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埃及的白天从来都是闷热的,散发着金光的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高挂在天空，晒得地上的土地直发热。
  土生土长的埃及人早已习惯了地面的灼热，除了神庙人员与贵族出行时会穿上皮革或金线编织的凉鞋，寻常的人民早已习惯光着生出厚茧的双脚在炽热的地面上来来去去。
  在这炎热的夏季,仿佛四处都是飞扬的黄沙与尘土,只有在尼罗河边才能感觉到湿润而清新的空气。
  一连在神庙里关了半个月,姜流云终于想着带儿子出门走走。
  为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远离人群的尼罗河边是最好的去处。
  长有人高的纸莎草悠悠荡荡,形成蔓延一片的绿意。
  河岸边的泥土粘腻又泥泞，一脚踩下去半只脚都被黑色的淤泥所掩盖,姜思钰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一只手提着靴子,小心的拨开高草行走。
  凯厄斯咧嘴一笑，从他身边快步走过,穿着皮革凉鞋的脚重重踏过,溅了小少年一身黑泥。
  姜思钰眉头皱得更紧，正欲反击,头上掠过一阵清风，平添了两分凉意。
  他抬起头，正看见阿爹的身形飞快在身旁的纸莎草上辗转挪移,双脚在扇形的绿花上点踏飞跃，又轻又快,仿佛一阵风。
  姜流云停下脚步，白皙的脚尖踏着脚下轻飘飘的纸莎草，扫了一眼他下摆上的淤泥，淡淡道：“连轻功都不会使了吗？”
  不等小少年开口，他已身形一掠,闪出了好几丈的距离。
  姜思钰反应过来，沉了口气，提气一跃跟了上去。
  路过凯厄斯的时候，小少年没有绕过，直接一脚踏在银发男人头顶借力，恶意的用力一踩，银发男人那光滑洁净的头顶立刻沾满了污泥，随即纵身一跃，将凯厄斯的咒骂留在身后。
  “阿依！你这该死的小崽子！”
  等到了河边，凯厄斯扯下了自己的衣服，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水里，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姜思钰脱下外衣，到下游去清洗衣服上沾染的污泥。
  把洗干净的外衣搭到又高又密的纸莎草上晾晒，小少年又取出解药粉倒入河水中，解去河水中可能沾染的自己的毒素。
  姜流云坐在河边，身下垫着的正是那块引起了许多纷争的翡翠板。
  灿烂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和赤衤果的胸膛上，折射出璀璨的宝石光芒。
  两条蚯蚓大的银蛇从他袖口游出，一出溜游进河水中，去追逐水下的游鱼。
  姜流云也不去管它们，他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心神难得的有些放松，随手抽出银笛，漫不经心的吹起了记忆里的苗疆小调。
  听到熟悉的曲调，姜思钰回头看他一眼，也抽出银笛同奏。
  悠扬的笛声两相应和，随着风飘出很远。
  凯厄斯向来对音乐不感兴趣，在崇尚武力的男人看来，那只不过是吟游诗人和卖弄风情的娼/妓取悦人的玩意罢了，哪里有将武器刺入敌人和猎物身体的时候、看到那鲜血四溅的情景和生命在自己手中消亡来得痛快？
  但在此刻的他眼中，表情宁和平静的吹奏笛子的异族青年美好得令他心旌摇曳，那陪衬的乐曲仿佛也美妙得堪比太阳神阿波罗所演奏的神曲。
  银发男人的目光落到异族青年唇边贴着的笛口上，银白灿亮的笛子衬得那本就殷红的双唇更艳了几分，仿佛阿芙洛狄忒花园中沾了露水的红玫瑰，引出人想要一尝其味的想望。
  凯厄斯只觉喉间一阵干渴，蓝绿色的眼睛转为深沉的暗绿。
  合奏很快结束，姜流云指尖一动，手中的笛子转出了朵银花，其下坠饰的玉石银流苏在阳光下划过流水般的光彩。
  凯厄斯回过神来，大剌剌的敞着身体走向河边，及肩的银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晶莹的水珠沿着蜜色的皮肤往下淌。
  姜流云余光瞥见，眉头立即皱起，“把衣服穿上。”
  姜思钰已经难以忍受的转过了身。
