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作者:封玖      更新:2022-01-15 20:52      字数:7702
  虞秋放大图片, 仔细观察“沈”字的笔势,在纸上轻轻临摹。
  这个字构图简单,字幅小, 绣起来比较容易, 只是要形神俱备,必须得将笔锋的收放研究透彻。
  虞秋见过沈明登的字, 这应该是他自己写的。
  常说字如其人,单从一个“沈”字, 便可知沈明登的性情。
  锐意进取又不失稳重细致。
  秋日的阳光洒落窗台,虞秋随意一瞥, 便能看到院子里的娇媚绮艳。
  他收回目光,手腕轻转,针尖刺入洁白的缎布。
  不过片刻, 苍劲有力的 “沈”字跃然布上,虞秋下针时从不犹豫, 他早在脑海里勾勒出每一针每一线的位置与走势。
  不露针脚,不见刮丝, 乍看之下, 与照片上的字没有任何区别。不论是字形的弯折还是颜色的深浅,若不细观,很难区分得出。
  他找准角度和光线, 拍下一张照片, 再跟沈明登的头像做对比,一连拍下很多张, 才选出其中最为完美的。
  仔细裁剪后, 心满意足地发给沈明登。
  忙完工作, 日已西斜。
  沈明登正打算给虞秋发信息, 微信忽然弹出一张图片。
  这不是他的头像吗?虞秋发这个给他做什么?
  沈明登不解:【?】
  【虞秋:这字是你写的吗?】
  沈明登没多想,直接回:【嗯。】
  【虞秋:你确定?】
  沈明登忽觉不对,点开图片放大,片刻后哑然失笑:【虞大师技法以假乱真,佩服。】
  【虞秋:花园很美,我很喜欢,谢谢。】
  沈明登没忘他的商人身份,来拿报酬:【你今晚和闻策有约,一起?】
  虞秋秒懂:【没问题。】
  沈明登:【下班去接你。】
  【虞秋:好。】
  聊天结束,沈明登放下手机,却又迟疑着打开微信,盯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悄悄将头像换成虞秋发来的那张照片。
  微信头像太小,若非有心放大研究,根本没人发现。
  黄昏时分,太阳已失去了热烈,天边一片橘红,街道的车流陡然增多,变得拥堵。
  虞秋盖上完成的底稿,接到消息下楼。
  来接他的只有沈明登一人,闻策没来。
  他坐上副驾驶,还没开口,沈明登就解释:“我让他先去餐厅了。”
  虞秋并不在意:“嗯。”
  微信有提示,他点进去。
  向姨建了一个群,将他拉进去。群名叫[幸福一家人],只有四个成员。
  【向姨:下周就是中秋,明登你到时候接上小秋,回家过节。】
  沈明登在开车,没法看,虞秋转述给他。
  “我回,你呢?”沈明登问。
  虞秋自然点头。
  “到时候去接你。”
  “好。”
  沈明登余光瞟了他一眼,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不久前,他跟虞秋还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现在却能约着一起回家。
  人生当真奇妙无比。
  闻策定了个包厢,虞秋和沈明登到时,他已经等了半个小时,见他们进门,连忙将菜单转过去,催促道:“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点菜!”
  沈明登看向虞秋:“你先。”
  虞秋笑着应下,倒也没拒绝,点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菜色,递给他。
  这“兄友弟恭”的画面着实刺激到了闻策,他认识沈明登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他这么会照顾人?
  “虞,军训怎么样?累不累?”他仔细打量几眼,奇怪道,“听说军训容易晒黑,你怎么跟之前如出一辙?”
  虞秋:“……”
  久违了,行走的成语大全。
  他笑回:“沈哥送我的防晒霜挺好用的。”
  沈明登闻言,眼底生出几分无奈。
  “沈对你可真好!”闻策不知他受伤的事情,乐呵呵道,“不过我以前跟沈在一起,没见他用过防晒品。”
  虞秋垂眸,伸手勾住茶壶,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上一杯,笑着问沈明登:“要不要?”
  “嗯。”沈明登推了推自己的杯子。
  闻策:“……”
  明明自己才是东道主,怎么感觉很多余?
