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门口的牌子最终没有立成，不过名字换成了食不言，掌柜的还是原来的那个掌柜，只是主子换成了小九。
  食不言的牌匾挂上之后，掌柜把小九买下醉仙楼的银票私下送去了四爷府。
  四爷没收银票，他道：“你先存着，生意若是不好，再填缺进去。”
  掌柜想着那今儿新换的酒楼名字，深深觉得有这个必要，连忙把银票又装回了衣袖口袋。
  “额爷，楼里现在用饭都不许言语，那打探消息的事……”醉仙楼是京城屈指可数的酒楼，来往人甚多，面上是做酒饭生意，私下却是收集情报的据点。
  小九这么一闹腾，基本是毁了四爷一个情报网。
  四爷似乎全然不在意，他道：“无妨，你把食不言的后续交代妥当，再选个合适的掌柜管事，抽身出来去船楼管事。”
  掌柜的应下后，又说了些近来打听的消息，便准备告退。
  不过没等他开口要走，就听书房门被人推开，小九急匆匆跑过来嚷道：“四哥，你是不是要和皇阿玛去亲征准噶尔？”
  四爷慌忙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扶住急止步身形不稳的她，颇为担心地训斥道：“怎么总这般毛毛躁躁，摔倒怎么办？”
  他说完，抬手示意掌柜速走。
  那掌柜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趁小九还没注意到他，悄悄退了出去。
  小九刚从五爷府上回来，得知四爷也要去打准噶尔，心里很是慌乱，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了可怎么办？
  她忙道：“我也要和你去……”
  四爷想都没想便拒绝：“不行，战场上不是儿戏，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小九恶狠狠地瞪眼说道：“你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要去打仗都不事先和小九说，你若受伤了怎么办？”
  这事原本是四爷生辰前就确定的事，四爷不和小九说，也是看她这几日心情不错，不想她过早担心闹腾。
  “我去此次去是文职，掌管正红旗大营，替皇阿玛理些文书，危险不大，你乖乖在宫里，等班师回朝四哥带你去郊外骑马。”四爷其实是什么事都随小九高兴，但是要是关乎她安危，便是说破天也不会妥协。
  小九心里知道四爷若是真不愿意带她去打仗，康熙那边肯定也是求不来，心里很郁闷。
  准噶尔早年被康熙打压的厉害，投诚递了降书，还厚着脸皮求娶公主，康熙当时刚收复郑氏封地，大军耗损极为厉害，不想继续开战，便和准噶尔签下了互不干扰的盟约。
  然而没过几年，准噶尔就轻毁了双方盟约，缕缕侵犯大清的边境，态度极其嚣张，多个边镇被洗劫一空，甚至还残杀百姓，虐夺牛马、妇人，简直令人发指。
  康熙收到边境守卫军求援的折子，怒不可止，当即敲定了亲征日期。随行的阿哥有大阿哥，五阿哥，以及四阿哥和八阿哥，太子留守京城监国。
  康熙似乎有意打个准噶尔措手不及，比预定早了两日出发。
  小九原本不知道，后来去宜妃宫里请安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便趁机打晕了内务府特选的一个随军宫娥，换了她身上的衣衫和宫牌，跟去了军中。
  出征不比巡幸和游玩，大军都是急行，速度很快，小九有些吃不消，不过想着跟过来不容易，强忍着坚持了下来。
  她和随军的两个宫娥都是伺候康熙的饮食起居，小九不敢去康熙跟前伺候，加上她这替身的身份颇为低下，就只能抢着做劳累的杂活，而那两个宫娥显然是有心在康熙面前刷好感，便默许了小九的分工。
  因为是连夜赶路，大军吃的都是容易存放的干粮。只有康熙的饭食都是宫娥特做的热饭菜，一日三顿，有一顿会有肉食。
  小九前世在饭店做过学徒，做菜不错，就是古老的锅灶没用过，火候拿不准，她本想让那两个宫娥帮忙传火，可每次到饭点都找不到人，只好努力尝试把握火候做菜。
  好在行军途中，吃食不讲究，康熙也没责怪过。
  每次做肉食小九都会偷偷留一小碗下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送去四爷的帐里。
  这日，小九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交给了那两个宫娥端去康熙的玉帐。
  她看人走远后，才小心跑回去，从板台后面端出一碗野鸡汤，趁着夜色悄悄往四爷的帐前去。
  夜间巡视兵很多，她必须注意闪躲，等她好不容易到了四爷帐前，就撞见其中一个叫李娜音的宫娥。
  小九慌忙把汤藏在身后，还没等说话，就听李娜音冷哼道：“就说你平日鬼鬼祟祟的，原来打的是四阿哥的主意。”
