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网站首页 > 灵异恐怖 龙骨焚箱(孟千姿江炼)完整章节全文免费阅读
龙骨焚箱(孟千姿江炼)完整章节全文免费阅读

龙骨焚箱(孟千姿江炼)完整章节全文免费阅读

龙骨焚箱是由作者尾鱼所著,主角是孟千姿和江炼,孟千姿江炼小说大结局全文阅读讲述了:半夜还敢入荒山,除了山鬼,也就是我们了,山鬼嘛,是有祖宗奶奶照应,拿山当老家。我们嘛,是没办法,本职工作,要端这碗饭。

3

下载阅读

龙骨焚箱是由作者尾鱼所著,主角是孟千姿和江炼,孟千姿江炼小说大结局全文阅读讲述了:半夜还敢入荒山,除了山鬼,也就是我们了,山鬼嘛,是有祖宗奶奶照应,拿山当老家。我们嘛,是没办法,本职工作,要端这碗饭。我们这一门,确实……也还有旁系,但是孟助理,你知道规矩的。”

孟千姿江炼小说简介

被两人这么一搅,江炼也懒得再誊画那根链子上的痕纹了,他拿着誊好的那两张上了阳台,背倚栏柱,跨坐到吱呀生响的木栏杆上,本想低头往下嘬一记口哨,忽然想起来,当地寨子里的住民很忌讳这个,他们认为夜半吹口哨会招来黑暗中的恶鬼。