  “虞,我也要。”
  虞秋将茶壶转过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茶壶外表仿青花瓷,秀丽典雅,本是很亮眼的存在,闻策却恍然发现,刚才握着提把的那只手,比洁白的瓷面还要莹润几分。
  他忍不住问:“虞会弹钢琴吗?”
  虞秋摇头,他没学过钢琴。
  “太可惜了,”闻策夸张地表示,“你这手不弹钢琴简直暴殄天物。”
  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虞秋格外注重锻炼和养护自己的手,他的手修长灵活,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甲盖淡粉,肤色透白,像极了艺术品。
  闻策本不会关注男生的手,但虞秋的手尤为亮眼,想不在意都难。
  “倒也不算暴殄天物。”沈明登悠然饮下一口茶。
  闻策好奇地看向虞秋。
  虞秋起身,双手端着茶杯,目光清亮有神,姿态闲适从容。
  “听说闻哥喜欢我的作品,感谢厚爱。我以茶代酒,敬闻哥一杯。”
  不等闻策反应过来,仰首饮下。
  他身姿颀长挺拔,气度从容,不似刚刚进入大学的学生那般青涩,反而当真有种大师般的沉稳。
  矛盾却又令人惊叹。
  沈明登怔然片刻,眼中不禁流露出欣赏之意。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虞秋,不管是以前茶艺不俗的虞秋,还是解除误会后乖巧听话的虞秋,都和眼前的青年割裂开来。
  胸腔处有些躁动温热。
  或许是因为见证了弟弟的成长,心里面感到骄傲。
  闻策并非傻子,双目瞪大如铜铃。
  他看看虞秋,又瞅瞅沈明登,骤然怪叫一声:“沈!你太坏了!”
  他被沈明登耍了!
  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人面兽心!
  沈明登回神,目光从虞秋身上移开,恢复了平日的精明与冷锐。
  “我把大师带来了,你就这态度?”
  闻策遽然醒神,见虞秋还举着杯,腾地起身,连忙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凑到虞秋面前,深邃的眼中迸发出灼热的敬意:
  “我也敬大师……不对!敬大师还是得用酒,今晚不醉不归!”
  他灌下热茶,竟又给自己斟上了酒。
  虞秋不禁看向沈明登,有些惊讶:“他这是……”
  “不用管,”沈明登目泛笑意,“他高兴了就喜欢喝酒。”
  “哦。”虞秋旁观闻策喝酒,坐下好奇问,“那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喝?”
  这话一出,青年身上的大师气质渐渐消散,重新变成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沈明登定定看他几秒,唇角轻轻一扬,凌厉的凤目染上柔色。
  “不用,你还小。”
  虞秋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以前的沈明登神色冷淡,他避之唯恐不及;现在的沈明登温和亲顺,他却更加不敢靠近。
  他假装低头喝茶,掩盖心中的不自在。
  菜上齐之后,闻策喝得更加上头,他是海量,三五杯不在话下,神志依旧很清晰。
  “虞!”闻策举杯来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混血儿英俊的脸蓦地放大,“是我有眼无珠,竟然还问你会不会弹钢琴!弹琴有什么,你这手就是艺术!”
  他生长在国外,性格热情奔放,社交距离与国内大有不同,虞秋颇有些招架不住。
  沈明登起身,强硬地将闻策拽远,“喝你的酒。”
  “我敬佩虞,我……”
  虞秋无奈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沈明登点头,“嗯。”
  中餐厅的装潢偏古风,走廊的灯罩都是灯笼形状,橘色的光略显昏暗。
  虞秋拐过一个弯,洗手间外站着三三两两的青年,自以为痞帅地吞云吐雾。
  他不喜烟味,没注意那几个人,只垂眸快速经过。
  “虞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人拦在洗手间门前,故意挡住道,呛人的烟味瞬间钻入鼻腔,虞秋轻轻咳了几下。
  “还真是你啊。”不良青年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见到我不打招呼,看不起我?”
