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进贾府的事儿, 那可太有名了，课本上都有的。楚然当然知道，肖玙也知道。


  　　原以为有王府的管家嬷嬷去接了，那边应该重视一点呢, 真没想到, 居然张狂成那样儿了。


  　　肖玙能惯他们那些毛病吗？

  　　元春还没封妃呢，收拾贾家也不要在意伤不伤了她的面子。就是她封了妃又如何？摄政王还会在意她？皇上再怎么宠她, 她不死都不抄贾家, 那又如何？


  　　转天儿肖玙就给皇上上了折子, 提了一句, 要收林黛玉做个义妹，方便照看。


  　　一个病歪歪的小姑娘，收就收呗, 还能显得对太上皇的老臣优容，皇上哪有不允的。


  　　这边楚然没急着去接林妹妹, 而是等到院子修缮完了，正式的给京城勋贵人家的女眷都下了帖子, 设宴，请喝酒听戏。名义都是现成的，借着院子翻修, 她本人正式的走到人前嘛。


  　　摄政王府设宴，皇后娘娘虽然没来, 却是赏了席面和酒水的。规格也就仅次于宫宴了。楚然特意着人给荣宁府都送了帖子，给贾母的送帖子的人还强调了, 一定要带林姑娘过去，林大人与摄政王颇有渊源，王妃很惦记林姑娘, 想见见。


  　　王妃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得把林妹妹带上了。不只把林妹妹带上了，贾母都多少年没参加这种大型的勋贵宴会了，把三春都带上了，连贾宝玉都带着呢。她觉得自家的孩子人品出众，必然是要显的。


  　　不只贾母带了家里的女孩儿，但凡家里有女儿孙女的，都带着呢。到不是说要往王爷身边儿送，摄政王二十五岁才娶了王妃，一直单身，满京城谁不知道，得没眼色，人家刚新婚，就想着往王爷身边塞人？主要是这种聚会，也算是变相的相看，家里有适龄的小子的，这不是也能看看谁家有合适的闺女嘛。


  　　贾宝玉当然是没能进得了后宅。想啥呢？他奶奶觉得他如宝似玉，色色都好，可不代表别人都得那么想。还有没有规矩了？有没有男女大防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都过了十岁了，哪里还是小孩子？管家直接就给拦到府外头了，大门都没让进。贾母好歹是找了个孩子是来送祖母与母亲并妹妹出门的理由，把事儿圆过去了。


  　　进得门来，别看贾母是超品的诰命，也是坐不到楚然身边的。这个王那个王的，京城里多着呢。就是四王八公，那四王的女眷也得排到她前头。不过好坐得也不远就是。


  　　“哪位是林家的妹妹？”贾母带着尤氏、邢氏、王氏并几个女孩儿给楚然行礼的时候，楚然就问呢。


  　　其实不用介绍也知道，最瘦，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必然就是了。


  　　果然，贾母就拉了黛玉的手，“娘娘，这便是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儿，玉儿。”


  　　林黛玉给楚然行礼，楚然抬手把人叫上来，一把拉住，“这些天一直说要接你过来，家里却没收拾好。再者，不好跟你外祖母抢人，也怕直接接了你来，不习惯。怎么样，在京城，还住着惯吗？林大人与王爷有旧，咱们两家颇有渊源，不要拘谨。”


  　　林黛玉声音不急不图的，“进京前，父亲有交代过，王爷对他亲厚。前些天又来信让臣女来给娘娘请安的……”


  　　林如海在江南知道摄政王大婚的消息，是派了人进京送礼的，顺便给女儿带了信，让她有急事可以求助王府。


  　　“请安的话就外了，林大人也是，太见外。以前……颇有些不方便。如今我来了，倒是没什么了。王爷已经跟皇上请了旨意，收你做义妹，以后，我们便是你的兄嫂。自该照顾你的。”这是说以前孤男寡女的，不方便接家里照顾，这会儿，家里有女主人了，多个小姑子倒是没什么了。


  　　梦然又冲着贾母去，“前些日子妹妹到京，我不好亲自过府。嬷嬷回来说，妹妹就安置在老太太的房里？还与府里的哥儿在一处？也是我的过失，刚嫁到王府，家里忙得转不开，如今好了，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回头就把妹妹接过来。别让您家里住着挤挤巴巴的。”


  　　贾母一直还在站着呢，听到楚然指责，面上带了尴尬，“……是我舍不得孩子，才让住在屋里多亲香亲香……”