龙骨焚箱在线阅读精彩片段

江炼笑了笑:“如果真有钱,我去捡,也是人之常情吧?干爷不是说过吗,老天白送的钱你得收着,不然以后财神爷见了你会绕道走,再也不送钱给你用了。”
鸡同鸭讲,分明是故意扯开话题,韦彪面色一沉,正想说什么,况美盈叫他:“韦彪。”
她语气温柔:“人家不想说就算了,你别老是跟江炼过不去。”
声音不大,还透着几分娇怯和中气不足,韦彪却如奉佛旨纶音,回过头时,不加遮掩的小心关切:“美盈,你怎么下来了?是不是我吵你睡觉了?”
况美盈向屋内走了两步:“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
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楼下传来大爆油锅的声音,应该是在炒腊肉,香气直窜上二楼——有什么晚的,老嘎还在炒菜吃饭呢。
韦彪素来对她言听计从,下意识抬脚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你不走?”
“我跟江炼说会话。”
韦彪面色有点难看,又不好腆着脸也留下,只得甩门出去,不过江炼怀疑,他根本没走远。
况美盈走到桌边,先看到江炼脖子上的伤口,眉头蹙成了尖:“没事吧?”
“算不上事。”
“真是摔的?”
江炼眼皮微掀:“怎么着?还能有人打我?”
况美盈没吭声,再开口时,眼圈都红了:“其实我觉得这事没指望,江炼,要么就算了,我看我也……”
江炼噗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况美盈泪珠子真下来了:“我说真的,你还笑!”
江炼伸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把眼泪擦干净,就算你对我没信心,对干爷总得有信心吧?干爷一百零六岁了,走过多少路桥,他认为有门的事儿——怎么着,你觉得他是逗你玩?”
这一句直打靶心,胜过无数宽慰,况美盈一怔,脸色平复不少。
江炼赶她:“别胡思乱想,你身体不好,赶紧回去休息,还有……”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没事别跟我独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心眼小,乱飞醋,从小到大,不知往我饭里吐过多少口水——你好意思吗?你喜欢个人,温温吞吞地不挑明,给我的人生增加了多少坎坷?”
况美盈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脸上飞红:“你别乱讲。”
她转身欲走,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明天,我还是过来给你打下手?”
江炼点了点头。
被两人这么一搅,江炼也懒得再誊画那根链子上的痕纹了,他拿着誊好的那两张上了阳台,背倚栏柱,跨坐到吱呀生响的木栏杆上,本想低头往下嘬一记口哨,忽然想起来,当地寨子里的住民很忌讳这个,他们认为夜半吹口哨会招来黑暗中的恶鬼。
于是咳了几下。
老嘎正在盛菜,闻声抬头:“炼小爷,你别摔下来。”
江炼扬了扬手里的纸:“有两张图,看走笔的纹路像是符,你给看看?”
老嘎是个傩面师。
湘西有着独特的文化沉积,认为万物皆有神灵,人当然是不能和神灵对话的,只有戴上巫傩面具,才能和这些神秘的力量沟通——现今虽然不信这个了,但傩戏作为一种民俗文化遗产,依然有传承。
傩面师,就是用刀斧刨凿雕刻琢磨各种巫傩面具的,于一些符样、手诀等,也颇为熟悉。
老嘎头也不抬:“送下来。”
江炼伸手在栏柱上摸索了会,从高处的摁钉上解下绳子,一路缓放,檐顶上慢悠悠吊下一个小竹篮来,里头有几颗用来压分量的小石子,江炼把两张纸放***,拿小石子压好,又一路往下放到地上。
火塘里柴火还没灭,老嘎从篮子里把纸拿过来,就着锅底的光细看。
江炼低头看他,目光不觉就移向他的身后——那里有个约莫半米高的大长木架子,架子上搁着老嘎的棺材,大概是怕雨淋,拿破麻席子、塑料布以及麻袋盖了一层又一层。
刚来那天,江炼就注意到这口棺材了,还问起过,老嘎回答说,是山里人的习惯,到了一定年龄,会先给预备上,还说,反正人人都会有这么一天,都会有这么一口。
