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黍的反应在秦云榛的预料之中,他当即否认：“不是礼物。”
  其实是，但是赵良玉的馊主意。
  她说周黍放心将家里的钥匙叫出来，是在释放信号。
  作为追求者，秦云榛应该抓住机会表示表示,将她的情绪往高点推,也许能趁机拿下呢？
  秦云榛思来想去,周黍非常务实,送珠宝华服不一定能讨她欢心,不如送最急需的。
  她目前不缺钱也不少米粮,但肯定拿不到优质的肉。
  所以,他趁赵良玉进周黍家采蘑菇和摘红薯叶时，折返回山里,精挑细选地猎了一头小牛犊。
  这东西也是变异兽，等级低,体型不大,相对普通人算凶猛，但皮硝成皮甲后柔软贴肤,肉质也细嫩可口,是所有种类的变异兽中最受欢迎的一种。
  秦云榛遮掩自己的失误，找补道：“是定金,队员一致要求你在供应蘑菇之外增加红薯叶，如果能开发其它种类的蔬菜就更好了。”
  联防队不缺肉，就喜欢蔬菜清爽的一口。
  然后眼睛一转，从方擎和昏迷的郑之行身上掠过：“你招的雇工？”
  周黍给他一个眼神，多少菜的定金值这么大的东西？
  然后点头，下车，让方擎和方媛站好,指着他们和怀里的小孩，包括车上依然迷糊的郑之行介绍。
  秦云榛倒没说她亏了，只是捏捏方擎的肩膀，看了看他的胳膊和手，点头道：“不错！”
  算是认可了周黍的眼光。
  周黍家现在毛算五口人，包括一病号和一奶娃，倒是急需要肉，便委托秦云榛帮忙分一分。
  令她满意的是，方擎和方媛非常有眼力，干活也很麻利。
  特别是方擎，秦云榛一动野牛，他就去帮忙。
  他力气大，对牛的身体结构也有所了解，拉住牛皮就是剥，抓了肉蹄子就是扯，配合着风刃，没几分钟，牛就被大卸八块。
  而方媛虽然力气小，但甜甜地问周黍，他们的住宿怎么安排。
  当周黍指了指二楼后，她马上把粉雕玉琢的方博放在台阶上坐着，塞给他一朵塑料花玩耍，然后捧着自家的小行李箱上楼去。
  下楼来规规矩矩地报告，选了靠走廊尽头的那个套间，以后妈妈弟弟和她住套间的卧室，哥哥住套间的小厅。
  至于郑之行，在第一次吃药后，烧已经退下去一些，脸没有那么热烫了，只是还没醒。
  偶尔哼哼两声，含糊地叫着丈夫方健的名字。
  夫妻情深，人死不相忘。
  周黍就让方擎先别忙牛肉了，把郑之行弄房间里去躺着再下来。
  方擎应了一声，直接将郑之行和担架捧了起来。
  秦云榛看着小孩的背影，夸道：“你找了个干活的能手。”
  指指地上分得差不多牛，皮是皮，骨是骨，肉是肉，连肉的部位都各自分开，颇为讲究。
  很显然，方家没遭难之前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手艺。
  周黍就道：“都是兽潮和联防闹的！”
  想一想又问：“为什么要联防？为什么联防要将南安县的部分农户驱逐了？”
  秦云榛把肉分好，皮也给周黍留着，可以硝了做上等的皮甲和用具。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具体的原因，崔烬比我们巡逻队更清楚。”
  顿了一下：“明年的兽潮可能更厉害了，你要小心。”
  又抬起眼皮，用那双有神的眼睛看着她：“老翟会派徐楠过来配合你，做建厂的落实工作。”
  就聊了聊徐楠的背景。
  周黍就问了几个问题，徐楠做生意的口碑如何？
  上面对她的看法？她的员工如何评价她？她的对手呢？
  最重要的，不相干的外人？
  秦云榛答案简洁有力，徐楠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女性，白皙丰润，常年面带微笑，青叶县的领导层对她的看法比较正面。
  她的员工比较固定，既有跟着她过上小康生活的，也有被辞退后混得十分凄惨的。
  跟她打过交道的，统一说法都是算得非常精明。
  而对手，说法就五花八门了。
  有说她善变不讲规矩的，有说她难打交道的，也有说她这人还行，起码不会坑得人破产的。
  周黍明白了，这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利益中心就是那位翟副县长了。
  她想要利益捆绑，那边却弄了个能干人来对接，只怕想占住合作中的先机。
  如果可以，能吞了她更好。
  是危机，也是机遇。
  周黍不认为自己会输，对安置好郑之行后又下楼的方擎道：“方擎，多切点肉下来，咱们今天中午吃顿好的。”
  家里多了几个人，终于有了人气。
  周黍坐在餐厅，看着方擎戴着围裙分肉和切肉丝，忙各种灶上灶下的事，又有个小方媛跑来跑去地擦桌子，抹灶台。
  而方博虽然才两岁多，但被方媛教着，坐在椅子上不许乱动，他就真的不乱动。
  周黍真的无比轻松，过去好几十天，她每天都在跟财米油盐打交待，而且必须亲自下厨待客。
  彻底解放了！
  为了给两种不同的肉做口味对比，周黍还干上了指挥人的事。
  她道：“方媛，去隔壁杂物间，左手边的架子下层有几个铁罐，你去搬一罐出来。”
  油封肉得赶紧消耗了，不然等外面堆的肉吃光，这玩意就要变味了。
  方媛哎了一声，抱出来一罐子，跟方擎研究了几分钟，决定配土豆炒。
  周黍佩服，果然是懂吃的，直接选择了经典做法。
  她这边自得其乐，体会着久违的老板滋味，秦云榛却问：“不干活就那么开心？”
  周黍睁大眼睛看他，这不是废话吗？