  李娜音的样貌出众，年岁不大，是前年大选留在宫里的汉军旗包衣秀女，她父亲是地方府官，官职不大，但是养的女儿脾性很大。
  小九第一次见她就不想和她多处，平日也多躲着，但是李娜音似乎很喜欢找她麻烦，自己份内的事也喜欢扔给她做，小九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强忍着。
  这次送汤被发现，李娜音显然又会借题发挥，想方设法为难她。
  果不其然，她直接伸手道：“把汤给我。”
  小九紧紧抓着食盒不放，不愿意给她，低声道：“四……四阿哥得了风寒，很需要补补身体，这个汤不能给你。”
  李娜音可能是见惯小九听话的模样，见其敢顶嘴，颇为恼火，“你给不给？不给我们去陛下跟前说说，看你还敢不敢这般不要脸勾引皇子。”
  小九很怒，可想到现在的处境又不敢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看李娜音。
  李娜音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食盒，冷着俏脸威胁道：“这汤……我送进去即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听见没有？”
  小九抿抿嘴，许久才道：“听见了。”
  李娜音看她听话，伸手理了理衣衫和发髪偷偷进了四爷帐里。
  小九本来以为她放下汤就会出来，结果等到四爷巡夜回来，她都没出来。
  夜宿的时候，李娜音趁另外一个宫娥给康熙守夜不在，和小九说：“下次你煮好汤，放好，等我伺候完陛下回来送。”
  小九不想理她，抱着被子侧身睡去边上，李娜音见她敢耍脾气，抬手狠狠掐在她肩上，疼的小九眼泪险些掉出来。
  李娜音道：“你敢叫，我就把你不要脸勾引四阿哥的事说出去，要是陛下知道，你一个辛者库贱婢胆敢勾引他儿子，非把你杖毙不可。”
  小九这个替身的身份极低，好像还是包衣罪奴，不过做菜颇有天份，被内务府留在了御膳房，李娜音就是知道她的身份低贱，没人出头，才敢私下这么欺负她。
  小九的肩膀很疼，她强忍下眼泪，没有哭，她答应过四爷，不哭的，她不能食言。
  李娜音看她已经服软，便又道：“明日汤留好，等我回来送，听见没有？”
  小九拢着被子轻轻点点头，她没说话，不过在触及李娜音又伸过来的手时，才哑声说道：“知道了。”
  那日之后，小九都不能去送汤，只能远远看着四爷，不过看他不在咳嗽，病情好转，郁闷的心情才渐渐消散。
  李娜音近来脾气很大，每次送汤回来都对小九无端发火，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直接不送了，也不许她送。
  小九本来想偷偷送的，被李娜音看见，直接把汤扔在地上，她冷声道：“下次再敢留汤送过去，我就砸你脸上，看你还要不要脸。”
  小九看着地上还冒热气的汤，被吓到，没敢说话。
  李娜音倒是一扫多日的郁闷心情，笑着伸手拍拍了小九的小脸道：“你要是没这张脸，看你还能勾引谁。”
  小九倒退一步，错开她的手，她很想揍人，但是想想忍到现在不容易，最终松开了拳头。
  李娜音似乎很满意小九的怂样，没在刁难，侧身拿过画笔，描了个柳叶弯眉，又换了身衣衫便去康熙帐里伺候了。
  小九把地上的碗捡起来，小心洗干净，又把李娜音留下的衣衫收拾好，才出了帐里。
  她偷偷在月底转了两圈，正好看见四爷在树下啃干粮。
  在不着边际的山林急行了五日，干粮也都硬邦邦的，根本无从下口，小九今儿吃的干粮，都是用热水泡过的，依然很僵硬。
  她很想过去给四爷递杯热水，可想到若是身份暴露，四爷肯定会连夜把她送回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爷吃完手里的干粮，拿出小九绣的荷包轻轻嗅了嗅，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又走了几日，小九最终没忍住，又偷偷给四爷留了份野兔汤，趁着李娜音去康熙帐里伺候的功夫，端着汤小跑去了四爷帐里。
  然而，她刚躲过巡逻兵，跑到四爷帐前，就看见早早等着抓她小辫子的李娜音。
  小九慌忙退后。
  李娜音紧跟上前两步，她伸手扯过小九还端着的汤，用灵巧的鼻子闻了闻，眯着杏眼道：“你是不是真不怕我砸你脸上？”
  小九这些日子忍的也窝火，见她竟然变本加厉，倔脾气也上来，仰头顶了回去：“你敢砸试试，我让你后悔。”
  李娜音端着那碗滚烫的野兔汤，嫌恶地看着小九因为怒火涨红的俏脸，冷笑道：“你这种辛者库罪婢，我今儿就算砸了，你以为有人会你出头？”
  她说完，扬手便要砸过去，却突然听身后有个极冷的声音道：“你敢砸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