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更新:2022-01-14 13:45      字数:7069
  千字三分,写文不易,请支持正版,谢谢。
  卢希宁便闭了嘴。
  李氏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卢希宁生得美,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尾平时只上扬,现在崩得紧了,眼尾仿佛要飞了出去,秾华之外多了几分凌厉。
  选秀要见帝后,看上去比皇后娘娘还要有气势,李氏感到不妥,刷刷刷解开了卢希宁的发髻,梳得松了些,她乌鸦鸦的黑发又不听话往下垂落。
  李氏左右为难,忍痛下定决心,扬声喊道:“张婆子,去把我屋子里的头油拿来!”
  卢家是镶白汉军旗人,当年在先帝进关后,分到了紫禁城东边二进带跨院的宅子。李氏住正院,卢希宁住东跨院,侧室与儿女住西跨院。
  张婆子是东跨院唯一的使唤下人,兴许在忙别的事,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她的回答,李氏便坐在妆奁台边等。
  卢希宁不说话,李氏也习惯了她的沉默,跟着不说话,只直直盯着镜子,半晌后突然咦吁长叹一声:“当年家里也仆役成群,哪需得我这个主子等!”
  李氏接下来的话,卢希宁这两个月听了多次,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早就能把她的话倒背如流。
  卢希宁手指轻轻点着膝盖,附和着李氏的节奏:“曾是一品封疆大吏的卢家,自从主心骨一去,竟然败落到如此境地,造孽哟!”
  一品封疆大吏是原身的阿玛卢兴祖,在七年前就已经去世。卢希宁听张婆子说过几嘴,他是因为镶白旗的旗主,四大顾命大臣之一的苏克察哈失势,被康熙训斥,辞官回京后自杀而亡。
  卢家是旗人,旗人女子必须参加选秀。原身可怜,接连遇到阿玛额涅去世,耽误到现在,已经是十八岁高龄。全京城都找不出几个如她的年纪,还待字闺中的姑娘。
  张婆子说,今年她必须嫁出去,选秀撩牌子之后,就赶紧回家寻一门亲事嫁出去,再不嫁就实在是太老了。
  李氏似乎发现了卢希宁手指的动作,蓦地闭上了嘴,抬眼望过去,与她好奇的双眼四目相对。
  僵持一阵,李氏败下阵来,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起身往门外走。
  咄!
  当年卢兴祖还在世时,曾言卢家最聪明的孩子是卢希宁,其他几兄妹加起来也不及她。
  李氏却觉着,卢兴祖看对了一半。
  卢希宁三棍子打不出两句话,以前是关在屋子里闷声不响,现今是愈发傻,说出来的话跟那木匠师傅用墨弹出来的线一般直,李氏巴不得她跟哑巴一样。
  另外说对的一半,李氏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卢兴祖口中的傻儿子卢腾隆,正一手拿着头油瓶,一手端着碗豆汁呲溜喝得震天响。
  味道散得到处都是,李氏板着脸训斥丈夫:“大清早哪来的豆汁......”
  卢希宁跟了出来,打断了她:“还有吗,请给我也喝一碗。”
  卢腾隆向来尊敬聪明人,也疼唯一的同胞妹妹,颠颠跑上前,把豆汁碗递给了卢希宁,“妹妹要喝啊,嘿,这家里就我们是亲兄妹,都爱这一口。”
  李氏想直接晕过去。
  “不能喝!”李氏黑着脸尖声喊道,几乎把嗓子都喊劈了茬,“豆汁味儿重,熏到了主子就是大不敬的罪!”
  卢希宁早上起太早,没睡够脑子会犯浑,肚子也饿了,豆汁正好提神醒脑又管饿。
  选秀的程序与规矩,她听李氏念叨了多遍,早就谨记在心,从头到尾一字不拉背了出来。
  李氏木然看着卢希宁,卢腾隆吆喝着叫好:“妹妹就是聪明!”
