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
作者:Aegis      更新:2022-01-13 15:33      字数:4043
  夜空中,传来老人微不可察的呢喃:“……各路大仙儿,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基督,不动尊……保佑我,保佑佑保我家全家……继续……”
  离得太远,大部分话听不真切,老人又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语法和语序都很奇怪。
  不过,这么听起来,只是个盲目愚信的老人,连具体信仰的神都没有,囫囵的求神拜佛而已。
  胡扯瞎扯的祈祷完,老人低下身子,划拉开黑色塑料袋,抓出了个白乎乎的东西。
  一只白公鸡。
  下一秒发生的事,让白岐玉差点惊呼出声:
  孔大爷随手掏出一把小刀,极为娴熟的,仿佛做了千百次一样,一下就割开了白公鸡的喉咙!
  公鸡绝望的“咯——”了一声,便失去了生气。
  孔大爷又捏着它软掉的脖子,行云流水的把喷涌而出的血洒在馒头山、水果箱子上,一滴不洒。
  待公鸡血流殆尽,便洒进熊熊烈火里。
  “我/操……呕……”
  白岐玉差点尖叫出声,想起无知的自己吃了那么多孔大爷送的水果,便口中一阵腥臭,胃中翻滚。
  接下来的事,就更加出乎意料了。
  老人突然蹦跳了起来。
  不是跳大神那种有特殊韵律,或者道士驱魔那种有章法的跳,而是双臂张开,双腿轮流着一蹦一蹦的跳。
  他嘻嘻笑起来,面容扭曲成一个天真无邪的诡笑,绕着火堆很开心的左右蹦跳着。
  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出相同结论:他被脏东西“上身”了。
  白岐玉突然想起几日前一面之交的小道士。
  他说,信的越多,信仰就越不虔诚,就越容易被盯上,到最后,谁知道招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强忍恶心看了一会儿,白岐玉突然觉得,那步法是在跳房子。
  这样一种童真的模样,放在小男孩身上是很可爱的,可……
  一圈,两圈……孔大爷蹦跳的速度愈来愈快,火光也愈来愈盛,三圈,十圈……
  白岐玉目不转睛的盯着,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上空窥视,孔大爷猛地抬头!
  扭曲的天真笑脸上,是一双满是恶意而不加掩饰的眼!
  白岐玉迅速下蹲到窗台下方,捂住口鼻,浑身颤抖的缩成一团。
  ……千万不要被发现……
  在这吐息之间,白岐玉没能观察到的是,火光在孔大爷跳过十三圈时一瞬大盛,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图案,又极快溃散,恢复了原有的火势。
  等白岐玉再鼓起勇气,朝外窥探时,孔大爷已经恢复了原貌。
  老人拎着拐棍,静静等候火势燃尽,然后佝偻着回房间了。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时,白岐玉的背后传来“吱”的打滑声,刺的人牙酸,然后是“咚”的巨响,像重物沉闷的砸在了地上。
  但他顾不得是哪里来的噪音了——他的脖颈突然疼了起来。
  是那种火烧火燎、无法忍受的疼,像被人捏着皮肤用小刀一点点的剃肉。
  白岐玉吃痛的按住脖颈后面,试图抑制痛楚,却摸到了一手黏腻。
  血?
  他急忙走到洗漱池前,照镜子去看——
  镜子里的人,脖颈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强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一片坚硬的,在光下流光溢彩的鳞片。
  上面,隐约有腐泥般的污淤,像一个圈圈绕绕的符号。
  他似乎在秦观河的笔下见过。
  这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吧……
  白岐玉自欺欺人的闭上眼,再睁开,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瓷白后颈处,“镶嵌”着一片鳞片,怪异、突兀,却有种妖冶的美感。
  鳞片约莫一个指甲盖大,白岐玉试图把它弄掉,他摸到边缘,一揭——
  “啊——操!”
  剧痛。
  比撕皮肤还要血淋淋的钻心疼,他疼的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镜子里,鳞片周围的皮肤泛红了一片,像熟透的虾肉,可爱又可怜,逸散着流光溢彩的冷光,绮丽的让人头晕目眩。
  白岐玉浑浑噩噩的躺回床上,脑中一片混乱。
  孔大爷在祭祀。
  而且是生牲祭祀,估计不是给什么好东西的。
  一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孔大爷给的上供水果,必起于就想吐。
  现在想来……这房子有问题,孔大爷会不会是知情的?
