈跟我装纯情你说去哪”二嘎道。


  “我知道去号儿里,号儿里”武斌站起身,被二嘎押出了屋。


  第二天早晨,柳东升刚到局里,小朱便一瘸一拐的凑上来了,“柳哥你没休假”


  “休个屁”柳东升乐呵呵一抬头,“我还惦记组织点人给你募捐呢,看来你还没惨到受捐助的份上哈,还能上班”


  “柳哥,你就别损我了,那天晚上我差点就捐躯了,还得谢谢你跟那个小张同学啊”小朱的表情极其诡异,“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嘘”柳东升一捂小朱的嘴,将其拽到了一边,“听着,那天晚上的事,局里就你、我、老陈知道,谁都不许说回头我给你解释”


  “行”小朱也是心有余悸,心说这种事可能逮谁跟谁说吗“对了柳队,我光荣负伤这两天,听说你把露脸的事都给二嘎了,我跟你出生入死的,你这么做不对啊”


  “你那也叫负伤”柳东升斜眼瞪了小朱一眼,“等会开案情讨论会,王局也参加,这案子来头大了”柳东升道,“到时候自然有重要任务安排你干”


  案情讨论会由柳东升主持,会议决定将刘杰案、亮子案、王俊生案与709特大文物走私盗窃案并案处理。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听完柳东升的案情汇报后,王局长第一反应就是银行帐号,如果涉案金额真像柳东升形容的那么夸张,况且又是跨境交易,犯罪份子很有可能通过跨境汇款的形式分期分批获取赃款,这一点倒是和柳东升想到一块去了。听完局长意见后,柳东升冲着小朱一笑,“小朱同志,你在公关方面比较有经验,调查银行账户的工作就交给你负责啦,三个月内全市范围内有过单笔超过十万元流水的私人账户,都调出来,尤其是有境外汇款的这件事比较麻烦,工作量比较大,希望你能和各大银行的同志们好好沟通沟通,请他们帮帮忙”看着柳东升阴险的笑容,小朱的表情就跟个雕像没两样

  “柳哥我跟你出生入死你就瞪着眼把兄弟往火坑里推”会后,小朱一肚子怨气。


  “一点危险没有啊,这是美差你还想干嘛”柳东升两手一叉腰,皱眉道。


  “我说柳队怎么说也得让我去抓次人啊”小朱嬉皮笑脸道。


  “抓人就你这个德行”柳东升打量了小朱一眼,瘸的,“我现在给你找一身工商局的衣服,你去劝业场,摆地摊的你能抓住一个,今后咱们局的人都归你抓。”


  检查了一下电台,音质还真不错,柳东升给河北那边的同志打过电话后就准备上路,“二嘎来”临走时,柳东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再提一次武斌,问问他能不能编个什么借口,从那个马阳的弟弟那把马阳的下落套出来,如果实在没戏,就摸一下他弟弟的老底”


  “是”二嘎乐坏了,自己就爱干这种安排卧底的事。


  “还有,千万别打草惊蛇办砸了你就给我搬铺盖卷儿直接找他弟弟当号儿友去”交待完后,柳东升一脚油门,驱车直奔河北: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四章


  遇袭李村

  柳东升这趟河北之行并不顺利,首先,路不熟,看了半天地图还是拐错了口,白跑了十几公里的冤枉路,其次,车开到小站附近的时候碰上了堵车,前后车龙一望无际,还有不少逆行往前挤的车,把整个路面堵了个严严实实,往前走也走不了,想掉头更是没门。


  等了半个来小时纹丝不动后,柳东升实在是急眼了,干脆下车开始向前步行,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走了大概一公里多,柳东升才来到出事地点,原来是一辆拉砖的半挂货车横着翻在了马路中间,车上的砖翻了一地,马路两边停了不少马车,一帮人正忙着捡砖头,翻倒的货车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正呜呜的哭。


  “你是司机”柳东升虽说不是交警,但交通常识也还算过得去,看翻在路上的这一地砖,这车明显是严重超载的,不出事才怪。


  “嗯”司机泣不成声的,哭得比寡妇号坟还惨。


  “这些人都是你找来帮忙收拾东西的”柳东升四处寻找处理事故的交警,但没发现有穿警服的人。


  “不是”司机两眼通红,“俺不认识他们”


  “你不认识他们”柳东升看了看两边,几辆马车已经装满了,正顺着土路往外赶,搬砖的全是壮年小伙子,干得比工地还起劲,一趟少说搬十块,“警察呢”


  “警察让我等着,找吊车去了”司机道,“我这一车砖啊都让他们搬走啦”


  “他妈的这帮混蛋”柳东升气得脸色发青,这两边堵车都快堵到北京去了,这帮人非但不想办法恢复交通,反而在这抢砖“你们几个,把砖都放下”


  几个搬砖的小伙子先是一愣,看了柳东升一眼,没搭理,继续搬。


  “让你们把砖放下”柳东升边喊边走到一个正要赶走的马车旁边,拽着牲口绳子就往回拉。


  这一拉不要紧,只见一个小伙子从地上捡起半块碎砖啪的一下就拍在了柳东升的后脑勺上,柳东升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就瘫在地上,伸手一摸脑袋,全是血。


  “你们这帮王八蛋”柳东升捂着脑袋刚回过头,迎面就看见了一个拳头,紧接着感觉背后又挨了一脚,两眼冒着金星刚一转身,后背又哐的挨了一板砖,把柳东升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们怎么还打人呢”旁边有几个司机开始一直是看热闹,一看真动起手来了,赶忙上来拉架,“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刚才哇哇哭的司机此刻也凑上来一个劲的作揖。


  “他娘的,再多管闲事老子打死你”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砖头,指着蹲在地上咳血的柳东升,“你们别多管闲事老七快把车牵走”


  “敢打警察不想活了你们几个”柳东升捂着脑袋慢慢站了起来,“把砖放下”


  “警察”一听警察二字,带头拍砖这个小伙子也是一愣,“你是警察,我还国家主席呢”说罢上来又要动手,但这手还没等举起来,便感觉一副凉丝丝的手铐咔嚓一下铐在了自己的腕子上。


  “真真是警察”小伙子一见手铐也傻眼了,一般人身上哪有这个啊“警警察大哥我我该死”啪啦一下,小伙子手里的砖头掉在了地上


  “光天化日抢人家的砖还敢打警察”咔嚓一下,小伙子被柳东升铐在了翻倒的货车上,“他娘的,真有本事就给老子把这车抬走”


  一见同伙被铐了,其他几个搬砖的马车也不要了,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你赶紧给我找警察去找个吊车怎么一个钟头了都找不来”柳东升指了指傻在当场的货车司机,“告诉他们先通知派出所,过来人把这个兔崽子给我带走”


  “哎好警察同志,你可真是人民群众的救星啊”一看砖保住了,司机破涕为笑,屁颠屁颠的跑没影了。


  没等司机回来,刚才那几个搬砖的先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帮男女老少,为首的是个老大爷,看岁数少说七十了。


  一看这阵势,柳东升也傻了,虽说村民袭警的事自己也听说过不少,鸣枪示警都不管用,甚至还有同志在偏远山区解救被拐卖儿童时牺牲,但那可都是偏远山区啊,老百姓法律意识淡薄也可以理解,眼下这小站虽说也是农村,但毕竟是天津啊,这里的村民怎么也傻到拉着队伍来和警察打群架了

  看着这大队人马越走越近,柳东升下意识的握住了枪把,心说实在不行也只能鸣枪示警了,但没想到的是,这帮人把柳东升围了个圈后,为首的老大爷打量了一下浑身是血的柳东升,竟然哭了。


  “老人家您”柳东升也傻了,想当年自己的亲爹看自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时也没哭过,这老大爷跟自己非亲非故的哭什么啊

  “警察同志我是村长,打你的是我孙子”老者握住柳东升的手,“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就法外开恩,放了他吧”


  “这”柳东升一听,心算放下了,这人山人海的,原来都是来求情的


  “大爷您听着,您孙子,政府会公正处理的,您不用担心”袭警可是刑事责任,况且柳东升身为刑警队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一肚子的火还不知道找谁撒呢,怎么可能凭老大爷哭两声就放人


  “警察同志村里盖猪圈,也是为了乡亲们致富,他这也不是为了私人利益啊”老大爷说话还挺“官方”,“我要早知道他套车出来是干这个,死活不能让他来啊您就网开一面吧”


  “大爷,您既然是村长,想必也是懂法的,您孙子抢劫袭警,他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柳东升叹了口气道,“希望乡亲们引以为戒,集体致富是好事,但不能建立在抢劫别人的基础上”说罢柳东升指了指旁边牲口车上的砖,“您看,这个司机同志翻了车,本身就要接受交管部门的处罚,现在您孙子又带人来抢砖,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警察同志”听柳东升这么一说,老大爷也没词儿了,径直走到被铐着的小伙子跟前,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你个小王八操的我就知道你套车出来没好事警察同志你把他交给我,我好好管我打折他的腿,您看行不”打完小伙子,老大爷又回到了柳东升跟前,“要不您自己打几下出出气,打到您消气为止”


  “他得交给法院处理”柳东升算服了这帮老乡了,“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排人把马车上的砖都卸下来”


  “警察同志”柳东升正说着半截,这老大爷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这一跪,四周的一圈村民呼拉一下全跪下了。


  “您您这是干什么”柳东升赶忙去扶老大爷。


  “警察同志,你饶了他吧要不我们都不起来”老大爷带头这么一说,忽然又跪着蹭出来一个男的,看岁数得五十多了,“警察同志,我是他爹您要抓就把我抓走吧”


  正在这时,货车司机带着一个交警小跑过来了,交警一看见浑身是血的柳东升,二话没说,跑上前一脚就把铐着的那个小伙子踹翻在地,“他妈的小王八蛋,你个不争气的”


  柳东升虽说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一把抱住了这个交警,毕竟周围还有这么多司机和老乡呢穿着警服打人,让群众一看成何体统“这位同志,有话慢慢说,别打人”


  “唉呀同志真是对不起”交警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这是我侄子孩子小不懂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柳东升也郁闷了,怎么这么多的亲戚啊


  “我叫李阳光,这孩子我们村的”交警和柳东升握了握手,“刚才我就看见这小王八蛋赶着车出来,我问他干啥他还不说,早知道他来干这个,我就把他铐在村里您您没事吧要不我去找辆救护车”


  “没事没事,皮外伤”柳东升道,“对了,派出所的同志什么时候过来”柳东升心说,这闹事的小子早让派出所带走一会,自己就早消停一会,要不这帮下跪的可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哎同志”交警把柳东升拽到了一边,“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们好好教育,您饶他这一回吧我代表我们李村的全体乡亲,给您作揖了”身为警察,李阳光可是知道袭警有多大罪过,正好这阵子“严打”,倘若这事真要捅上去,漏子可就大了。


  “李村”一听李村,柳东升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听说那个李树林就是这里人,但文革时期就抓起来了,因为当时案情太碎,竟然没想到安排人到李村来走访一下: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五章


  威胁

  “你们村有没有个叫李树林的”想到案子,柳东升顿时把自己挨打的事忘了。


  “唉有啊”李阳光一听也是一愣,“同志你认识他那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是啊”刚才的老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合到旁边了,“那小子把俺侄孙女糟蹋了当时我想把他活埋的让俺大侄子给拦住了对了同志,你能不能把俺孙子放了啊,你的医药费村里包了”看来这老大爷还没忘说情的事。


  “你们最近见没见过李树林”柳东升道。


  “半年多以前,好像回来过一趟还找过我孙子最近回来没回来,得回去问问”老爷子道,“同志,你要找他,我孙子可以给你提供重要情报他找过我孙子啊你就让他将功赎罪吧”老爷子是三句话不离放人。


  一听李树林找过这个年轻人,柳东升二话不说便来到了年轻人跟前,“小伙子,听说李树林找过你”


  “嗯”小伙子此时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别看这老大爷岁数大,下手还挺狠。


  “他找你干什么”柳东升追问。


  “他说有好处”小伙子道。aoshan 茅山后裔

  “什么好处”


  “不不知道”小伙子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最近见没见过他”


  “没有”看来这小伙子不太会撒谎,回答这两句话的态度让柳东升疑心大起,“小伙子,我跟你说,我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要是能提供重要线索,你袭警的事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你要是隐瞒不报,等会派出所的民警就过来”柳东升顿了一下,刚想讲讲袭警的严重性,忽然小伙子的爹凑上来了,冲着这小伙子劈头盖脸又是一顿大嘴巴,“他娘的你个小畜生拿你当人你学狗叫我他娘今天就打死你”


  “同志稍安勿躁”柳东升赶忙拦住小伙子的父亲,“我来,我来”


  “俺在村里见过他前前不久”小伙子被打得眼冒金星,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


  一听这话,柳东升心里可算是有谱了,拿出钥匙打开了年轻人的手铐子。


  “还不快给警察同志磕头”老爷子厉声道。


  “不用不用”柳东升叹了口气,“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最近他回来过”


  “半个多月以前吧”小伙子道,“有一次俺半夜上厕所,发现外边停了一辆小轿车,俺觉得怪,就想上去看看,结果正看着呢,他就过来了,让俺不许说,否则就他吓唬俺啊”


  “什么他个王八操的”听到这,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早知道当年就直接活埋了”


  “他怎么吓唬你的”柳东升一斜眼,眼前这小伙子刚才不是挺横的吗怎么还能被别人威胁“你会怕他”


  “不是俺怕”小伙子道,“头一次他找俺就不让俺说但”小伙子似乎有难言之隐,“警察大哥,俺能不能不说啊”


  “我打死你”听到这,小伙子他爹又要冲锋,柳东升干脆直接把小伙子拽到了边上,“你可看见了,你要不说,今天这关你可过不去了”柳东升指了指旁边的村民。


  “都是俺四叔惹的祸”小伙子叹了口气,柳东升一听差点气死,这都哪对哪啊,怎么又蹦出个四叔来“你四叔是谁”


  “他啥都不懂就知道害人”一提到这个四叔,这小伙子立即开始骂声连天,问过这个“四叔”的名字后,柳东升差点当场休克,原来这小伙子嘴里的“四叔”,就是张毅城的父亲张国忠,而李村长嘴里的那个被糟蹋的“侄孙女”,原来就是李二丫得知此消息后,柳东升也被这其中错综复杂的辈份关系折腾晕了。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柳东升一皱眉。


  “头一次,李树林找我,是因为全村就俺没儿子”小伙子眉头一皱,开始跟柳东升诉苦


  这小伙子叫李刚,就是李村长大儿子李富贵的儿子,几年前媳妇怀孕了,本来一家人挺高兴的,但自从这媳妇怀孕开始,这一家子便开始倒霉事不断,病的病伤的伤闯祸的闯祸,看病抓药平事儿的钱花了不计其数,无奈,李村长曾请张国忠来瞧过一回,张国忠来折腾过一通之后,虽说李家的倒霉事没了,病也全好了,但李刚的媳妇怀的孩子却流产了,为这事,李村长曾经问过张国忠一次,但其死活不说,无奈,李村长便开始劝孙子,说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天天晚上日来日去的,还怕怀不上

  起初,李刚也并没怎么生气,心想自己才十八,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但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过去以后,媳妇还就是怀不上了,不论自己怎么努力,媳妇这肚子就是不见动静,久而久之,这李刚就把所有的怨气都转嫁到张国忠身上了。就在这时,李树林出现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知道李刚没孩子的事的,在一天晚上偷着摸到李刚家后,便开始用孩子的事诱惑李刚。


  “用孩子的事诱惑你”柳东升一皱眉,“他能给你拐一个来”


  “不是他说,有办法让俺媳妇再怀上”李刚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其诡异。


  李树林被捕的时候,李刚还是个婴儿,听李树林自我介绍说是自己的叔叔,尤其是得知李树林和张国忠有仇以后,李刚对李树林非但没有敌意,反而还挺客气。


  假惺惺的寒暄过一阵之后,李树林向李刚提出了“入伙”的要求,并扬言不但能月进斗金,还能想办法让李刚的媳妇再度怀孕,而李刚的任务也极其简单,就是隔三差五帮忙“藏点东西”就可以。这李刚虽说是求子心切,但也有些是非观念,知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所以并没当场答应李树林,而是表示需要考虑几天。


  “你答应了”柳东升皱眉道。


  “没有俺把这事偷着和俺爹说了,俺爹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宁肯不要孩子也不能跟他搀和”李刚道,“而且俺爹还说,孩子的事,连俺四叔都没法子,那小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正经法子,一提俺四叔,俺就来气我现在这德性还不都是他害的”


