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格一想到最小的弟弟妹妹出生后阿爹又要被挤到一旁到了就想笑。
  只是又想到自己成亲后大概也是像阿爹这样, 笑容便有些凝固了。孩子什么的，也不急吧，他和阿娜都还小呢。不过万一有了, 那该取个啥名呢？
  阿娜都不知道代格几乎已经将未来娃娃的名字想好了，第二天一听说卓娜怀孕便带着东西来贺喜。
  抛开她和代格的关系不谈, 两家关系本就亲近又是邻居，知道喜事当然要来了。更何况她和代格还好上了, 这可是未来婆婆, 不出意外要相处大半辈子的人, 自然不能失礼。
  卓娜人逢喜事精神爽, 来贺喜的人都有好好招待。因着她白日几乎都在牧场里忙, 所以都没有发现儿子和阿娜之间的苗头, 还是听到妹妹说起才知道。
  姐妹两本来说着代格的婚事，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回到了诺敏身上。
  诺敏一阵头大, 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阿姐, 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是个拖累？”
  “没有没有，怎么会！”
  卓娜连忙否认, 当初自己和妹妹就是因为这误会有了隔阂, 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再闹翻了。
  不想成亲就不成吧, 左右有自己和丈夫照顾着，妹妹也不会再过苦日子。
  诺敏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有人来找她了。
  “乌日娜？你怎么来了？”
  小半年没见，乌日娜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哈图离孟和可有一段距离呢, 她这样一个孕妇居然也敢出这样的远门。诺敏心中惊大于喜, 连忙端了凳子来请她坐下。
  “你这大着肚子怎么还跑这么远来孟和？木仁呢？是有什么事吗？”
  “木仁他去找你姐夫了, 这回来确实是有事……”
  乌日娜尽管鼓足了勇气，到了这里还是有些难以开口。这个曾经在自家最底层的诺敏现在已经是土司的小姨子，而自己这个土司夫人却要找她求助，地位转换真是叫人唏嘘。
  不过为了族人，也是为了自家男人，她还是开了口。
  “这回我们到孟和来是来商量借粮的。”
  “借粮？！”
  诺敏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哈图可是草原第一部族，几万牲畜呢，谁缺粮他们也不能缺粮吧。
  “你还别不信，真是来借粮的。”
  乌日娜苦笑了下，第一部族也就是名头好听些，战乱的时候能唬唬人，现在也是难啊。
  哈图有近六千族人，数目庞大是庞大，消耗也一样的大。去年干旱今年的粮食涨价涨的飞起，三个铜板一斤的粗面现在已经涨到了近二十，比肉还贵甚至还有在接着上涨的意思。
  春夏秋还好，草原里能吃的东西不少，可冬日不行。
  大雪一下，若是没有粮食，除了一点狩猎回来的猎物，就只能杀部族里的牲畜度日。
  三个月下去，部族的牲畜哪里经得起吃，都吃完了明年牛羊崽从哪里来？
  现在已经是八月，入秋大家就要开始囤粮再拖下去上哪儿都借不到了。
  要说乌日娜夫妻两为啥会来孟和借粮，那还是因为奶豆腐出了名的缘故。城里人如今都知道奶豆腐是出自孟和一族，也有人打听到奶豆腐在外卖的是四百文一斤。
  四百文一斤那是什么概念，七八斤的钱都能买一只羊了。
  如此高的价钱，再想想那一车一车运进城里的奶豆腐，孟和赚了多少钱简直不敢想象。
  巴雅尔是孟和土司的好友谁不知道，有他的商队在，孟和的奶豆腐卖出去没有一点难度。而他们买粮食又会便宜许多。
  城里的粮食卖得再贵他们也吃得起。
  木仁几乎是一打听到这消息就立刻决定要到孟和来借粮，乌日娜想着自己和诺敏的‘生死’交情，没忍住也来了。
  诺敏到底是哈日胡的小姨子，只要她肯用心帮忙说点话就行。
  乌日娜对诺敏有恩，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但人是一起杀的，两人有着一样的罪，说到底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不过乌日娜挺聪明的，她把自己姿态放的很低，并没有用以前的事来要求诺敏给她帮忙。而且打着感情牌，希望诺敏能帮哈图说说好话。
  “这事，我恐怕帮不了什么忙，不过等姐夫回来的时候我会和他说的。”
  诺敏也只能答应这个，至于姐夫和族老们怎么商量，会不会借，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你还怀着身孕呢，在我这儿好好休息会儿吧。”
  “好……”
  乌日娜也是真累，靠了一会儿就着了。
  这会儿她男人正和哈日胡还有孟和的一众族老们商量着借粮的事。
  当然，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次就商量好。哈日胡说还要和族老们商量商量，然后将木仁等人打发了。
  等人一走，族老们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哈日胡，这借粮一事……”
  几个人一半说借一半说不要借。
