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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里很暗, 程不遇静立不动，低头去看那条蛇。
  太近了，看不清物种, 摄影已经疯了，他已经紧急拨打了后勤组和医疗队的传呼, 尽力安慰程不遇：“小程老师千万别动, 别激怒它啊啊啊啊, 别怕别怕别怕啊啊啊啊——”
  程不遇说：“好，我不动,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吗？”
  摄影师目眦欲裂：“不是, 是野生的！”
  他们走得太深了，几乎走入另一边山道，而且没有人料到程不遇会一时兴起，独自过来, 这洞里太暗，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条蛇。
  直播间弹幕跟着摄影师一起尖叫：“蛇！啊啊啊啊啊我最怕蛇了！救命啊！！”
  “救命救命, 它在动, 它往这边游过来了！啊啊啊！”
  程不遇低着头, 那条蛇在缓慢地爬行着, 似乎是感应到他身上的热气, 它离他越来越近，几乎爬上他的鞋子, 而且有要盘起来的趋势。
  “啊啊啊啊好危险啊！我已经死了，不行我不敢看了, 我要窒息了我。”
  “导演组那边正在派人往这边赶！我分不清这是不是演习！怎么还不来，他们这是走了多远啊！”
  “卧槽，看到推送点进来的, 程不遇这是真遇到蛇了？”
  “呵呵，卖人设作秀，这不就遭报应了，没那个本事上什么荒野求生节目啊，辣椒醋往期嘉宾那个不是能独当一面，这种时候不还是要节目组解围？处处都要人照顾，真的很扯后腿。”
  “楼上黑粉，还有一点基本的人性吗？首先往期节目都没有开过荒野求生模式！其次大多数人见到蛇都是害怕的！”
  评论区大混战。
  程不遇今天穿的还不是长裤，是节目赞助方的运动衣，白底碎花刺绣的运动短裤，只到膝盖上长，露出弧度漂亮的小腿和纤长的脚踝，肌肤就暴露在空气中。
  程不遇露出思索的表情，也很凝重，他声音放得很轻：“摄影老师，它快爬到我腿上来了，我可以动吗？”
  网友渐渐发现了一点异常。
  “不对啊，程不遇这个反应，好淡定啊，他都不怕的吗？”
  “不行不行，那条蛇快爬到他腿上了！我要晕过去了！他不能再原地不动了，哪怕现在往外跑呢！”
  “不行！跑不掉的，蛇爬起来非常快，要是激怒它了，人跑也没用……”
  摄影师站在门口，焦头烂额——导演组赶过来需要时间，现在的情况显然来不及，他拆了一根三脚架的独脚，试图走上前来驱赶这条蛇，但又害怕反而激怒了，直接咬程不遇一口。
  事态紧急，程不遇看了看摄影师一眼，随后低下头，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蛇头一扬起来，他就掐住了靠近蛇头的地方，另一手很快地跟上揪住，控制住疯狂乱摆的蛇尾。
  这条蛇不算小，挣动力量很大，中间还脱手一次，蛇头乱摆，程不遇又抓了一次，拎在手上。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摄影老师，你的包可以借一下吗，我想把它装进去。”
  摄影师人都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好好好。”
  摄影师声音都是抖的。
  摄影包清空后，底下空间很大，而且围得严严实实，程不遇揪着蛇，想把它塞进去，但是这条蛇又柔又韧，卷着他的手臂不放，怎么放都放不进去，程不遇正在琢磨着找个什么工具辅助帮忙一下的时候，忽而听见耳边一声厉喝：“程不遇！”
  他没有被蛇吓到，却被这一声厉喝吓到了，程不遇整个人一愣，一抬眼，就望见顾如琢已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神色冷峻，嘴唇紧抿。他直接拿着两根木棍，把蛇夹了起来，随后伸手扣住程不遇的手腕，把他往后扯去。
  这条蛇缠到了木棍上，随后被顾如琢叉去了摄影包中，锁上了拉链。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弹幕网友：“我的天，我要吓死了，程不遇好勇啊！！徒手抓蛇！我知道了，他不是傻白甜，他是不是少根筋？太危险了，我的天。”
  “太可怕了，他心理素质是真的强。”
  “我感觉不会是台本吧，哪有这个情况下这么反应的人。”
  摄影包关了起来，所有人都凑过来看，这个时候，导演组的人也全部赶了过来，程不遇配合医疗师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伤口。
  节目组的野外指导专家看了看，陈胤蹲在旁边，几个人头碰头研究了一下。
  顾如琢问程不遇：“你知道这是什么蛇吗？”
  他仍然死死地扣着程不遇的手。
  程不遇抬起眼，本来想说“不知道”，可是顾如琢的表情非常凶，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意识到自己要被骂了，所以小声地说：“……它要咬我了。”
  “不知道就上手？一旦被咬，如果是毒蛇，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会有多危险吗？”
  顾如琢整个人脸色阴沉了下来，周围气氛压到冰点，他的声音在安安静静的洞口显得格外清晰，周围人都没敢说话了，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他很少当众这样情绪外露，尤其是回国之后，不少媒体都发文盛赞他这两年沉稳了许多，更因为明星的情绪最容易被放大解读，顾如琢越来越不惯着媒体了。
  现在，直播间数不清的观众，全部瞪大眼睛，看着他压抑着怒气。
  程不遇低下头说：“师哥，对不起。我错了。”
  顾如琢还是很凶，还是陈胤在旁边瞅了一眼：“这不水蛇嘛，我小时候大人种田，水田里就有，晚上我们提着桶去抓黄鳝，没事还能遇到几条，没事的，别怕，水蛇没什么毒。没事，小事，小程很勇敢了。”
  “对对，没关系的。”周围人哄。