  “你们啊”听到这,柳东升也是一阵的无奈,“不孕症要去医院看,你们怎么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些东西上那后来呢”


  “后来李树林又来了,俺说不答应,他也没说啥,就走了,但前些日子”鼓了半天勇气,李刚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前些日子俺半夜碰见他,他跟俺说,要是把看见他的事说出去,就让俺媳妇一辈子都怀不上”


  “这也能吓住你”柳东升都气乐了,“你媳妇怀上没有”


  “没怀上啊”李刚也无奈,“警察大哥,他要是光用嘴说,俺也不老信的,但问题是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柳东升皱眉道。


  “问题是俺做了个怪梦,就在半个月前俺看见他那天晚上,俺回屋刚躺下,就梦见有个人跟我说,要是说出去,就让俺一辈子没孩子”李刚一脸的愁容,“要命啊俺梦见那个人跟俺说话的时候拿了份报纸,但俺吓醒后,发现自己手里也攥着份报纸啊哎哟警察大哥,俺躺下的时候手里可没拿报纸啊吓得俺第二天就去找俺四叔啊,但他不在家啊”


  “唉”柳东升也无奈了,心说也就是个梦游症,把自己吓成这样“对了,那他找没找过你们村其他人”


  “这个俺可就真不知道了”李刚一脸的无辜,“警察大哥,俺不是故意打你,俺真不知道你是警察”


  “放屁不是警察就能打啦”柳东升一瞪眼,“看你今天有立功表现,我暂且放你一马,去,把马车上的砖都卸下来顺便找几个人把公路上的砖清理一下”说罢,柳东升径直来到李村长和李阳光的跟前,简要把自己家和张国忠家的关系说了一下,呵,把在场几个人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柳东升把了解情况的工作交给了李村长和其大儿子李大贵,目标是尽快查清李树林是否找过村里其他人,并把监视李树林动向的工作交给了交警李阳光,只要李树林再在李村出现,便立即向当地公安机关报告,万不得已时可以组织村民协助抓捕。


  “柳老弟”李村长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柳东升,“你是警察,你神通广大,你能想办法把国忠找回来不”


  “叫我小柳就行了”柳东升笑了笑,“李大叔,不瞒您说,我也正在找他呢”


  “唉都找了他一个月了”李村长无奈道,“他要是再不回来,就真出人命了”


  “哦莫非您那有什么困难”


  “村里有人有病啊”李村长道,“请不少人看过,都说弄不了,眼下只能找他试试了”


  “有病有病得送医院啊”柳东升都快无言了,这帮人啊怎么什么事都寄希望于那些东西啊

  “柳小柳啊,你是城里人,可能不了解”李村长一脸愁容,“到医院看过了,花了一千多块钱啊连啥病都没查出来,什么化验啊拍照啊,都弄过了查不出病来啊但这人就是下不了地天天半夜搅得半个村睡不着觉啊就算真是病,去医院也瞧不起了,国忠有个师兄,也懂得扎两针,不如找他们给瞧瞧”


  “唉好吧,我见到他会转告他的”柳东升也是无奈,城里人看病有公费医疗,这农村找谁报销去一千块钱放在城里也是一般工人一年的收入了


  “俺早就说是那个李树林搞鬼,你们就是不信”一直没说话的李富贵忽然答茬了。


  “他没那个本事”李村长好像根本不信,“就算他自己承认我都不信”


  “怎么回事这种事跟李树林有什么关系”柳东升一听也有点纳闷,刚才那个李刚好像就认为这个李树林会点邪的歪的,怎么他爹也这么认为“李大哥,病人具体有什么症状莫非李树林,也威胁过他什么”


  注解论辈份,李二丫是李村长的侄孙女,但当初李村长一直管张国忠叫大侄子,辈份在文革时期便已经乱套了,此刻李村长的孙子也只能随着爷爷“将乱就乱”了。: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六章


  虎子出山

  “村里出了这么个混账,真是我李村的不幸”李村长叹了口气,开始诉说一直以来村里的怪事。


  要说李刚媳妇流产的事,还不算太邪,更邪的还在后边。李村有个养兔专业户叫李双全,在村里不算首富也算是第二富了,因为养兔赚了点钱,不但家里冰箱彩电一应俱全,还娶了个城里媳妇,本来小两口日子过的不错,但就在前不久,这李双全养的兔子忽然全死了,好几百只一只不剩,把李双全心疼得差点就上吊。把死兔子拿到农技中心一看,技术员说是中毒死的,李双全随即报案,破案的警察从他家喂兔子的草料中提取到了一些带有剧毒农药对硫磷的杂草,且含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农业喷洒水平,要知道,这种剧毒农药大多是用来泡棉花籽用的,整个小站镇近几年来并没有这种剧毒农药的销售与使用记录,所以民警便将此案件定性成了人为投毒。


  为这事李双全站在村口骂了足足一个礼拜,村里人也认为很可能是本村或邻村有人看李双全挣钱眼红所以投的毒,为这事李村长还召集村里人开了一次大会,悬赏一千块钱捉拿投毒犯,但直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


  最后没办法,李双全只能拿出积蓄准备卷土重来,可是祸不单行,就在李双全又从外边买了几十只种兔准备东山再起的时候,媳妇又病了。这种病可是忒怪了,起初跟正常人并没什么两样,照样能洗衣服做饭干活,但过了没几天,就不吃粮食了,专门吃草,又过了几天,干脆连地都下不了了,只能趴在床上,目光呆滞且不会说话,要说生病吧,也没病,不发烧不感冒,一切生理指标都很正常,去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就是不吃饭,给草倒是吃得挺香

  “兔子全死了吃草”李村长一提到这,柳东升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女儿的毛病。


  “这还不算”李富贵又搭话了,“一到半夜忽然又跟换了个人似的,双手叉腰站在村里骂,就骂我老李家骂我爹,骂我,骂我儿子,你说我家招她惹她了”


  听李富贵形容,这李双全的媳妇虽然是个女的,但半夜骂人的声音却像个男人,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声音比村里大喇叭都大,搅得半个村人睡不好觉。


  对于这种现象,村里人开始是见怪不怪,李村长想找张国忠,但听说出差了,也随便找过几个先生给瞧,但这帮先生到了李双全家后,一个个都是吐着血走的,渐渐的,村里人也开始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因为这人晚上骂的清一色全是李村长全家,村里人更是传出不少风言风语,说是村长家祖宗上缺德害人了什么的,所以这李村长对这件事甚至比李双

  “她骂的什么那帮先生怎么说”柳东升问道。


  “就是骂人啊,骂人还能骂啥就是那些话呗”李富贵一摊手道,“先生说身上东西太多了,赶不过来啊”


  “赶不过来”柳东升一皱眉,把嘴贴到了李村长的耳朵边上,“李大爷,张国忠有个儿子你知道不”


  “知道啊,那是俺侄孙子,咋啦”李村长道。


  “您村里这事,他没准能帮帮你”柳东升道,“当时我闺女也犯过这毛病,据那帮跳大神的说,身上也不只一样东西,都让那小子给收拾了”


  “他能行”李村长将信将疑,“他还是个孩子啊”


  “哎,我就是让您去问问”柳东升心里也挺内疚,人家孩子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自己不但没说想办法谢谢人家,反倒满世界的给人家找麻烦,哎“李大爷,您跟他家比我近得多,这事我就不管了,您自己去找他吧您可千万、千万、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行回头,我去问问他”李村长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刚才那个卡车司机凑过来了,“警察同志,你让我怎么谢你啊”卡车司机说着就是一躬。


  “唉别这样,我是警察,这是我份内的事”


  “这位兄弟,我是孩子家当家的刚才的事,对不住啦”李村长也凑上来了,“大兄弟,俺们知道你也不易,俺们村现在得用砖,要不你把砖都卖给俺们村,咋样绝不让你赔钱”


  一听李村长要买砖,这司机高兴得不得了,立即去跟李富贵谈价钱了。这时候,吊车可算开过来了,一帮村民开始帮忙卸砖,不一会,半挂车被吊到了路边,交通开始缓缓恢复


  回绝了李村长的盛情邀请后,柳东升从车上翻出急救包,好歹把伤口包了包开始继续赶路,一路上,柳东升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张国忠的怀疑,如果说李树林真侮辱过李二丫的话,那张国忠跟这个李树林应该有仇啊,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共事呢莫非自己真是多虑了


  与此同时,李村。


  回家后,李村长第一件事就是打发小儿子李三贵开着村委会的“后三”去城里请张毅城,看得好看不好放一边,哪怕是给确个诊也成啊


  张毅城的学校已经进入期末复习阶段了,天天上课没别的事,除了做卷子还是做卷子,整得张毅城一天到晚比死还难受,此时三叔来找自己,岂不是脱离苦海的最佳时机没等李二丫说话,自己先一口答应了,都是亲戚,李二丫虽说不放心儿子,但也没好意思拒绝,心想自己正好也有日子没回家了,不如借机去看看父亲,第二天,二人便由李三贵拉着直奔李村。


  说实话,张毅城以前也来过李村,但那阵子还小,记不太清了,这次来可算是重温了童年的记忆。客套了几句以后,李村长便把张毅城拽到了一边,小声叨咕起了村里的事。


  起初张毅城还以为就是普通的撞客或被什么东西“觅”上了,但听李村长越形容越不对劲,这李双全的媳妇,情况跟柳蒙蒙当初有点类似,身上东西也不止一样,但好像更复杂。


  “姥爷辈份已经乱到几近随便叫的地步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啊”张毅城道。


  “行,我陪你去”李村长叫上李大贵和李二贵,陪着张毅城一块来到了李双全家。


  到了李双全家门口,张毅城可算知道什么叫全村首富了,此时李村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无外乎种地种菜,连李村长家住的还都是文革时的土坯房,人家这专业户家已经盖起大瓦房来了,院子的面积比李村长家大了三四倍,靠东头整整一面墙都是养兔子用的格子,院子里还停着一辆半旧不旧的“大发”,貌似是私家车。


  李双全是个挺俊俏的小伙子,据说母亲是河北省公路管理局的干部,父亲是部队的干部,都在外地,因为父母感情不好,此人从小便在大伯家长大,后来其父母感情又好了,曾经千方百计的想弥补孩子,但这李双全却始终对父母很冷漠,宁愿拒绝父母给的几万块钱的本钱,白手起家自己干。


  听说村长又给找人来看了,这李双全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脸,但一看众人前呼后拥的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禁又是一叹气,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李叔叔你好”张毅城鞠了一躬,“能让我瞧一眼阿姨么”


  “好屋里请”李双全把众人让进了屋里,打开门,只见床上厚厚的棉被中,裹着一个脸色白里透青的女子,要按现代的话说,俨然像个化过浓妆的。床边放着一筐青草,而这个女子的枕头边上,似乎满是没嚼干净的草渣子。


  “他不热吗”走近了以后,张毅城也是一皱眉,心说大热天的裹棉被,没病也得热出病来啊“怎怎么这个姿势”


  “她天天都发抖,裹成这样才不抖”李双全哭丧道,“白天这样,晚上就出去骂”李双全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队长,没往下说。


  张毅城缓缓把脑袋凑上去,感觉一股强烈的臊气味扑鼻而来,只见这被子里裹的女子两只眼睛呆若木鸡,一眨不眨,用手晃荡也没反应,就如同瞎了一样,而身体则俨然就是趴在了床上,而且趴的姿势还挺特别,两条胳膊,肘部着床,小臂呈喇叭口状向外,腿也一样,膝部着床,小腿向外,张毅城自己用胳膊比划了一下这个姿势,还挺难拿。


  “多长时间了”张毅城道。


  “从发现那会到今天,一个月得多了”李双全哭丧着脸道。


  “能把被子掀开看看么”张毅城问道。


  “行”李双全缓缓的掀开了被子,只见女子双手双脚都紧紧的攥着,一动不动,裤子湿乎乎的,“呀又尿了唉”一掀被子,李双全一嘬牙花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李叔,你们能先出去一下么”


  几人来到了院里,李村长也是一个劲的皱眉,“毅城啊,你能弄就弄,弄不了可千万别逞能啊”


  “嗯”张毅城的眼珠一个劲乱转,“姥爷,最近村里死过什么动物没有”


  “死过啊他们家兔子都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李村长道。


  “嗯这就对了”张毅城道,“兔子觅上了”


  “兔子也能觅人”李村长有点不信。


  “不是一只他家死了多少只,就有多少只觅她”张毅城道。


  “那兔子怎么还会骂人啊咱老李家也没吃过他家兔子啊”旁边的李三贵也挺郁闷。


  “还有别的东西”张毅城小大人似的,满脸沉思,“这得到晚上再看看我见过一次这种东西吊死鬼和蛇,但这个身上好像不那么简单对了,姥爷,咱们家有没有什么仇人,最近死了”


  “没有啊从来没有仇人啊”李村长也楞了,“就那个李树林啊,莫非那小子死啦”


  “李树林是谁”张毅城一愣。


  张毅城这么一问,李村长立即暗道不好,说漏嘴了,正在这时候李双全端着一个大盆从屋里出来了,“李树林没死前不久还找过我呢”


  “什么”李富贵一听这话,眼珠子立即瞪圆了,这敢情好,人家刑警同志交代让自己了解情况,还没等自己问呢,当事人自己先交代了“双全,李树林找你干啥”


  注解

  对硫磷:剧毒农药,俗称1605,因其毒性过大而被全国大多数省市自治区明令禁止在粮食作物、果树、蔬菜、茶叶、烟叶上使用。


  关于使用对硫磷农药浸泡棉花籽:众所周知,棉铃虫是一种抗药性极强的害虫,为了避免棉花籽中带有棉铃虫的虫卵或幼虫,部分棉农经常采用的方法便是用高浓度剧毒农药浸泡棉花籽。其中对硫磷便是使用率较高的农药。


  后三:即改革开放中期比较常见的“东风三轮”,采用250排量单缸汽油机,是当时比较普及的交通工具。


  大发:即“天津大发”,是天汽与日本大发工业株式会社合资生产的第一代微型面包车,诸多城市早期的“面的”,大多采用“天津大发”。: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七章


  巨款之嫌

  “他说养兔子不挣钱要给俺介绍个挣钱的行子”李双全无精打采道,“俺没答应,谁知道是什么套儿啊”


  “什么时候的事”李富贵追问。


  “月兰李双全的媳妇叫王月兰得病前几天。”


  “唉那你咋不说啊”李富贵急得直嘬牙花子。


  “我说啥说那行子拎了两瓶酒来俺家看俺来啦”泡好大盆里的棉被和被尿湿的裤子,李双全又进屋了。


  “双全你来跟你说个事”李富贵把李双全拽到了边上,开始嘀嘀咕咕的交代城里公安局通缉李树林的事。


  趁这工夫,张毅城在李双全家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尤其仔细注意了一下靠墙的兔舍,说得好听是兔舍,实际上也就是满墙的木格子,每个格子二尺见方,外边是铁丝网做的舍门,“李叔叔,兔子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张毅城问道。


  “我的娘全国通缉”听李富贵介绍完了情况,李双全也是一阵的后怕,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张毅城问自己。


  “死的时候就是死了啊”李双全也不知道张毅城到底要了解什么,只能把当时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我中午喂的,晚上就全都死了啥时死的不知道”


  “这些兔子的尸体,怎么处理的”张毅城道。


  “埋了。开始还以为是传染病,没敢留早知道是毒死的,就把皮留下了唉”李双全一个劲的摇头。


  “带我去埋兔子的地方”


  “病人不看了”李村长好像还不大放心。


  “看也没用问题不在人”张毅城把鹞子腿上拴的绳子解开了,“家养的兔子不应该有本事鼓捣人,问题可能在埋兔子的地方”


  李村边上,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


  “就埋到这了”李富贵指着眼前空地中央一片乱七八糟的小土坑,“埋的时候填平了,一下雨都陷下去了”


  “去”张毅城一把放飞了手中的鹞子,只见鹞子在空中飞了两圈,扑拉一下落在了小土坑的中间,一个劲的用爪子刨地,就跟老母鸡刨虫子一样。


  “有问题”张毅城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小土坑中间,一把捏回了鹞子,“能挖一下吗”


  一刻钟后,李二贵回村拿了把铁锹,顺着鹞子刨地的地方往下挖,没挖两锹,便感觉戳着了硬东西,“啥行子哥,当初你带人埋的时候还埋啥了”