  　　“孩子们还小，住上三五日的原也没什么。只是姑娘大了，到底还是不太方便。”楚然不再多说，叫了金嬷嬷，又跟林妹妹说呢，“金嬷嬷，你带着姑娘去她的院看看，把小姐妹们都带着，帮着参详参详，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要改动的，有什么要添置的。上回听你说，姑娘还在吃什么人参养容丸子还是什么的？药可不能随意的吃，咱府里那么些个大夫，让给把把脉，开点对症的药，不拘什么给配出来就是。还有，去看看库房里有什么料子，咱府里没那么些陈年的旧料子，皇后前些日子赏的新料子，给姑娘们分一分，去吧，去吧。”又说黛玉，“带着小姐妹们去看看。”


  　　把夫人们带来的小姑娘们都一并的让金嬷嬷给带去为林妹妹单准备出来的院子了。那边儿给备着适合小姑娘吃喝玩乐的东西呢。


  　　这边儿只剩下妇人了，说话到是自在些。楚然才把王爷要收林妹妹做义妹的事儿点来了，“王爷才刚刚请了旨意。等与林大人那边儿去了信，正式的行过礼之后，再请大家来吃酒。”


  　　在场的夫人们就知道了，这是要正儿八经的收义妹呢，要大办的意思。就都先给楚然道喜。


  　　说啥得问林大人，摄政王要收义妹，谁还敢不同意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都是人精子，这新王妃东一榔头西一杠头的，听话听音儿，都听出来了，今儿个王妃可是没轻了敲打贾家。这是嫌弃慢待了林家的姑娘呢。


  　　话说过了，戏也开唱了，之前的小插曲也就没人再提了。只是贾家的女眷身边，除了四王八公的家眷，不得不亲近之外，没什么人往上粘了，明显是恶了王妃了。要粘也不得出子王府再说呀。


  　　“眼皮子浅的，你怎么还跟她们一般见识？”忠顺王妃就坐在楚然身边，她们也见过几面了，不算陌生人。


  　　“我就是气不过。到底是故人的女儿，让人欺负了去，与王爷是什么好名声？”贾府都能不给王府面子，她干什么要给他们面子。


  　　“你到是快意恩仇。”


  　　忠顺王妃真有些羡慕了，有什么都不管，只顺着性子来，在皇家里，可不容易。


  　　“我就是受不了气，不撒出去不痛快。可不懂你们大家闺秀的那些规矩。”


  　　所以你们谁也别说我不懂规矩，我是真不懂。


  　　“我可没得罪你，怎么挤兑起我来了……”


  　　说说笑笑的，身边的人凑趣儿，宴席很快热闹起来。


  　　只贾家的婆媳几个，是怎么都不舒服，怎么都别扭，还不敢提前离开。


  　　好容易熬到了宴席结束，回到府里，二话不说，先收拾院子，好歹给林妹妹收拾一个单独的院子住。人家王妃还怕回府来，贾家给林妹妹苦头吃，特意派了四个嬷嬷并十六个大丫鬟跟着来伺候。那碧纱橱可住不开。


  　　王夫人原本是一万个看不上林妹妹，也是想教训几句的，那么些人跟着，到底没开口。


  　　一家子都是讪讪的。只邢夫人回去自己的屋子，幸灾乐祸的嘲笑了几句。


  　　林家进京送礼的人都还没走呢。能把礼送到摄政王府里的，本来就没几家，林如海能派一般人来嘛。来的正在林府的大管家。于管家再把之前宴会上的事儿跟他那么一透露，林家家能不知道啥意思嘛。


  　　先不说姑娘在外家过得委屈的事儿。摄政王要收自家姑娘做义妹，才是大事。老爷无论如何和回京一趟的。之后又对王妃带了伺候和人跟着林妹妹的事儿，千恩万谢的让于管家转达感激之意。又是派人快马跟老爷送信。


  　　自己原本要回江南去了，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跟京城老宅看家的老管家一起，把老宅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遍。老爷回京得住呢。


  　　又每日里一车一车的往贾府给姑娘送东西。以前是怕影响不好，知道了贾府的作派之后，还怕个球。真当林家是什么破落户呢？谁家更穷还真说不好呢。


  　　半个月之后，林如海就做了最快的船回京了。先进宫见了太上皇和皇上。才到摄政王府见肖玙。


  　　肖玙也不客气，直说他，“安排的糊涂……”


  　　林如海惭愧得什么似的，“实是没想到，舅兄们居然……”


  　　他是真的怎么都没想到，贾府居然是那么个情形。谁都不往眼里磨了。老太太是在侯夫人的身份上坐久了下不来，贾政两口子，有个得势的舅兄王子腾，又有个得宠的女儿元春，处处都要以皇上老丈人自居了。