  卢希宁不解:“选秀规矩里也没有这一条啊?只从皇上皇后面前走过,离得远,还是五人一起,他们应当闻不到。”
  李氏呆住,卢希宁说这一番长话,好有道理,她反驳不了。
  卢希宁有小小得意,她不懂规矩人情世故,喜欢规矩能明文写清楚,但也喜欢规矩中的漏洞,规矩上没写,她就可以去做。
  李氏张了张嘴,抢过豆汁泼了,把碗塞回卢腾隆手上,又一把抓过头油瓶,转身往屋里走:“快进来梳头!”
  卢希宁见李氏态度强硬,也很不乐意了,跟在她身后走进去:“为什么不能喝?”
  李氏见卢希宁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模样,闭了闭眼,克制住不把他们这对兄妹揍一顿的念头,说道:“规矩上没写,难道就不会举一反三吗?亏你还读过书,让你解答的功课,莫非都要写清楚?”
  卢希宁以前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很厉害的读书人,自小在国外求学,后来回归祖国怀抱,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她研究最前沿的神经学:能否数字化地存储、操控和移植人类记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没有死亡的恐惧,反而很兴奋,她的记忆来到这里,是否就是成功移植了人类的记忆。(注)
  专业上卢希宁有发言权,平时为人处事上,卢希宁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行,非常不行。
  她听不懂人的言外之意,除非很强烈的情绪,她也看不懂人的脸色。
  李氏在卢希宁眼中,是这个世界规则的活字典,她好像很生气,卢希宁敏感地认为,卢腾隆也有功劳。
  她回头看去,卢腾隆站在门外,春天早上天气还很冷,他一只手托着碗,一只手缩在衣袖里,正回头看过来。
  见到卢希宁在看他,忙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眯缝起来,像只狡猾而漂亮的狐狸。
  张婆子说,他们兄妹肖似其母,生得是一表人材,占了不少便宜。
  卢希宁曾听李氏骂他,就他那脑子,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早就被革了职。
  不过卢希宁喜欢这个哥哥,他温和善良,从不怨天尤人。张婆子说,在别的家中,李氏这般厉害的妻子,丈夫不休妻,也会纳一房温柔的小妾,就凭着卢腾隆长相,不知多少人愿意嫁给他。
  另外卢家也不算穷,至少是旗人,有房屋田产,曾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满大清的封疆大吏,也数不出来几个。
  卢希宁问过自己的亲事,像她这种身份,会嫁给什么人。
  张婆子琢磨了半晌,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卢家高不成低不就,卢希宁长得实在是好看,说不定能进宫做娘娘。
  不过后来张婆子又补充了句,做娘娘还是算了,最好她能装傻落选,因为她一开口就会得罪人,要是得罪了皇后皇上,那就是大罪,得被抄家砍头。
  卢希宁很想进宫去,研究这里的宫廷生活,听张婆子说要砍头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氏拿起头油瓶,小心翼翼倒了些头油在手心,举在面前用力搓了几搓,浓烈的桂花香气飘散。
  李氏手掌在卢希宁头上抹来抹去,把不听话的头发抹得贴在一起,微微往后退几步,与卢希宁一起看着铜镜。
  镜子里面的卢希宁,一张面若芙蓉的脸,深青素色衬衣,外面罩着长比甲,脖子上戴着雪白的龙华。
  李氏见过夜里深蓝的天空,一条白色的星星河坠入其中,就像是卢希宁此刻的模样。配着她的安宁,沉静如草原上的海子。
  李氏很满意,不禁问道:“你觉着如何?”
