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作者:白云朵      更新:2022-01-17 07:26      字数:3342
  容鸩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神色恢复从容,他抬头幽幽看着萧澧,不答反问:“皇子怎么不在咱家面前装怯懦?之前任人打骂的时候不是装得挺像的么?”
  昭陵帝是出名的宠妾灭妻,对皇后和嫡皇子冷若冰霜,却宠爱贵妃和庶出的二皇子。
  皇后一共有两子,大儿子萧衍冰自幼患有腿疾,不能继承皇位,小儿子萧澧作为皇后嫡次子,本来应该可以继承皇位,可因为皇后的缘故,不得圣宠,不但没有被立为太子,还被送来毓朝做质子,可谓是绝了储君之路。
  人人都觉得萧澧无缘帝位,所以毓朝皇子们才有恃无恐地欺负他,容鸩上辈子也把他当做一个小可怜捡回去,以为给点小恩小惠,萧澧就会为他所用。
  可萧澧实际上就是一匹深藏不露的狼。
  上辈子,容鸩想利用萧澧,萧澧又何尝不是想利用他。
  只是后来他们一不小心发生了关系,越来越纠缠不清,彼此挣扎,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既想杀了对方,又想跟对方沉沦至死,甜蜜又互相折磨,他们就这样矛盾而挣扎的往前走,直到容鸩累了、倦了。
  容鸩低低笑了两声,自从他得势之后,便无人敢再提起他的身世,一个能够将他身世打听得明明白白的人,又怎么可能无依无靠、任人欺辱呢?
  萧澧虽然没有昭陵帝支持,皇后一族却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他。
  萧澧是狼,他老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庆德帝想要吞并邺朝,昭陵帝也想吞并毓朝,谁都不满现在天下二分的状态,都在伺机而动。
  昭陵帝老谋深算,多年来一直在暗中筹谋一统天下,毓朝土地肥沃,适合耕种,邺朝却土地贫瘠,百姓难以温饱,昭陵帝早就挖空心思的想要彻底得到毓朝的土地。
  他虽然宠爱贵妃,却精明冷静,根本不会为了美色失去分寸,他早就看出来萧澧才是适合为帝之人,他将萧澧送来毓朝,不过是故意试炼,他在考验他的继承人。
  萧澧如果能成功回到邺朝,那么就是邺朝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萧澧也没有令昭陵帝失望,萧澧上辈子在毓朝搅弄了不少风云,他装作人人可欺的模样,实际上带了不少暗卫来毓朝,他的暗卫都潜伏在暗处替他做事。
  萧澧在这里待了两年,将这里的一切都探查的清清楚楚,还趁机收买了不少官员,给毓朝埋下了隐患。
  后来萧澧登基称帝,第一件事就是起兵攻打毓朝,几乎将毓朝打得连连败退,他战无不胜,一路势如破竹,毓朝早已外强中干,从上到下都已经腐败透顶,亡国只是迟早之事,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萧澧如昭陵帝所愿,一统了天下,成为了真正至尊无上的帝王。
  萧澧听到容鸩的问题,微笑道:“我不愿在掌印面前伪装什么,当然是希望掌印能够成为我的人,这是我的诚意。”
  容鸩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你觉得咱家会选你?”
  “掌印是聪明人,既然想要报仇,自然会选择最方便、最锋利的刀,而我甘愿成为你复仇的刀戟,我们各取所需,是最适合的人,我以为掌印会选我。”萧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萧澧生的俊朗,看人的时候神色总是显得格外专注。
  容鸩轻挑了一下眉梢,萧澧倒是没有猜错,他上辈子的确是这么选的,可这辈子他不想再走老路了。
  他端起茶盏,神色疏离冷淡,“既然是刀戟,除了锋利和方便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得心应手,相比起聪明人,咱家更想选择老实听话的,皇子聪慧过人,咱家怕被反噬,最后反而为手中刀戟所伤。”
  萧澧一愣。
  容鸩低头喝了一口茶,心中微凉,萧澧胃口太大,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而他只想复仇。
  上辈子他以为他们是殊途同归,可后来才明白他们分明是道不同,从一开始就不该牵扯在一起。
  萧澧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不过没有退却,反而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露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大有越战越勇的架势。
  萧澧道:“掌印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这刀戟不听话呢?”
