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作者:东山高卧      更新:2022-01-16 08:42      字数:3140
  与谢野晶子被从梦中叫醒,她还处于没睡醒的状态,眼眶干涩,头脑昏沉,浑身每块骨头都吱嘎吱嘎地抗议,入睡前她用异能力连续治疗了几十个人,疲惫到几乎是倒进床铺就睡着了。
  这种时候谁这么不识趣来找她!
  但她的门锁却颤动两下,便吱嘎一声拧开,那道门她睡前锁得严严实实,这种超乎预料的情况让她感觉有些不妙,下一秒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晶子!”
  与谢野晶子愣了愣,为这意料之外的人选。
  太宰治微喘着气,近乎粗暴地提溜着与谢野的衣领,半拽半拉地出了门,她没穿外套,离开房间顿时被冻得够呛。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快步向前走着,他步子迈的很大,时不时跑几步,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与谢野为了跟上他只能一路小跑:“出了什么事?”
  太宰治嗓音低哑,焦躁的神情一闪而过:“救人。”
  她想了想能让很讨厌她的太宰治,半夜来找她的人选。
  现在与谢野毫不怀疑太宰治能看着谁死在自己眼前,并且眼皮都不掀一下,这样一来,也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森鸥外。
  与谢野:“森医生出事了?”
  太宰治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基地很大,可她的活动范围很小,现在太宰治带她走的地方,她完全没来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对方穿行了一阵,太宰治拿着卡照例在某个机器上一刷。
  “——嘀!”
  听见仪器声音,太宰治明显变了脸色,她被跌跌撞撞地扯了过去,担架上的人浑身都插着透明管,不断往外流着血,那道尖锐的鸣响持续不停,心电图已经变成一条平直的曲线。
  毫无血色的脸,平静的神情,紧闭的眼睛。
  与谢野瞳孔剧烈收缩,呼吸近乎停止,她的异能力请君勿死只能用于濒死的那几个瞬息,并非万能,经常会有被抬回来,在离她还要咫尺距离时就已经断气的士兵。
  她受够了生命在眼前消逝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她在心底疯狂祈求森鸥外不要死,一边屏着气,浑身颤抖着去碰触男人冰冷的手。
  [——请君勿死。]
  仪器还在尖锐地鸣响着。
  太宰治难以置信地往前挪了两步,他也受了一些轻微伤,脚踝有着不正常的肿胀,太宰治死死地盯着森鸥外的脸,脸色几乎和担架上的森鸥外一样苍白,瞳孔缩成一道细线。
  “他死了?”太宰治轻柔地问。
  我怎么知道!与谢野想。
  与谢野分不清是已经死掉的森鸥外更糟一点,还是看着马上就要死掉的太宰治更糟一点,她擦了把脸,一连串怒骂都挤压上喉咙口,最后扑上去将太宰治重重地摁到另一副简易担架上,斥骂到嘴边却变了个样:“你给我好好躺着!”
  太宰治毫无抵抗地、温顺地被她按了下去。
  他没有躺下,只是睁着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死寂而又安静地望着她,从她的视角能看见太宰治锁骨上的凹槽,与谢野自己慌得要命,但面对这样的太宰治她又不能将自己的慌张表示出来,她换上不容置疑的口吻:“森医生没有死。”
  她盯着太宰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他没有死,我救了他,我知道他没有死。”
  “……”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了,晶子。”
  与谢野的直觉在说太宰治压根没有相信她,就在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些论据让太宰治信服——就算森鸥外死了,她也要让现在的太宰治相信他还活着。
  太宰治看起来实在太糟糕了。
  仪器鸣叫的声音尤为刺耳,她恼怒地低吼:“吵死了!”
  ——那道一直伴随在他们耳边的尖锐鸣响骤然消失。
  与谢野猛然回过头,仪器表上那道平直的线重新起伏,稳定而又强健地跳动,森鸥外捂着额头□□一声,毫无负担地坐起来,牵动身上的针头,他熟练地扯下那些医疗用具,又翻转手臂来回看了看,兴趣盎然地微笑着,颔首冲与谢野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晶子。”
  与谢野晶子抽了抽鼻子,狂喜之下,她无意识攥住离自己最近的人的手指:“太宰……”
  她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口。
  太宰治的手指比外面的冰块还冷,和之前看着并无区别,鸢色眼睛如深潭般暗沉,若不是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她真以为这是一具漂亮过头的尸体。
  她没有穿外套,就这样,她的体温比太宰治还要高一些。
  晶子讷讷地放开他,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接着自己肩头一重,森鸥外体贴地将搭在担架旁的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紧了紧领口,犹犹豫豫地:“森医生……你们?”