  “啥也没埋啊”李富贵也凑到了跟前,干脆用手刨起了土,不一会,一片斜插在地里的瓦片被挖了出来,“这谁埋的”李富贵也是一脑袋的问号,这种瓦明显不是李村的瓦,像是城里公园盖亭子用的圆瓦。


  “咦”张毅城也一阵纳闷,这种瓦自己见过啊,这不是柳东升当初拿给自己鉴定的那种瓦片吗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块瓦和那块挖一样,上面也刻了那个奇怪的图案。


  “我明白了”张毅城嘿嘿一笑,走到埋瓦片地的对面,“这块,再挖挖”


  果真,从这片瓦的对面,李二贵又挖出一片瓦。


  “这行子干吗用的”接过瓦片,李村长也是一阵纳闷,要说真是什么法术吧,以前看跳大神的一般都用什么八卦图香炉什么的,怎么还有用瓦片的

  “姥爷这东西,我一位当警察的叔叔前不久也给我过一片,作用我不好说,但我觉得,这东西有保持尸身不烂的功能,不信你们挖挖那些兔子,肯定没烂。”


  “有这事”李二贵也是一阵新鲜,干脆抄起铁锹继续往下挖,没几下便挖到了当初埋的兔子尸体,用铁锨一戳,身子软囊囊的,拎出来一只仔细看了看,果真,不烂不臭,跟刚死的时候没多大区别。“哎哟,这行子可真是宝贝”李二贵接过瓦片一阵爱抚。


  “我爸说过,人要不烂的话,条件有两种,要么只阴无阳,要么阴阳不流。这块地上有蚂蚁,所以不是聚阴池,现在看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两个东西,能够制造一种阴阳不流的环境”张毅城皱着眉头琢磨,李村长听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心说真是啥爹生啥儿子啊


  “这俩行子我要了”李二贵也挺美的,“惠玲李二贵的媳妇他爹快不行了,这东西等给他爹下葬用”


  “呸你个没良心的,这宝贝不说留着给你爹用”一听这话,李村长也急了,眼看自己也快蹬腿了,这个没良心的儿子却想着把这么好的东西孝敬老丈人去

  “姥爷,二叔,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行么”张毅城脸也绿了,心说这帮人怎么什么东西都惦记啊“姥爷,二叔,这不是什么宝贝阴阳不流的环境,活人呆长了受不了,死人更受不了”


  “受不了死人有啥受不了的”李二贵一愣。


  “我爸平时没少教我,体属阳,魂属阴,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身体里阴阳之气是流动的,所以魂魄可以离体,也可以还魂,一旦阴阳不流了,魂魄不能离体,无魂之体也不能还魂要么起尸,要么游魂成恶鬼后果很严重的”张毅城虽说道行不深,但理论知识倒是不少。


  “还魂死人还还啥魂”李村长也听傻了。


  “姥爷,您没听说过头七吗死人必须要还一次魂的,否则死人永远不可能相信自己死了日久天长怨气一重就成恶鬼了,不能投胎”


  “哦这么回事”李村长好像听明白了点,“那头七后再用这行子呢”


  “我说姥爷,这种便宜咱能别贪么”张毅城都快死了,心说这帮人怎么这么爱占小便宜呢

  回到村里,张毅城开始埋头在李村长家翻起了书,要说这次来,张毅城的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除了把家里能拿的都拿来了,更是把张国忠的书带来了不少,虽说平时没学太多,但毕竟有底子啊,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与此同时,河北岐口。


  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柳东升来到李树林住的房子里看了看,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在回到派出所准备和当地的同志一起开个会时,天津的电话追到了,打电话的是小朱,语气惊得就像看见了外星人一样,“柳柳队我我查到一个很可疑的人”


  “嗯,说说看”柳东升对于小朱的办事能力多少还是有点怀疑的,让他去银行查死人帐户,没准又把哪家公司的业务流水翻出来了。


  “两个人上个月私人海外汇款共计共计一亿港币”小朱的语气都有点哆嗦了,听完这话,柳东升手里的听筒也差点掉地上,“你看清楚了,别把小数点当成三位分级”


  “看清了,没错是一亿,分两次汇的,每次五千万这件事银行部门也很震惊”小朱道,“已经向香港那边核实过了,好像说是委托投资”


  “委托投资”柳东升一皱眉,“先别轻举妄动,摸摸这两个人的底顺便查查香港那边是谁汇的款”


  “不用查了收款人是张国忠,就是那天跟咱一块吃饭那个张国义的哥哥还有一个叫刘凤岩的,书法协会秘书,有前科文革时曾因倒卖文物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给他们汇款的人叫廖七,香港大款,和包玉刚是一个量级的人物”碰到这种事,不用柳东升交代,小朱已经把细节查清了。


  “倒卖文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柳东升一个劲的咬牙,“你听好了,不许轻举妄动先暗中调查一下,先把他们的家人监视起来别打草惊蛇一旦发现有外逃迹象立即汇报”


  “已已经我已经找二嘎去调查了”小朱越说越没底气,“昨天给你打电话请示,你不在,我直接请示的局长,局长亲自指示的”


  “你给捅上去了”柳东升的眼珠子立即就是一道血丝,“他妈的谁是你领导”


  “柳队你别急”小朱道,“局长也害怕真的是外商委托投资,咱们一查把外商吓跑,所以所以也只让我们暗地里监视但昨天”


  “昨天怎么样”柳东升压着火儿道。


  “昨天有一个非常可疑的人开个电三轮把李大嫂和张毅城接走了”小朱道。


  “非常可疑的人”柳东升一皱眉,“电三轮牌照查了么”


  “查了这边也派人跟踪了,去的小站,不像是要外逃的张国忠的材料已经交到民航和各个口岸了,如果发现其有离境企图,会立即通知咱们”


  “听好了,以后有什么事,再敢不经过我直接往上捅,你就给我滚蛋”啪的一声,柳东升挂上了电话。


  这样一来,柳东升也没心思在河北耗着了,好歹交代了一下之后直接开车杀奔天津小站: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八章


  纸兔子


  等柳东升开车来到李村时已经晚上快十点了,要说农村就是农村,刚九点多,整个村子便已经是一片黑暗,仅有零星几家亮灯,离远了看就像庄稼地里的鬼火一样。


  把车停到一户灯火通明的人家前,柳东升下车敲门,想问问李二丫和张毅城住在哪,可没想到来开门的正是李二丫。


  一看是柳东升,李二丫也服了,心说这个人可真是史上最强的热粘皮,怎么都到李村了他也能找着啊


  “哟,李大嫂,真是巧啊”由于事发突然,柳东升也没想好说什么,“我有点事问你,是关于张大哥的”


  “哎您进来吧”李二丫把柳东升让进了院,这时李村长也披着褂子出来了,一看柳东升来了,立即笑着迎了上去,听说柳东升没吃饭,立即让李刚去李福家砸门买两瓶酒,还没等柳东升推辞,李刚已经推着自行车出院了。


  走进院子,柳东升当即一阵纳闷,只见院子里点着三个六十瓦大灯泡,大概有十几个妇女正坐在院里剪纸,低头捡起一张成品看了看,仿佛是个兔子。


  “兔子对了,今年兔年”柳东升把纸兔子又扔回了地上的笸箩里,以为是农村的什么风俗,没往心里去,“李大嫂,我能跟你单独谈谈么”


  “行”李二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柳东升来到了院外,柳东升倒也不隐瞒,直接把案情的前前后后以及张国忠接受海外巨额汇款的事和李二丫讲述了一遍,吓得李二丫腿肚子当场就朝前了,说实在的,李二丫也不知道张国忠到底干嘛去了,此刻听柳东升这么一说,干脆就认定了张国忠是跟着老刘头一块儿倒卖文物去了,一个劲的问柳东升抓住什么罪过,自首能不能判轻点。


  “这个不好说,如果自首的话可能不会枪毙,但最少二十年不过这件事现在上面已经知道了,你得第一时间做他的工作”此刻柳东升也过于投入了,完全忘了自己也仅仅是毫无根据的怀疑。


  正巧这时候,李刚把酒拿回来了,黑咕隆咚的听见有人说话,便想偷着听听到底说什么,结果前边一句没听见,单单听见了最后这句,吓得这李刚差点把手里的酒扔出去,原来当初柳东升走了之后,李阳光曾经教育李刚,说幸亏这个大哥大人大量,目前正在“严打”,抢劫和袭警都是一等一的重罪,数罪并罚的话,视情节轻重要判十年到二十年,情节严重的要枪毙,别的没记住,这“枪毙”和“二十年”李刚倒是记得挺清楚,此刻听柳东升这么一说,李刚还以为是在说自己的事呢


  “说放我一马,竟然报上去了他妈的警察没好东西”李刚一边骂一边偷偷摸摸的把酒放在了房山底下,骑着车子直奔李富贵家,想要点盘缠连夜外逃。


  听李刚这么一说,李富贵也有点不信,“不可能啊,那是二丫家未来的亲家,怎么可能把亲家侄子往大狱里送啊”


  “爹,俺亲耳听见的那个王八操的给我上报了还让俺四婶做俺的工作”李刚边说边翻箱倒柜找钱收拾衣服,“你跟玉兰说一声吧俺不能回家了你给俺整点钱,俺今天晚上就走”


  “行行你到村西头等我不行不保险,到南头坟地那边等我这一千块钱你先拿着我去你爷爷那拿钱”还没等李刚回答,李富贵便披着衣服夺门而出,直奔李村长家。


  来到李村长家后,李富贵也傻了,只见李二丫泪眼朦胧的,好像哭过,而柳东升也是一脸的愁容,李村长则在一边皱着眉头抽烟,一言不发。看见这阵势,李富贵暗道不妙,莫非儿子说的是真的

  进了屋,李富贵跟柳东升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蹑手蹑脚的摸到了屋里,把李刚的事和李大娘李村长的妻子说了,一听孙子要判二十年,李大娘也慌了,偷偷把家里的一千块钱现金和三千多块钱的存折都给了李富贵。


  “他娘的买个酒一个钟头不回来,掉他娘的沟里让小鬼给掐死啦”李富贵前脚出门,李村长后脚开骂。


  村南,坟地。


  这里便是张国忠年轻时经常过夜的坟地,但此刻的李刚可不是张国忠,拿着家里半亮不亮的手电,李刚吓得浑身是汗,越是害怕就越是胡思乱想,越是胡思乱想就越害怕,眼瞅着坟包下边那些不时飘出的磷火,就好像索命的恶鬼一样,一点一点的朝自己飘过来,“他娘的偏挑这么个地儿”虽说是夏天,但李刚此刻还是感觉浑身冒凉气,两条腿一个劲的打哆嗦。


  就在李刚战战兢兢想找块地方坐会儿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草坑里哗啦啦的响了起来,“莫非是我爹来了”李刚拿出手电拧亮了冲着身后一通照,“不对啊,应该从北边过来啊”照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人,“可能是啥畜生行子吧”李刚把手电又拧灭了当时的国产碳性电池,质量很过份,电必需省着用,摸了摸兜,有烟没火,此时此刻,李刚又后悔把那两瓶酒放在爷爷家房山底下了


  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李刚身后的草又开始哗哗响,这次李刚可是听清了,明明是人发出的声音,小动物是不可能制造出这种声音的,“他娘的有种就出来不就是打了你一顿吗前天我敢打,今天照样敢”李刚多少也是个半二流子,此刻以为是柳东升找过来了,心想反正也得进去了,不如再修理他一顿,“他娘的”李刚拧开手电,从地上捡了块顺手的石头,开始小心翼翼的往草坑处走去


  此刻,李村长家。


  当着柳东升的面,李大婶并没透露李刚的去向,而是说肚子疼回家了,李富贵刚才是来报信的。柳东升也没当回事,李村长更是懒得追究那两瓶酒了,这时院里剪纸的妇女说已经剪完了,直接把所有的纸兔子都倒在了一个笸箩里,这时候柳东升才发觉这一笸箩的纸兔子仿佛并非是什么习俗,农村虽说经济不宽裕,但也没听说过剪纸贴窗花用废报纸啊“李大爷,这是”柳东升再次拿起了纸兔子不知所以。


  “这是毅城让我们弄的,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啥”李村长叹了口气,“二贵,去把毅城喊回来吧”


  “毅城不在这”


  “李双全家呢,说是要铺什么什么路唉你看我岁数大了记性也不好,”李村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直奔鸡笼子,随着一声尖啸,李村长家大公鸡的喉管被李村长一刀割断,鸡血嘀嗒嘀嗒的滴入了装纸兔子的笸箩

  与此同时,李双全家。


  抬头看了看天,张毅城眉头一皱,琢磨一下午制定的“超强白金四合一阵法”,本来想得挺周全的,但想来想去就是没把天气因素考虑进去,此刻天气应该算是多云偏阴,书上写的天上那些星星只能看见一部分,“三垣”只能看见一垣,东方七宿干脆一宿都看不见,这开阵时间咋确定啊理论上,子时阴阳交替,无阴无阳,如果是布引魂牵破的阵法,子时开阵最适宜,但依阵法规模与作用的不同,前后误差几秒钟甚至几分钟问题都不是很大,但此时布的这个阵可是非比寻常,首先,要牵的并不止于人魂,其次魂魄成百上千,阵若是开早了,阳气稍胜,其身上所有魂魄有可能在一瞬间被“井喷式”引出,而人的肉身,倘若在适应了千魂在体的情况下忽然引出所有魂魄,很容易造成大阴冲身,最终落得“呆尸”的下场,但若阵开晚了,阴气稍胜,一来容易引魂不净,二来更容易触怒冤魂成了恶鬼,若真是那样,麻烦就大了,但此时天阴风起,三垣不全,七宿不见,确定时间看星星是没戏了,手表误差又太大“要不明天再说”想到这里,张毅城有点犹豫了。


  “都弄好了”张毅城正在拿捏不定的时候,忽然李二贵嚷嚷着进来了。


  “弄好了鸡血也弄好了”张毅城一嘬牙花子。


  “是啊,都按你的交代办了”李二贵还挺高兴。


  “唉”张毅城这个郁闷啊,八百个纸兔子,粘了鸡血就必须当天用,今天这阵要是不布,明天纸兔子就得重新剪,这不得让村里那帮大妈骂死啊

  村南,坟地。


  “刚子刚子李刚他娘的哪去了”李富贵拿着钱,呼哧带喘的跑到村南的坟地,一个劲的嚷嚷,可是喊了半天也不见儿子的人影,“走了哎哟身上就一千块钱能走多远呐”要说也巧,这时候天上的云层渐渐的散了点,月亮出来了,虽说没有什么照明工具,但借着月光也能看见点东西。


  “刚子是你吗”借着月光,李富贵发现对面一座新坟旁边好像蹲着个人

  注解

  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


  东方七宿:亦为“东官青龙”。即二十八星宿之角、亢、氐、房、心、尾、萁。


  呆尸:“呆尸”即“无魂之体”,医学上的脑死亡与植物人,在茅山书中统称为“呆尸”,传国宝玺中张国忠曾经想使用“阳魂法”对付“阗鬼”后被老刘头制止,据传用过“阳魂法”后,魂魄会因阴阳相冲而散,剩下的尸身即使被救活也会成为“呆尸”。: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三十九章


  黼气不止

  走到坟丘子跟前,李富贵彻底傻了,只见儿子李刚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正在掐他的脖子,此时的李刚嘴角已经开始淌白沫了,两只手在掐人者的小臂上下漫无目的的乱抓,仿佛已经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个王八操的”看见有人要杀儿子,李富贵发疯般的从旁边的坟头搬起一块压坟头的石头,紧跑了两步哐的一下就砸在了掐人者的脑袋上,绝对是致命的力道,换作常人,就算练过铁头功也得当场死亡,可没想到掐人的哥们挨了这下砸以后非但没倒地,反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转头扑向李富贵。


  李富贵也没想到这位哥们挨了这一下还能站起来,顿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刚想定睛看个究竟,顿时感到两只铁钳搬的双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撞客”单凭这种掐人的力道,李富贵顿时想起了当年的李大明


  “我我”仅仅十几秒的工夫,李富贵已经支支吾吾的被掐倒在地,两只手拼了命的想抓点什么东西反抗,但手能够到的地方除了乱草什么都没有。


  “完了”李富贵心中暗道完蛋,当年李大明那股子邪劲,十几个大小伙子都不是对手,今天单凭自己这把老骨头怎么可能扛得过这东西一瞬间,李富贵开始后悔让儿子来坟地这种倒霉地方,李村虽说不大,但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地方有的是,到哪碰头不行啊唉看来是天亡我老李家不但晚上有扯着嗓子骂的,这又蹦出来个动手掐的,祖宗啊祖宗,你到底得罪哪家子佞种了让你儿孙们倒这种八辈子血霉想到这,李富贵干脆放弃了抵抗,两手一摊,乖乖等死

