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完美的作案
作者:Aegis      更新:2022-01-13 15:34      字数:8614
  “不……”
  白岐玉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瘫坐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门外,令人作呕的含糊不清的低语仍回响在空荡荡的楼道:
  “喔……304灭了灯,301还没有……嘻嘻,是吓得动弹不了了吗?”
  灯?
  白岐玉努力支起瘫软的身子关灯,可……已经晚了。
  那个沉重的、仿佛□□中不存在骨骼,需要拖拽着臃肿身子前行的脚步声,正朝他的门前走来……
  “哗……哗……”
  楼道灯的光从门缝下渗透而来,能看到两条腿的影子,逐渐逼近……
  该死!白岐玉死死盯着手机,为什么没有信号……连WiFi都他妈的没了!
  他无暇思考是男人剪了网线,还是安置了信号屏蔽器,总之,他清楚一点:朝外界求助是不可能了。
  只能祈祷二楼、四楼的邻居们听到动静前来营救,可……谁会来呢?
  二楼下流猥\\琐的打工仔,四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高中生,还是看似憨厚实则恶毒的劳傧?
  白岐玉无比绝望的发现,在这栋楼里,是没有这般侥幸的“希望”存在的。
  有那么一瞬,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当他踏入这栋早年失修的筒子楼的一刻,就已经半步地狱。
  无法逃离,无法挣脱,与黑暗纠缠一体,朝泥沼中陷落……
  铁锤已高高举起,下落,狠狠砸在并不结实的老式防盗门上。
  隔着门,重度撞击的振波,把靠在门上的白岐玉砸的头昏目眩。
  他趔趄的朝客厅跑,身后,如恶鬼索命的“哐”,“哐”不绝如缕。
  “我和你没仇没怨,你为什么来找我!”白岐玉难耐的吼道,“我警告你赶紧滚,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来!”
  “嘻嘻……报警?真的吗?”
  “当然!”
  “爷爷我啊,虽然最近有点麻烦,但是这点小事儿还是办得到的……”
  看来,信号消失果然是门外人干的了。
  精神高度紧绷下,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方才因为恐惧而空白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门已经被砸了十几下,但除了凹陷变形外,暂时没有破的可能。
  白岐玉注意到,男人一直在用铁锤砸门的正中央,却不砸门锁——是否可以理解为,男人只是在虚张声势,逼迫裴芝琪开门?
  如果猜测正确,不出一会儿,男人发现这一举动徒劳,就会离开了。
  但这种猜测的概率很小,说不定男人只是不懂砸门要诀呢?
  白岐玉藏到厨房,抓了一把陶瓷刀防身,又躲到冰箱与墙间的视线死角。
  一片绰约又诡秘的黑暗里,遍地残渣狼藉提醒他醒来前做了什么。
  洁癖让白岐玉恶心的浑身发毛,可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躲避所,他只能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或者三分钟,如恶鬼讨命的砸音,终于消失了。
  白岐玉的耳膜震得发麻,紧紧攥住的拳头中是四个腥红的指印。
  他从视野死角探头,确定砸门声不再传来,才走到门前观察情况。
  门从正中凹下了不规则的凹痕,像怨灵撞击的扭曲轮廓,触目惊心。
  但门没有破,门锁也好好的待在该有的位置,甚至链栓都没有滑动。
  空气重归了深夜该有的静谧,只余暖气管道水流涌动的运转声,仿佛刚才的惊魂时刻从未发生过。
  但白岐玉不相信,事情会这么过去。
  ——太静了。
  不再有怒吼,不再有毒蛇吐信似的威胁,好像……也没有离去时的脚步声?
  白岐玉蹑手蹑脚的趴到门上,手和头极小心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试图从猫眼查看楼道的情况。
  可声控灯灭了,自家客厅也没开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手机,仍没有信号。
  说实话,这种不知杀人之刀将于何时何处落下的情况,反倒比方才大张旗鼓的危机要更渗人的多。
  白岐玉无法抑制的想象男人是不是没走,是不是就贴在他家门口,或者守在视野死角,静候他出门?
  他神经质的咬着指甲,难以控制脑中一个比一个骇人的想象萌生。
  在逼人发疯的死寂中,突然,传来一声吱呀。
  像是有人开门了。
  白岐玉迅速趴在猫眼上一看,可惜声控灯没亮,看不出是谁家。
  然后就是轻盈的脚步声,“啪”,“啪”……
  声源起初很近,随即愈来愈远,小到几乎无法捕捉,然后就是急促的下楼声。
  是裴芝琪或者奥尔波特神父逃了?