  凯厄斯捞起在河水里飘荡的衣服，笑着扬了扬，道：“衣服湿了，我可不想就这样穿上它，黏糊糊的可太难受了。”
  看着凯厄斯毫不在意的走上岸的模样，绕是姜流云来自民风相对开放的苗疆，如今也觉得这异世之人在礼教方面或许过于疏放。
  之前在克里特岛和阿尔戈斯，无论男女的衣着都是用一块布披裹，再用别针和布条零散固定，动作一大便露了些不该露的出来，他本以为那已是衣着大胆的极限。
  谁知到了埃及，男子还好，有些女子竟还穿着躺胸露乳的衣裙，毫不顾忌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那等隐秘部位露出。
  姜流云当时用了好大的毅力，才硬生生没有将下意识涌到喉间的那句“不知羞耻”吐出，更没有将那穿着过于开放的女祭司提起来扔出门。
  此地风俗如此，他一个外来人，自然无权指摘。
  说起来这世间之事当真奇妙，过去都是那些中原人对他们苗疆的衣着装束多有诟病，不过露个胸膛赤衤果双足而已，便已将他们视为不知礼教的放诞蛮夷，若让那些中原人到这异世来，岂不是要羞愤得不敢出门见人了。
  姜流云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两遭冲击，自己已然放宽了心态，能够以平常心来看待这异世奔放的民风，但眼见着此刻凯厄斯在大太阳底下不着寸缕的行走，仍是让他心中眼内一阵不适。
  他抬手往后一捋，便扯了好几株纸莎草，双手快速编织起来。
  等凯厄斯将沾湿的衣服挂到纸莎草上晾晒，才一转身，头顶便兜头盖上了一块绿色的东西。
  他扯下一看，却是一块用纸莎草编织的新鲜织物。
  姜流云头也没回，冷冷道：“把你身上该遮的地方遮起来。”
  凯厄斯手上拎着那还带着青草气息的新鲜织物，想着这东西是异族青年用手指取过一支支的纸莎草细细编织好的，倒也没有拒绝，听话的将这东西在腰下围了一圈。
  他走到异族青年身边坐下，胸口戴着的项链闪过晃眼的蓝光。
  姜流云不经意扫了一眼，目光不由一凝，“这是？”
  那润泽如玉又仿佛坚金的质地……似乎有些熟悉？
  凯厄斯注意到他的目光，手指挑起颈上的皮绳晃了晃，下方垂挂的一排蓝宝石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叮叮泠泠，仿佛清澈的泉水潺潺淌过。
  “怎么样？还不错吧？”
  姜流云已然认出了那项链上仿佛是蓝宝石的坠子其实是由自己的蛇鳞打磨而成的，想到前几日凯厄斯拾捡自己鳞片的举动，心中颇为意外，毕竟凯厄斯的性子实在不像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心思的人。
  “你倒是很有闲心。”
  异族青年的声音平淡宁和，半边脸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宝石光辉，模糊得看不清表情，另外没被太阳光照射的小半边脸线条柔和而昳丽，一明一暗的对比下，俊美得仿佛光辉之神阿波罗。
  凯厄斯没见过阿波罗，但他衷心觉得，即使是太阳神也一定比不过他的西奈法。
  银发男人心中一动，忽而生出一股冲动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故作淡定的耸耸肩，道：“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在意这些，但，这是……”
  “阿爹，”姜思钰忽然道：“我想吃鱼。”
  姜流云被引去了注意，也不再去理会和凯厄斯无关紧要的小话题，看了眼眼前湿润的泥土，对姜思钰道：“先把火点起来。”
  姜思钰应了一声，疾步走过来，顺便一侧身撞开了凯厄斯。
  凯厄斯自然看出姜思钰是故意的，但想说的话还未开口便被打断，眼见着阿依杵在两人身边不走，他只好不甘的放弃了忽而生出的诱人念头。
  要在这湿润的泥地上生火有些困难，但姜流云阅历丰富，没费多大功夫就生起了火堆。
  他目光一动，平静的河水底下忽而涌动起来，不多时，两条鲈鱼就被水流包裹着落到火堆前。
  姜流云控制着水流缓缓淌下，带走了鱼身上覆裹的鱼鳞。
  河边很快便泛起了烤鱼特有的焦香。
  毗居尼罗河边，鱼类也是埃及人重要的食物之一，但鱼肉同样被视作是不洁的食物，因而祭司与贵族的餐桌上绝不会出现这一类食材。