  弹幕：“卧槽，顾如琢好凶！他好凶啊，我想起程不遇之前叫他什么了，顾老板，感觉还是很可怕的。”
  “不！许！凶！他！”
  程不遇直播间的宅男们开始暴动：“顾如琢！说话态度不要太嚣张！虽然你是对的！抓蛇很危险！”
  “顾如琢，请把你的爪子松开！”
  程不遇讪讪的。
  周围人气氛开始和缓，周游游非常怕蛇，看都不敢来看，陈胤却想到一个关键点：“这条蛇我们能吃吗？”
  导演组：“陈老师，野外蛇还是不要吃了吧。”
  “但是按道理来说，这是小程给我们补来的猎物，而且是高质量肉类，咱们可以把蛇放生掉，但节目组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兑换一些肉类食物呢？”陈胤算得清清楚楚，“看小程抓的这条，少说两斤重，至少给我们换两斤肉吧？”
  导演沉默了一下：“可以，但是这条蛇没有两斤。”
  “哪里没有？”
  陈胤在旁边掰扯议论，终于得到了导演组给两斤肉的承诺，随后，导演组和其他人都才撤离，他们打着手电检查了这个山洞：里边有个小水潭，连通着外边一条小沟渠，里边有几条鱼可以捞，石头翻开之后，还抓到了几只小螃蟹。
  这些东西全部放生后兑换成导演组物资，满打满算有三斤肉类。
  这样一天的粮食，差不多都有了。
  程不遇知道自己闯了祸，回去路上都没有说话，乖乖的。
  陈胤在旁边口若悬河：“是这样的，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你们别看这个家伙逮蛇很有一套，千万别学他，今天他是个反面例子，记住了没有？野外遇到蛇，能跑就跑，一般的蛇都会逼着人走，如果你被蛇咬伤了，怎么办呢？我们来给程不遇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给他来回答。”
  程不遇低着头默默地走，被陈胤CUE了才抬起头来，小声说：“……立刻就医，而且要记下蛇的样子，可以办到的话连蛇一起带到医院去，方便医院及时辨认，好调用血清。”
  “没问题！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他回答得很正确，我们原谅他吧！”陈胤在旁边笑眯眯地，拉着程不遇跟周游游一起数今天的物资。
  程不遇没有说话，顾如琢走在他身边，也没有说话。
  树林里静悄悄的，他们两个稍微落在后面，程不遇注视着脚下的树枝，时不时往旁边看一看。
  顾如琢仍然冷着脸。
  他瞥见他的脸色，于是又默默地把视线收回来，觉得不太开心。
  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辣椒小屋。
  陈胤舂米舂得差不多了，只是米饭要能吃，还要再筛一遍，节目组给他们发了一条鱼和两斤肉，虽然看起来少得可怜，但算上他们采摘的野蕨菜，也够三个人吃一顿了。
  “谁会做饭？”陈胤揉着腰，问道，周游游已经饿得不行了，她说：“分工吧，我来炒菜煮饭，顾如琢料理肉吧，我不会杀鱼。”
  他们都知道顾如琢会做饭。
  大家都对这个分配方式没什么意义，程不遇正准备去帮周游游洗菜，刚走了一步，忽而感到后颈一凉，顾如琢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拉了回来：“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程不遇望着他，还是感觉不高兴，有点郁闷。
  顾如琢忽而笑了，压低声音问他：“还生气呢？”
  程不遇说：“我错了，可是它当时都要爬到我身上了。我很注意，也不会让它咬到我。”
  程不遇想了想，补充说：“然后我也没有生气。”
  他脾气非常好，一直都没什么情绪，很少有生气的时候，最气的时候，就是别人来打乱他的计划的时候。今天其实是个意外，是因为顾如琢凶了他。
  两个人坐在厨房里，程不遇抱着一瓶酱油拆封，塑料纸摩擦，卡擦卡擦的。
  他认认真真地望着他，顾如琢凝视着他的双眼，忽而觉得有些微微的眩晕。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朝夕相处，可这是他第一次窥见这么多程不遇的小情绪，这样一个更鲜活的他。
  就好像……他们真的在恋爱，真的在压抑着，收着分寸上这档综艺，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只有眼神和情绪彼此传递。
  只有他知晓。
  他忽而站起来。
  程不遇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继续给调料瓶们开封。
  顾如琢走到门边，哑声说：“摄影老师们出去一下吧，要杀鱼了，转播出去不好。”
  “好好好，我们待会儿进。”摄影老师知道血腥类禁播，非常理解地退了出去。
  顾如琢关上门，仰头看了一圈儿，墙角还剩下一个摄影机，他找了块抹布给它搭上了。
  观众视角，直播屏幕全部黑了下去。
  程不遇、顾如琢这边断点了。
  寂静的小厨房里只剩下他们彼此。
  “卧槽，他们在干什么？顾如琢要干什么？”
  直播间又炸了。
  “怎么回事？画面黑掉了！”
  “后来的帮忙复制一下，他们在做饭，要杀鱼了，不能转播。”
  “我知道！可是他把门关了！窗户也关了！拐角的小摄像机都关掉了！救命啊！”
  一片寂静中，只剩下头顶暖黄的灯光，灯丝烧得呜呜的响。
  外边是闹哄哄的综艺剧组，人声沸腾，全部被一扇木门隔绝。
  程不遇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无知无觉，等到顾如琢靠近了，他才猛然惊动了一下，随后才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如琢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就喷在他耳尖。
  辗转温柔。
  “别气了，我不该凶你，宝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