  白岐玉差点也拧开门锁出逃,可转头一想,便是浑身冷汗:
  在男人进不了门的情况下,逃离才是危险的选择。
  这个道理,三楼的怪邻居们一定比他明白的多。
  所以……这个轻盈的,貌似“逃离”的脚步声……
  是那个男人发出的。
  他在引诱他们放松警惕,出门!
  一想到男人可能正狞笑着躲藏在楼道门,甚至楼梯拐角处,白岐玉便浑身汗毛耸立!
  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男人具有足够的耐心,说不定一直到白天,到明晚,都会潜伏这里,等候他们落单……
  或许,想明白这一点的不止白岐玉,令人发狂的死寂中,突然,细弱的女人声音响起来了。
  “……喂!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白岐玉心头一跳,“裴芝琪?”
  “是我!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有。”
  裴芝琪压低的声音中满是劫后余生的震颤:“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我长话短说,你打开手机的隔空投送!快!”
  白岐玉一愣,眼中爆发出惊喜:是的,他们两个人的手机都是苹果,没了信号没了wifi,还可以隔空投送!
  他颤抖着手指赶紧打开,不一会儿,一个名叫“爱芝芝”的用户,发来了一张备忘录的截图。
  【那个人离开三楼了!不知道是上楼还是下楼了!】
  【我有一个想法:等会儿我出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趁机跑出楼去,找有信号的地方报警。】
  白岐玉赶紧打字,截图回复。
  【不行,他是冲你来的,你一个弱女子,去吸引注意力太危险了。】
  爱芝芝:
  【他是我前夫,杀了我,就绝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我比你安全。】
  想要的东西?
  想到裴芝琪钥匙扣上的卡通奶嘴,和相框中抱着的婴儿,白岐玉了然:可能在争孩子抚养权。
  这种疯子一样的人渣,如果孩子被他抚养,后果可想而知……
  可现在不是八卦讨论情感问题的档儿,白岐玉迅速回复:
  【那你注意安全。等会儿你声音大一点,好让我知道你们位置,我找死角溜出去!】
  【还有,】白岐玉鼻子发涩,【你一定一定注意安全,如果他对你动粗就大声喊我!】
  【好!】
  漫长的十秒后,一个脚步声从对门中出来,缓慢而坚定地下楼。
  随即,就是女人细细的吼叫声:“姓刘的你给我滚出来!”
  “嘻嘻……你果然出来了……害怕我伤到你对门的小白脸儿?把你的那一份给我,我就不纠缠你了……”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两年,然后一出现就和我说这个!”女人失态的大喊:“我的哪一份?我根本就没有,当年我什么也没得到!你再来问一万遍也是这个答案!”
  “你他吗放屁!”男人爆发了,“当初是均分的,所有的人都有,怎么可能你没有!”
  白岐玉强忍住泪水,努力寻找声音来源。
  好像在楼梯拐角。
  吵架声还在继续。
  “我要是有,我他吗还会留到现在?你是傻逼还是我是傻逼!”
  “别装了,看你的模样,你肯定还没……赶紧给我!”
  那一片儿楼道灯昏暗到几近没有,如果白岐玉小心一点,是可以弓着腰从黑暗处溜出去的。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握紧陶瓷刀:就这么办!
  他极小心的拧开门锁,然后极小心地推开门,不让锈住的门轴发出过多的吱呀声……
  然后。
  对上了漆黑楼道里,紧贴着他的一张脸。
  神经质的白眼球上闪烁着几乎化作实质的恶意,嘴角勾起兴奋的巨大弧度,左手拎着巨型铁锤,右手握着发光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刚才和白岐玉隔空投送的对话——
  白岐玉脑中一瞬空白。
  原来……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
  “我终于找到你了……嘻嘻,”他的喉咙发出令人作呕的模糊声音,像蛞蝓滑过黏腻的滩涂,“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也对,不然就不会……”
  怪不得,“裴芝琪”下楼前,没有开门声……
  可一切都晚了。
  他已高高举起铁锤,以无穷杀意狠狠砸下——
  白岐玉任命的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滚落,却在下一秒,变故突生——
  “我、操、你、妈!”