  也是因此，住在神庙的姜思钰和凯厄斯已然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鱼，此刻一闻到这股鱼类特有的鲜香味道，两人都有些忍不住，等异族青年烤好了鱼，便一人抓了一条烤鱼大快朵颐起来。
  吸血鬼的味觉和人类迥异，他们的舌头尝不出除了鲜血以外任何食物的味道，但嗅觉却是没问题的，甚至因猎食者特有的本能和天性，他们的嗅觉甚至比猎豹更加出色。
  不仅是嗅觉，连听觉也是如此。
  所以姜流云很快便听到夹杂在悠悠荡荡的纸莎草中骤然变重的呼吸声。
  他扫了一眼只着了一件内衫的姜思钰和下/身仅仅围了草裙的凯厄斯，“把衣服穿好。”
  下一刻，尖端细如毫针的冰箭直射而去，穿过茂密的纸莎草丛，刺入暗处的偷窥者体内。
  草丛后传出一声女性的痛呼，随即踉踉跄跄跑出一抹曼妙的身影。
  “请、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无意冒犯。”
  来者有些出乎姜流云的意料，竟然是那个追随塞莎特的光头女吸血鬼娜法蒂。
  此时，娜法蒂戴了一顶浓密的黑色卷发，遮住了那鸡蛋似的光头，倒比之前显得更美艳了七八分，兼之她脸上画了浓重的妆容，他甫一眼竟没认出来。
  姜流云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个女吸血鬼当日忤逆了塞莎特告知了他图坦卡蒙的消息，时候必将会受到塞莎特的惩处，却没想到如今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见到了对方。
  一旁的凯厄斯却误解了他的眼神。
  见异族青年凝目望着那打扮起来颇有些妖艳的女吸血鬼，银发男人心中一沉，草草束紧衣带，脚步一移，挡住了异族青年的视线，阴冷的盯着女吸血鬼，“你来做什么？”
  即使拥有一张比主人塞莎特更美丽的面容，娜法蒂的姿态与神情也一直都是不变的恭顺，她微微垂眸，微哑的声音道：“图坦卡蒙要见你。”
  这个你，指的自然不会是凯厄斯。
  姜流云眉头轻蹙，意外却又并不过于意外，早在之前，他便已设想过和这位年轻的法老相见的事情。
  “什么时候？”
  “随时。”娜法蒂平淡道：“他在底比斯等你。”
  姜思钰与凯厄斯已然了解了图坦卡蒙的事迹，心中对这位法老都有些防备，听到娜法蒂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反对质疑的话还未开口，一道声音已然穿过纸莎草丛远远传来，“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一道人影急掠而至，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
  那是个样貌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浅米色的皮肤衬着犹带少许婴儿肥的脸蛋，打眼看去仿佛是个青春单纯的贵族少年，但那双深邃的血眸却带着与外表不符的沉静与寂然。
  他腰间用绿松石腰带束着缠腰布，头上顶着一顶硕大的狮头帽，狮头保持着仰天怒吼的神情伏在他头顶，后颈下连接的狮皮像斗篷般披在身后，显然，这是一副完完整整货真价实的狮皮。
  姜流云扫了一眼他的装束，心中已然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
  娜法蒂戒备的看着狮头少年，“马赫斯，你来这里做什么？”
  马赫斯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神情恭谦的看向异族青年，“我是马赫斯，特来此向您传达母亲巴斯特的问候。”
  果然。
  姜流云心中暗道。
  拉米亚过去在埃及所转化的吸血鬼至今存世的还有四位，她们以神之名立足埃及，奈特为狩猎女神，塞莎特为书记女神，巴斯特则被传为猫女神，有一子为雄狮神马赫斯，便是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少年吸血鬼了。
  没想到来埃及不过短短月余，拉米亚留存的吸血鬼势力他便已见了个大半。