  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傻人定有傻福,就在李富贵埋怨祖宗后悔来坟地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上被掐的感觉没有了,睁眼一看,掐自己的那位已经趴在了地上,李刚正龇着牙用一块超大号的石头往这位的脑袋上猛砸,这块石头比刚才自己拿的那块足足大了两倍,论份量没个三十斤也下不来,哐哐几下,只砸得掐人这位脑浆迸裂,连形都没了。


  “他娘的老子连警察都敢打,你敢打老子”看着砸得差不多了,李刚一下把石头扔在了边上,扑的一口唾沫吐了上去。


  “刚子他死啦”李富贵被掐得眼冒金星,咧着嘴从地上坐了起来。


  “管他呢”李刚蹲下身子,拨弄了一下掐人者的身子,貌似没什么反应。


  “你你你这是又杀了个人呐”李富贵都快哭了,心说这回自己这儿子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叫他想掐死俺”李刚凑到李富贵边上,一把把李富贵拽了起来,“爹把钱给俺,俺回河北老家找俺老婶去这行子你找二叔他们帮忙埋了吧应该没人看见”


  从怀里掏出钱和存折刚要递给李刚,李富贵的嘴顿时张大了,下巴抖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爹咋啦钱没拿来”李刚一皱眉,只见李富贵的抬起手哆哩哆嗦的指了指自己身后。“咋啦”李刚猛的一回头,吓得尿尿的家伙式差点顺着裤裆掉出去,只见刚才被自己砸得血肉模糊的那位又缓缓的站起来了,借着月光,父子二人可算看清了这哥们的脸,那哪是人啊,肉案子上摆的猪下水都比他好看

  李村,李瘸腿家房山下。


  起初,张毅城还在为观星问题而操心,可听李二贵说,李双全的媳妇骂人的时间就是凌晨十二点整,不早不晚,比新闻联播报时都准,而且地方也不换,就是扎麻袋的李瘸腿家房山下边。如此一来,张毅城干脆让李二贵带上了所有的必备物件,直接等在了李瘸腿家附近。


  “毅城来了”李二贵忽然紧嘬了两口烟,把烟头往墙上一捻,将剩下的小半截烟揣回了口袋,之后拧亮了手电架在了李瘸腿家的墙头。李二贵拿的这个手电电池是新换的,还挺亮,顺着手电的亮光,只见李双全的媳妇王月兰身穿深色浅花的睡衣从李双全家的方向昂首阔步而至,气势和阅兵式时的仪仗队差不多,而李双全则按照张毅城的安排拎了一个装香灰的大桶,王月兰每走一步,便在脚踩过的地方撒一把香灰,按张毅城的交待,这是为了防止这些兔子的魂魄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看了看表,差五分十二点,只见王月兰在离房山大概七八米的地方站住了脚,双手一叉腰摆开了架势。“可能还得运会气”看来李二贵是见怪不怪了,趁着这会儿工夫,又把刚才掐灭的半截烟点上了。听说要给王月兰看病,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就连里阳光都披着衣服站在了不远处,四五个手电的光柱全部集中在了王月兰身上,跟舞台灯光差不多,而这王月兰对这一切却仿佛没看见一样,叉着手喘着粗气一句话不说。


  叼着烟,李二贵从篮子里拿出了九个蓝边大海碗,围着王月兰摆了一圈,而李三贵则从李瘸腿家拎出来了一个大水壶,跟在李二贵后边挨个碗倒水,要说这壶里装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都是混了鸡血的,虽说普通的水属阴,但若混了鸡血,可就属阳了。其目的是为了中和子时以后稍盛的阴气。


  李二贵李三贵流水作业的同时,张毅城则在更外面的地面上插了一圈铜钱,和往常不同,这次的铜钱是竖着插在地里的,茅山术称其为“金刚墙”,别看名字唬人,但其实际作用却很简单,驱鬼要用属阳的材料,而子时以后地阴上行,阴阳相冲则会形成“黼气”从物理学的角度讲,就是因里热外冷而形成的涡漩气流,而“金刚墙”的作用就是避免四周的地阴因“黼气”而骤聚于中。


  一切准备妥当后,张毅城看了看李二贵的手表,正好指向十二点。“我这表快两分钟”李二贵仍然不舍得掐嘴里的烟头,“毅城啊咋没啥动静啊”


  “别着急”张毅城从篮子里拿出一瓶朱砂,“柴火浇上汽油,不点也不着啊等会她一开始我就点火”


  “啥点火”一听点火,李二贵吓了一跳,当年对付李大明身上那个清朝进士的尸身就是用火烧的,这次不会是火烧活人吧


  “我打个比方不是真点火我说二叔你怎么这么笨呢”张毅城拧开瓶盖站在了王月兰身后,就在这时候,只听王月兰咳的一声清了一下嗓子,指着李村长家开始破口大骂,一看开始了,张毅城倒是没客气,哗啦一下一瓶子朱砂一点不胜全泼在王月兰身上了。


  有道是阴阳相吸,这王月兰身上本就有千万魂魄,阴气本就超越了正常人肉身所能承受的限度,加之此时大阳于体外,身上千万畜生魂魄开始被一个个的引出体外,只见“金刚墙”范围内王月兰周围,仿佛呼呼的刮起了小旋风。


  “咋回事难不成有刺猬”李村长此时简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怕王月兰出事,更怕张毅城有什么闪失。


  “没刺猬正常这是正常现象”张毅城边说边拿出第二瓶朱砂,哗的一下又添了把“火”,旋风瞬间刮到了三四丈高,“二叔快纸兔子”随着张毅城一声喊,李二贵拿着笸箩哗啦一下把一笸箩的纸兔子全都撒到了旋风中,本来,纸兔子上都沾有鸡血,但此时差不多已经干了,只见这一笸箩的纸兔子顺着旋风围着王月兰嗖嗖的乱飞,不断有纸兔子从旋风的顶端飞落下来,“都捡着一个别落下”张毅城蹿到旋风跟前,开始捡旋风里吹出来的纸兔子,“都楞着干嘛捡呐”李村长一声令下,看热闹的人也顾不得仔细听王月兰到底骂的什么了,一律开始低头捡纸兔子,此时旋风范围越来越大,不少落下来的纸兔子又被二次卷入空中,“怪了不对呀”张毅城抬头看了看,理论上讲,随着纸兔子一只只被吹出来,风应该越来越小才对呀怎么变大了


  “毅城有点不对劲啊”一看已经落地的纸兔子又被卷走了,李二贵一着急干脆顶着风走进了旋风内部,开始拿手抓空中的纸兔子,这哪里抓得着

  “是是不大对劲大家先退后”此刻张毅城也冒汗了,这个地方的阴气显然比其他地方要弱不少,按理说,埋兔子尸体的地方如果被那两片瓦镇住的话,兔子在“头七”之夜无法还魂则必生怨念,化解的办法便是将其引出人身强制其“还魂”。而此刻这些纸兔子若沾上了鸡血,便有了阳气,在金刚墙的作用下,兔子魂魄不能游弋到别处,便会将这些沾鸡血的纸兔子当作自己的身体附上去,到时候兔子魂魄与鸡血阴阳相合,“黼气”便会停止,之后撒上朱砂,将这些纸兔子用“真火”一烧也便万事ok,关于身上那个会骂人的“撞客”,在张毅城看来也不是什么成气候的东西,到时候随便弄个什么小阵一收也就完事了,虽说计划如此,但此刻越刮越大的旋风却显然是计划之外的事。


  “他娘的不是要刮龙卷风吧”此时李二贵也捂着帽子出来了,表情都被吹扭曲了,躲雨似的蹿到了十几米之外,抬头看去,刚才两三丈的小旋风此时已经刮到了五六层楼高,眼看就要蔓延到李瘸腿家的房山了。


  李二贵前脚一出旋风,王月兰后脚一翻白眼,街也不骂了,扑通一下瘫倒在了旋风中间开始吐白沫。这一瘫可把在场所有人都瘫傻了,尤其是张毅城,很显然的,兔子魂魄此刻已经引干净了,而这越刮越大的旋风,竟然连其身上那个会骂街的主儿都引出来了,看来那哥们比张毅城想象的还要菜想当年李大明身上那个清朝进士,马真人不惜折寿钉死李村“七关”才给收拾了,而此时这位菜鸟竟然让一阵旋风给抽出来了。


  注解

  黼:读“fu”,三声,意为纵横交错之形,古作礼服上黑白相间的花纹,茅山术中引指阴阳相冲之气。


  刺猬:民间传说的“四大仙”之一,除刺猬之外,分别还有蛇、狐狸、黄鼬即黄鼠狼。在民间传说中,修仙的“刺猬”擅长制造旋风。: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四十章

  光荣负伤

  此处阳气强度显然远远超出了张毅城的预期,而且虽说并没再向阵中央添加任何增强阳气的东西,这里的阳气却有越聚越多的势头,四周的地阴之气显然也正在被源源不断的往这里引。


  “二叔你快去拎一桶凉水”张毅城急中生智,忽然想到水是主阴的,用凉水冲一下可能会管点用。


  “哦好”李二贵直奔李瘸腿家。


  “大家围过来叔叔们别过来阿姨们”张毅城围着人群开始跑,把几个妇女拽到一块,“大家围过来手拉手,围住旋风”张毅城觉得,此处莫名其妙的阳气肯定是从别处流动而来的,让女人们手拉手围住旋风,应该能将阳气流阻断,就算阻不断,多少也能挡住一部分。起初,周围看热闹的大婶大妈们还有点不敢,后来李二丫身先士卒,跟着张毅城一块张罗围圈,加上李村长也开始连骂带卷的山呼,周围的妇女也只能硬着头皮手拉手站成了一圈。


  这时李双全想冲到旋风中间去把媳妇抱出来,被张毅城一把拦住了,“李叔叔一定得在纸兔子都弄出来之后才能把阿姨弄出来她在里面不会有事但你要现在把她弄出来,刚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虽说李双全心疼媳妇,对眼前这个小娃娃也是将信将疑,但此刻眼前的大旋风可是真的,往常那些跳大神的,跳来跳去病人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就开始吐血,还真没见过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所以怀疑归怀疑,李双全还是忍住了没上前。


  “三叔你进去一下把地上的碗拿出来”张毅城成了现场的总指挥,此时阳气太强,已经没必要再用鸡血去中和了,盛着鸡血水的碗摆在中间想必只能起到反作用

  李三贵把帽子摘下来递给了李村长,刚进旋风,众人忽然听见南边一声声的“救命”声由远而近,身为警察,柳东升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墙头的手电拿了下来,往传来声音的方向一个劲的照,一照不要紧,只见李刚和李富贵就跟奥运会百米冲刺一样一前一后朝亮光处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柳东升大吼。


  “救救命啊”李富贵喊得都跑调了,根本没注意柳东升的问话,发现李瘸腿家房山下有一大群人,想都没想就往人堆里冲,“有妖精追我”


  “妖精”柳东升用手电往二人身后一照,只见一个满脸血肉模糊的人正在穷追不舍,吓得柳东升也是一愣,这时李富贵脚底下拌蒜,扑通一下就摔了个马趴,这“妖精”就好像没看见一样,跨过李富贵直奔冲在前面的李刚。


  此时拉手围圈的妇女们早就吓得一轰而散了,李刚速度也快,看见人群散了,绕过旋风接着跑。“别跑回来”柳东升也急了,心说这里这么多人,什么妖精撂不倒啊,跑个什么劲啊听柳东升这么一喊,李刚更害怕了,以为柳东升要抓自己,脚底下更拼命了,看李刚不停步,柳东升噌的一下便横在了这个“妖精”前面,摆开了应敌的架势,但没想到这“妖精”竟然噌的一下蹿起一人多高,直接从柳东升脑袋上蹿了过去,正落在旋风边上。


  这时李三贵正眯缝着眼端着两碗鸡血水往外走,旋风里全是呜呜的风声,飞沙走石也睁不开眼,刚才外边怎么样也不知道,这时忽然发现跟前站了个人,睁大眼睛一看,吓得李三贵魂都飞了,手里两碗鸡血水哗啦一下全泼在了这位身上,只见这位闷哼了一声,扑通一下便栽在了地上。


  “哎我弄的”李三贵刚想跑,忽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这位竟然挂了看看手里的碗,看看地上的人,李三贵嘿嘿一笑,“毅城啊你这碗里的东西加啥了”


  刚才吓跑的人此时胆儿也壮了,纷纷凑上来想看个究竟。翻过这个“妖精”仔细看了看,柳东升一皱眉,此人血肉模糊的脑袋显然是以前弄的,虽说刚才追人的时候是死是活不好说,但至少现在是死的,看衣着,仿佛是个农民,因为面部已经烂了,所以不好判断年龄。


  “快围圈继续围起来”张毅城虽说也奇怪,但此刻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倘若眼前的“黼气”再这么无休止的刮下去,王月兰就真有危险了。


  “大家先听毅城的这个人一会再说”李村长毕竟老练,死人呆会再说,先救活人是真格的

  刚指挥妇女重新围好了圈,村南头忽然有一线亮光闪过,不少人都没注意,但这一闪可没逃过李阳光的眼睛,“是车灯”作为交警,李阳光对车灯十分敏感,“老柳你这次来有没有其他同志跟着”


  “没有”柳东升和李阳光几乎同时反应:“李树林”


  “快”柳东升三步并两步开始向警车狂奔,李阳光紧随其后,虽说抓捕案犯是刑警的职责吧,但交警也是警察啊“你们先处理这个谁都别跟着”柳东升也是有经验的,万一罪犯手里有武器,群众太多反而麻烦


  “这边前边路口右转”李阳光给柳东升指路,“这边村里能走车的就这条路”追了也就三分钟,转过一个弯后,两个红彤彤的汽车尾灯进入二人视线,“是辆拉达”作为交警,李阳光天天跟车打交道,一看尾灯就知道是什么车当时国内的轿车并不像现在这么多种多样,就那么几个牌子,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一听说是拉达,柳东升心里更有底了,一下拉响了警灯警笛。没一分钟,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便只有十几米了桑塔纳的性能比拉达强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停车”柳东升一脚油门超到了与拉达车平行的位置,摇开窗户大喊,但这拉达车非但没有停车的意思,反而车头一转横着向警车撞了过来,柳东升下意识的转向躲避,吓得李阳光赶紧伸手把方向盘推了回去,“老柳不能往边上拐这条路两边都是灌溉渠下去就上不来了”


  一听是灌溉渠,柳东升脸上微微一笑,牙一咬一把方向撞向旁边的拉达。要说桑塔纳这车放在现在不算是什么大车,但在当时绝对是“坦克级”的,整车重量达到了13吨,而拉达整车也就八百公斤,只听哐的一声,拉达车斜着便冲下了路基,这可好,本来想先下手为强把柳东升撞下去,最后反倒被柳东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站住”由于撞击过猛,柳东升这边的车门已经打不开了,只能被迫从副驾那边下车,等柳东升下了车后,李阳光已经打着手电追下路基了,借着车灯的光线,只见一个黑影发疯般的冲进麦地,李阳光在后面穷追不舍。


  走下路基,发现拉达车敞着车门斜着扎在了排水沟里,趟过排水沟,柳东升也冲进了麦地。


  “再不站住开枪了”柳东升抽出手枪朝天放了两枪,而最前方的逃跑者听见枪响非但没停步,反而也掏出了手枪。“危险卧倒”柳东升冲着李阳光大喊,可是这一喊已经晚了,李阳光离这逃跑者可比柳东升近得多,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李阳光扑通一声就载在了麦子地里。


  “老李”柳东升快跑了两步来到李阳光近前,发现李阳光正抱着腿蜷在地上,“我没事快她娘崩了那个王八操的他有枪”


  此时柳东升也来不及多想了,举起手电又追了上去,边追边开枪,但前面的人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看前面就是玉米地,真要进了玉米地可就没得追了一着急,柳东升停在了原地,一只手打着手电,一只手举枪瞄准。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前面逃跑的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站住”柳东升举着枪快步追到了跟前,用手电一照,发现这人整个脑袋血乎乎一片,摸了摸脖子上的动脉,已经没有心跳了。“他妈的瞄的腿,怎么打着脑袋了”柳东升也挺郁闷这么一来线索又断了啊