江炼每天就看着老嘎在这口棺材前头炒菜、做饭、剁猪食、拿钉凿雕刻面目狰狞的巫傩面具,看多了,觉得生死这回事,都稀疏平常。
过了会,老嘎抬起头,冲他摇了摇:“太高深了,不认得。”
又问:“还要吗?”
江炼摇头,实物就在桌上,拿相机拍张高清的,比誊画的要精准多了。
于是老嘎把纸填到了铁锅底下,看着纸边渐渐蜷曲、发黄,烧起的刹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抽出来,拿手将火头打灭。
再抬头时,还是那副了无生气的调调:“明天有人请我吃饭,那儿有懂行的,帮你问问?”
柳冠国一大早就赶到了县里最大的茂源饭店,从门口的签到安排、大厅的服务人手到包间的布置、厨房的菜蔬,事无巨细,一一确认。
十点过,沈万古几个到岗,柳冠国按照孟劲松圈画好的区域分派任务:沈万古和沈邦坐接待处,邱栋站大厅,刘盛负责楼梯——楼梯通往大佬的包间,闲人非请不得擅入。
时间宽裕,正好八卦,沈万古拽着柳冠国不让走:“昨晚真起阴寮了?靠,你不说通知我去看,我爷到我爷的N次方,都没看过这种稀罕。”
刘盛也向柳冠国打听:“听说大佬的眼睛,被山蜃楼的光给灼伤了?”
沈邦痛心疾首:“那可不,山蜃楼那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嗖嗖的,chua chua的。”
刘盛半张了嘴:他是不知道啊,没听说过山蜃楼的光还带音效啊。
沈邦滔滔不绝:“所以我常说,不要羡慕大佬过着奢华的生活,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越高待遇、越大危险,我们之所以能生活顺遂,那是因为大佬,把黑暗挡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她看似风光,其实压力很大……”
沈万古觉得沈邦聒噪,拿手拽柳冠国:“哎,柳哥,你再给透点料?”
柳冠国口风死紧:“只有大佬看见了,孟助理说过一阵子会出通告,你想看,到时候看官方的。”
沈万古悻悻。
沈邦啧啧:“柳哥,你这两天有点抖啊,拿腔作调的,还官方……做人能不能朴实点?你看我,惊天大料在手上,我膨胀了吗?嚣张了吗?忘形了吗?”
一席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沈邦洋洋得意,还屈起指头,装腔作势地弹了弹衣服前襟。
柳冠国半信半疑:“你有料?”
沈邦嘚瑟:“我妹子在南京上大学,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在南京上大学跟“惊天大料”之间,有关系吗?
柳冠国茫然。
刘盛忍不住皱眉:“赶紧的,有料放料,叽叽歪歪半天,扯什么南京北京,没放出一个正经屁。”
沈邦也不生气:“我给你们提醒一下啊,南京距离哪近?安徽;安徽有什么?山桂斋;我们昨天一直被什么问题困扰?对了,那就是大佬为什么来湘西。”
几个人中,邱栋话最少,脑子却最快,立马理出了头绪:沈邦的妹子在南京读书,离着山桂斋不远,而山桂斋的门户是对所有山户敞开的,也就是说,她去那走动频繁,有很多机会能听到第一手消息……邱栋脱口问了句:“她听到什么了?”
沈邦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大栋这脑子,杠杠的。我跟你们说啊,昨儿晚上,我就去问她了,她也不知道大佬为什么会来湘西,但她听到过一个事儿,没准两者之间有关联。当然了只是猜测,也不一定……”
刘盛想捶他:“能不能说重点?”
沈邦瞥了他一眼:“这不正要说吗?”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是上两个月,水鬼去了山桂斋。”
这话一出口,每个人脸上最先浮现出,不是惊讶,反以困惑居多。
刘盛甚至没反应过来:“水……水鬼?”
柳冠国也有点怔楞。
水鬼,倒是听说过,这世上有山有水,既然有山鬼,那有水鬼也不稀奇啊。
据说水鬼是沿大江大河居住的一群人,和山鬼一样,其中的少部分人天赋异禀,与水同脉同息,可以在水底呼吸——柳冠国曾经一度怀疑,《水浒传》里那个可以在水底伏七天七夜的浪里白条张顺,就是以化名出来混江湖的、水鬼的扛把子。