  卢希宁认真端详之后,回答道:“头发看起来像是胡同口卖油翁家的姑娘。”
  卖油翁家的姑娘头发油腻腻,李氏瞬间沉下脸,该!谁让她多嘴问一句。
  头油贵得很,她自己都舍不得用,要出门去走亲戚,或者遇到重要场合的时候,才舍得倒上一滴抹顺头发。
  李氏心想,再忍忍吧。等选完秀之后,就能给卢希宁相看婆家了,佐领卢扬祖是卢兴祖的兄弟,也不会出面为难,这个秋天就能把她嫁出去。
  卢腾隆仍然在外面等着,手上提着气死风灯笼,亲自把卢希宁送到胡同口。卢扬祖驾着骡车等在那里,卢腾隆上前见礼,叫了声“三叔”,卢希宁也跟着有样学样,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卢扬祖上下打量着卢希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说道:“行,就数你最齐全,上车吧。”
  卢希宁上了骡车,上面已经坐着卢扬祖的两个女儿,她们都比卢希宁小四五岁,听到卢扬祖的话,就不那么高兴,一起叫了声“姐姐”,便绷着脸做坐得直直的不再做声。
  卢希宁以为是明文规矩外的规矩,也跟着两个小姑娘一样坐得笔直,纤细修长的脖子,像是只骄傲的仙鹤,两个小姑娘见了,差点没气歪鼻子。
  骡车到了神武门,原先外地进京的旗人已经早就在门前等着,卢扬祖让她们三人站着别动,前去跟镶白旗参领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卢扬祖转身回来把她们领了过去,参领核对过名册,跟在他身边的随从递给卢希宁一个木牌,“别好了,弄丢了可不负责。”
  卢希宁拿过来一看,辨认出上面写着家人官职名讳,她回忆了下规矩流程,把牌子别在了腰上。
  核对完名册之后,卢希宁排在了最前面,两个小姑娘则去了后面的队伍中。
  天色终于一点点亮起来,卢希宁左右脚来回换着站,等到双腿彻底麻木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李氏不让她喝豆汁,也不让她用早饭,只许她喝了小半口水润润嘴唇,怕若是要入厕,找不着地方吧。
  在天际由蓝泛白时,神武门终于打开,参领严肃无比说道:“都站好了,依着规矩进去,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东张西望,仔细着别违了规矩。”
  颇有威严的嬷嬷与太监走出来,嬷嬷手上拿着名册,先念了名字。第一个就是卢希宁,她听到嬷嬷念:“镶白旗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她依着规矩应了。
  嬷嬷眼神凌厉扫过来,在卢希宁脸上停顿片刻,又继续念下一个名字,待一长串的名字核对完之后,说道:“都跟着我来吧。”
  卢希宁谨遵着规矩,与五个秀女排成一排,目不斜视跟在了嬷嬷身后。这次选秀在御花园进行,一路走来,卢希宁只在眼角余光看到了朱红色的宫墙与青石地板。
  到了御花园前,嬷嬷的脚步放得慢了许多,立在旁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又唱了一遍名号。
  卢希宁远远瞄见一堆人拥簇着坐着的两人,她猜想就是康熙与皇后赫舍里氏。经过的时候,她虽然挺胸抬头,还是忍不住悄然转动着眼珠子,偷偷打量过去。
  卢希宁走在一排人的中间,只看到明黄与深青的两团人影。她们的队伍便已经走过了帝后跟前,也不能回头再看,她略微失望,不过已经平安选完了初选,还是很有成就感。
  出宫到了神武门外,选秀选得很快,等到卢扬祖的两个女儿出来以后,她们又一起坐上骡车回了家。
  两个小姑娘依旧绷着脸,上车之后才松了口气,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我吓死了,腿都在抖。”
  “我也是,差点儿都左脚踩着右脚。”
  “反正也不会留牌子,这下可以松口气了。”
  “你呢?你不怕吗?”
  卢希宁看着两人望着她的眼神,才明白她们在跟她说话,认真回答道:“不害怕。选之前那么大的阵仗,就走了一堆路,前后落差挺大的。”
  两个小姑娘觉着自己又被比了下去,嘟着嘴别开头不理会她。
  卢希宁也不明白她们为何不高兴,想要问一句,她们已经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卢希宁插不进去嘴,也就作罢。
  到了胡同口,卢腾隆蹲在墙根边等,见到骡车过来,蹭一下站起身,笑着跟卢扬祖打招呼。
  卢希宁下了骡车,卢腾隆马上笑嘻嘻地问道:“选得如何?”