  把李阳光拖到灌溉渠的边上,柳东升心急如焚,带着枪伤过水沟感染怎办正在这时候又有几束车灯由远而近,一分钟后,一辆大发车和一辆点三轮停在了桑塔纳边上,以李二贵为首,大概七八个壮汉子手持铁锹羊镐气势汹汹的开门下车,一看李阳光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赶紧七手八脚的将其抬过了灌溉渠,“里边有个人让我打死了你们去看看是不是李树林”柳东升道。


  “车里还有个活的”这时一个钻进拉达车的农民忽然大吼。


  “什么”柳东升也不敢相信,车里还有人怎么刚才不跑

  走到拉达车旁边,拉开车门,只见确实有个满头白发的人躺在后排椅子上奄奄一息,“快快送医院”随着柳东升一喊,几个小伙子赶忙七手八脚的把这个人和李阳光一块抬上了大发车。


  “就是李树林”这时跑进麦子地的几个人大喊,“死啦李树林死啦”


  “唉”一听真是李树林,柳东升彻底死心了“你们把尸体抬过来,赶紧报警我跟他们去医院”柳东升说罢拉车门坐上大发车副驾位,李双全一脚油门,大发车直奔医院: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四十一章


  水落石出

  一路上,听李双全的意思,好像张毅城把那边的事办得还挺利索,李二贵一桶水泼过去之后,旋风还真是越来越小,最后自己的媳妇也醒过来了,最后李村长带人张罗烧纸兔子,自己则被安排开车带人来帮忙。


  “嘿这小子还真行”柳东升暗自嘟囔

  医院中,李阳光的枪伤需要立即手术,为此柳东升还为其输了点血。而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经检查只是劳累过度而已,从这个人的身上,柳东升翻出了一个外国牌子的钱包,里面除了一千多块钱现金外,没有任何证件,仅有两张照片,一张黑白一张彩色,其中黑白照片是一对中年夫妇的合影,看成色仿佛已经有年头了,而彩色照片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合影照,看着也就十八九岁。


  “这个人是谁是同案犯还是被绑架的受害者照片上的人又是谁其父母和子女”坐在这个人的床头,柳东升盯着照片一个劲的琢磨,正在这时,二嘎开门进屋了。


  “柳队听说李树林让你给毙了”二嘎一脸坏笑,脸色黄里发黑,看样子得有几天没睡好觉了,“您枪法可以啊哟这人是谁”


  “可以个屁”柳东升也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是瞄着腿打的,“我哪知道他是谁去给我查查照片上的人”


  接过照片,二嘎一愣,“柳队不用查啦这个人是是马涛啊”虽说黑白照片上的人不认识,但彩色照片上的年轻人却被二嘎认了出来,“我昨天审了这小子一宿”


  “马涛”柳东升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躺着的这位,“莫非这个人是马阳”


  第二天早晨,医院。


  为了保险起见,二嘎连夜打电话从当地叫了几个民警过来站岗,柳东升则亲自守在病床边上,直到第二天上午分局的警车赶到医院。


  “马阳”发现床上的人终于把眼睁开了,柳东升笑呵呵的递上一杯水。


  晃了晃手腕子,发现已经被铐在床上了,床上的这位无奈一笑,“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早就知道”柳东升道,“希望你配合我们”看来这个人的确是马阳。


  “呵呵你想让我怎么配合”马阳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我希望你帮帮你弟弟”施在张健身上的招,柳东升准备再来一次。


  “帮我弟弟”一听弟弟两个字,马阳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怎么帮他在监狱”


  “哼哼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柳东升笑着一摆手,两个民警进屋把马阳架下了病床


  三天后,分局审讯室内。经过武斌的秘密确认,此人的确是马阳,但让武斌不敢相信的是,仅仅过了半年,这马阳却好像忽然老了二十岁


  “你们的赃物、赃款都藏哪了同伙有谁老爷子是谁”放任二嘎一个劲的狂吼,这马阳和预料的一样,瞪着眼就是一言不发。


  这时,审讯室的门一开,小李扒头冲柳东升使了个眼色。“马阳,我说过,你们犯罪的证据堆得像山一样高,你不说照样能判你但你得为你弟弟想想”一直没发话的柳东升忽然一句,说得马阳浑身一颤。


  “咱俩出去,让他们哥俩好好聊聊”柳东升一摆手,和二嘎走出了审讯室,此时一个穿着囚服的年轻人被押进了屋。


  “哥”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涛啊”马阳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扶起了弟弟,“我不该瞒着你否则你也不可能这样哥对不起你”


  “哥你都说了吧不管你判多少年,能活命就好”马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涛啊我走以后,你要好好做人,千万别再走这条路啦”马阳并没理会马涛的话,“我知道我没脸见爸妈妈临死前让我照顾好你,你看你现在”


  “哥我在监狱天天背刑法我懂法律坦白可以轻判啊哥你死不了”马涛鼻涕眼泪一大把。


  “小涛,听着,在咱们家的下水道里有个玻璃瓶,你把它取出来,应该够你娶媳妇买房的”马阳喃喃道,“小菲那样的丫头以后别找啦靠不住”


  “哥小菲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还等着我呢”马涛哭道,“她说我是为了她进去的,不管我判多少年,她都等我哥小菲还等着我呢”


  “她真等你呢”马阳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轻轻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后


  柳东升和二嘎推门进屋,马涛又被民警押出了审讯室。


  “聊得怎么样”柳东升一笑。


  “谢谢”马阳道,“你们让我弟弟来听我的遗言”


  “错,我们想让你留点遗产给你弟弟”柳东升不紧不慢。


  “哼,遗产我能有什么遗产”虽说马阳表面上满不在乎,但一听遗产二字,心里确实是一颤,家里下水道瓶子里的存折应该是自己秘密留给弟弟的,难道他们知道了或者马涛自己交待了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你的遗产,是时间”柳东升道,“我们让马涛来,其实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说了,他的功就立了,你不说,他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明白么”


  “你们能给他减刑”马阳一听不是下水道瓶子的事,显得挺高兴。


  “可以这么说你交待的越多,他减的就越多”柳东升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马阳好像如释重负。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柳东升皱眉头想了想,如此复杂的案件,还真不知道从哪问起好了,“你们那套编钟记得么”最后,柳东升决定先从李江嘴里那套价值连城的编钟问起。


  “编钟”马阳一脸疑惑,“我们没弄过那东西”


  “别耍花样”柳东升拿出了刘常有画的长柄青铜锤递了过去,“不是编钟,难道着是木匠用来钉钉子的”


  “哦呵呵”李阳微微一笑,“这不是编钟,我们确实见到过一套,但太沉了,也不好出手,我们就没动,光拿了个锤子”


  “那你们和刘常有舅舅的交易是怎么回事”柳东升仿佛有点不信。


  “我们拿了几个铜罐子给他,说着和那些铜罐子是一套的,那人还真信了,你们要想知道那套编钟埋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们”马阳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在哪”柳东升一听说编钟没丢,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注意记录一个字都别漏”柳东升语气多少有点激动,转头对二嘎道。


  如此盗而未尽的古墓,马阳交待了至少又有十几处,甚至还有几年前做的案,具体市县甚至古墓的年代、剩余的文物种类一点不差,把二嘎都记傻了之后,柳东升把所有的同伙又交待了一遍,一共十三人,张健只能提供外号的那些“伙计”,这马阳不但知道姓什么叫什么,甚至连家庭住址也记得一清二楚,这让柳东升不得不佩服这马阳惊人的记忆力。


  最后,柳东升问起了“老爷子”,这马阳一愣,又沉默了。


  “马阳,俗话说送佛送上天,不要因为江湖义气而前功尽弃,让你弟弟白来这一趟”柳东升道。


  “我不知道”马阳眼中,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对于这一点,柳东升倒不意外,因为作为掌柜的,张健也是对“老爷子”一无所知。


  “你们这里谁负责”马阳问道。


  “我”柳东升一笑。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么”马阳倒是挺坦然。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柳东升一摆手,二嘎起身出屋。


  “我想问你刘杰是怎么死的”


  马阳这句话一出,柳东升也是一愣,“是被他邻居用刀砍死的”柳东升也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老岳父砍死的,“有件事我也想问问你那颗玉白菜,哪来的”


  “玉白菜”马阳稍微思索了一下,“呵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柳东升并没把话挑明,“还有,前几天晚上那个掐人的东西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哼人为财死”马阳长叹一口气

  根据马阳交待,原来卖玉白菜的人就是几年前失踪的梁大力,这是梁大力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应该也是盗墓所得,本来梁大力就是为了躲“老爷子”才逃跑的,但却鬼使神差的认识了陈俊生,并想通过陈俊生将玉白菜出手,最后由于陈俊生开价太低而未能成交。由于此时作案机会太少,所以虽说表面上陈俊生并没有买玉白菜,但却勾结亮子和刘杰杀死了梁大力。


  “原来梁大力死了上自己老岳父身的东西是梁大力的鬼魂”柳东升暗自嘟囔,“那掐人的人是谁”


  “就是梁大力”马阳道,“刘杰他们不好处理尸体,所以就来求我我一看这具尸体魂魄全无,虽说奇怪,但也没多想,正好当时找不到无魂之躯,所以就用它了”


  “你你懂那些歪门邪道”柳东升疑惑道,“无魂之躯是什么东西”


  “对,我是老爷子的徒弟”马阳一笑,“想施控尸法就必须有无魂之躯”


  “那么说你知道老爷子是谁”


  “不”马阳摇了摇头,“收我为徒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


  接下来的话,听得柳东升差点把下巴惊掉了


  按马阳的话说,那是一种秦朝时发明的“控尸术”,是“老爷子”在找他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偶然发现的,起初,对于这种控尸术老爷子自己也挺感兴趣,还自己试验了几次,但后来仿佛发现这种邪术很伤身体,便从手下的人里选了个最聪明来学习这种东西,这个人便是马阳。这种邪术的原理便是找到一具没有魂魄的尸体,以施法者自身魂魄出窍,附入无魂之躯的方式来控制该尸体,但“老爷子”并没告诉马阳施这种邪术的坏处。马阳起初也挺高兴的,以为老爷子收自己当徒弟是看重自己,但到后来逐渐感觉到了这种邪术的可怕,但出于对“老爷子”的恐惧,还是乖乖的学会了,会了这种邪术之后,实施犯罪便简单了很多,首先是这种被控的无魂之躯力大无穷,即使搬运往常不可能偷盗的大件文物也易如反掌,二来隐蔽性好,施法者只需留在现场附近,操纵尸体去作案即可,一旦被发现,施法者只要立即收回魂魄,便可逃之夭夭,而现场留下的只不过是具尸体而已

  不过按马阳交待的,这种法术很不稳定,因为别人的尸体会对自己的魂魄有所排斥,所以一旦遇到阴阳的忽然变化,魂魄很容易脱离无魂之躯,这也是为什么李二贵只泼了一碗鸡血水便把马阳的魂魄打出了梁大力的尸体。


  “把人杀死再用自己的魂魄控制被害者的尸体”柳东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最近的一系列怪事,没准真的会以为这个马阳是个疯子。


  “可以这么说。”马阳道。


  “这么说刘常有家隔壁的低价房,是你用这种方法帮亮子买的”柳东升问道,“你买给武斌的低价房也是用这种方法”


  “对。”马阳依然带着微笑,满不在乎,“先杀死他们,再控制他们的尸体去办手续”


  “你”面对眼前这个怪物,柳东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的命不长了我不怕死,但我放不下马涛”马阳道,“我知道老爷子迟早要除掉我,即使他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我要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马涛挣钱,让他出国”


  “这种邪门歪道,损害身体”柳东升问道。


  “起初我并不知道,只不过每次魂魄回来之后感觉很累而已”马阳道,“但后来才知道,控制那些东西,用的全是我的阳寿怪不得那个老狐狸自己不弄,非要收徒弟”说罢,马阳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发。


  “这么说亮子和陈俊生也是你杀的”柳东升问道。


  “不,杀他们的是老爷子。”马阳道,“老爷子不知道玉白菜的事,刘杰被杀,老爷子猜不出原因,只能把刘杰那一组的人全部除掉只有亲眼看见要杀的人死了,他才放心。”


  “写纸条威胁我家里人的是你”柳东升道。


  “那是李树林”马阳道,“但纸是老爷子做的”


  “他怎么知道我妻子从那里过”这件事柳东升是无论如何也要问明白的,事关自己家人的安危啊。


  “李树林跟踪过你”马阳道,“你家在哪他知道怎么怕了”


  “我要怕就不会抓你们了”柳东升道,“不过我确实很佩服你们你们很狡猾”


  “呵呵有胆量”马阳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个纸我们每个人都有,是为了威胁手下人用的李树林死了,我死了,就没人知道是谁在办案了老爷子是不会轻易杀外人的,他只对他自己要找的东西感兴趣”


  “呵呵,那么老爷子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柳东升拿起马阳刚才的口供,“你们盗的墓大部分是战国墓或秦墓,他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马阳摇头,“但我知道,他肯定在找一些古代的法术而且这个人好像有什么地方用钱他穿得很破,而且从不当着我们的面花钱,但每次买卖挣的钱基本上全要交给他,再由他分给我们一小部分”


  “这点我知道”柳东升道。


  “这个法术好像应该刻在水缸状的东西上”马阳道,“秦朝的水缸,或者是战国时期秦国的水缸”马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一点我想问你”柳东升想了想“你们去李村干嘛去了”


  “呵呵”马阳一叹气,“我们有一批货藏在那”


  原来,自从刘杰家里的东西被抄出来以后,老爷子立即命令李树林和马阳把东西转移地点隐藏,可这两个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藏东西,后来李树林想到了自己的老家李村,便想拉拢一些年轻人帮忙窝赃,李刚和李双全就是李树林的拉拢对象,但这两个人却全都拒绝了李树林,此时村里已经没有适合利用的人选了。


  把东西藏在别的村吧,一来人不熟不好开口,二来又不放心,所以李树林便和马阳合伙想出了杀李双全养的兔子的主意,并由马阳施邪术迫使兔子的魂魄上了李双全妻子王月兰的身子,一来想让其受经济损失,对金钱产生渴望,二来便想以为其妻子看病的条件迫使其就范,但没想到中间蹦出了个张毅城,就在二人想利用“控尸法”将赃物转移地点的时候,又被去坟地等钱的李刚给发现了,所以这马阳便想不惜代价杀掉李刚,没想到却被李二贵泼了一身鸡血水,把自己的魂魄给逼了出来

  “赃物藏在李村”柳东升拿起笔,“还有哪”


  “你都记录上了”马阳一笑,“如果我被判定为精神病,可就死不了了”


  “你放心,我只记该记的”柳东升长出了口气,“说吧,还有哪藏了赃物赃款,记住了,你说的越多,你弟弟减刑越多”


  第二天,天津小站、河北岐口


  启赃的民警与文物局的专家没有一个不被惊呆的,见所未见的珍贵文物,上百张各个银行的存单,成捆的美元和港币


  “我说银行怎么查不出来呢”拿着比三副扑克牌码在一起还厚的存折,小朱不住的撇嘴,“每张都不超过十万,加在一起想必上千万太狡猾了实在太狡猾了他们倒是不嫌麻烦”


  一周后,张国忠家。


  回到家以后,张国忠心情着实不错,千万富翁啊别说是重修通天观,哪怕重修圆明园都差不多了,但李二丫却是一脸的哭丧,尤其是听张国忠说完钱的事以后,更让张国忠想不到的是,晚上睡觉时,李二丫却一个劲的劝自己去自首,说自己是倒卖文物的犯罪头子。起初张国忠还真有点心虚,去巴山虽说没拿什么东西,但也犯法啊


  难道被查出来了不应该啊后来听李二丫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张国忠的心算放下了,什么盗墓团伙啊自己什么时候盗过墓啊还走私真是无稽之谈

  其实,张国忠老刘头入境的时候,民航早已把二人的入境消息通知了公安局,但只不过二人一下飞机便去了雾灵山,公安局也没找到而已。刚在家呆了两三天,公安局还真来了两个民警,号称要找自己协助调查。张国忠倒也不心虚,和老刘头两个人在公安局和民警扯皮扯了一天一宿,这件事柳东升自然是要回避的,但暗地里,柳东升也没闲着,暗中安排手下把马阳和张健都押过来了,经过两人的确认,张国忠和老刘头在体型、身高、声音甚至肤色上都与“老爷子”完全不一样,最后公安局再次给香港的廖七先生打了确认电话,才不情愿的把张国忠和老刘头放了,连打电话确认的时间都算上,张国忠和老刘头在公安局至少呆了两天半,这件事把张国忠弄了一肚子火,对警察的印象简直是一落千丈,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不许张毅城和柳蒙蒙来往,张毅城虽说不情愿,但看老爹在气头上也便没说什么。