没错,化名,因为水鬼极其隐秘,山鬼也算低调了,但和水鬼一比,就成了***包:单看今天这阵仗就知道了,那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广交朋友,不像水鬼,人家关起门来,只和自己玩。
所以,外界几乎没有水鬼的传闻,就连山鬼里,都有好多人根本不相信水鬼真的存在。
沈万古第一个反应过来,双眼放光:“水鬼,卧槽,听说他们个个都长得很难看,全身浮肿,肤色惨白惨白的。”
刘盛莫名:“是吗?”
沈万古煞有介事点头:“你想啊,天天在水里泡,能不肿?”
刘盛觉得这话颇有道理:“那他们靠什么生活啊?”
沈邦也不知道:“抓鱼吧,八成是搞水产的,挺穷。”
说完这话,鼻翼夸张地翕动两下,似乎真有水腥穷酸气扑面而来。
柳冠国持反对意见:“水里能淘金吧,听说早些年,金沙江边都是淘金客。”
沈万古嗤之以鼻:“金沙,还没米粒大,能有多少钱?我就算它有个金矿,一比七十七,谁赢?”
几人互相对视,均油然而生无上之自豪感,就跟那七十七个山矿是掖在他们枕头底下似的。
只邱栋没参与这调侃,他眉头微拧,喃喃说了句:“他们怎么来了啊,不是说,山水不相逢吗?”
按理说,山连着水,水接着山,“山水有相逢”是再自然不过了,但山鬼这头,但凡说起水鬼来,必然会提到一句“山水不相逢”,原因不明,似乎两家都认为,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一旦往来,准没好事。
沈邦也说不清楚,含糊其辞又大肆渲染:“这哪能知道,我妹子也就听到点边角料,说是水鬼家来了两个人,一个老太婆,还有个不男不女扎小辫的,两人都全身浮肿,脸色惨白,进山桂斋的时候,全身上下还在滴里搭拉往下滴水……”
我去,太有画面感了,听起来跟池塘里的死人诈了尸***似的,刘盛抚着胳膊上一粒粒奓起的鸡皮疙瘩:“然后呢?”
没然后了,沈邦说:“然后……你就要问大佬了。不过,据我推测吧,他们可能是来借钱的。”
因为穷嘛。
十一点过,客人陆续到达,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穷富美丑,那真是跨度***,连饭店经理都跑来跟接待台的二沈咬耳朵:“你们家这些亲戚,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沈万古还没来得及答话,手机屏上跳出一条群消息,刘盛发的,迫切之意直欲突破屏幕:“快快快,要看大佬的,后门!”
沈万古拔腿就跑,沈邦迟了一步,又不敢让接待台放空,只能眼睁睁看他背影,抓心挠肝。
运气不赖,沈万古拐过墙角时,正赶上孟千姿一脚跨进门去,惊鸿一瞥。
许是察觉近侧有人,她还朝沈万古的方向偏了一下头。
沈万古只看见她一身都是黑,里头紧身,外头风衣,中筒马靴,一头长发散成波浪——他当然不知道那是辛辞早上拿卷发棒现卷的,说是为了增加气场,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发表意见说秃头才是最有气场的,因为无招胜有招,无毛胜有毛——侧头时,许是黑色眼罩映衬,一张脸精致与悍戾并举,脖子上一根极细的绞丝贴颈项圈,上头栖一只硕大的老银蜘蛛,蜘蛛极逼真,肚腹是一块上好老南红,步足根根扒张,就跟趴在颈上吸她的血似的。
回到接待台,沈邦急不可耐:“怎么样?看到了?”
沈万古握住沈邦的手,激动地往死里攥:“跟我想的一样一样的,没丢我的人!”
他自己样貌稀疏平常,三十刚过头发就脱得遮不住脑袋了,对孟千姿的要求倒还挺高,觉得她但凡有一处不到位,都是不可原谅。
沈邦与有荣焉,***回握:“我早说了,大佬要是不行,祖宗奶奶都不会答应的。”
两人正忘情,不远处一声咳嗽。
卧槽,来客了,二沈瞬间正常,沈万古咳嗽着拿过边上的签到簿,沈邦清着嗓子捧起IPAD。
抬头一看,还排了两,打头的那个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穿干净笔挺的蓝布褂子,斜背洗得泛白的绿军包,正往前递请帖:“叭夯寨,马二嘎。”
沈万古验了帖子,为表礼貌,站起身子双手奉还,满脸堆笑往里请:“直走,右转,进大厅就是,按号入座就行。”
说完,转向下一个。
这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一头糟糟卷发,还架了副黑框眼镜,喜笑颜开地往前递请帖:“辰字头的,李长年。”