  人活着为了什么？当然是快乐！
  勤劳是美德，但若只为生存，就成了折磨。
  她愿意耗费脑力研究各种新奇的玩意，也喜欢动手搞搞落实，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为这个，哪里还有快乐呢？
  总要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出发。
  但她不想跟他废话，就伸出一双手摆在秦云榛面前：“秦云榛，你看我的手！”
  秦云榛看了，看得非常认真，皮白肉嫩，指甲浑圆粉白，骨节精致，十分令人想握在手中。
  他毫不犹豫道：“很美。”
  周黍真不知道秦云榛到底会不会追人了！
  说他会吧，看上她之后，任朋友圈八卦，把她定位成相好的和情人；
  说他不会吧，他居然同意了她荒唐的追求提议，真的去给她查陈家的事，让她有点满意。
  而且，他知道上门不空手，第一次带了花来。
  可当她认为他是合格的追求者后，人居然弄了个野牛来，搞得小半个前院血拉拉的。
  刚对他失望吧，他能深情并且毫不犹豫地夸她的手美，硬将聊人生的沉重话题转去了谈情爱。
  但无论如何，被长得帅气的追求者夸奖，滋味还挺好。
  周黍就道：“跟刚落户这里的时候比，丑多了。”
  指甲崩了，有倒刺了，手背皮肤粗糙了，指尖和手掌边缘开始有茧了，这些都是生存的代价。
  她又眼睛勾着他道：“你追求我，不就是看上我美了吗？手这么大变化你没看出来？秦队长，你不是合格的好、色之徒！”
  又道：“我家钥匙还来！”
  秦云榛和她四目相对，眼神丝毫没有躲闪。
  半分钟后，他道：“我知道了！”
  周黍有点茫然，他知道什么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但好的是，钥匙拿回来，午餐也准备好了。
  方擎和方媛谨守雇工的准则，忙完厨房的事，就抱着方博离开，丝毫不管小孩子眼巴巴饿了的目光。
  周黍目前还没有明确职责分别，将桌上丰盛且量大的四盘菜各分了一半出去。
  秦云榛提醒她：“可能不够，力量系的能力者，每天补充的肉食起码四五斤。”
  将整盘土豆油封肉回锅都分了出去。
  周黍表示理解，叫方擎进来，让他把分好的食物端上楼吃。
  午餐毕，周黍把秦云榛请走。
  之后关上大门，将吃完饭，在厨房打扫卫生的方擎和方媛叫了出来。
  既然家里雇了人，就得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说好，规矩该立的都立起来。
  主要有三项工作。
  第一，家里日常运转，诸如打扫卫生，一日三餐等等。
  第二，小蘑菇房的管理，大棚的运转。
  第三，家里迎接客人，平时看家，都得按照她交待的执行。
  方擎这才知道，最近城里传说养出吃不死人蘑菇的老板，居然就是周黍，听得更加认真了。
  方媛还没有笔记本，就不断小声重复着背诵，生怕忘记了任何细节。
  周黍见他们很快接受了身份的转变，带他们推开了蘑菇房的门：“这里的蘑菇，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必须照顾好。”
  将如何调温，如何保持湿度交待了。
  又指着角落里不起眼的冰箱道：“那个冰箱我上了锁，除了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记住了，任何人，不许任何人触碰。”
  里面装着她制作好的蘑菇菌种，也是她目前事业的根基。
  方擎立刻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周黍点头，又领着他们穿越大厅和走廊，去了新的大棚。
  她指着里面整齐的蘑菇架和种植箱，对两个张大了眼睛的小孩道：“从今天起，你们工作的重点就是这个大棚和大棚周边的一切，希望你们爱护它，如同爱护自己的生命。”
  与此同时，二十多公里之外的虹桥镇，死寂的陈家大宅里，有暗暗的灯光飘摇。
  雪风如同鬼哭，遮掩了地下传来的妇人哭声。
  陈庆元拿着褐色的土箭，沉甸甸的，如同金属制造，但又不是。
  他摸了摸箭上的土粉，和另一边塑料袋里装的比较，几乎一模一样。
  就对旁边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道：“别哭了，来把小郎按住。”
  妇人站起来，双手戴上塑胶手套，死死按住棺木内年轻男子的尸首，露出他胸口已经僵化的伤口。
  陈庆元将箭尖对准那伤处，轻轻松松插入最里面，然后微微旋转。
  很好，合上了尸体内部因为锐物高速旋转而全部烂掉的肉。
  他冷笑一声：“就是这个了！”
  妇人满面是泪，阴狠道：“谁？是谁送来的？”
  陈庆元没有回答，跑腿的说寄信人没有留下名姓，但从身形和声音判断是年轻女人，戴了面具，但是石膏白面具很有特色，缺了嘴和下巴的半块。
  还留了口信，说不喜欢欠人情，特别在钱上面。
  陈庆元立刻想到知道是谁，虽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又从哪里探知他需要这个，但最重要的，这东西上有李家人的臭味和精神波动。
  他收了箭道：“别管是谁，我保证，李家人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