  被放回来的第二天。


  “爸我想问你个事”张毅城道,“李刚叔没儿子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叔爷论辈份,李富贵是张毅城的叔爷说他好像挺不高兴的”


  “唉告诉你你也不懂”张国忠道。


  “切告诉你李双全他媳妇的病,好几个先生弄到吐血我没费吹灰之力就给收拾了”张毅城把自己给柳蒙蒙、柳蒙蒙的姥爷以及李双全的媳妇治病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得张国忠眼都直了,“行啊小子,有两下子啊”


  “老头子,那事到底咋回事啊你说了不就完了么都是亲里亲戚的,你这费着劲,人家背地里还骂着你多亏啊”李二丫也一个劲的念叨。


  “唉那是他老李家的讨债鬼”张国忠道,“别跟他们说免得吓着他们”


  “讨债鬼什么讨债鬼”张毅城不解。


  “文革的时候,李村曾经斗过一个外姓的富农就是亲家爷指李村长带着斗的最后那行子活活饿死了现在投到他孙子媳妇的肚子里来讨债的你说这孩子,我能让她生吗”张国忠一脸无奈。


  “我说她怀上后,叔伯一家上下怎么倒霉事不断呢”李二丫一听也直后怕。


  “本来,我给那行子超度了一下,但那行子怨气太重,少说得等三年才能散,没想到跑到李双全他媳妇身上去了”张国忠撇嘴道。


  “爸,我跟你说,那玩意菜得可以我弄的那个白金四合一当时的电子游戏卡都叫白金n合一的阵法,充其量也就能引个兔子魂,结果连那小子也给抽出来了

  ”张毅城道。


  “废话,好几年了,怨气都消得差不多了,倒退两年你试试”张国忠道。


  “对了为什么半夜以后,阳气越来越强啊”张毅城把当时“黼气”不止的事,跟张国忠说了一遍。


  “那地方在哪”张国忠也是一阵纳闷。


  “李瘸腿家房山底下”李二丫打茬道。


  “李瘸腿家房山底下”张国忠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了师傅当年布“七星钉魂阵”的时候画给自己的那个古体的“互”字,那是李村的“生气”走向图,而那个古体的“互”字中心的交叉点,也就是李村七关的第一关“云垦关”,就在李瘸腿家房山底下,此处不但是李村阳气最强的地方,更是阳气流的交叉点,阳气能不强吗


  想必那王月兰身上有几百个兔子魂魄,让其体内阴气远远超出了一般的肉身,而那个富农的魂魄怨气快散尽了,恐怕也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阴气,所以才找了个阳气稍强的地方骂街吧


  正在张国忠准备给张毅城讲解何为“七关”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张国忠先生在吗”听声音,来者正柳东升。


  “别开门装没人”张国忠小声道。


  敲门声足足响了半分钟,之后,门虽不敲了,但门缝下面却塞了一张纸进屋。


  “什么玩意”张毅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看了看猫眼,人已经走了。捡起地上的纸,只见“死亡证明书”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拿着这份死亡证明书,张国忠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阵微笑,“快快毅城快把你柳叔叔喊回来”


  “神经病啊你”李二丫一把夺过死亡证明书,眼圈顿时红了。


  李树林,男,汉族

  一周后,亮子的母亲也就是张健的前妻左慧兰,在静海县因聚众赌博被当地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其人健在的消息由柳东升亲自告诉了在押服刑犯张健,同时,通过对左慧兰的审讯得知,当初陈俊生并没有私吞张健交给自己的钱,而是将钱交给了左慧兰,和张健担心的一样,左慧兰并未将这笔钱用作给儿子娶媳妇买房,而是拿着钱直奔地下赌场了。至此,709特大文物走私盗窃案暂时告一段落,主犯马阳以及从犯十三人相继落网,主犯李树林被击毙,首犯“老爷子”在逃。


  附录:709特大文物走私盗窃案涉案人员处理结果及有功人员名单

  主犯:马阳,犯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盗窃、侮辱尸体罪;走私珍贵文物罪;故意杀人罪,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主犯:李树林,涉嫌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走私珍贵文物罪;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因袭警、拒捕被办案民警在抓捕过程中击毙。


  从犯:刘常有,犯倒卖文物罪,念其认罪态度较好且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有立功表现,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三年执行。


  其余从犯共十三人,犯倒卖文物罪,分别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至十年不等,其中七人继续上诉,均被驳回。


  武斌:主犯马阳的朋友,念其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有立功表现,经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河西区人民检察院、市局河西分局共同研究决定,对其敲诈、知情不报等行为免于起诉,但由案犯马阳赠与的两处房产应属脏物,故依法予以没收。


  张健:主犯左洪斌曾用名张小亮,也就是亮子的父亲,服刑中。因其在709特大文物走私盗窃案中有重大立功表现,且在服刑期间认真悔改、表现积极,经河西区人民检察院、市局河西分局、服刑监狱共同研究决定,对于其落网以前未被发现并起诉的部分犯罪事实免于追究。


  马涛:主犯马阳的弟弟,服刑中。因其在709特大文物走私盗窃案中有重大立功表现,且在服刑期间认真悔改、表现积极,经监狱党委研究决定,准予减刑三年。


  左慧兰:主犯左洪斌曾用名张小亮,也就是亮子的母亲。因聚众赌博被处罚款人民币一千元,治安拘留十天,并对其现场赌资予以没收。


  首犯:姓名不详,绰号“老爷子”,因侦破线索中断暂时在逃。


  此次侦破工作共抢救国家级重点文物古迹17处,抢救性发掘国家一级文物55件,追回国家一级、二级文物116件,其中国家一级文物93件,追缴赃款人民币755万元,美元50万元,港币307万元,709特大文物走私盗窃案专案组记集体一等功一次,专案组组长、二级警督柳东升记个人一等功一次,交警津南支队二级警司李阳光记个人三等功一次。


  张毅城智斗犯罪分子的事迹被张国义篡改后递交到了市教委,于当月被授予天津市见义勇为好少年称号,中考成绩享受市级三好学生待遇总成绩加十分。


  后记:八年后,马阳的弟弟马涛刑满释放,当月,曾被马涛盗窃过的烈士钱尚贵的家属收到一个陌生人送来的存折,号称是以前找钱尚贵借的钱,打开存折一看,一个“1”后面五个“0”,人民币十万元整: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四十二章


  盗魇

  初中毕业,可以说是人生旅途的第一个转折点。受就业观念的影响,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初中毕业生考取中专的分数线要高于普通高中。虽说凭借张国义的关系,以张毅城的分数完全能找个中专上,但张毅城自己却对中专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冒,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柳蒙蒙上的是高中。


  “高中就高中”张国忠是无所谓,家里毕竟有那么几个钱,就算将来找不着工作,最次也能继承自己开的养鸡场养猪场啊,跟李二丫合计了一下以后,张国义一个电话,张毅城直接被分在了柳蒙蒙的班里。


  虽说是走后门找的学校,但张国忠还是挺高兴,毕竟孩子大了,虚岁也十六了,放在农村,再过两年都该娶媳妇了

  联系了柳东升一家人以后,张国忠决定在鸭子楼给儿子摆一桌“庆功宴”,正好那一阵子张国义的孩子周岁,两桌一块办,省钱又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不请不知道,这一下请帖,张国忠才知道,柳东升住院了。据孙太太说,大夫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前两天一个案子熬了好几宿,很可能是累的当时刚刚开始放暑假,张毅城和柳蒙蒙没怎么联系,柳东升住院的事也不知道。亲戚朋友住院,不知道则以,一旦知道了,不表示表示就太不像话了。买了几瓶罐头几盒“太阳神”之后,张国忠夫妇开车来到了医院。


  看张国忠一家来了,柳东升二话不说便从病床上翻身下了地,凑到张国忠耳根子底下一通嘀咕,动作之快简直和“陈真”有一拼,“张大掌教,来得正好,快赔我出去抽根烟去憋死我了”


  “哎老柳,你这有病了怎么还抽烟啊”张国忠无奈,跟柳东升一块来到了住院部的楼道里,“你得的嘛病”


  “不知道”柳东升也不客气,自己把张国忠上衣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掏出来,点上就抽,“你嫂子把烟都给我没收了,没病也得让她给憋出病来”


  拿过柳东升的胳膊腕子号了号脉,张国忠的眉头立即就皱起来了,“柳大哥,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会住院”


  “哎甭提了真他妈是鬼催的”柳东升嘬了口烟,“前两天下班时忽然感觉一阵头晕,从单位的楼梯上滚下来了,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就是心率异常,血压忽高忽低而已,大夫觉得不大正常,就把我留这了,说是先观察观察。”


  柳东升说得虽然简单,但这脉象在张国忠看来可是一点都不简单。虽说张国忠的医术比较有限,但至少脉象的强弱还是能摸出来的,此刻柳东升脉象孱弱,俨然就跟那些七老八十躺在病床上呻吟的绝症患者没什么其别,人的脉象倘若弱至如此,怎么可能还跟没事人似的坐在楼道里抽烟“来老柳,你先把烟掐了,跟我来”张国忠一把把柳东升拽回了病房。


  “哎,老张,你你倒是让我抽完这根啊”柳东升还挺不情愿的。


  “别说话”张国忠让柳东升坐在了床上,用手扒开了柳东升的头发,借着日光灯管一个劲的看,就跟两只猩猩在一块抓虱子一样。


  “这”一旁陪床的孙太太也楞了,心说这位老张同志这是什么毛病啊“老张,您这是干嘛呢”


  “果真如此”扒了会头发,张国忠继而又开始扒眼皮看柳东升的瞳孔,并没理会孙太太的问话,“老柳,你跟我来一下”张国忠拽起柳东升就要出屋,临走还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份报纸和一把削苹果用的小刀。


  “这是要”看张国忠拿了把小刀走,孙太太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想跟着一块出屋,却被张国忠一把拦住了,“大嫂,我们就是出去抽根烟聊聊天,拿张报纸垫垫屁股,您在这跟二丫聊聊,啊我们马上回来”


  一听抽烟,柳东升也来劲了,“你在这呆着跟弟媳妇聊聊天听话我们老哥俩叙叙旧”说罢哐当一声带上了门。虽说没跟出去,但孙太太也是一阵纳闷,心说这两口子什么毛病啊怎么两家人聊天还得男女分开聊呢

  来到楼道里,张国忠并没有给柳东升烟抽,而是开始低头撕报纸,其聚精会神的程度就如同学生考试一样,看得柳东升把抽烟的事也忘了,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张国忠的一举一动,“我说张大掌门,你这是干嘛”柳东升也纳闷,莫非用报纸垫屁股还非得把纸撕出个屁股的形状来

  约莫过了得有五六分钟,柳东升大概看出了一点眉目,张国忠撕纸的形状并不是什么“屁股”,而是一个纸人,连手指头、眼睛、嘴都有,撕得还挺仔细。“老柳,你把衣服脱了”撕完纸人,张国忠又拿起了水果刀。


  “脱脱衣服”柳东升一愣,自己身上就一件病号服,由于天热,里面连背心都没穿,脱了岂不是赤膊了“我身上就穿了这一件,万一有女同志怎办”


  “唉呀老柳”说话间,张国忠用水果刀往手指肚上戳了一个小口,挤出一点血涂在了纸人胸间,“让你脱你就脱”用血涂罢纸人,张国忠不由分说一把拽起了柳东升,七手八脚的扒下了病号服,“站好了别动”只见张国忠啪的一下把涂了血的纸人贴在了柳东升后背上,用破口的手指在另一个手掌上一通乱画。


  “老张,我不会是”看到这,柳东升多少明白一点了,莫非自己也和闺女一样被那些乱七八糟盯上了


  “站好别动”张国忠并未理会柳东升到底想问什么,而是拿着架势往后退了两步,运了两口气以后猛的向上一蹿,一掌击在柳东升胸口,这一下力道也是够猛的,打得柳东升一晃悠差点折个跟头,只感觉浑身猛的一个冷战,眼前顿时金星一片,全身麻酸不止,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一样重,挨打的虽然是前胸,但后背贴纸人的地方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什么玩意”柳东升本能的一回头,只见地下有一堆纸灰,而刚才被贴在后背上的纸人已经不见了。


  “这”柳东升脸也白了,“老张,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老柳你最近是不是办过什么邪门案子啊”打完这一掌,张国忠也是一头大汗,坐在楼梯上一个劲的喘气。


  “邪门案子”柳东升一皱眉,“什么案子算是邪门案子”在柳东升看来,所有的案子都挺邪门的,“还有,刚才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非也是什么邪门歪道”


  “刚才那叫盗魇,一般人身上只有三魂七魄,但你身上多了一魄也就是说你身上有三魂八魄,有一个魄是别人的,但那东西会让你一直亢奋”张国忠皱眉说道,“短时间内没什么事,但时间一长就有危险了,总不睡觉容易猝死啊最近你有没有办过比较特别的人命案子”


  “我说前两天怎么精神头这么大呢三天三夜不睡觉一个哈欠都不打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啊”被张国忠打了一巴掌后之,柳东升顿时感觉两只眼睛像进了沙子一样,上下眼皮一个劲的打架,脑袋晕得就像喝了二斤白酒一样,“这些日子办了好几件人命官司,你得容我回忆回忆”说着半截话,柳东升已经快语无伦次了,“老张你先扶我进去我两条腿哆嗦”


  说是回忆,上床不到三十秒柳东升这呼噜打得就跟打雷有一拼了,看老头子终于睡觉了,孙太太倒是挺高兴,说老头子一个礼拜睡了就三个钟头不到,还是精神头十足,大夫给开安眠药都不管用,自己正担心呢。


  坐在床头,张国忠心里一个劲的嘀咕,“盗魇”这种东西一般是因为三魂七魄不能聚合,其中一魂或一魄偶然冲在人身上形成的。同一个人的三魂七魄一般都有一种聚合力,如果没有外力束缚,就算分开了,也会很快聚在一起,将三魂七魄逐个分开的原因,从古至今都认为是天然形成,虽说“洛降”之中确实有能将人魂魄分离的邪术,但充其量也就是将三魂和七魄分开,三魂在一起,七魄在一起,而各个魂魄都分离的现象一般会被认为是自然界中的巧合,大部分此类情况都发生在山里,关于其形成的原因,各个教派众说纷纭,甚至连“降教”自己也有一套解释,古代甚至有好事者按着各个教派的说法一一做过实验,但没有一个能成功的。茅山术志中对“盗魇”最详细也是最近的记载是在明朝,传说当时秦岭一带曾经出现过一次大规模的泥石流,淹没了好几个村子,逃出来的人回到村子的废墟上准备重建家园时,就发生过大规模的“盗魇”现象,后来当地县衙委托茅山教的郑云宵道士为村民治疗并查明原因,后来郑云霄发现,泥石流冲开了秦岭山中的一些古墓,遂认定该地的“盗魇”现象与此有关。不过可惜的是,由于古墓损毁严重且墓主尸骨难寻,而原来村落由于泥石流的破坏,连七关都不准了,所以郑云霄也未能借此机会查明“盗魇”形成的真正原因。


  “如果真像书里说的那样,这种事只有山里才有,那为什么柳东升会染上莫非他去过山里”张国忠虽说好奇,但也不想去惹这种没意义的麻烦,看着柳东升睡得哈喇子横流,也没好意思叫,只是提醒了一下孙太太,让柳东升自己注意点而已。可没想到第三天上午,柳东升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四十三章


  剔骨案


  打开门一看,张国忠也是一愣,只见柳东升满脸堆笑的站在最前头,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个个脸色比茄子还难看。


  “老张,办案可不是一个人办的,你看我这几个兄弟”柳东升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跟我一样,神经衰弱,都想让你拿那个偏方给看看”一边说,柳东升一边冲张国忠挤眉弄眼,张国忠也不傻,直接把这几个人让进院里。借着太阳,张国忠连纸人都没用就把这几个人身上的“盗魇”处理了盗魇本身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单独的魂或魄很脆弱,给柳东升看病的时候因为是晚上,才不得不用纸人。


  “柳大哥,你们是不是办了什么邪门的案子”张国忠继续昨晚的问题,因为时间还有富余,张国忠干脆就把“盗魇”的前前后后和柳东升讲了一遍。经历过文物案的洗礼以后,柳东升的观念也改变了不少,什么事懂不懂放一边,先信着再说啊,所以听张国忠讲完“盗魇”的成因后,也是眉头紧锁,“不应该啊,没去过山里啊更没去过什么古墓啊对了老张,前几年我办过一个文物案,是不是文物上带的,过潜伏期了”


