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
作者:溪十七      更新:2022-03-30 11:15      字数:3221
  五月的天儿,小孩的脸儿。早晨的时候还阳光灿烂,晌午就乌云翻滚,天突然黑了下来。
  李春花透过窗棂,看见外面的天儿变了颜色,知晓要下大雨了。心里担忧赵朷在外面不吃不喝跪了三天,这雨落下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躲,受不受得住。
  自从上吊被救了回来,李春花就觉得自己是真傻。问都不问清楚赵朷为什么那么做,断章取义的认为他要娶那苏秀秀,自个不声不响的抹脖子。若苏秀秀真嫁进来,可不就便宜她了。
  如今知道赵朷是为了还恩情,纵然心里有些不舒坦,但李春花知道,人生很长,一辈子会遇上不少事儿。若真要计较苏秀秀这件事,那她这一辈子也别再想和赵朷过了。
  虽然她娘一直嚷嚷着让她和离改嫁,可她这辈子就认定了赵朷,除了他,她不愿意另嫁任何人。
  只她被她娘锁在屋子里,窗子上都别了木棍子,她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能出去。只能用力砸着门,委屈的大吼:“放我出去!外面要下雨了。”
  “下就下呗,关你什么事儿。”外面传来李大宝闲闲的声音。
  李春花激动的喊:“大宝,咱爹娘是不是不在家?你快放我出去!我在屋里呆了三天,都快闷死了!”
  李大宝冷哼:“你哪是闷死了,你是想见那瘸子吧?我告你啊,娘推着爹去赵家签和离书了,那瘸子很快跟你没关系了。”
  李春花静了一瞬,幽幽的说了句:“大宝,我不会和离的,除非我死。”
  此话一出,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而后再无动静。
  李大宝一惊,在门口喊了她几声,她没应。他生怕李春花做出傻事,不得不摸着兜里的钥匙打开门缝瞅一瞅。
  李春花自然是诈他的,开门的瞬间,她就一阵风似的往外冲,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跑到院门口,她便愣住了。
  大门外的土道上,孤零零的跪着一个人,他似木偶般整个人蜷缩着一动不动。头发被黑色干涸的血迹咎成一团,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乍一眼看,还以为是睡大街的乞丐。
  李春花呆了呆,试探着喊:“相公……”
  赵朷听见,缓缓抬头。他的脸上沾满黑灰,嘴唇干涸发紫,配上咎结的头发,看起来格外的狼狈。见到李春花,他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春花你来了。”
  李春花眼睛一热,“不是让你回家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等你一起回家,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赵朷笑了笑,想爬起身看她,可他跪了三天三夜,膝盖大腿早已浮肿麻木。他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只能无奈的苦笑,“春花,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痕,可还疼。”
  李春花眼泪一下涌上来,走过去扶他:“不疼了,我们回家吧。”
  “是我不好,让你受罪了。”赵朷伸手摸了摸她颈子上的勒痕,入手有些粗糙,又有些咯手。
  心,犹如刀割,赵朷恨不得那道勒痕勒的自己。他借着李春花的手,费尽全身力气站起来,让她扶着他去院墙边坐着,喘了一口气,紧紧抓住她的手,悲痛的说:“我伤了你的心,害你受如此大罪,理应偿还罪孽。在此之前,你先听我解释……”
  他把为什么帮苏秀秀的缘由,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而后喘着气,让李大宝把岳父岳母请回来,他要当面做个了断。
  李大宝本对赵朷心生不满,依他的心思,大姐与他和离才好。奈何她大姐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三天在屋里闹的不可开交,死活认定那瘸子不和离,他就心疼也没办法,只能去赵家请他爹娘回来。
  赵家都觉着亏欠了李春花,以赵周氏为首,都随着李春花爹娘回来说项。
  赵周氏照例把赵朷打骂了一通,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看他邋里邋遢,神情憔悴的模样,也心疼不已。
  他这副模样,赵周氏也是第一次见。前几日她听闻自家儿子在李家挨打的消息,赵丽拦着她,不让她来,想来是怕她看见这个样子心疼。
  赵周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李杨氏夫妻道:“两口子拌嘴干仗是常事,吵完也就过去了。这事儿是老三做的不对,他也知道错了。亲家舅子把他打的半死,他也跪了三天。还请亲家母亲家公,多多宽容。”
  李杨氏夫妻二人闻言,同时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意。任谁家的女儿被夫君逼的上吊,你挨顿打,跪几天就想了事,没门!