  　　太短视了。那自古以来，张狂的臣子，有几个得了好下场的？怎么就一点儿不知道收敛呢？以前老听夫人念叨，那宝玉多好多好的，他原也想着，闺女到了舅家，也少得受搓磨。因此当初送黛玉进京，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想法，他也没反对，如今再一看，是真不行。这样的家族，长远不了的。林家五代更侯，经的看的就多了。


  　　肖玙能说啥，谁让你摊上了呢。“王妃喜欢妹妹，接过来住着，以后少哪那边往来就是了。”


  　　可别什么金啊玉的，木啊石的了，竟是些扯淡的玩意儿。


  　　为了女儿好，林如海到底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只给肖玙深深的鞠躬，“有劳王爷了。”


  　　肖玙又看他，“我到没什么，只是我收了这个义妹，你的巡盐御使，怕是要卸下来了。”那是江南的眼睛，皇上早就想换上自己的人。


  　　林如海哪里会不知道，肩膀都松了，“臣已经跟太上皇提过了。这两年身子也确实是败了。精力不济。也怕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行，那你回去做准备，等消息吧。”


  　　就没再说什么了。


  　　趁着林如海还在，找了忠顺亲王做见证，摄政王正式的收了林黛玉做义妹。


  　　摄政王府很正式的办了宴，把能请的人都请到了。比摄政王大婚都隆重。


  　　林黛玉呢，也正式的搬进了王府里的院子。谁也没注意，同时搬进来的，还有贾家旁支的一个姑娘。正是楚然的外甥女三姐儿。两个小姑娘一起住着做伴。


  　　“姑奶奶？”楚然还怕林妹妹不认识三姐儿，不习惯，亲自带着三姐儿，给他们介绍彼些的。三姐儿过了年十岁了，小姑娘在家里有爹妈宠着，性子活泼，爱说爱闹的。听她小姨说，林妹妹是小姨父的妹妹，也是贾府里姑奶奶贾敏的女儿的时候，自己掰着手指算辈份。从她爹这头儿算的话，林妹妹正经是跟她爷爷一辈儿的，可不是得叫姑奶奶嘛。


  　　噗嗤，三姐儿那姑奶奶叫的嘛，跟骂人似的。到是把林妹妹给叫得笑了。


  　　“嫂嫂，快别让她叫了，我觉得她在骂我呢。”


  　　“那就随着我叫，叫小姨吧。”


  　　说起来，他们俩还真是有血缘关系，再远吧，也有那么点儿。跟自己这边儿论，那真是跟林妹妹关点儿血缘没有的。不过就高不就低嘛，谁让自家身份高呢。


  　　“府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主子，别在院子里拘着，没事儿多出去走动走动。你这身子，多动动，有好处。心思别太重，小姑娘家家的，想那些干什么？难道哥哥嫂子还护不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没？”这小姑娘心思重，在亲舅舅家都是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呢，在这没啥关系的义兄家，怕是更得小心着。


  　　“嗯。我知道嫂嫂疼我的。”又是嬷嬷又是丫鬟的，在贾府里跟眼珠似的看着，就怕谁慢待了她。这边的院子，又处处可着她心意收拾的，身边伺候的就安排了几十个人，个个对她都恭恭敬敬的，嫂子更是一天几趟的让人送东西，林妹妹多聪明的人，好歹还能不会分嘛。最主要的，林如海跟她细细的交代过，知道王爷是什么性情的人，对她好就是真的对她好，不用多想，只当是亲哥哥敬着就好。


  　　“好好好。知道疼你，就自在点儿，想要什么了，让人跟我说。我才开心呢……”


  　　只交代这些还算完。


  　　谁还没个粉丝滤镜了。


  　　林妹妹都接家里来了，楚然能不想着给她调理身体吗？还得顾着点儿心理健康。


  　　一日三顿的，两口子带着俩小姑娘一起吃。肖玙要调理隐疾嘛，那饭菜都是楚然亲手做的，大师说了她命好，能旺王爷，那还不得好好表现。饭菜里都放了灵雨水，对身体再好没有的。


  　　楚然做饭的时候，还带着俩小姑娘一起，洗手做羹汤，也是美谈，日后她们嫁了人，偶尔表现一下，不也是闺房之乐嘛。林妹妹开始还闻不得葱味儿蒜味儿，只远远的会着，摘个菜啥的。慢慢的，闻多了也就习惯了。上手炒个青菜，也可以了。头一回儿上灶，满厨房里光听着她们俩尖叫声了。开始是三姐儿，油热了菜放进去，害怕得叫，林妹妹还能忍着，后来也忍不了了，俩人对着叫，跟小疯婆子似的。