  “那东西没有潜伏期你当是狂犬病呐”碰上这么个不开窍的,张国忠也没辙,“虽然明朝那个郑道士认为这东西与古墓有关,但不一定非得有古墓说不定是那帮被山洪埋了的村民呢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命案,死得比较惨的”


  “有死得惨的可有的是”一提受害人的死相,柳东升就来劲了,“我最近手头一共有三个案子,都够棘手第一个是一家测量公司在测量一处高层建筑楼顶水箱壁厚的时候,发现水箱内有一具尸体,已经泡到没法打捞了脑袋比篮球还大法医估计浸泡时间在一年以上这个够惨吧”


  “水里聚阴高层建筑高层纯阳”张国忠一个劲的嘀咕道,“还有没”


  “还有一宗器官盗窃案”柳东升道,“受害人的肾和肝在活着的时候被强行割除这在全国都比较罕见,已经引起部里的重视了”


  “盗窃器官”张国忠也听得有点糁,“另外那个呢”


  “剔骨案”柳东升道,“连法医都感觉别扭的案子”


  “怎么个剔法”张国忠一皱眉。


  “尸体全身骨骼不翼而飞啊”柳东升的表情一个劲的扭曲,“连法医都觉得恶心,除了头骨还在以外,脊椎、骨盆、手脚骨骼都没了而且尸体破坏并不严重,老远看上去跟普通尸体没什么区别,但却是瘪的,最棘手的就是这个案子,别说抓凶手了,现在连作案动机都没法确定啊割器官的多少是为了卖钱,剔一堆人骨头走,想干嘛啊现在只能暂定为仇杀,但说句实话,我见过的仇杀多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寻仇的”


  “法医能不能确定是活着剔的还是死了剔的”虽说恶心,但张国忠觉得这三件案子中最有可能与“盗魇”有关的就是这个剔骨案。


  “这有什么区别吗”柳东升无法想象活着剔人骨头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头皮发麻,“就算是活着剔,恐怕剔不了几下这人就完了吧”


  “区别很大”张国忠实在懒得跟柳东升解释所谓的怨气问题了,“这两天我正好没事,柳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去事发地点看看”此刻张国忠的想法很简单,“盗魇”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现象,看着书上总写这任掌教有什么心得那任掌教有什么发现的,如果自己能借着这次机会把“盗魇”的问题搞清楚,那也不白当一回掌教啊,多少能给后人们留下点东西不是


  “行”一听张国忠想去,柳东升挺高兴,上次的文物案,儿子尚且那么英勇,如今换老子上了,岂不是马到成功

  案发地点在市郊,一个叫十六旗的地方,距离大寺镇不远。在距离公路大概一二百米远的一条排水沟旁边,柳东升停下了车。“这是红旗制药厂的排水沟,尸体就是在这发现的”


  “哦”张国忠走下车,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只见排水沟两边一律是一马平川的大野地,即没有庄家又没有建筑,排水沟一直通到外环线旁边的一条河里,沟里的水基本上是静止的,但颜色仿佛不太正,似乎有些污染。


  “当时尸体装在麻袋里是一个来这里割草的老乡发现的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一个死了一年的,一个没内脏的,一个没骨头的,这案子让我怎么破”柳东升边用手比划边抱怨。


  “你们知道死这人生前是干嘛的么”张国忠本想看看事发地点周围有没有类似于山的建筑,什么假山啦、楼房啦,煤堆什么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能从死者生前的职业下手了,倘若也是个杀人无数的歹徒,结的孽怨太多,兴许会出现恶鬼索命的现象,说不定与盗魇有关呢。


  “不但没骨头也没衣服”柳东升无奈道,“愁就愁在这了,里外都没有身份没法确定况且尸体发现时已经严重腐烂,根本就没法辨认,只能先进行相貌复原,再从全国的失踪人口里挨个核对大海捞针啊唉”


  “来这的民警都跟你一样神经衰弱了”张国忠问道。


  “也不是,外围的几个没事,就我们几个有事,更怪的是法医也没事该吃吃该喝喝睡得比谁都香”


  “尸体还在不在”张国忠问道。


  “已经火化了”柳东升摇头道,“开始是想冷冻的,但发现的时候腐烂太严重了,只能火化不过被害人的头骨应该还在请专家复原死者相貌得用那个”


  “唉”张国忠蹲在水沟边上长叹一口气,“你们手脚可真够麻利的”


  “头骨有头骨行么我现在就去问”柳东升扔抱着一线希望,心说哪怕这个亲家爹能看出点罪犯的杀人动机也行啊

  “哎行吧”张国忠站起身,“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有什么发现既然罪犯留着头骨没拿走,证明他要头骨没什么用啊”


  用车载电台和局里联系之后,柳东升得知,死者头骨已经被送去北京做复原处理了,无奈,只能先开车把张国忠送回家,并约定等头骨被送回来再说,当然,张国忠并没拒绝。


  一周后,就在张国忠准备开车带老婆孩子去北戴河旅游的时候,柳东升的电话又追到了,“头骨送回来了”说实话,张国忠多少有点不耐烦,毕竟自己从来没带家里人出去玩过,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柳大哥,我这两天有点事,能不能过两天过去”


  “不老张,不是头骨”电话里柳东升好像有点着急,“其他骨头找到了”


  “什么”张国忠顿时一愣,“找到了在哪找到的”说实话,张国忠关心的还是骨骸周围的环境,不论罪犯是故意制造“盗魇”还是纯属巧合,想查清这东西的真相就必须弄清环境。


  “垃圾箱”柳东升道,“红桥那边一个捡破烂的报的案,他在垃圾箱里发现了一大堆被锡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人骨头,差点吓死,现在东西在红桥分局那边呢,我们这边法医已经过去了,据说那些骨骼应该就是剔骨案被害人的骨骼,血型一样,但还需要dna鉴定,不过估计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还有,据说挺怪的,骨头上好像有什么锯齿,电话里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我准备现在就过去你要是也过去我就开车接你一趟”


  “这”一听这消息,张国忠也犹豫了,转头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的李二丫,“我说亲爱的,咱商量点事儿行么”


  “什么”听张国忠这么一说,李二丫也是一愣,结婚这么多年了,老头子还是头一次这么称呼自己。


  “北戴河咱下礼拜去行么你看毅城这暑假还长着呢,也不差这几天”还没等把话说完,张国忠忽然感觉一条毛巾被朝着面门恶狠狠的砸了过来

  注解恶鬼索命:恶鬼冲他人身索其性命,这种现象并不常见,但也有。一个人的身体能承受六魂十四魄,也就是两套魂魄,倘若这两套魂魄都为同一个目的冲了同一个人的身子,这种现象茅山术则称之为恶鬼索命,虽说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现实中的真实案例却非常罕见,与一般“撞客”不同的是,闹撞客的人,身体里也有两套魂魄,但其中有一套是自己的,所以闹撞客的人有发病的时候但也有正常的时候,而被恶鬼索命也就是被两套魂魄冲身的人,其本人的魂魄会被冲出自身身体,也就是说其身上的两套魂魄都是别人的,这种人没有一刻是正常的,而且也要比一般的撞客难对付得多。: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四十四章


  盘龙骨


  费了牛劲总算把李二丫和张毅城安抚住以后,张国忠在老婆孩子的怒视下嬉皮笑脸的上了柳东升的车。柳东升也发现气氛不大对劲,象征性的冲着李二丫和张毅城笑了笑,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到红桥分局之后,张国忠的身份被介绍成了古文字专家,在柳东升的带领下来到了解剖室,此刻河西分局的法医已经带着样本回去了,红桥这边主事儿的法医姓魏,据魏法医介绍,这些骨骼是早晨在大红桥一带居民区的垃圾箱中被发现的,目前民警正在排查,根据化验,骨骼的血型与剔骨案的被害人完全一样,身高也符合,但经过骨骼拼接之后,发现这些遗骨的骨盆宽度与无骨的遗体有一些出入,所以在dna检测结果没出来之前,不排除还有其他被害人的可能。


  “刀功比我都好”端详着解剖床上的骨骼,魏法医也是一个劲的嘬牙花子,“一点肉都不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戴上橡胶手套,张国忠轻轻拿起一根腿骨,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发现骨头上有一串一串的凹纹,深度大约有一毫米左右,绕着骨头呈螺旋状排布,起起伏伏的倒有点像医院诊断用的心电图,由于凹纹内有很多凝固的淤血与残肉,所以一时半会也看不清刻的到底是什么,但不是字是肯定的。凹纹的边沿很整齐,看上去像是用某种电动工具刻上去的,例如牙医打磨牙齿用的小电钻。


  “盘龙骨”张国忠眉头一皱,在众阁与宿土教的记载中,从唐末开始至南宋末年,民间曾流行过这么一种镇墓方法,一般都是建不起“錾龙阵”又没门路搞“十八脉”的半吊子大款用的葬地阵法唐朝之后,十八脉也就是后世的十八冥丁便被众阁教明令禁止,虽说此种阵法花费比较低廉,但若没有门路找到那些贪财叛教之徒,纵使钱够也白搭,该阵法名曰“盘龙骨”,与“錾龙阵”与“十八脉”不同的是,这种阵法并不用开山凿石,更不用残杀无辜,仅以两根修仙畜生之骨骼雕以“盘龙纹”插于棺内头尾即可,传说此种方法有效距离视修仙畜生能力不同而不同,倘若是厉害的畜生骨骼所制之“盘龙骨”,理论有效范围也能达百丈之方,两根骨头聚得越近,威力就越大。由于采用此方法镇墓的同志大多经济能力有限,墓中也不像帝冢亡灵那样陪葬品成山,所以到了后世,这些畜生骨便直接布在了棺材里边,一来加强了对墓主棺椁的保护,二来更不容易被破坏。


  其实,此种阵法的历史要比“錾龙阵”和“十八脉”早出许多,传说在汉代便已经有了,在当时而言,这可是达官贵人专用的高级阵法,只不过到了后世有了更厉害的阵法后被淘汰到了民间而已任何事物都有萌芽期与鼎盛期,道术阵法也不例外,并非越早就越厉害,以茅山为例,萌芽期在汉朝,经过历代掌教的潜心钻研,到明代初期达到鼎盛,其中虽然也失传了很多东西,但新发明更多,关于“盘龙纹”的内容,各个教派之间也有很多分歧,有的说是“引魂咒”,也有说是阳爻、阴爻,但由于此种阵法宋代以后便绝迹了元朝的统治阶级更倾向于以降术镇墓,所以并没有哪个教派的书籍中有准确记载。故此,张国忠看到这些刻有凹纹的人骨后,第一反应就是“盘龙骨”。


  “不对呀”张国忠拿着骨头一个劲的皱眉,“若是盘龙骨的话,应该往畜生身上刻啊,怎么开始用人骨头了”站在原地,张国忠开了一次慧眼,但仍然没看出这根骨头有什么特别。


  “怎么张专家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此刻,魏法医也比较好奇,心说这个什么专家,拿着人骨头闭着眼这是干吗呢

  “哦这恐怕不是文字”张国忠不敢说实话,只能好歹先搪塞一下,要真和这个魏法医解释所谓的“盘龙骨”,恐怕还得入门级的从阴阳五行讲起,信不信搁一边,光工夫就搭不起啊

  “哦”听完张国忠的意见,魏法医冒着汗点了点头,心说这专家的水平看来和自己也差不多


  “怎么样到底有什么发现”柳东升可不是傻子,和张国忠离开红桥分局后,直接找了个小饭馆要了两个菜,“看你叨叨咕咕的好像是有什么发现了”


  “是有发现,但我也不敢确定”张国忠把“盘龙骨”的细节跟柳东升讲了一遍,“我只能说像盘龙骨因为有三点不能确定”张国忠道,“第一,盘龙骨这种东西已经失传近千年了,那东西如果真是盘龙骨,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第二,真正的盘龙骨应该刻在动物骨骼上,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骨上第三,盘龙骨是镇墓的东西,插在棺材里的,而现在家里办丧事,尤其是北方,大部分都火化,就一个骨灰盒,就算有土葬的大部分也是农村,没什么陪葬,弄那东西根本没有意义啊所以我只能说那东西像盘龙骨,但具体是不是很难说”


  “你是说这东西是防盗墓用的”柳东升想不明白,在自已印象里,古墓的防盗措施大都是什么机关陷阱,什么时候插两根骨头也能防盗了


  “柳大哥,实话说,这些防盗用的方法,在短期内要比那些机关暗道厉害得多有效期也长得多,千万别小看这个盘龙骨究竟有多大威力我也不知道,但如果真像书上记载的那样,连汉朝王室都用过,想必不是什么善茬”


  听张国忠这么一说,柳东升也懵了,虽说自己不想被领入误区吧,但眼下这种剔骨作案的行为眼睁睁就是不能确定作案动机啊如果真像张国忠说的那样,这东西有可能是古代镇墓用的东西,那罪犯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想藏什么东西“对了老张,我听说古代人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把尸体处理一下,就能让尸体栩栩如生,跟刚死一样,你说那个骨头是不是古代人的”此刻柳东升想起了当时亮子的情况,死了七天,却连法医都以为死亡时间不到十二小时,万一这个骨头真是一具被什么阴气处理过的古尸,也省得大海捞针般的核对失踪人口了

  “不可能”张国忠斩钉截铁。


  “为为什么”柳东升没想到张国忠否定得这么痛快。


  “因为有苍蝇”张国忠微微一笑,“我发现解剖室外边的走廊里有一只苍蝇在飞如果真是古尸,倘若能保存成那样,那么其骨骼内必存大量阴气,百步之内都不可能有蚊虫的而且如果真是古尸的话,肯定会有一股味即阴气散发的味道我没闻到”


  “那”柳东升没话说了,“不说了不说了先吃饭吃饭说那玩意干嘛”


  一周后。


  张国忠开车拉着李二丫和张毅城刚从北戴河回到天津,离着大老远便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警车。本来,一家人都以为是柳东升又来热粘皮了,但开近一看,警车好像不是柳东升常开的那辆,站在车下抽烟的警察好像也不是柳东升,起码个子比柳东升矮了不少。


  “朱叔叔”张毅城一皱眉,家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朱。


  看见张国忠的车开到了,小朱忙扔了手里的烟头,一溜小跑迎了上来,“哎哟张大哥你可算回来了等了一宿了我”


  “哎小朱,怎么是你你们队长呢”张国忠拉了一下手刹,开门下车。


  “哎哟张大哥”只见小朱一脸焦急,跟拉肚子找不着厕所差不多,“来,这边说”看了看车里的李二丫和张毅城,小朱干脆把张国忠拉到了一边,“出大事了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帮忙要不柳队可就真交代了”


  “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张国忠递上一根烟,“老柳怎么了”


  “真是他妈的鬼催的”小朱点上烟,开始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


  原来,前两天,一个小偷在公共汽车上拎包作案的时候被值勤的便衣当场抓获,但后来却没能找到失主,后来,民警打开提包,发现包内装的竟然是一件血衣。经过dna检测,证明衣服上的血是剔骨案被害人的,除了血迹外,衣服上还印有“山东省济南市第八减速机厂”的字样,貌似是件工作服。因为不能确定衣服的主人究竟是被害人还是凶手,所以作为专案组负责人的柳东升,不得不亲自带人跑一趟山东。


  到山东以后,经过核实,那个第八减速机厂前不久确实因盗窃开除过一个叫周文强的工人,但此人的照片与剔骨案被害人的相貌复原图一点都不像,专案组遂怀疑此人有一定的作案嫌疑,经询问得知,此人是长清县双乳村人,专案组遂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带领下前往调查,但这不调查不要紧,一调查反倒出了事: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四十五章


  双乳山


  “出什么事了”张国忠一皱眉,心说既然小朱来找自己,莫非是这准亲家也让什么东西“觅”上了


  “根据当地人交代,这个周文强行动确实比较可疑”小朱边说边运用肢体语言,表情动作夸张得可以

  根据当地人透露,这个周文强小的时候还是挺懂事的,不但学习好考上了中专,还特别孝顺。但自从其母亲病逝后,此人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心不在焉自由散漫,更要命的是还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上了好几年班攒下的钱没几个月就都输进去了,在从专案组的同志口中得知此人已经被原工作单位开除多日的消息后,一个自称是周文强的邻居的人向专案组透露了这么一个消息,前不久,离村多年的周文强忽然搬了回来被开除后单位的单身宿舍当然是不能住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奇怪的人一块住,二人白天没什么动静,但一到晚上就偷偷出去。这个邻居因为好奇,便偷偷的跟踪了一次,发现二人上了邻近的双乳山,在一个石柱子底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干什么。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柳东升便安排小朱继续在村里了解情况,自己则和一位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在周文强邻居的带领下一起上了山,上山后,在那个所谓的石柱子周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于是三人便下来了,当天没什么事,但睡了一宿觉之后,柳东升忽然下身动不了了,症状跟高位截瘫有点像,但下肢却有疼痛感,直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大夫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无奈之下,柳东升只能差小朱来请张国忠。