龙骨焚箱全文精彩赏析

前头的马二嘎正上台阶,听到“辰字头”三个字,不觉放慢脚步:在湘西,辰字头意指“辰州符一派的”,个中高手尤为擅长画符制符,他觉得,也许可以向这个人请教一下。
帖子没问题,沈万古同样把人往里请,又朝大路看看,确信一时半会不会再来客,这才一***坐下,正要继续摆忽孟千姿的事,沈邦说了句:“你守着,我去找孟助理汇报情况。”
沈万古莫名:“汇报什么情况?”
沈邦把开了屏的IPAD朝他脸前一戳。
是张中年男人的大照片,照片下方接一块白色-区域,是个人介绍。
沈万古默念:“李长年,1969年生,三石寨条头坡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
看明白了,重要的不是个人介绍,而是那张照片,跟刚刚过去的那个,能是一个人吗?
沈邦冷笑:“真当我们是做事随便、好糊弄的山巴佬呢,搞张帖子来就能冒名顶替?我要让这行骗的孙子晓得晓得,今儿个是犯到哪个爷爷头上来了。”
本来昨晚定得好好的,但是一早起来,戴上眼罩,孟千姿还是觉得这形象太另类,真跟十好几个人同桌共饭……所以临时调整,她单独坐包房,这包房位置很好,居高临下,向着大厅的那一面是玻璃墙,窗帘一拉,要多私密有多私密。有重要的好朋友,就一一会面、互话短长,这样对方不觉得被怠慢,她也自在,双赢。
如同预料的那样,刚一坐定,访客就来了,好在都是场面话,送上礼物寒暄几句也就结束了,所以虽然一个接着一个,倒是不累。
好不容易打发完毕,孟劲松下楼招呼客人,辛辞陪着孟千姿拆看半屋子的礼物。
大多是山货特产,并不入孟千姿的眼,还有些价值不菲的首饰,但她有不止一箱的硬货,也很难瞧得上,辰字头是辰州符一派的代称,擅用朱砂画符,推领头的送了块长在一簇水晶上的天然辰砂晶体宝石,出手不可谓不阔绰,至少得十好几万,但孟千姿盯着看了半天,问辛辞:“你觉得这颜色像不像猪肝?”
她最喜欢的,反而是虎户送的礼物。
解放前,湘西一带,山广林密,几乎每座山上都有老虎,窜下山来叼狗吃牛甚至伤人是常有的事,于是猎虎的虎户应运而生——但他们并非只是普通的猎人,一身技艺外,还要供奉梅山菩萨、佐符咒以猎虎,又被称作“梅山虎匠”,并且有明确分支,曰 “三峒梅山”,依照捕猎方式的不同,弓-弩射猎为上峒,赶山行猎为中峒,装山套猎为下峒。
而今这一带,已经分得没那么清楚了,总称虎户,送来的礼物是一只风干的虎爪,足有人的脑袋那么大,五根勾弯的趾爪黑亮,干肉上皮毛俨然,虎户说,这虎爪晾了有三百年了,能够祛除邪祟,保进山平安。
只一只虎爪,居然虎威尚存,辛辞拿过来看,沉甸甸的颇有分量,但他觉得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存着还占地方:“也就拿来做个痒痒挠吧。”
说完,还作势去挠背。
孟千姿瞥了他一眼:“人家生前毕竟是虎,你这么拿它耍,就不怕……”
她话里有话,辛辞一阵发寒,赶紧把虎爪送回礼盒里,嘴上却不认输:“什么祛除邪祟,抵不上咱们伏兽金铃一个小脚趾……”
糟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滑了嘴了。
辛辞怕自己要挨削,借口要上厕所,赶紧溜了出来。
一出门,场面就松泛了,一大厅子人,推杯过盏吆五喝六,那叫一个热闹,辛辞吁了口气,横穿大厅去洗手间。
经过一张圆桌时,看到一个卷头发戴眼镜的大叔,手里捏着一张画了图样的纸,说得慷慨激昂:“这符样,我确实不认识,所谓‘苍颉造字一担粟,传于孔子九斗六,还有四升不外传,留给术士画符咒’,这四升字,又没个字典,想个个都认识,谈何容易!”
他边上坐了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似乎是觉得此人言之有理,不住点头。
又绕过一张桌子,一侧低头喝酒的年轻女人恰抬起头来。