  他们觉得哈图毕竟是第一大部族，借了粮以后说还不上你也拿他没办法。不让打架，人家可以耍赖嘛，那时候再来扯皮扯也扯不清楚，还不如不借。
  “缺衣少粮这么多年又不是没有过，大家都有这样的日子，再熬一冬又有什么关系。”
  “诶，话不能这样说。苦的时候那是没办法，现在咱们部族越来越好了，眼红的也越来越多。借点粮给哈图两族的关系也能更和谐，日后难保有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
  两边各有各的理，哈日胡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可以借。”
  他想的很明白。
  今年的粮价确实是太高了，像哈图这样人数众多的部族买起粮来就很吃亏。
  往年一两千羊可能就能换来一族人过冬的粮食，现在起码得上万只。这要换出去，绝对元气大伤，来年只会更加困难。
  生活在同一片草原上，能帮就帮吧，总不能自己吃饱了看人家饿死。到时候外人吐口水就不说了，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好几千的人呐。
  冬天对草原人来说真是太难了。
  “借是能借，但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便宜借。”
  哈日胡惦记上了哈图的那些长毛羊。羊毛羊绒什么的，可比粮食还值钱呢。
  六千多人的大部族，长毛羊能有多少呢，他决定先打听打听，弄明白了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商谈。
  晚上哈日胡回到家，照例询问过妻子的身体后突然发现小姨子总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诺敏你有事要和我说？”
  “是……我想问问哈图借粮的事。”
  一听哈图，卓娜和两个女儿都停下动作，实在是这两字在家里还挺敏感的。
  哈日胡笑了笑，没说太多，只说明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
  诺敏也没多问，直接将这话告诉了乌日娜。
  于是第二天木仁几人都是一脸喜色进的毡包，还以为马上就能得到借粮的好消息，结果听到哈日胡的要求后，众人又沉默了下去。
  “借粮是可以，不过哈图要将一千只长毛羊抵押给孟和。什么时候还清钱粮什么时候就能领羊回去。若是五年内还不清的话，这一千只长毛羊就归孟和所有。”
  乍一听是孟和帮忙养羊，可实际上一千只羊啊明年能生多少小羊，还五年还不清羊就归孟和所有，这条件真是有点扎心了。
  “…………”
  毡包里好一阵儿沉默。
  哈日胡摸摸胡子继续道：“当然，还有第二个法子。你们可以用长毛羊和我们换粮。现在粮食那么贵，一斤不管卖多少，我都给你们减十个铜板。羊还是照市价，能换多少我给你们换多少，怎么样？”
  这个条件听起来好像有点可以接受。
  虽然粮食还是贵，但没有城里那么夸张。用羊换的话也就比往年多个几百只？好像可以。
  木仁几个凑在一起嘀咕了下，问了个话题外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长毛羊？”
  “这个，我觉得没必要讨论。长毛羊皮肉都比其它羊好，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
  木仁心中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孟和答应借粮今年冬天哈图就能挺过去，这事太重要了，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犹豫。
  “行，就用长毛羊来换。”
  哈图目前有三千只长毛羊，拿出一千两千的换粮食伤不了什么元气。
  借粮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哈日胡立刻让人写了契约，两人都签了名字按了血印。
  “哈哈哈……好，契约签了，咱们两族就是朋友，日后可要多多来往。来来来，坐，尝尝我们孟和的奶宴。”
  心情十分不错的哈日胡也不小气，让人给哈图众人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香浓的咸奶茶，一大盆的手把肉，还有让人惦记许久的奶豆腐和各种奶制品。
  一阵阵奶香飘起，勾得一群人肚子咕咕直叫。
  哈图众人一边吃一边懵，有些不明白哈日胡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热情。
  木仁狠狠咬下一口奶豆腐，心里酸溜溜的真不是滋味儿。
  同样是土司啊，看看哈日胡这架势。再看看孟和这蒸蒸日上的景象，哪个部族不羡慕。
  这奶豆腐究竟有什么诀窍，为什么他们就是做不出来呢？
  正琢磨着呢，一 旁的兄弟兴奋的戳了戳他。
  “木仁！这个这个！这奶皮子好香好好吃！”
  “对对，还有这个什么黄油，拌着吃真是太香了！”
  “啊！这个烤的奶豆腐好粘牙，嗯~好吃！”
  听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个都都被这些吃食迷昏了头，木仁又是狠狠几口吃掉了一整盘黄油煎的奶豆腐。
  真是太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