  “也是,你比我这个堂弟更受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惯了。”
  虞秋往后退了一步,抬首看向沈明峰。
  对方挑染了黄毛,眼珠子泛着血丝,眼袋深重,面色蜡黄,颓废浪荡,一看就是生活作息不规律所致。
  “你TM说话啊,哑巴了?”沈明峰看到他清爽白净的脸就生气。
  虞秋懒得跟他折腾,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另外几个小流氓拦住去路。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想怎样?”
  洗手间外的灯光昏黄暗沉,光线打在脸上,很容易拉低人的颜值,可对虞秋来说不存在这个问题。
  他天生冷白皮,五官比例绝佳,跟他背后几个小混混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沈明峰不禁心思一动。
  他本来只是想羞辱羞辱虞秋,却突然改变主意,对那几个不良青年说:“你们拦着他,别让他跑了,我进去一下。”
  见他进了卫生间,那几个不良青年不免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端倪。
  沈明峰不会是……
  虞秋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沈明峰也没有违法犯罪的胆子,他权当看小丑演戏。
  这念头刚过脑子,沈明峰就跟着一人出了卫生间。
  那人甩着手上的水,沈明峰立刻递上纸巾,谄媚道:“马哥,您看怎么样?”
  马哥也就二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有点儿肥胖,模样普普通通,身上的穿戴却不普通,是个非常有钱的主。
  他擦着手,细细打量虞秋,脂肪堆积的眼皮上下掀动,像是在挑拣砧板上的五花肉。
  越看,目光越炽热。
  虞秋被他的眼神恶心到,避开他的视线。
  如果他没记错,沈叔叔的生意伙伴中有个姓马的。
  马家儿子喜欢搞男人,这件事整个圈子都知道。
  他这一避,在沈明峰几人眼中,就是在示弱。
  马哥不由笑起来,问沈明峰:“不错,你们认识?”
  “认识啊,”沈明峰坏笑道,“他十岁那年成了孤儿,要不是我大伯大妈可怜他,现在指不定在哪混呢,马哥没听说过?”
  大伯家偏爱虞秋,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马哥回忆了下:“原来是他啊。”
  他听过这事儿,但没怎么见过虞秋。
  不由笑容更盛,孤儿啊,那更好办,不过——
  “你大伯那边?”
  “嗐,他都成年了,我大伯家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沈明峰竭尽所能地将虞秋描述成毫无靠山的小可怜。
  马哥点点头,上前一步,再次审视虞秋。凑近了看,皮肤白皙细腻,更加令人惊艳。
  他装作和气的模样,问虞秋:“你叫什么名儿?”
  虞秋比他高,低头瞧他,面上并无害怕的神色,笑着反问:“你是马韬?”
  “呦,你认识我?”马韬笑得眯起眼,不禁伸手去够虞秋的脸,“既然认识,不如交个朋友?”
  虞秋想要后退,却被马韬的小弟挡住,他只能偏过头,避开咸猪手,视线与沈明峰对上。
  沈明峰眼中恶意满满,在旁煽风点火:“马哥跟你交朋友是给你面子,躲个屁躲!兄弟们按住他!”
  众人都看向马韬。
  马韬越看虞秋越觉得有味道,比他以前玩过的男生都要出色,他咽了咽口水,淫邪的目光紧盯虞秋:“你要不要跟我交个朋友?”
  虞秋心知不能硬碰硬,便道:“我还有朋友在包厢,不如一起认识认识?”
  沈明峰能认识马韬,只因他们是一个大学的校友,马韬是他的学长,其他小弟都是在学校认识的。
  他以为虞秋口中的朋友也只是学校的同学而已,就算虞秋想回去搬救兵,凭马哥的身份和人脉,谁敢帮虞秋?
  不如让天真的猎物早点死了这条心。
  马韬也是这么想的。
  他点点头:“行啊,那就多认识几个朋友。”
  虞秋转身往包厢走,马韬和他并排,身后缀着几个小弟,除虞秋外,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没人觉得虞秋能成功逃出马韬的手掌心。
  沈明峰盯着虞秋后脑勺,神色轻蔑。
  虞秋就算被马韬糟蹋了,肯定也不敢将这事儿告诉大伯,即便告状,也只会被他那古板的大伯和堂哥嫌弃。
  被男人搞,多恶心啊。
  马韬的心思更简单明了,他看中了虞秋,也不妨陪他玩一玩,亲眼看着猎物身陷泥坑而不能自救,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们胜券在握,来到包厢门前。
  虞秋握住门把手,唇角微微上翘,两只梨涡透着甜甜的笑意。
  他垂眸轻声问:“马哥真要跟我交朋友?”