  但眼前这位雄狮神对他的态度却似乎与初见奈特及塞莎特的时候不同，而且……
  姜流云盯着马赫斯看了一眼，略带了两分困惑，“吸血鬼也能孕育子嗣？”
  据冥府女神芙罗尼尔所说，吸血鬼属于不死者一类，但若说他们是生者，不如说是灵魂被拘禁于肉/体内的僵尸，这样的存在自然也无法繁衍后代。
  正如世上第一个吸血鬼拉米亚，这女子的放/荡在当初奥利斯港海底洞窟与众多男吸血鬼厮混时便可见一斑，然而她成为吸血鬼后存世已数千年，也不见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
  而她在人类之时所生的孩子都早已被天后赫拉全部杀死，一个都没有留下。
  吸血鬼原本仅靠吸食血液便可维持生命，无须进食人肉，据闻拉米亚是因为失去了亲生的孩子后，便对所有拥有孩子的母亲生出嫉恨之心，这才生出了吞噬儿童血肉的谷欠望，若她还能孕育出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自然不至于此。
  凡事有得必有失，在拉米亚选择为了青春美貌而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她便已付出了代价。
  其后由她而起源的吸血鬼，自然也是如此。
  听到异族青年的话，马赫斯愣了下，淡淡一笑，血眸微黯，“在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血脉了。”
  他眼中那一抹黯然很快消逝，平静道：“母亲巴斯特想要孩子，在她将我转化之后，我便是她的孩子。”
  姜流云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道：“你刚才说让我不要去底比斯？”
  马赫斯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巴斯特的据点在布巴斯提斯城，距离布托城有好一段路程，马赫斯此刻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他而来，便是为了图坦卡蒙要与他会面之事。
  而与前两次一出现就大打出手的奈特和塞莎特相比，马赫斯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友好，在不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之前，姜流云虽然心中存疑，却也不吝惜于在表面上回报几分善意。
  听到异族青年的话，一旁的娜法蒂双唇动了动，触及到马赫斯冰冷的目光，只能暂时缄默不语。
  马赫斯点点头，“图坦卡蒙虽然只是个人类，但他与其他人类不同，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不管是母亲的前主拉米亚，还是可怕的怪兽沙特，全都败在了他手里。虽然我们不知道这力量是什么，但这个人类无疑是危险的，并且因为拉米亚过去曾经立下的誓约，任何吸血鬼都不能伤害法老王。底比斯是王权所在之地，如果图坦卡蒙命令火箭手暗中埋伏，恐怕将会使你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
  与其说是不利的境地，不如说是必死的境地。
  马赫斯用词婉转，但他的潜台词却是在场所有的吸血鬼都清楚明白的。
  毕竟吸血鬼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个体数量却太少，甚至还有火焰这个克星，若使成群的军队埋伏围剿，再用燃烧的箭矢密集围攻，就是速度再快身体再强壮的吸血鬼也会被烧成灰烬。
  姜流云沉吟不语。
  他能控制水汽与寒冰，火焰对他的威胁并不大。
  倒是那个波塞冬留下的宝物，必须小心防范一二。
  而若法老王当真不怀好意在暗中埋伏，他也可提前化蝶或驱使蛊虫前去查探，即使当真有异，也能及时离开。
  比起这半途中的小小艰险，他更看重其后的利益。
  为了翡翠板的秘密，底比斯非去不可。
  娜法蒂见异族青年沉默不语，以为他听进了马赫斯的话不愿意前往底比斯，眉头皱了皱，微哑的声音沉沉道：“图坦卡蒙并没有在底比斯设下陷阱，他是衷心想见你。”