  卢希宁也不知道选得如何,老实说道:“我不知道。”
  卢兴隆也就随口一问,与她一起往胡同里走去,说道:“总算选完了,等撂牌子的消息下来,就给你寻一门好婆家。我已经帮着你相看了好几个,都一等一的好。”
  卢希宁有点怀疑卢兴隆,主要是李氏经常数落他不靠谱。卢兴隆见她不答话,正色保证道:“保管好,不能对不起阿玛额涅,他们生前都最宠爱你,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妹妹。”
  卢希宁也跟着高高兴兴点头,张婆子说了,女人都必须嫁人,除了出家做姑子,就只有进宫做宫女,再做嬷嬷,一辈子留在宫里做奴才伺候主子。
  不过宫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她做不了宫女,也不会念经,就只能等着嫁人了。
  过了两天,卢扬祖来了,把他们一家叫在一起,宣布了重磅的消息。
  卢希宁被留了牌子。
  “擎等着再选吧,指不定有好运道。”
  卢扬祖笑容满面,出了封疆大吏之后,卢家还能出个贵人娘娘,这是祖上保佑。他早就料到,卢希宁生得好,又知书达理,寻常人家也配不上,只有紫禁城最尊贵的主子,才消受得起。
  李氏的脸煞白。
  卢希宁这根带着尖刺的木头,要是得罪人,他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卢腾隆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卢希宁进宫以后,他就再也见不着妹妹,要是她在宫里被欺负了,也没地说理去呀。
  卢希宁眨着眼睛,什么叫好运道,她一点都没有听懂。
  卢希宁这场亲事,真是老天开了眼,卢家只怕是时来运转了,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忙着福身还礼,说道:“我哪里是什么夫人,不敢当不敢当。真是太巧了,没曾想在这里遇到公子。”
  卢希宁双眼瞪得滚圆,脑袋不住转来转去,眼神在李氏与纳兰容若身上打转。
  性德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叫纳兰容若吗?莫非他取了个假名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让卢希宁吃惊的,是李氏的态度。
  她身上迸发出的浓浓喜悦,加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柔和了一百个度的声音。
  卢希宁怀疑自己看错了人,此李氏已非彼李氏。
  纳兰容若眼神从卢希宁的脸上掠过,客气地道:“我在隔壁书斋买书,恰好遇到了你们。夫人与卢姑娘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卢希宁见他要离开,脱口而出道:“哎,公子先等等。”
  纳兰容若停下脚步,目光凝了一瞬,微笑着问道:“卢姑娘可还有事?”
  当然有事啊,上次的事情还没有与他道歉,再说他们已经是准夫妻关系,她有好多事情想要知道。至少得先互相了解,成亲之后才能顺理成章进行夫妻之实吧。
  不然,陌生的两人一下就钻进被窝踉踉跄跄,怎么想都觉着别扭。
  李氏顿时紧张不已,怕卢希宁说错了话,拼命给她使眼色,她却根本没有看自己,说道:“公子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天王老子咧,还要坐下来聊!李氏急得都快跳脚,纳兰容若已经干脆答应了下来,说道:“夫人,我与卢姑娘去旁边茶楼吃杯茶,等下我会把卢姑娘送回府上,请夫人放心。”
  李氏对着斯文又温柔的纳兰容若,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算了,反正旗人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再说他们是赐婚,纳兰容若就算后悔,也不能退亲。他迟早得面对,早些知晓卢希宁的性情,心里也能有个底。
  茶楼就在布庄对面的街上,告别李氏之后,两人一起往对面走去。
  卢希宁与纳兰容若并排走着,她暗自比了比,他足足快比她高上一头。太阳恰好照在他脸上,显出优美的轮廓。她还开心发现,他的肌肤光滑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
  卢希宁赞叹的同时,心里又渐渐起疑,卢腾隆说他文武双修,从他清瘦的身形来看,怎么看都不像习武之人啊。
  纳兰容若察觉到她的打量,侧头看着她,淡淡地道:“卢姑娘别急,等下可以让卢姑娘尽情看个够。”
  卢希宁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悦,神色尴尬,连公子不公子都忘了,歉意地道:“上次是我太冒失,对不起,我给你赔个不是。还有,我不是故意要穿得寒酸出门,想要丢你们府上的脸。
  其实吧,我没有觉得自己丢脸,因为平时我在家里,就穿这些衣衫。我看到街头还有乞丐,他们比我穿得破烂多了,比起他们我不算穷,当然不能与你家比。”
  她想起卢腾隆说财不外露,露了就会死的话,就算是纳兰容若,她也坚决不露,含糊着说道:“我们家穷,你也知道,请你多......”