  “下肢动不了”张国忠一皱眉,听小朱的叙述,柳东升好像是让“长虫”一类的东西觅了,尤其特别像是“虬褫”。但为什么当时没事第二天才有问题呢而且虬褫这种东西,要么与人相安无事,就像当初王子豪家,要么就要跟人拼个你死我活,如果这柳东升真是让虬褫觅上了,为什么只让其腿动不了,而没置其于死地呢

  “是啊张大哥,这忙你可不能不帮啊”小朱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要不要不我怎么跟大嫂交代啊”


  “他人现在在哪”张国忠问道。


  “济南,就在医院躺着呢你要答应去的话咱们现在就得动身啊”


  “行”张国忠一咬牙,心想老冤家李树林是让柳东升枪毙的,自己怎么说也欠他个人情啊,这次正好补上“小朱,你在这等会儿,我进屋收拾一下东西毅城拿两件衣服,带着你那个鸟儿,准备跟我去山东”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治柳东升的毛病,先得治了觅他的东西,如果真是虬褫的话,张国忠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张毅城养的鹞子,是不是虬褫的对手放一边,先找到那东西是真的,否则偌大一座山,用罗盘找岂不是大海捞针

  一听要带着孩子去山东,还把大宝剑都带上了,李二丫开始不放心了,一个劲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危险什么的,最后把张国忠问烦了,“我说你少问两句行不行啊我跟着公安局的一块出去,能有什么危险带着孩子是得用他这个鸟而已”说罢哐的一声,张国忠上了车门。


  “到了给我打电话啊”李二丫虽说着急,但对自己老头子这个脾气还是很了解的,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也没多问。当年马真人就栽在虬褫身上,张国忠也明白,倘若告诉李二丫自己和儿子要去弄这东西,能走得了才怪


  当晚,济南市第七人民医院。


  走进病房,张国忠着实一愣,原本精神焕发的柳东升,此刻脸色就像煎饼果子一样,青一块黄一块的,胳膊上扎着吊针,病床栏杆底下吊着导尿袋,病床旁边,一个警察正在削苹果。


  看见张国忠来了,柳东升勉强一笑,“老张,我这次来山东可真是西游记的──路途艰险且多难啊”


  “别这么说”张国忠走到柳东升的床边,扒开柳东升眼皮看了看,还好,不是降术,“老柳,你在那个什么双乳山都干吗了怎么别人没事偏偏你躺下了”


  “我嘛也没干啊”柳东升皱起眉头一个劲的琢磨,“那个老乡说有线索,我们就跟他去了,结果就是块大石头,在周围找了半天屁也没有,就又回来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我那么倒霉”


  “啥也没干”张国忠一皱眉,理论上讲虬褫这东西如果不惊动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柳东升一阵回忆,“哦好像我好像撒了泡尿”


  “撒尿”张国忠差点没乐出来,看来就是这泡尿惹的祸,“在哪尿的”


  “就是石柱子底下啊”柳东升道,“实在憋不住了啊”


  “小朱咱得去一趟那个石柱子”张国忠站起身,看了看柳东升,“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你就能下地了”


  长清县,双乳村。


  第二天一早,张国忠父子和小朱便开车来到了长清县,由于下雨山路泥泞,几人只能在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步行进村。带领张国忠父子和小朱进村的民警叫王友善,前不久带领专案组进村并陪柳东升上山的也是这个人。


  “王大哥,这个是什么”村口,张国忠被一块石碑吸引住了,碑文道:“庄前旧有双乳山一座,虽非出名大山,庄中赖以平安。凡接脉之处与庄内有关,相传如有开动接脉之处,庄中即出不意之祸。是以屡次禁止多年,无人开动取石。”从行文与字体上看,这个石碑显然不是当代的东西,而碑文的字里行间,仿佛是在警告村民不要上山动土。


  “这个解放前就有了”王友善笑呵呵道,“不知道哪朝哪代开始以讹传讹,村里死几个人就说与开山有关”


  “真死过人”张国忠一皱眉。


  “老张同志,别告诉我你也信这个”听张国忠这么一问,王友善倒挺吃惊,“人终究得死啊现在村里天天有人开山炸石头,也没听说有谁死了”


  “哦”张国忠站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石头山,“那就是双乳山”


  “对山不大”王友善开始继续带路,“你说老柳这病真是邪门了,我觉得可能是什么遗传病吧”


  村里一处瓦房外,王友善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说罢,王友善冲着屋里喊了两声,不一会,一个膀大腰圆的村民开门出屋,看样子大概有个十八九岁,两只眼睛朦朦胧胧的,好像还没睡醒。


  “干啥呢太阳晒屁股蛋子了还睡”王友善拍了一下村民的肩膀子,把头扭向张国忠,“这是孙大鹏,等会让他领你们去吧,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你们等我会儿,我披件衣服”不一会,孙大鹏穿了件白色的麻布坎肩出了屋,“走吧今天咱快点,下午得去吃酒席”


  若放在现在,这孙大鹏可算得上是标准的“长舌男”了,一路上嘴就没闲着,什么谁谁家娶媳妇洞房没出血啦,什么谁谁家的孩子长得像隔壁二叔啦,什么谁跟谁搞破鞋晚上幽会让自己撞上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张家长李家短的没完没了,把张国忠听得都快精神失常了,“孙老弟,我来的时候发现你们村口立了块石碑,据说还死过人,有这么回事么”张国忠心说,既然这哥们嘴上闲不住,不如问他点正经的

  “哟何止死过啊还疯过哩”一听张国忠问到这个话题,孙大鹏更来劲了,“不过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都是听老人说的”


  按孙大鹏的说法,自从有这村开始就有那块石碑,听村里老人说,村里祖祖辈辈干啥的都有,就是没有敢靠开山掘石发财的,文革以后,村里人口比以前多了不少,正好也赶上改革开放,看着别的村都致富了,而自己村还穷巴巴的,一帮不信邪的年轻人便打起了双乳山的主意,俗话说靠山吃山,双乳山是座石山,不趁别的,就趁石头,于是,村里刮开了一股开山采石之风。


  起初,大伙对那块石碑也是有所顾忌的,没敢大动,就是小打小闹,但后来发现也没怎么样,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加大规模,马车改卡车,镐头改炸药,总而言之就是怎么采得多怎么采得快怎么来,让村民没想到的是,虽说小打小闹了好几年都没什么事,但这动作一大马上就出事了,村里几个采石的工人相继病倒,最后死了好几个还疯了一个。


  “疯怎么个疯法”听到这,张国忠一皱眉,“那人还在么”


  “人早没啦”孙大鹏道,“不管你问他啥,就一句话俺再也不敢了,你说邪不邪”


  “那你们怎么还采”张国忠笑着问道,“不怕再出事”


  “起初是不敢采,但架不住石头疙瘩来钱快啊”孙大鹏说道,“后来村里有人分析,这双乳山有俩石柱子,南山一个北山一个,出事的都是在这俩石柱子中间干活的”孙大鹏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劲的比划之间的距离,“看,俩石柱子中间这条线,都是在这条线附近出的事,后来就有人试着在别处采,把这条线绕过去,哎,你猜咋着没事到现在大伙都绕着这条线采,该挖挖该炸炸,屁事儿没有”


  “石柱子”张国忠一愣,“是咱们要去的那个么”


  “是啊”孙大鹏不以为然,“张大哥你甭怕,咱不开山没事俺们小时候常在那玩,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四十六章


  收徒

  本想再问问本地还有什么邪门传说,但这孙大鹏一提到自己小时候,便开始没完没了的白话起青梅竹马的老相好了,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的,张国忠也没好意思打断,只好硬着头皮一路听到了目的地──也就是石柱子的底下。


  “就是这里,俺也不知道他们来这能干啥”孙大鹏找了块干净石头席地而坐,“不过俺觉得肯定没干好事,没准从外边偷了啥东西藏这了”


  在张国忠看来,眼前的石柱子要比自己想象的小了很多,至多有两米多一点,不过倒是挺粗的,少说得三个人才能围过来。石柱子周围山势比较复杂,一时间也看不出阴阳走向。


  “他们在这干嘛了”张国忠问道。


  “就看了看,啥也没干”孙大鹏道。


  “我是说你家隔壁”张国忠开始围着这个石柱子转悠。


  “哦没看清”孙大鹏皱着眉头一个劲的回忆,“俺离着他们老远呐,看他们的手电光到这就灭了,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他们藏啥哩他们俩人,俺一个人,这山里又没人,万一被发现了,把俺弄死也是白弄啊”


  “柳警官小便的地方在哪”围着石柱子绕了一圈,除了几个裂缝之外,张国忠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概是是这”孙大鹏站起身走到石柱子边上,指着一条裂缝下边的旮旯道,“张大哥不瞒你说,俺自己也来过,想找找他们到底藏的啥,但啥都没找着,这周围全是石头,也不像有什么地方被挖过。”


  “在这尿的”张国忠蹲下身子,开始仔细观察旮旯上方的裂缝。


  凭张国忠的历史知识断定,这个石柱子肯定是人工放在这里的,虽说石头的外观貌似没经过过任何人工凿刻吧,但自然环境里无论如何也很难形成这样的石柱子,尤其按孙大鹏所说的,还是南山一个北山一个。石柱上的裂缝,貌似是石头上天然形成的,位置在石柱的中下部,长度大概有七八十公分左右,两头窄中间宽,最宽的地方大概有两个手指头的宽度,而最窄的地方仅一厘米不到,裂缝里满是淤泥,中间稍微宽一点的地方甚至还长出了几棵野草。


  “你小时候就有这东西”张国忠问道。


  “别说是俺小时候,自从有这村,就有这东西”孙大鹏道。


  “你小的时候,这石缝里有没有泥”张国忠用手抠了一下石缝里的干土放在掌心碾了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俺就不记得了,谁注意那个啊”孙大鹏嘿嘿傻笑了一下,“怎么张大哥你怀疑他们把东西藏这了”孙大鹏下意识的把头也凑到了裂缝跟前,只见裂缝中的泥干干的,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问题就在这里”张国忠掏出了一串钥匙,开始挖裂缝里的泥土,让张国忠意想不到的是,理论上,石头上的裂缝应该越往里越窄才是,而此刻这个裂缝却有越挖越宽的迹象,不一会,钥匙的长度不够了,张国忠有从旁边捡了一个长树枝开始扒拉裂缝里的泥,大概又往里挖了有十厘米左右,此时裂缝内部的宽度已经由两指宽变成了巴掌宽,而泥土里则逐渐的出现了很多黑渣渣的东西,把这些黑渣渣的东西碾到手里,张国忠不由得一皱眉,这些不是别的,而是铁砂。


  “毅城,把包递给我”张国忠擦了把汗。


  “爸,你怎么知道这个裂缝里有问题”张毅城对这个裂缝也挺好奇,心说自己的爹看来也有当警察的潜质,这个裂缝单纯从外表看无论如何也只是个天然的裂缝,况且还长出了草,谁又能想到其内有乾坤呢

  “土里有草根,而且还有黄豆粒大的石头子,明显不是风能吹进去的很可能是人为填的”张国忠接过包,拿出一把铜钱,在地上摆了个人脸的形状,然后从一个瓶子里倒了点朱砂,在“人脸”的脑门部位洒了一个小堆,之后又拿出了三张活符,给张毅城和孙大鹏腰里各别了一张。


  一看见地上的铜钱和符,孙大鹏的表情就跟看见了外星人一样,“张大哥你懂这个”


  “哎不太懂纯粹爱好而已爱好”见孙大鹏一脸的惊喜表情,张国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呀张大哥幸会幸会俺爷爷以前是村里的先生啊咱可是同行”孙大鹏一个劲的和张国忠握手。


  “哎”张国忠也郁闷,这算什么同行啊

  “不过俺爷爷那套东西没传下来,俺爹不学啊要不俺摆你为师吧俺也没啥本事,您就教教俺吧”说着半截这孙大鹏就要下跪。


  “快别”张国忠都快疯了,“我这就是业余爱好,也没什么可教你的”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孙大鹏可不管那一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得”张国忠暗自崩溃,后悔掏家伙前没把这小子支走,不过也没辙,人家都跪下了,还能说什么呢“起来吧”这下可好,正事还没办呢,稀里糊涂先收了个徒弟


  “哎谢谢师傅”孙大鹏乐得嘴都合不上了,用手一搭张毅城肩膀,“师兄,你多大”


  “虚岁十六”张毅城用白眼斜了孙大鹏一眼,心说这人怎么这样啊,真要看见风起云涌江河倒流的大场面,情急拜师也算是有情可原,这可好,就发了两张符,摆了摆铜钱,其他啥都没干,怎么就把他兴奋成这样了


  “虚岁十六哎,俺今年十九,俺以后就管你叫师兄啦”孙大鹏似乎有点语无伦次了


  张国忠也没心思想收徒弟的事,拿着树枝开始继续挖裂缝里的土,一直挖到大概二十厘米深的时候,缝隙内部的土层忽然被捅漏了,原来石头内部有一个很大的空膛儿,就在这时,张毅城胳膊上的鹞子忽然发出了一连串喳喳的尖叫,发疯般的扑腾了起来,若不是有绳子拴着恐怕早就飞没影了。


  “快退后”张国忠急忙站起身往后退了四五步,而孙大鹏更是吓得躲到了五六米以外的大石头后面,“怎么回事”张国忠问道。


  “不知道啊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张毅城也是脸色煞白,说实话,自己还从没见过自己这鸟受过如此的惊吓。


  “那那铜铜钱”孙大鹏指着裂缝旁边的铜钱,已经说不出一句整话了。


  “铜钱”听孙大鹏这么一喊,张国忠忙把头扭向石柱子的裂缝下,只见所有的铜钱都立了起来,“人脸”上“嘴”和“眼”的形状本来都是平着的,面无表情,而此刻不但两只眼睛倾斜成了“横眉立目”的角度,“嘴”也撇起来了,从张国忠这个角度看,好像满腹仇恨一般,而先头摆在“脑门”的朱砂,不知什么时候分成两堆,正巧在“眼”的下面,就好像是圆睁的怒目一样,虽说是白天,眼前这一幕也把张国忠看出了一身冷汗。


  “这爸这石柱子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张毅城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鹞子喳喳的叫个不停,浑身的羽毛都竖起来了

  “我哪知道”看着地上狰狞的“人脸”,张国忠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只感觉脸上凉丝丝的阴风拂面,看了看周围,发现旁边的草枝树叶动也不动一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风。


  “他娘的什么玩艺”张国忠干脆掏出了巨阙,剑刃朝着裂缝,扑哧一下插在地上,迅速掏出一个瓶子,以巨阙的剑刃为尖,用礞石洒了个箭头形分阴戟,“快站我身后来”张国忠转头冲这孙大鹏喊道。


  站在张国忠身后,张毅城的鹞子似乎平静了很多,但浑身的羽毛仍旧立着。“师师傅那里边不会不会有鬼吧”鹞子叫倒无所谓,但地上的铜钱着实把孙大鹏吓坏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是鬼不要怕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虽如此,但张国忠也闹不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按理说,如果地上的铜钱出现异常,说明这里面确实有东西,按柳东升的症状分析,很可能是虬褫在搞鬼,但以虬褫的智商很难让铜钱变换表情,从这点考虑,眼前的情况恶鬼的可能性大些,但恶鬼如果没有肉身的话,通常不会在大白天活动就算有肉身,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在白天现身,而恶鬼若有肉身的话,又不大可能让铜钱变换表情,况且,从来也没听说恶鬼让人下半身动不了啊“大白天的到底什么东西”张国忠皱着眉头一个劲的嘟囔


  注解分阴戟:如果在煞气或阴气集中的地方呆久了,人容易受其影响,轻则产生幻觉,重则丧失理智,而“分阴戟”的作用便是分流这些阴气或煞气,最大限度避免阴气或煞气对人体产生影响。详见茅山后裔之传国宝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