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把银票
作者:溪十七      更新:2022-03-30 11:15      字数:3165
  次日清晨,李春花隐约听见外头起了鸡鸣,她一下清醒过来,以为还在娘家。正要扯着嗓子喊她娘放她出屋去茅房,忽的感觉到有个结实有力的臂弯,紧紧搂住她的腰,她这才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山下的小家了。
  她偏头看了看赵朷还在沉睡,他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锁,右脸上的蜈蚣疤痕也就越发的狰狞扭曲。
  她情不自禁得伸手摸向他的眉头,想把他的眉头抚平。赵朷一下睁眼,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森冷杀意,直看的她心中一惊,有种他立即会杀死自己的感觉。
  只一瞬间,赵朷的目光便恢复成平和温柔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喊她:“醒了?肚子饿不饿,我去做朝食。”
  李春花忙按住他,“我不是很饿,你手都成那样了,就歇着吧,朝食我做。”
  赵朷笑了笑,也不坚持,套上衣裳,从炕尾的柳木箱子翻出一个药瓶,准备给断指伤口上药。
  李春花见他拆开布条,露出凝固的血迹和白森森断骨。脸顿时发白,想帮他包扎,又不敢包扎,只能心疼的问:“很疼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有金创药在,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会痊愈。”赵朷摇摇头,利索的换药绑好布条,指着柜子上那瓶药道。
  “金创药?”李春花惊奇的看着那个小白药瓶,“我听村里人说,这药在镇上的医馆卖的很贵的,咱们山里人家都用不起。平常被刀器砍伤,要么涂点草木灰,要么弄点土泥止血。实在熬不住了,才用点止血药。不知这金创药,得要多少钱呢。”
  “我自己调配的,不用钱。”赵朷把药瓶放进箱子,又摸索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和一个细小的钥匙,递给她:“打开看看。”
  “里面是什么?”李春花见那匣子朱红带鎏金雕花,知晓它一定很贵重。好奇的拿钥匙把它打开,里面是几张小小泛黄的纸。
  她拿出一张纸来,见上面像是盖了什么红印,一脸迷茫的看着赵朷,“这么贵重的匣子,就装几张纸,是啥意思?”
  她不识字,上面写的什么,她也看不懂。只凭直觉,这几张纸,应该是有用处的。
  “这是银票。”赵朷清咳一声,指着她手中的银票道:“这是二十两,其余的是五十两。没钱用了,就去山外的鸿康钱庄换银两用。”
  “这就是传说中的银票?”李春花咂舌,握住银票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大周朝的银票甚少,面额都是十两白银起步。桃花村地处西北,对外偏僻,村里人乃至方圆百里,平日用的都是用铜板交易。
  有时候买卖大,就得用瓦罐装铜钱,叮叮当当搬上搬下,又重又麻烦。那个时候,他们多少就羡慕轻轻巧巧踹在荷包里的银票。
  可村里人,一年半载都存不上十两银子,平时铜板都花不够,哪有那个余钱去换银票。
  因此,李春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银票,并且是如此大面额的银票,顿时又惊又疑。
  她把银票数了数,二十两的一张,五十两的四张,加起来就是二百二十两。她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见如此多的银钱,顿时惊呆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滴个乖乖……这么多银票……我不是做梦吧?这是哪来的?”
  “以前攒的。”赵朷轻描淡写的说着,又找了个装铜板的钱袋给她:“以后你当家,这些都归你管。”
  “不要,这么多钱,我怕看不住弄丢了。”李春花摇摇头,把匣子钱袋都推给他,“还是你收着好。”
  赵朷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管钱像话吗?从前没把钱给你,是怕你猜忌我如何得来的银钱,我不想过多解释。如今我们经历了生死,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吧。”
  李春花听的心里温暖,想了想,说:“我不问你这银钱是如何攒来的。我只问你,你既然有钱,为何不帮二哥还债?这里是不是有五十两银钱,要给苏秀秀顶包的?”