  “我就是知道。”容鸩放下茶盏,抬眸看他,冷淡道:“夜深了,慢走不送。”
  他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没管萧澧是翻窗离开,还是从大门走,独自一个人先离开了。
  容鸩回到屋内,走到白鹤香炉旁,燃了助眠的熏香。
  他躺在床上,本来以为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会一夜无眠,没想到却很快就睡了过来。
  梦里,他回到了萧澧灭了毓朝大获全胜的那一天。
  他和萧澧站在城墙上,寒风凛冽地吹着,天上飘着雪花,城楼下伏尸百里,血流成河。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萧澧从身后抱着他,用大氅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他只有待在萧澧怀里的时候才是暖的,才能感受到温度,所以格外贪恋萧澧的怀抱,密不可分地靠在萧澧身上。
  城楼下留着战火过后的痕迹,容鸩冷漠地看着城楼下的情形,心里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战火过后的悲凉,他只是有些茫然,忽然不知道大仇得报后该做些什么,他的心愿已经了了,他以前是为报仇而活,现在那条线断了,他以后要为什么而活?
  他究竟是满手血腥的容鸩,还是矜贵单纯的崔兰瓷?
  他茫然无措,忽然有些惧怕,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做崔兰瓷。
  萧澧的手环在他的腰上,萧澧身上总是很热,冬天的时候像个暖炉,如果不是在外面,容鸩一定忍不住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衫里取暖。
  萧澧轻柔地吻了吻他耳后的位置,声音低沉沙哑,“兰瓷,我已经给你报仇了,你开心么?”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容鸩在梦里想了想,对,他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开心,报仇就像他的任务一样,现在任务完成了,只此而已。
  萧澧笑了笑,又吻了一下他的面颊,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铃在他面前晃了晃,“如果还不开心,我说点事让你更开心好不好?”
  银铃声音清脆的响着。
  叮铃……叮铃……
  容鸩瞳孔紧缩,猛地抓住银铃,手指颤抖,问:“这是什么?”
  萧澧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语气轻松道:“这是师偃殇死后身上掉落的银铃,你不是说过,师偃殇在你之前抢先一步杀了庆德帝,令你不能亲手报仇,所以你很气恼吗?现在我帮你杀了他,你有没有觉得解气?”
  容鸩双目赤红,握紧手里的银铃,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萧澧以为他没听清,抱着他轻轻晃了晃,心情很好道:“我说……我杀了师偃殇。”
  我杀了……师偃殇……
  容鸩一下子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萧澧的声音像噩梦一般在他耳畔回响。
  清晨的阳光透过轩窗斑斑斓斓地照进屋内,容鸩坐起身,揉了一把头发,觉得脑袋有些沉,坐在床上发了片刻呆。
  待外面传来脚步声,容鸩才揉了揉脸,起床洗漱。
  因为梦到萧澧,容鸩从一早上就沉着一张脸,眼里的情绪很冷,一副随时一点就能着了的模样,大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全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招惹了他这位祖宗。
  用过饭后,容鸩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他坐在桌前,按着眉心问:“师偃殇最近在做什么?”
  容鸩和师偃殇虽然都是毓朝的大奸臣,甚至在不谋而和的用着各自的方法祸害庆德帝,但他们平日并没有什么往来。
  容鸩摸不透师偃殇的目的,所以一直不放心师偃殇,派人偷偷监视着他,不时询问。
  高离听到他这样问,不疑有他,回答道:“您昨天去取了药后,师偃殇就闭关了,听说半个月后才能出关。”
  “为什么闭关?”
  “好像是在给陛下研制长生不老药。”高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您喝点热茶暖暖胃。”
  师偃殇经常闭关给庆德帝研制长生不老药,这次也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容鸩想起那些参着五石散的药丸,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杯道:“他出关的时候,通知咱家一声。”
  “是。”高离躬身应道。
  容鸩想了想道:“从今天起,不必再监视师偃殇。”
  高离愣了一下,“再不用派人盯着他么?”
  “嗯。”容鸩低头喝了一口茶,“安插在云鸣观里里外外的奸细都撤出来。”
  高离有些惊讶,但他向来不会质疑容鸩的决定。
  容鸩想了想,又吩咐道:“在云鸣观附近加派护卫巡逻,如果有不诡的人想要打扰师偃殇,直接将人赶走,不必饶了师偃殇的清静。”
  师偃殇怎么说也是除了容鸩之外的第二奸佞,偶尔会有朝臣去找他的麻烦,也会有朝臣想要去讨好他,只是师偃殇一直独来独往,没有结交过什么人。
  高离这次终于忍不住露出错愕的神色,看了容鸩片刻,才点头应是。</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