辛辞不觉一怔。
要说辛辞,入职前混模特化妆圈,***见了无数,现在又整天跟在孟千姿身边,这是个“不好看祖宗奶奶都不答应的主”,所以他对寻常脂粉,早没什么感觉了,可这女人不同:倒不是她长得如何出色,其实也就中人以上,但一张脸清秀白净,长细眉,眼神极清亮,坐在那儿,自带柔和气场,安静纯正,让人一眼就看得到,还挪不开眼。
见辛辞看她,那女人落落大方,微微一笑。
辛辞面上一窘,赶紧移开目光,却正看到孟劲松脸色肃然,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向通往包房的楼梯走去。
那男人缩肩塌腰,形貌萎缩,不平整的牙齿外翻,嘴唇根本遮不住,称得上奇丑……辛辞心里一动,几步过去撵上孟劲松:“他……”
孟劲松嗯了一声:“他知道假尸的事。”
辛辞压低声音:“他是……走脚的?”
即便刻意低声,那人还是听见了,咧嘴一乐,大蒜鼻头一耸一耸的:“呦,兄弟,懂行啊。”
辛辞心里擂鼓一样,咚咚跳起来。
他懂个屁行啊,只是昨天晚上去翻山典查赶尸,知道赶尸的人很忌讳“赶尸”这种说法,一律以“走脚”代之,还知道赶尸的人相貌得丑,越丑越好,似乎唯有如此,才镇得住深山魍魉、背后行尸。
那人姓娄,单名一个洪字。
尽管他一路上大大咧咧,进屋见到孟千姿,还是免不了拘谨,束手束脚在她面前坐下,眼神也不敢往她脸上飘,多数时候,都只栖在她脖颈那只蜘蛛、或她手边把玩的那只虎爪上。
辛辞关上门,迫不及待想听来龙去脉。
孟千姿居然还有闲情去寒暄:“娄家的……我记得我们山鬼段太婆那一辈,跟娄家的人照过面啊。”
娄洪赶紧点头:“是,是,那时候还不是在湘西,我太师父在贵州那块走脚,撞见段小姐……”
当年,太婆段文希还只二十来岁,料想娄家人对小字辈提起时,都是以“段小姐”称之的。
“当年,我们这块,秀才都不多,段小姐已经是留洋回来的女先生了,厉害的。”
辛辞瞪大眼睛,冲孟劲松以口型无声示意:“留洋?”
孟劲松当没看见:辛辞是外来客,老当山鬼是因循守旧的隐秘家族,这回好叫他知道知道,山髻段文希,可是1925年去英国留洋的女学生呢,远远走在了时代和女性教育的前端。
孟千姿话锋一转,进了正题:“既然是老交情,眼前这事,还要请你多帮忙了。”
娄洪诚惶诚恐,身子欠起,连***都离了凳面:“谈不上谈不上……孟助理问的这事,确实只我们这一派才知道。你们叫山蜃楼,我们叫‘提灯画子’,只有亮灯才能看见的鬼画画儿。”
辛辞心说,还是山鬼有文化一点,叫“山蜃楼”,一听就很科学,不过“提灯画子”嘛,透着一股子乡土朴实,旧社会山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不就以为那是提灯才能照见的、鬼画的画嘛。
娄洪知无不言:“我爷跟我说过,提灯画子只有雨天才出,但很稀罕,十年都撞不上一次,有些聪明的,就想了点子,钓鬼画,钓鱼的那个钓。”
钓鬼画……
孟千姿若有所思:“钓鱼的钓……也就是说,那具假尸,是个鱼饵?”
娄洪一拍大腿:“要么说山鬼家的女……小姐就是聪明呢,没错,就跟钓鱼似的,提灯画子就是那条鱼,得下饵引逗它,把它给钓出来。”
辛辞听得咋舌:这还真是异曲同工,两家都跟“钓”字卯上了,只不过山鬼是用抱蛛钓蜃珠,娄洪说的,是用饵去钓出整个蜃景。
“那饵,不是随便下的吧?”
娄洪点头如鸡啄米:“没错,饵取自于画,得有人曾经见过画子里的景,才能下得了饵。”
“比方说,你在上一个雨天看过那幅画子,画子里有人吊在树上,有只狼趴在树下。那你下次下饵的时候,可以下一个吊着的人,也可以下一只趴着的狼。”
“但不管下哪个饵,都得尽量跟画子里的那个一样,就拿吊人来说,吊的位置、穿的衣服、甚至挂的***、面貌长相……总之越像越好,这个叫抛……抛砖引玉。”
孟千姿嗯了一声,身子后倚,指尖一下下点着虎爪锃亮而又锋利的趾勾。