  她微妙地换了个代词:“你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悠悠闲闲地俯下身,处理起太宰治扭伤的脚踝,漫不经心地:“我吗?”
  “太宰差点被炸到,我替他挡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笑眯眯地感叹:“啊呀,幸好我就在太宰旁边,现在想想当时的景象,仍然让我后怕不已。”
  “之前被你耍赖抵掉的防身教程该提上日程了。”森鸥外温和且不容拒绝地说。
  大谷康平事件后,森鸥外试图让太宰治掌握基础的防身技巧,但太宰治说什么都不愿在训练场上被揍来揍去,稍微碰到他,小孩都会像一只被扔进水里的猫猫一样冲着他耍赖,一会是胳膊断了,一会是腰疼,到最后他坐在森鸥外的办公桌上晃荡着腿。
  “学这些干什么,不是有你吗?”他顽劣地弯着眼睛:“森先生?”
  明明自己险些踏入黄泉女神的殿堂,可比起被他挡住一发致命炮弹的太宰治,森鸥外却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仿佛死亡的阴影从未追逐过他,反而笼罩到从头到尾只是扭伤脚踝的太宰治身上。
  “别开玩笑了。”太宰治苍白着脸,忽然笑起来。
  “——森先生明明知道我会好好把您带回来。”
  他尖锐而又嘲讽地反驳道:“加上晶子的异能力会被我的异能力无效化,很有可能无法救回来,我该感激您对我的信任,还是赞叹您居然疯狂到这种地步……?”
  森鸥外耸了耸肩,嗓音里略带些责备意味,但更多的还是纵容的笑意:“被这样恶意揣测,我也会难过的,修治。”
  太宰治冰冰凉凉地扯了扯唇角,单脚跳着扶着担架站直,受伤那只脚稍微承受一点重量,他顿时拧着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他无奈地:“晶子。”
  与谢野回过神:“啊?你叫我?”
  太宰治挑起眉:“扶我一下。”
  与谢野眉毛挑得比他还高,但还是看在伤员的份上,不太情愿地充当起人形拐棍,同时频频用余光去瞥森鸥外,男人放任太宰治一瘸一拐地扶着她离开,面容平静,照例看不出什么情绪,对上她的目光,却温和地弯了下眼睛。
  明明以前娇惯太宰治到那种地步。
  她满心困惑,小心地不去踩到身上属于森鸥外的大衣,那件大衣对她来说过长了,长到拖到地上。
  她撑着太宰治走出房间,关上门,走了一小段路,太宰治身体一歪,直接把全身重量都压到她身上——哪怕太宰治再瘦,这重量突然压上来还是差点让晶子没站稳,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什么啊?”
  太宰治现在丝毫看不出他一刻之前还大步扯着自己往前走,甚至还冷静地和森鸥外对峙时的坚硬,他现在只是一只怕疼的瘸腿猫猫:“你说我也去死一次,你能不能把我恢复成原样?”
  太宰治有气无力地抽着冷气:“好疼啊,晶子。”
  他皱着眉,弯着唇角,含着柔软的笑意,撒娇似的对着晶子抱怨:“我讨厌疼痛。”
  与谢野只想回呛回去,你可一点看不出怕疼的影子,太宰治薄凉的神情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冷感而又冰凉,把她的猫猫幻想击得粉碎。
  可现在太宰治现在柔软打卷的发丝挨着她的侧脸,软绵绵的,额头渗着冷汗,比起曾经接触的同龄人,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像蒙了层雾气。
  他是真的很怕疼。
  晶子没好气地:“行了,我知道了!”
  她又不自然地梳了下耳畔的发丝,好遮住自己隐约泛红的耳朵尖,又想起对方的”死一次”宣言:“我警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揪掉你的耳朵。”
  她顿了顿,相当霸道地:“不准看我。”</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