  一个熟悉的,阴沉的声音怒喝着,风中划过虎虎生风的利器的呼啸声。
  然后,腥臭作呕的鲜血溅了白岐玉满头满脸。
  随即,眼前狰狞笑着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像抽取骨头的烂泥,径直倒落在地,发出肉\\体撞击大地的沉闷一声。
  ……怎么回事……
  老旧声控灯迟迟亮起,照亮面前的一切。
  拎着铁锤的男人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倒吸气的“嗬嗬”声,脖子上插着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
  血从刀口处一汩一汩的喷出来,已经积成了一大片赤红血滩。
  而这片血滩之上,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人。
  一身睡衣溅落了大片鲜血,左手里还拎着一根铁质的棒球棍,像拎着平凡寻常的任何一种日用品。
  也是熟面孔。
  林明晚。
  漂亮的侧脸半边被昏黄灯光燃亮,半边遮掩在阴霾中,望向白岐玉的眼里,是浓郁到几近实质的狠与杀意。
  “你……你救了我……不不,你杀人了!”白岐玉声音发颤,“叫救护车,快!”
  相比白岐玉的脑中一片空白,女生的声音堪称冷静到可怕。
  “他已经没救了。”
  白岐玉猛地抬头,对上林明晚阴沉的眼,拔高声音:“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还有救呢!”
  “你的手机有信号还是我的有信号?”林明晚讥讽,“自作孽,不可活。”
  “该死……”白岐玉试图帮男人捂住伤口,却徒劳。
  那把刀死死刺在脖颈里,白岐玉不知道□□还是留在里面。似乎伤到了大动脉,一上手,温热液体就喷了满手满胳膊,根本遏制不住。
  短短几秒,男人的瞳孔便浑浊了,涣散若死鱼般翻白。
  是了……伤成这样的人,俨然不可能活下去了。
  “我们……杀人了?”
  “不是‘我们’,是我。”林明晚冷冷的说,“但你这样说也没错,因为我是为了你杀的人。”
  白岐玉呆愣着退后一步,无法接受一条生命的消逝:“对不起,对不起……”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明晚烦躁的拎着棒球棍甩来甩去,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深吸几口气:“喂,你振作起来……你不能就这样呆住。”
  白岐玉浑身一抖,扭头看向女孩。
  后者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不会想报案吧?”
  “……不然呢?”
  林明晚气笑了:“你难道想为了这种人担上案底吗?”
  “我们是正当防卫!”
  白岐玉看着死气沉沉的女孩的眼,说不下去了。
  这明显防卫过当了。
  林明晚带了棒球棍,把人砸晕后失去行为能力,就该停止了。可她直接一击毙命。
  虽然白岐玉明白林明晚这样做,是害怕一击不成、男人反扑。可到了法庭上,就不一定这样判了:事实就是,白岐玉和林明晚毫发无伤,而这个男人死了。
  林明晚还是学生,伤害名声是小事,万一进了少管所,担上案底,她的人生差不多就毁了。
  “听着,你别想着报案。我是为了你杀的人,你见死不救也是同伙。”
  林明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们必须赶紧想想办法……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再过一会儿其他人就要醒了。”
  “这么大的动静,掩盖不了的……”
  林明晚突然笑了。
  嘲弄的一个冷笑,在腥臭难闻的血腥味萦绕中,尤为渗人。
  “不会有人管的。”她嘲弄的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尚沾着鲜血的头发,“我告诉你,就算我们当着他们的面儿杀人,都不会有人去报案。”
  “你真的以为这栋楼里的人……会为了这种事儿和条子们扯上关系?”
  “再者……”林明晚拔高声音,“你们见死不救,全,都,是,同伙!”
  白岐玉打了一个寒战。
  他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她,可嘲讽的是,他比谁都相信林明晚的话。
  最后,白岐玉和林明晚达成了一致:先清理现场。
  时间紧迫,彻底处理掉尸体是不可能的,只能转移。
  林明晚提议先扔到五楼去。五楼没人住,短期内也不会有修葺计划,成了完美的“抛尸地”。
  白岐玉摇头:“你没注意么,每个楼道拐角都有监控。虽然四楼到五楼没有,可三楼到四楼是有的。而且,我之前旁敲侧击了一下,监控也不是房东装的……”
  林明晚却说:“我知道是谁安的,我去处理。”
  白岐玉狐疑道:“你别糊弄我,到底谁安的?”