  赵周氏还想说什么,赵朷抢在她的前面,给李杨氏夫妻二人深深的磕了两个头:“岳父,岳母,我对不起春花,对不起你们。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不会满意,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个交代。”
  他从怀里掏出他一直戴在身上的寸长小匕首,当着李杨氏夫妻的面,手起刀落,狠狠砍断左手尾指,而后面无血色,冒着冷汗道:“我赵朷以此为誓,若日后我再对不住春花,让她伤心难过,我便自行了断!”
  砍断的手指,血淋淋的掉在众人面前的地上,赵朷手指的断口血流如注,染红了他整个手掌。
  众人呆了呆,皆没料到他会这么狠,居然砍断自己的手指做了断誓言。
  李春花和赵周氏心疼的一同哭了起来,冲过去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
  “你是不是傻!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做什么糟践自个的身子。”李春花一面拿布条给他止血,一面哭着骂他。
  赵朷笑了笑,“这话该我问你,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非要自个偷偷的抹脖子?”
  李春花一噎,转头去看她爹娘的脸色。他们两人虽然绷着脸,但脸色都有些松动。
  赵朷这样的狠招,也说明了他的决心。他们夫妻俩四处奔波操劳,无非就是图儿女好。若真叫李春花跟他和离了,谁能保证春花能再嫁出去?
  杨大力看着好,可若他对李春花有半点心思,为何一直不来提亲?可见,他们想让李春花和离嫁给他,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罢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赵朷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他只是替苏秀秀认罪还债,并没和苏秀秀本人有任何瓜扯。
  当时事发突然,王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赵朷不善言辞,以为事情不张扬,对大家都好,也就没跟李春花说清楚事由。
  这阴差阳错之下,便让春花误会,傻傻的自寻短见。
  现在误会解开,瞅着赵朷往日对李春花是从心眼里的宠。自家闺女又一根筋认定他。他们也没再反对,等过段时日再看吧。
  这事儿就在赵朷一根断手指中,揭竿而过。
  赵家人欢天喜地的簇拥着李春花往赵家走,赵朷走了两步,忽然往下蹲了蹲,示意李春花上他背,“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我背你回去。”
  “要说虚弱,谁有你虚弱啊。”李春花哭笑不得,指着他的左脚说,“你三天没进颗米,腿又有旧疾,你能背得动我?”
  赵丽在旁边打趣:“三哥,不说你背不背得动三嫂,就是你那一身的污垢和那一起子味儿,我要是三嫂,我也不愿意让你背。”
  李春花抹了抹眼角残余的眼泪,含笑点点头,“五妹说的对,我很爱干净的,回家洗洗再说背我吧。”
  赵朷蹙了下眉头,伸手闻了闻自个身上的味道,而后微叹了口气,也不坚持,跟在李春花身后,一瘸一拐的走了。
  李家三人都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渐渐离去,李大宝见他娘一脸担忧的神情,安抚她道:“娘,您甭操心了,大姐死过一回的人了。现在凡事都有个分寸,不会再做傻事,委屈自个了。”
  李杨氏听了这话心里五味俱全,有酸有忧有怒:“就这么被那混账瘸子领走了,我心里还真不甘啊。可惜了那杨大力,多好的人选啊……”
  “行了,这事儿甭再提了!叫别人听见传舌出去,春花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春花爹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在半人高的土墙上敲了敲烟杆上的烟灰,转身进了屋。
  山下的小家里,赵丽母女先把赵朷断指上楼包扎了,上了止血药。然后帮着做了些吃食,一家人简单的吃过后,就都告辞。
  李春花在灶房放了个澡盆和木桶,又从小灶头舀了热水,掺冷水兑好,叫赵朷进来洗澡。
  本来他们洗澡是要去茅房洗的,赵朷被李大宝伤的太重,又跪了三天三夜,即便他吃了些东西,身上也无力的紧。加上那条瘸腿浮肿旧疾复发,他又不愿意让李春花来回给他提洗澡水,就只能在灶房将就着洗了。
  她丢了几块柴进灶膛里,把火烧得旺旺的,映的澡盆暖呼呼的,赵朷也拿着干净的换洗衣裳进来了。
  李春花抬头一看,发现他手中换洗的衣服,居然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