这事倒不难理解,山里出现虚幻的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知:山鬼叫它山蜃楼,并且知道蜃珠才是本源;娄洪这一派则觉得这是个画子,可以在天时地利的条件下,以部分引整体,再把当时的情境给“钓”出来。
怪不得那是具假尸,尸体的装扮是清末民初,因为真身早没了,所以得弄个高仿的:盘辫子头、扎裤管、套草鞋,连一张脸都得蒙上皮,画上口鼻。
孟劲松则有点发怔: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思谋着这是个阴谋、是个局,现在看来,好像完全错了路子——蜃景昨晚出现,根本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那“垂钓”,山鬼才是后到的那个,难怪那人会出手就抢蜃珠,蜃珠没了,再下百八千的饵,都钓不出画子来了。
孟千姿有点不明白:“钓那东西,有什么用吗?”
蜃珠至少是实实在在的,蜃景可是虚无缥缈、过目即没——更何况昨晚见到的景象,不管是假尸,还是那个横死前不甘爬行的女人,至少也得是七八十年前的了。
娄洪也说不清:“不知道啊,没什么用,可能是为了看稀奇?”
顿了顿又补充:“这法子,我只是听过,据说要靠运气,哪怕你真下了一模一样的饵,也不一定有结果,十次里成一次就不错了……再多,我就不知道了,孟小姐你晓得的,走脚这行,差不多已经没啦。”
这话是真的。
赶尸最初出现,和湘西偏远、贫穷、路险、多深山老林有着密切关系:叶落归根,人死在了外头,总想运送回来,但一来山高路远,运费昂贵,二来哪怕真雇了车马,都走不了湘西的险路,所以能赶尸的老司应运而生,昼伏夜出,摇着招魂铃、撑着长条三角杏黄引路幡,把客死的人“领”回故乡。
解放后,先是轰轰烈烈破四旧,做这个的都撂手不干了,连提都不敢提,更没人会去拜师了,传承中途掐断,再然后改革开放,日子好过了,路修起来了,各样交通工具五花八门,又大力推行火葬,赶尸不再被需求,也就自然消亡——连湘西发展旅游,电视台为满足游客的好奇心,想拍点关于赶尸的纪录片,都找不到懂行的人,只能拍上了年纪的老人讲点传闻故事。
娄洪这样的,算“末代”了,他压根就没赶过尸,只是从老辈人那里,把该学的、该记住的,给继承过来了。
孟劲松职责所在,始终以找到金铃为第一目标,问得非常仔细:“确定只有你们这一门知道钓鬼画的事,没别人了?那你们这一门,不是只传下你这一支吧?有没有可能还有旁系?”
娄洪非常肯定:“走脚中知道这事的,只有我们这一门,因为走脚的派系虽多,但各有各的路道,午陵山这儿,往上数十几代,都是我们在走,走多了,难免撞见,所以知道。说真的,大半夜还敢入荒山,除了山鬼,也就是我们了,山鬼嘛,是有祖宗奶奶照应,拿山当老家。我们嘛,是没办法,本职工作,要端这碗饭。我们这一门,确实……也还有旁系,但是孟助理,你知道规矩的。”
孟劲松不语。
规矩他当然知道,祝尤科的家务事,不好跟山鬼讲,就如同山鬼对外一律称是靠山吃饭,但具体怎么个“吃”法,从来不向外人道——娄洪能把钓鬼画的事对他们透露一二,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现在要守规矩,合情合理,没过硬的理由,确实不好勉强人家开口。
孟千姿笑了笑,胳膊抵住桌面,身子前倾:“你注意看我。”
娄洪抬头看她,正莫名其妙,孟千姿一抬手,把左眼的眼罩给摘了。

小编点评

以梦喂马,驰骋岁月;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喜欢龙骨焚箱(孟千姿江炼)完整章节全文免费阅读的筒子们欢迎点个收藏哦。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