  姜流云还未开口，马赫斯已然轻笑一声，嘲讽道：“你的话并不可信，法老王的走狗。”
  他最后一句辱骂说得又重又慢，带着刻意的蔑视与不屑。
  这位甫一出现姿态便恭谦平和的少年吸血鬼在面对娜法蒂的时候显得尖刻而冷酷，与面对姜流云时俨然是两副面孔。
  而被这般轻蔑辱骂的娜法蒂目光一沉，冷冷道：“我的主人是塞莎特。”
  “塞莎特是图坦卡蒙的走狗，你是塞莎特的走狗，走狗的走狗……”马赫斯轻轻一笑，满含恶意道：“不还是走狗吗？”
  娜法蒂额角青筋突起，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重重握拳，发出咯咯的声响，本就微哑的声音因为隐忍而变得更为低哑，“马赫斯！我的主人和你的母亲巴斯特曾经是亲密得像姐妹一般的同伴，以你的身份并没有资格侮辱她！你若是再出言冒犯我的主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凭你？”马赫斯淡淡反问，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出现在娜法蒂面前，一拳击在她的腹部。
  娜法蒂敞露在外的腹部立刻裂开了网状裂痕，身体倒飞出去，压到了连绵一片纸莎草，重重摔在地上。
  她很快弹跳而起，宛如敏捷的猎豹一般俯身冲向马赫斯。
  这两个吸血鬼竟撇开了姜流云等人，兀自打了起来，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阵阵急掠而过的残影。
  纵然姜思钰与凯厄斯再凝神注视，然而以人类的肉眼仍旧捕捉不到这两个吸血鬼的行动轨迹。
  姜思钰抚了抚被两个吸血鬼急速掠过的风带起的衣角，听着他们相击时发出的一连串不停的碰碰声，皱眉道：“阿爹，我们要怎么做？不管他们吗？”
  凯厄斯不屑的轻哼一声，“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先看看再说。”姜流云平静道。
  比起姜思钰和凯厄斯的两眼雾蒙蒙，他倒是对眼前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马赫斯不愧为雄狮神之名，他虽然身形仍是少年，行动起来却大开大合，毫无顾忌，拳腿扫过时，带起猎猎风声。
  娜法蒂身形灵巧，长于速度，快得仿佛一阵风，围绕着马赫斯追击。
  但或许是比马赫斯少活了许多岁月，和马赫斯相比，她明显显得稚嫩了些，即使速度再快，出手的拳脚也都被马赫斯挡了下来，身上不时被击打出道道裂纹。
  照眼前的境况继续下去，输的必然不会是马赫斯。
  姜流云短暂沉吟了下，抢身上前，抓住娜法蒂的肩膀向后一掠，拉开她与马赫斯的距离。
  他若要去见图坦卡蒙，还需要娜法蒂这个引路人，若在见到图坦卡蒙之前就让她死在他的领地，事情反而会变得麻烦。
  追击的马赫斯收势不及的往前俯冲，意识到是异族青年出手后，他很快停住脚步，抬手按了按头顶的狮头，淡笑道：“抱歉，失礼了。”
  他收起了攻击的姿态，模样看上去倒又像是一个举止优雅有礼的少年。
  姜流云放开娜法蒂，缓缓摇头，“多谢你的忠告，但……”
  他扫了一眼身旁的女吸血鬼，平淡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和她前往底比斯。”
  “为什么？”马赫斯皱眉，停顿一下，继续道：“即使你对初次见面的我无法给予信任，但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那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我必须去。”姜流云神情淡淡，脚下踢了踢方才被当做坐垫的翡翠板，“我要弄清楚这东西的秘密。”
  因为他的动作，马赫斯和娜法蒂这才看清那裹着一层坚冰半陷入淤泥中的翡翠板。
  两个方才还在敌对的吸血鬼身体不约而同的紧绷了下，下意识后退一两步，显然对翡翠板十分忌惮警惕。
  随即，他们又为异族青年如此轻率对待这东西的行为而惊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