  林明晚却避之不谈,只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不用担心。
  她说得信誓旦旦,白岐玉也只能相信了,毕竟,除了五楼外,也没别的地方可用了。
  白岐玉从家里找了搬家时残留的快递大箱,担心承重不够,把两个上下摞起来,用胶带加固。
  二人废了老鼻子劲才把男尸扔进箱子里,可运输工具有了,却抬不动。
  林明晚虽然高,但青春期拔条儿的身材,没多大力气。
  “该死……”林明晚唾骂一声,“你家有轮子、小推车之类的吗?”
  “怎么会有……我记得胡叔家有,我们去借?”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还想惊动第三人?”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白岐玉说:“要不,我们用绳子做个起吊系统?”
  林明晚反问:“你有作轴承的零件?”
  “没有……”
  白岐玉还要开口,却听303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二人一齐回头,对上裴芝琪血丝遍布的眼。
  在相顾无言的沉默中,裴芝琪嘶哑的开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
  成年男人的重量,实在是超乎想象。
  三人连拖带拽,终于把大箱子弄到了五楼最深处的房间。
  五点半了。窗外,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的黎明,车鸣声渐起,钢铁森林正在苏醒。
  林明晚扶着墙喘气,瘫坐在地上。汗水与血水打湿了头发,很不羁的遮掩了艳丽的眉眼,血迹一道一道的划在脸上、脖子上。
  白岐玉更是好不到哪里去,那男人死时正在他眼前,溅了他满头满脸的血,一呼吸,口鼻间就是腐臭的血味。
  事态紧急,他只用卫生纸粗略擦拭了口鼻眼间的血迹,狰狞如地狱中的恶鬼。
  经历了一夜惊魂,二人对彼此的龃龉都淡化了,链接起他们的,是共同罪恶的羁绊。
  尽管,这种羁绊根本无人想要。
  裴芝琪远远站在门口守门,离他们很远。她神经质的咬着指甲,不安的频频看向他们。
  林明晚不善的开口:“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我……”裴芝琪咬牙,“谢谢你们。”
  林明晚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个,冷笑了一声:“你长得还算漂亮,可惜一股蠢样。我问你,你有什么立场好意思感谢我们?”
  说着,她嘲讽的看向白岐玉:“你不会看上这么一个女人了吧?你、我今晚的‘祸’,可都是这娘们儿引来的!”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可偏偏都是实话。
  今晚的一切,都是裴芝琪害的。
  最后那一段骗白岐玉出门的交谈声,很难不怀疑是二人在演双簧。
  就算不是她恶意祸水东引,如果她早先提醒一句“他在骗你,他还没走”,一切都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裴芝琪张皇的望向白岐玉,可后者避开了眼。
  林明晚需要一个怒火的发泄口,他就不需要吗?
  林明晚还在骂女人,白岐玉听得心里烦躁,打断了他们:“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时候,趁还早,我们赶紧回去收拾现场……”
  “我来吧!”裴芝琪突然拔高声音,“你们先回去洗一洗……不然被看到就遭了。”
  闻言,林明晚起身,拎起棒球棍,朝外走去。
  白岐玉喊住她:“你就这样回去?”
  “不然呢?”
  “你不是和家人一起住么?你这副模样……”白岐玉不忍,“先去我家洗一洗再回去吧。”
  裴芝琪也赶紧附和:“你要是害羞,去我家洗也行。”
  孰料,林明晚只是冷淡的勾了勾嘴角,说“不用”,径直出了房间。
  白岐玉追出去,林明晚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真是个怪人……”
  “但是个好人。”裴芝琪低落道,“是她救了咱们两个。”
  白岐玉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切,本来和我们两个毫无关系。”
  裴芝琪终于压抑不住崩溃,泪水决堤起来。
  她却只是默默地哭,一声不吭的抹泪,就那样蹲在门框与墙的角落,陷入属于自己的悲伤漩涡中。
  白岐玉却不想安慰她,他自己的心情又好到哪里去呢?
  所幸,裴芝琪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很快擦干了眼泪,起身。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的像另一个世界的梦呓,“我会努力补救的,我一定会的……”
  二人回到301门前,白岐玉回家用大桶接自来水,裴芝琪拎了消毒液、洗衣液、洗洁精来,努力擦拭门前的血迹。
  奇怪的是,初冬的天气,街上人都穿羽绒服了,地上的血迹竟然这么快就发黑了。
  是那种黏腻、光滑的黑,像凝固的膏体,挥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混入消毒水味儿,更是刺鼻难闻。
  白岐玉干呕了一下,裴芝琪以为他受不了消毒水味,便让他先回去。
  白岐玉并不放心裴芝琪一个人处理,便拒绝了她的好意,强忍着恶心擦地。
  两人沉默着清扫着血迹,一遍又一遍的擦墙,墙皮都簌簌落下了许多。
  裴芝琪更是出了十分的力气,指头被腐蚀性清洁液泡的发胀、发白,可她置若罔闻。
  白岐玉忍不住问出积淀已久的疑问:“你和那个男人,到底什么仇?”