  他很想直接下楼,砸开一楼的门,抓住那老头子问个究竟,可理智勉强勒住了他,告诉他等冷静下来,白天再说。
  他又想到脖颈后的鳞片,不知道是因为暴力去揭还是其他原因,一直在若有若无的疼。
  倒不是疼的难以接受,是那种儿时久违的生长痛,钝的很。
  还有鳞片上圈圈绕绕的符号,他真希望是幻视,可他记忆力难得如此好,他记得清楚,秦观河确实在宣纸上,画下了一样的符号。
  睡吧,他茫然的想,明天再说吧。
  希望这一切,又是个太过真实的梦。
  可他的祈祷没有奏效。
  白岐玉梦到了张一贺。
  之所以清楚是梦,因为,他和张一贺并排坐在细软沙滩上,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窝在男人怀里,一齐眺望醉醺醺的海面,
  远处,无边旖旎的晚霞正坠入地平线。
  张一贺很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面颊,然后垂下头,轻轻吻他的面颊。
  过于高挺的鼻子很轻的碰了碰他的,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随即,双手捧住他的脸,咬上了他的唇。
  细碎的吻与细腻的海风拂过白皙如雕塑的面庞、小腿、与光\裸的脚。
  平静的海水荡着暮光粼粼的涟漪,海腥味很淡,像浅淡的香水。
  男人的动作是那么轻柔,温热呼吸打在白岐玉脸上,柔软的唇攻城略地。
  有一瞬间,白岐玉觉得自己融化在了他的怀里,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而面前的男人是全心全意爱他的。
  但下一刻……
  白岐玉的腰被什么东西揽住了。
  起初,他以为是男人不安分的手,可男人的双手正捧着他的脸。
  他用余光看去,随即浑身发冷的钉在原地。
  漆黑的,蠕动的肢触,黑泥、抑或别的什么不该存在世间的物体,它们缓缓地游动着、已经攀附上他的身躯、小腿、漫过腰与胸……
  白岐玉剧烈挣扎起来,可已经晚了,漆黑的肢体已经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的裹住。
  沉入淤泥与恐惧的漆黑之池……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香案上的祭品。
  张一贺俯下身子,在他颤抖的耳垂旁轻轻说:“亲爱的,可以吗?”
  “不……”他听到自己濒死一样的尖叫,“离我远点,我不要……”
  “你答应我了,不要总是出尔反尔。”男人宠溺的笑了笑,“乖。”
  “我没有……滚,滚……!!!”
  世界归于黑暗。
  “呼……呼……”
  白岐玉喘着粗气,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窗外一片漆黑,天还没亮。
  离谱的梦让他觉得荒谬又恶心。
  春\梦?……他如此厌恶张一贺,怎么会?
  可那股旖旎的爱意挥之不去,梦中,男人温柔的细细的吻犹如刚发生的事情。
  稍一回想,他便心头一阵悸动,忍不住渴望更多……
  他踉跄着下床,冲去洗漱台,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十月份的自来水冷的刺骨,带给他冷静。
  他看着镜子里疲倦、苍白,双眼发红的人,心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午的那句幻听,或许是真的。
  祂不杀他,不让他离开的原因,是想和他交\配。
  白岐玉不会发痴的认为张一贺对他产生了“爱意”。
  可他又迷惑不已:他没有生\殖系统,对于尚未摆脱初始欲\望的怪物,无法繁殖的交\配理应是没有意义的。
  总之,再睡已然不可能了。
  一想到梦中包裹自己的漆黑蠕动的肢干,张一贺英俊皮囊下真实的面貌,他就止不住的反胃、恐惧。
  晚上几乎没吃东西,加上反胃,胃里一阵阵泛酸,烧的食管疼,像吞了硫酸般痛苦。
  家里没有药,他也不想步入阴影中冒险。
  他就这么坐在飘窗上,开着房里所有的灯,在明亮、冰冷的灯光里,等到了天际鱼肚白的黎明。
  6点20分,小区外卖豆腐的小车来了。
  矮胖大叔敲着梆子,中气十足喊“卖豆腐嘞——”
  家家户户起了床,开了门,人声嘈杂起来,鬼怪的时刻谢幕,活物的时刻到来,新的一天苏醒了。
  白岐玉随便披上一件衣服,冲下楼去找孔大爷。
  奇怪的是,一楼东户敲门无人应。
  远远地听到院子里的交谈声,白岐玉便出了楼洞。
  小云儿起床真是早,6点30分已经在院子里玩了,孔寒似乎和她关系不错,两人蹲着,在地上玩弹弹珠。
  玻璃清脆的撞击声把鸟雀们吓的飞远,叽叽喳喳的骂。
  白岐玉通常是8点多下楼,从未出现这么早过,孔寒惊讶的起身打招呼:“白叔叔好,今天起的真早啊。”
  “嗯,”白岐玉勉强应了一声,“还没上学去?”
  “等方义呢,”孔寒腼腆的笑笑,“他总爱赖床。”
  白岐玉懒得寒暄,开门见山:“我找你爷爷有点事,他起了吗?”
  “还没。”孔寒想了想,“是家里有东西坏了吗?你告诉我就行。”
  “哦……”白岐玉本想质问孔寒知不知情祭祀的事儿,一想,他还是个孩子呢,便刹住了车。
  他叹口气:“也没什么,卫生间前面一块的天花板漏水。虽说不严重,但漏了好几天了,很烦。”
  孔寒抱歉道:“不好意思,中午我回来告诉爷爷。”
  “你爸妈呢?刚才敲门没人应。”
  “他们出差了,”孔寒解释道,“上星期新闻您看了吗,连环杀人案那个事儿。前天在天柱峰景区后面的野山沟里,又发现了两具尸体。正好是我妈负责的一块地,他们去协助调查了……”
  “你妈妈?”白岐玉皱眉,“我记得,你爷爷说她是局长秘书来着?”
  孔寒失笑,摇头道:“那是我爸妈结婚前的事儿了。她早就调去资源管理科当科长了。”
  “哦,很厉害啊……等等,”白岐玉觉得不太对,“就算是她负责的地,调查杀人案也是警察该管的事吧,为什么让你爸妈去协助调查啊?”
  孔寒小心地瞥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因为死的人是国土局的员工。”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日记:
  老婆梦到我了!四舍五入我们已经全垒了!(@ovo@)
  感谢以下富婆,已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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