  “当然,”马韬以为他怕了,想拍拍他的肩,却被他躲了,不由变了脸色,“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点时务。你放心,我马韬对朋友向来大方,不会亏待你的。”
  沈明峰讥笑附和:“虞秋,马哥现在心情好,还能给你几分面子,你再不识好歹,恐怕——”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打断了他的恶言恶语。
  沈明峰抬头望去,瞬间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
  男人俊美拔群,气势卓然,光是站在面前,就让人感到一股迫人的威势。
  他神色冷峻,目光极沉。
  所有人噤若寒蝉。
  唯有虞秋仿若未觉,清透的瞳仁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面带笑容道:
  “沈哥,沈明峰和马哥说要跟我交朋友,我想着既然你也在,就顺便带他们来打声招呼。”
  沈明峰:“……”
  马韬:“……”
  小弟们:不知所措.jpg
  “交朋友?”
  沈明登在包厢里听得一清二楚。
  马韬的名声在圈内传遍了,所谓的交朋友是什么意思,沈明登不用想都知道。
  他冷冷盯着马韬,直将对方看得面部肥肉颤动,才沉声开口:“既是交朋友,不如都进来喝几杯?”
  马韬立马堆出笑:“哎呀,原来是沈哥!不好意思啊沈哥,是我不好,打扰了您的雅兴,我这就走!”
  他怕沈明登。
  这个圈子的年轻一辈,基本都不愿跟沈明登对上。
  沈明登神色愈冷:“进来。”
  马韬意外踢到铁板,哪还敢作威作福,鹌鹑似的进了包厢,连带着小弟们一起。
  沈明峰已经成了哑巴,一句话都不敢说。
  包厢内,闻策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韬等人,懒洋洋道:“既然诚心交朋友,怎能不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不说,百杯得有吧。”
  显然,门外的话他也听见了。
  都是成年人,马韬对虞秋的心思,懂的都懂。
  马韬不敢在沈明登面前放肆,被闻策说了半个屁都不敢放,扯出笑来问:“沈哥,这位是?”
  “朋友。”闻策拿出一整瓶酒,砰地放到马韬面前,“别客气,喝完还有。”
  马韬苦着脸,看向沈明登:“这……”
  却撞上一双沉怒的眼睛。
  “喝。”
  马韬私下里如何沈明登管不着,但这次舞到他面前,企图伤害虞秋,他不可能手下留情,即便马总在他面前也一样。
  马家说是沈家的生意伙伴,其实多年来一直依附于沈家,但因转型失败,近年来江河日下。马韬是独生子,被马家养成废物点心,马家只怕是要倒了。
  当然,就算马家不倒,沈明登也不会轻易放过马韬。
  “沈哥,我就是开个玩笑,我……”马韬试图挽回局面。
  虞秋坐到椅子上,托着腮,乌溜溜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他笑着打断马韬:“你说了诚心跟我交朋友,不如让就我看看诚意?”