  赵朷点点头,也不瞒她,“我二哥二嫂有勇无谋,这些年没少做亏本生意,却不吸取教训,依旧拿银钱打水漂。我今日给他们还了债,他们明日又会上门来要。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给,让他们收殓点。再者,钱财不外露。咱们村里有钱的人家不多,我有这么多银钱,被别人知晓了,难免会被人嫉妒算计。我不想因为钱和村里人,心生罅隙。至于替苏秀秀顶包,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还恩情。你若不愿意,我便另想办法找银钱顶。”
  他又把苏秀秀临走前,说对不住她的话说了遍。
  李春花听完,心里已经原谅了苏秀秀,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其实苏秀秀也是可怜之人,她幼年丧母,她爹娶了个后娘进门生了个女儿。没隔两年她爹又没了,她后娘嫌她说拖油瓶,妨碍她再嫁,便各种刻薄虐待她。
  那时候的苏秀秀不过十来岁,天天穿着脏兮兮的衣裳,瘦的皮包骨似的,每到饭点就在别人门前晃荡。村里人见她可怜,都会给她一口饭吃。
  那时候的小春花,虽然胃口大,但只要看见苏秀秀,都会挪一份自己的口粮给她吃。那时候的苏秀秀还说,长大了会报答她。
  没想到,两人长大后,一个出落的如云如霞,一个平平无奇,如水如泥。两人也渐行渐远,再无交集。直到现在,因为赵朷,落到这步田地。
  春花如此善良,赵朷心生感动。他无言的把她抱进怀里,暗下誓言,今生绝不负她。跟她商量着,他去王家把所有烦心事儿处理了,再回来和她一起收拾屋子。
  待用过朝食,赵朷走后。李春花根本坐不住,开始在屋里,里里外外的收拾起来。
  她和赵朷走的这几天,屋里四处都积了灰,五只小鸡饿的个半死。她先把小鸡喂了,然后拿抹布把家里的积灰擦了遍,又把需要洗的褥子衣裳拆了,放进木盆里去溪边清洗。
  临走前,她拿了条汗巾围住脖子,遮盖住上吊的勒痕。这才去村尾洗衣裳。
  仍是那处青石板位置的溪边,许多女人挥舞着洗衣棒在捶打着衣裳。李春花做足被她们嘲笑的准备,不成想,几个女人围住她,纷纷关切她过的好不好,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只管喊她们。
  弄的李春花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待那群女人散去后,一个皮肤白净,一双单眼皮,名唤秋梅的少妇走过来,跟她说了缘由。
  原来这几个女人的男人都紧盯着苏秀秀,王栓子死后,他们没少背着自家婆娘去勾搭她。虽然没勾搭成,到底让这群女人嫉妒愤怒,也就对李春花的遭遇倍感同情,居然盖住了八卦嘲笑她的心思,一起和她同仇敌忾。
  李春花听着好笑,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她先还担心因为苏秀秀的事,她不知道要受多少风言风语,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衣裳洗好,她端着木盆回家,远远地,便看见李大宝正站在她家篱笆院外往里张望。
  听见她的脚步声,大宝转过身来,朝她咧嘴一笑:“姐,你回来了。今儿早上我下河捉了几条大鱼,给你拎了条来。”说着,晃了晃手中约莫两三斤重的鲤鱼。
  “哟,这么大,定是你又去深水的地方瓦鱼了吧?说了多少次,别去水深的地方。万一你崴脚抽筋,溺在水里,谁来救你?你是咱李家的根,你可得将惜着自个的命,把自己看好咯……”李春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一边把他往屋里领。
  “知道了,大姐你别念了,下次不去了。”李大宝捂住耳朵,跑去灶房,把还没断气的鱼放进一个水盆。而后转出来,看见李春花在晾衣裳,四下望了望,别扭的问:“那瘸子呢?”
  “什么瘸子不瘸子的,那是你姐夫!”李春花把手中的衣裳抖平,头也不回的答:“他去王家了。”
  李大宝哼了一声,“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巴巴的去给她擦屁股。我本来想给他道歉的,这么一瞅,得了吧,他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瘸子!”说完便要走。
  李春花无奈,只得拉住他,走去篱笆外的菜地,给他摘了一篮子鲜嫩的梅豆角,让他拎回去吃。
  他说了句,嫁过来这么久,总算记着拿点东西回娘家。被她气的扔了个鞋底在他头上,把他打回家了。
  晚上,李春花坐在炕上纳鞋底,赵朷躺在她身边,看她扎针拉线。
  赵朷见她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扎到手,微微拧了拧眉头,没出声,等着她开口。
  没过一会儿,李春花便停下手中的活儿,眨巴着眼,偏头看他:“相公,我有个事儿,想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