  裴芝琪垂着眼,只说:“那是我前夫……”
  “为了孩子的抚养权?”白岐玉斟酌语句,“我还听到你们说什么‘一份’,什么平分的……”
  “啊,那个是……做生意的款项,离婚时没处理干净。”
  裴芝琪含糊的说:“没经验么,也没找律师做公证,稀里糊涂就离了婚,搞得一团糟……”
  “这样啊。”
  这番话,白岐玉只信了一半。
  最初,白岐玉也以为前夫是来要抚养权的,可仔细听二人的对话,只字不提孩子,每句话的核心都是“讨要东西”。
  可惜,当时情况紧急,白岐玉没能记住更多信息,但他就是觉得,那东西绝对不是裴芝琪口中的“钱”那么简单。
  钱这东西,很特殊。这都21世纪了,想讨要,是绝对不会上门砸门的。报警、请律师,互相挂失来恶心对方,都比上门讨要有用得多。
  除非,前夫来讨要的,是当即就能抢走的东西……
  思索的档儿,裴芝琪似乎看出白岐玉的质疑了,轻声说:“抱歉……你们都是因为我受的无妄之灾。”
  白岐玉冷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接受道歉。
  “那个男的……就是404的林明晚吗?”
  男的?
  白岐玉皱眉:“林明晚是女生,个子高而已。”
  “啊,对不起,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她的脸。你们很熟么?”
  “其实不算熟,凑巧见过一面而已……”白岐玉含糊的说,“她应该是来帮你的吧。”
  孰料,裴芝琪苦笑:“她怎么可能是来帮我的?她恨我还来不及……”
  这二人之前有渊源?
  白岐玉还想问,却听楼梯下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一瞬四目相对,绷紧了弦。
  白岐玉猛地起身,给恐慌的裴芝琪打手势,示意她别出声。
  他脱下橡胶手套,蹑手蹑脚的朝楼梯走去。
  现在还没到凌晨6点,会是谁?
  304的奥尔波特神父在装死,302一如既往没人住……2楼的打工仔肯定还在睡觉,难道是4楼的住户或者房东?
  视线在看清来人的一刻,凝住了。
  怎么是霍传山?!
  男人一只手提着一袋早餐,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天鹅绒蛋糕盒。
  一身正装,勾勒出高大修长的身材,俊美的不可思议,似乎是特地收拾了形象才来的。
  可……
  看到白岐玉,霍传山也十分惊讶:“阿白?怎么起得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儿?”
  “呃,我睡不着,就醒了……想出门买饭吃,”白岐玉胡乱找着借口,“不是,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
  霍传山揶揄的弯起眼角:“不欢迎么?”
  “倒不是……”
  “这几日寒潮来了,要下暴雨。暗涧涨潮了,山路也泥泞难走,为了避免出事儿,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说着,霍传山提了提手中的盒子,笑道:“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难得的说想我了。这不,来找你兑现做大餐的承诺了。可惜了,还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睡醒了就吃大餐呢,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
  “这样啊……”
  见白岐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霍传山蹙眉:“还没问,你怎么又睡不着觉了?是不是我不在,那些人又……”
  “没有!”白岐玉赶紧打断他,“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
  男人想要继续上楼,白岐玉赶紧一个侧身,不着痕迹的拦住。
  “你刚下飞机,挺累了吧?”他胡乱找着借口,“咱们什么时候都能聚,不急这一天,你先回去休息吧。”
  孰料,男人笑道:“放心,我是昨晚到的,已经休息好了。”
  他似乎对白岐玉的关心很受用,眼角是一片温柔:“谢谢你的关心。”
  眼见着霍传山就要绕开白岐玉进走廊,努力思索借口的当儿,突然,不妙的噪音传来。
  “咣——啪!”
  二人一齐朝走廊中望去,裴芝琪满面苍白的直起身子,脚下,是不小心碰翻的水桶。
  意味着不祥的消毒水味一瞬充盈在狭隘封闭的楼道,混合着腥甜的血腥味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禁忌气息。
  任谁闻到这种气息,都会意识到出事了。
  霍传山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