  纳兰容若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将她拉到了一旁,含笑道:“小心些,先不急着说话,等坐下来再说。”
  一股似幽兰般的淡香袭来,卢希宁下意识用力呼吸,回过神定睛一看,她差点撞上茶楼的廊柱,深深呼出口气,说道:“好险好险,多谢你啊。”
  纳兰容若放开她,说道:“无妨,卢姑娘小心着脚下,前面有道门槛。”
  卢希宁敏感地感到,纳兰容若是在笑话她,那么大的一道门槛,她瞎才会看不见。
  不过,那么大的廊柱,她一样没看见,转瞬间那点疑惑就消失了,好奇地问道:“你用香吗,身上是什么香?好好闻啊。”
  她的鼻子皱起来,悄然靠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待他回答,自言自语地道:“应该很贵,算了,我买不起。”
  纳兰容若只看了她一眼,背着手走进大堂。茶楼的伙计迎上前热情招呼,把他们迎去二楼雅间,弯腰恭敬地道:“客官请坐,客官真是来得巧,今日刚从江南来了明前龙井新茶。那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好茶,只有宫里的皇上能吃上,刚巧东家得了一些,客官可要尝尝?”
  卢希宁知道明前龙井新茶很贵,卢腾隆喜欢喝茶,曾经无比怀念地说一两黄金一两茶,要是卢兴祖还在,他就能敞开肚皮喝了。
  纳兰容若神色淡淡,说道:“随意上些茶水点心就好。”
  伙计脸上的热情明显淡下去,懒洋洋应了声,转身走出了雅间。卢希宁跟着伙计一起暗自撇嘴,看来有钱人也小气,莫非,纳兰容若没有带银子出门?
  他除了读书写诗,还有别的事情做,能自己能赚钱吗?卢腾隆都去了衙门当差,这个时候他在街上闲逛,肯定没有正经工作,是靠着家里养着的二世祖。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兜头压下来,卢希宁在椅子里挪来挪去,忐忑不安。
  成亲以后,他们都要靠着伸手问家里要钱过日子吗?要是纳兰明珠烦了,不给钱怎么办,要她出去找活养家吗?
  女人能出去做什么呢?卢希宁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好像除了去帮佣之外,也没有什么正经活了。
  帮佣的银子少得可怜,她也不会做家事。再说依着他的身份,她出去帮佣,他会不会感到丢脸?
  卢希宁觉得未来的人生好难。
  伙计送进来了茶水,纳兰容若没有要他留下来伺候,亲自提壶倒了碗茶放在她面前,不经意问道:“卢姑娘在想什么?”
  卢希宁老实回答道:“我在想你是做什么的,能不能赚到银子。”
  纳兰容若提着茶壶的手一顿,眼神在她脸上扫过,问道:“卢姑娘想跟我聊的,就是这件事吗?”
  卢希宁答道:“不是,主要是为了跟你道歉,这件事我也是刚想到。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考虑以后,若是没有收入来源,该怎么生活,要怎么去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