  　　到是炒出来的菜，缺油少盐的，还眼巴巴的端了献宝似的给楚然尝，楚然能说啥，该鼓励还是得鼓励，好吃，下回换个做法吧。


  　　三回两回的，总算是能把生菜炒熟，味儿也正常了。


  　　自己尝完了，俩小姑娘美滋滋的，特别有成就感。


  　　圈在闺阁里的姑娘，真的很少有能让她有成就感的事情。做成了一样儿，原本没什么兴趣的，到是爱上了几分。


  　　跟着楚然一起做饭，一起吃饭。


  　　楚然把以前那老一套，羽绒服啊，毛衣，线衣啥的搞出来的时候。还接着林妹妹帮忙。让她帮着做样子。小姑娘有大才，做诗做画的，很有两下子，自己不擅长这个，正好让她帮忙。


  　　还有管家看账啥的，也带着俩小姑娘学。


  　　再加上教养嬷嬷的课程，这样一来，俩姑娘见天儿的忙得不轻，真没啥时间伤春悲秋的。


  　　再说了，林妹妹现在也没多少需要伤春悲秋的事儿啊。


  　　贾母那边儿，开始还三天两头的派人来接，让去贾府住。不是想外孙女了，就是身子不舒服了。十回里有八回，人都进不了府，管家就直接挡了。一个月去住上三两天，是有的。


  　　只是在自家府里住惯了吃惯了自在惯了，在贾府是哪哪都别扭。还一过去，身子就不得劲儿。林妹妹自己也就不爱老往那边儿府里去了。便是去了，有嬷嬷们看着，也没啥机会跟贾宝玉相处。搬出来之前，总共在一起住着也没有两个月。真是没多重的感情的。


  　　皇上要选秀女，薛家进京，薛宝钗待选，住进了贾府。贾府里设宴，来请林妹妹，回来跟楚然说，那个宝姐姐长得可好看，人也端方知礼，真真是好人才。


  　　看吧，人处在不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身份，看人看事儿，就会不一样了。


  　　宝姐姐现在对林妹妹来说，就是亲戚家的亲戚，寄人篱下，怪可怜的。压根儿不会往嫉妒什么方向上想，犯不上不是嘛。一个商家女，待选的秀女，嫉妒她什么？

  　　林如海的请辞折子皇上批了。升了吏部侍郎，马上要调回京。林妹妹满心欢喜的天天坐着车回老宅，亲自看着收拾屋子。盼着林如海早日回京团聚，更没心思关注贾府里的事情。


  　　“秦可卿是谁？”


  　　楚然接到宁国府报丧的贴子，都无语了。能不能有点儿数儿了？


  　　“是东府里的蓉哥儿的媳妇儿。”


  　　林黛玉一头黑线的给楚然解释，她也觉得贾珍脑子缺弦一样，怎么想的呢？儿媳妇的丧事，居然敢给摄政王府报丧，当自己是谁呢？


  　　“蓉哥儿又是谁？”


  　　楚然装糊涂。


  　　“是珍大哥的儿子。”黛玉说完，怕楚然再问一句珍大哥是谁，“珍大哥是族长。”


  　　“这我知道，当初，我在三姐儿家住过半年的。”


  　　“啊？”这个林妹妹还真没听三姐儿提过。想来是大姐交代过三姐儿，没让说吧。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有啥不能说的。“当初……”


  　　楚然就把被周参领逼婚，怎么到姐姐家住着避祸，后来又怎么被王爷救下，结了姻缘的事儿，当故事一样给小姑娘说。


  　　林妹妹听得，跟听话本子一样。


  　　“嫂嫂和哥哥，是命中注定的缘份。”


  　　可拉倒吧，还命中注定呢。所有的命中注定，都是你哥哥有意为之的。


  　　到是说这个，把秦可卿丧礼的事儿给差过去的。


  　　谁都没再提。


  　　楚然当然不可能去。哪个王府设不设祭的也都跟自家没关系。


  　　林妹妹更是没必要去。哪跟哪呀，挨不着不是嘛。


  　　林如海搬家的船到京了，她且有正事忙呢。


  　　楚然本来还想着，人家亲爹回京了，林妹妹应该不会再在自家住了，偶尔再来，也是串门子了。


  　　结果，林如海是个狠人儿。


  　　为了不上班，人家“病”了。病得不能上朝，更没有精力教养女儿。


  　　把林妹妹又给送回王府了。


  　　父女俩肯定是交了实底儿的，林妹妹在府里住着，到是没多少担心，时不时的还自己做了吃的，回家给林如海送饭呢。最多两日，必回去探一次病。


  　　她都这么忙了，贾府更没时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