  闻策更直接,呼叫服务员又送了好些瓶酒,包括马韬在内,每个小弟面前都有一瓶。
  这意思显而易见。
  沈明峰再怎么混,也只是十八岁的学生,见到这阵势,心里面虚得不行,苦巴巴地看向沈明登:“哥,我们真的只是跟虞秋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爸妈还等着我回去呢,我……”
  “你的事,他们会知道的。”沈明登淡淡瞥他一眼,不再理会。
  言外之意,攀扯亲戚之情没用,把他爹妈叫来都没用。
  沈明峰后悔不迭,他这次是真的得罪沈明登了。
  马韬心知今天躲不掉,他素来能屈能伸,便将愤怒压下,满面歉意道:“今天是我眼拙,冒犯了沈哥的人,这酒我喝。”
  说完果断对瓶吹。
  这不是啤酒,而是高度数的白酒。
  虞秋眼中的漫不经心渐渐收敛。
  马韬是小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次有沈明登压着,他落了面子,不得不喝酒赔罪,他不敢招惹沈明登,肯定会把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以后尽量避免和这人撞上。
  马韬都喝了,沈明峰和其他小弟只能跟着对瓶吹。
  一个个灌得面红耳赤,反胃作呕,喉咙火辣辣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明登靠着椅背,垂下睫毛,掩住眸中的幽邃冷光。
  他慢条斯理道:“一个星期前,马叔向银行抵押了几处厂房,并找上我爸。我爸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没有拒绝,但合同还没签。”
  男人冷漠的话砸入马韬耳中,马韬顿时愣住。
  他突然想到,最近家里的气氛的确不对劲,爸爸总是紧锁眉头,白头发冒得更多了,妈妈也似乎很久没有出去做SPA,他还以为爸爸和妈妈只是跟以前一样吵架了,并没有太在意。
  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刚才心里冒出的“报复虞秋”的计划瞬间荡然无存。
  他不能再得罪沈明登了!
  马韬非常识时务,他红着眼,咬着牙对虞秋弯下九十度的腰,又颤抖地开了另一瓶酒,就要往嘴里灌。
  “沈哥,时间不早了。”虞秋忽地起身,朝沈明登笑了笑,“咱们回家吧。”
  在沈明峰眼里,虞秋就是向他哥进谗言的奸佞!
  他抓着酒瓶,嫉妒得牙都要咬碎了。
  明明他才是亲弟弟,凭什么虞秋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沈明登颔首起身,看着目露祈求的马韬。
  “马叔不容易。”
  马韬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他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如果沈明登因此拒绝扶助马家,他岂不是成了马家的罪人?他以后还能戴名表开豪车吗?
  出了包厢,虞秋实在有点憋不住,直奔洗手间。
  沈明登和闻策在外等着。
  “唉,流年不利,好好的一顿饭被糟蹋了。”闻策摇首叹息。
  沈明登沉着脸不说话。
  “不过,我看你刚才开门那架势,还以为你要打人。”闻策揶揄道,“以前你当交换生的时候,可没少揍人。”
  沈明登:“事情闹大了不好。”
  “哪里不好?”闻策先是困惑,而后恍然大悟,“你是担心虞?”
  沈明登没答,只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给你转了账,明天别忘了绣品。”
  闻策讶然,看了看手机:“六万?你不是说无偿?”
  怎么一下成了十倍?!
  这还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沈明登吗?
  沈明登神色淡淡,眼底却生柔色。
  “不值吗?”
  问完抬眸,恰巧虞秋出来,两人目光对上。
  青年朝他一笑,清朗明净,仿佛没受丝毫影响。
  沈明登心尖遽然一刺,刚才被强行压下的暗火歘地又冒了出来。
  被马韬看上并纠缠,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传出去,说什么话的都有。
  虽然男生被说几句不痛不痒,但沈明登就是不想听到任何污浊的词和虞秋联系在一起。
  “回家?”虞秋在他面前站定,笑着问。
  沈明登板着一张俊脸:“嗯。”
  出了餐厅,夜晚的凉风吹来,清清爽爽的,瞬间带走餐厅里的不愉快。
  虞秋轻舒一口气,煞笔没有资格占据他的大脑。
  他坐上车,看向侧脸英挺的沈明登,真诚地道谢:“刚才的事多亏有你在,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摆脱马韬。”
  “是沈明峰起的头?”沈明登冷声问。
  虞秋惊讶:“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虞秋:“……”
  敢情是在诈他。
  沈明登握紧方向盘,手背青筋突出,他压着嗓子,郑重道:“不用担心他们再欺负你。抱歉。”
  “你道什么歉?”虞秋顿了顿,垂眸浅笑问,“因为他是你堂弟?”
  “不是。”沈明登踩下油门。
  他只是有些心疼。
  之前的八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青年是不是也曾受过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