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师父出去打听出手金银的门路，还得去问问银行有没有保险柜的业务，没有的话得想法子买保险柜回来, 放那两箱子比那些金银十倍价值都高的珠宝。


  　　老四两口子怎么守着那箱子的楚然不知道, 反正她是回到家把箱子往床底下一放，就睡了, 睡得还挺好。她这会儿还带着四个月的肚子呢, 折腾好几天, 且累着呢。连师父啥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在这有灵气的卧室里，很快就睡熟了。


  　　早上起来，天已经大亮。


  　　再是没想到，老二老三两口子, 赶了一夜的路, 天刚亮就到了。都是两口子一起来的, 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 老二两口的车后面都是一边儿一个鱼篓子, 上面也是放的鱼, 鱼下面是用化肥袋子装着的用塑料布裹了好几层的那些金银。老三两口子直接是一人车后拉着一个麻袋，放着大黄米和小米，金银都在米中间放着呢。


  　　来了也没吵着她，都知道她怀着孩子, 怕她休息不好。就在老四那屋里, 把那些金银都拿出来了, 四嫂熬了一大锅的玉米糊糊，就着咸菜和饼子，一家子在吃早饭。


  　　楚然起来，他们才刚吃完, 正在商量着怎么处理那些东西。


  　　她的早餐是婆婆单给她做的，肉粥小馒头加小菜，粗粮和咸菜都不给她吃的。除非她自己做饭，要不然，说了也没用，老太太就这么坚持。吃完饭了她才过去老四那屋里。除了老太太在她自己屋里哄孩子，都在呢。


  　　“金子好处理，我问过了。去年国家就成立了黄金总公司，也收金子，就是定价了32一克，龙城的分公司上个月才开，拿过去就能卖。要是想多卖一点儿，找私人做首饰的金店啥的，可能多上一两块钱，但是肯定收不了这么多。麻烦的是银元，这东西，黄金公司是不收的，金店到是收，能打银首饰啥的，但是卖不上价。想卖高价，得找搞收藏的古董商人，咱这个量太大，一般的人收不起的。卖十块八块钱一块的话，我觉得还不如不卖，放上十年八年，价肯定还会涨。有那个金子的钱，干啥都够用了，也不用都得换成现钱……”师父给三个哥嫂介绍情况。


  　　老三就挺愁，“不卖是行啊，可这玩意儿搁哪呀？我现在都不敢闭眼，就怕东西让人偷去。”


  　　其实现在真没什么贼的，他这就是心理作用。


  　　二嫂也可认同了，“我们现在其实也没啥急用钱的地方，就是没地方放。换成钱的话，还能存到银行里，拿着折子，缝枕头里也方便哪。这么些东西，可怎么整？”


  　　师父又给出主意，“我问过银行，也能存东西，咱龙城现在只有一个银行能办，一年几十块钱的保管费用，放在银行也行的。”


  　　“银行保准儿不？”二嫂不太信。


  　　把楚然给逗的，“二嫂，你换了现金存银行拿着存折，和直接存银元拿着存单，有啥不一样的呀？”


  　　啊……


  　　还真是。


  　　“那咱们都放一起，老五你去办吧，别一家一家来了，还得交两份钱。”三嫂这是觉得自己办不明白，图省心呢。到是很能信得过自家。


  　　她这么一说，二嫂四嫂也都是一个意思。


  　　“那金子也都给你，我们现在没啥用钱的地方，先一块存上吧。”二哥是这么说的。


  　　三哥看着也是那个意思。


  　　四哥家要买房子，得用钱。“那房子一万就能买下来，要不，我们先卖两根金条？买两套房子，我们住一套，给小雨留一套。剩下的存着吧？啥时候用钱了再说？”


  　　真的是太朴实的想法了。


  　　楚然都有点儿替老太太悲哀，你有再多的家财，生的儿子没有好好教导，就这个眼界，自己舍不得用，放在那里，越来越不值钱，既没享受到，财产还只会越来越少，家早早晚晚还不都是败掉……


  　　师父心里也是叹气，“二哥，你那工作，一个月挣那三四十块钱工资，养一家子，过得也紧巴，来省城吧，买上几套房子，租金一个月也不只那么些。你跟二嫂做点小买卖，挣得也不会少，现在外面儿那卖茶叶蛋的，一个月也能挣几十。最主要的，孩子们能在省城上好学校，受更好的教育，将来考学也容易。”


  　　只说让他们进城的话，二哥两口子还不一定动心，他们舍不得那一个月三十二块钱的工作，觉得稳定。但一说孩子上学的事儿，那就不得不想想了。高考恢复之后，谁不奔着孩子能考上大学，都觉得，上了大学就是一步登天。只要为了孩子的，别的都不重要。


  　　二嫂将信将疑，“房子真能租得出去？”


  　　楚然接话，“四嫂，要不咱俩一会儿带着二嫂三嫂出去看看行情吧？嫂子，你们看看就知道了，现在房子好租着呢。特别是铺面，特别好租，现在能办营业执照了，满街都是做买卖租不到房子的。”


  　　师父又说三哥两口子，“家里那地，租给别人种得了。买个大点儿的院子，或者一楼，带着老两口进城住吧。干点啥还不比种地挣得多点儿呢？老人年纪渐大了，省城看病就医各方面都方便些。”


  　　三嫂比较有决断，咬咬牙，“行，那待会儿你们哥们儿卖金子，我跟四弟妹五弟妹去看房子。”对着老三交待，“咱卖一半儿吧，爹娘行动不方便，咱就买个大点儿的一楼，屋里带着厕所，省着他们冬天出门不方便了。给俩孩子一人再买一套房子留着，将来大了，不干啥，娶媳妇找婆家，有房子就好找。再一人给买个铺面，将来就算考不上学，也干不了买卖，靠租金也饿不死他们。咱也再买上两个铺子，一个租，够生活费就行，一个咱看看干点儿啥。老五说的话，我信得过。”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吧？”老三算了一下，买多少铺子能用了二十万呢？


  　　“用不了就存银行，两头儿爹娘年纪都大了，有个病啊灾的，临时用钱现卖金子赶趟吗？”


  　　这么说的话，也是。


  　　二嫂跟三嫂是亲姐俩，一看她妹都这么说了，那脑子也没停了动，原来还下不了决心的，也下决心了，就看老二，老二最后拍板的，“那咱也买。你们去看房子吧，五弟妹给把把关。”


  　　“你们一个个说的挺好，就没想想，进城了，能干什么呀？城里可用不着打渔的，种地的。”肖老爹跟着听得着急，这一个个的，是有那么些金子垫底儿了，才这么干脆的。是，坐着吃，三辈子都花不了。那不是也会越花越少吗？更何况是他们这个败法儿。多少能够花的？

  　　他这么一问，就都想自己能干啥，老二能想到的不多，“家里的在食堂打零儿，会做豆腐了。我俩弄个豆腐坊，一天哪怕是卖上两盘豆腐呢，挣上一块钱，也够零花的了。”


  　　二嫂很认同这个想法。


  　　哎哟，您可真会想，世间三大苦，你这才离了船桨几天呀？又要做豆腐？那起五更贪半夜的，图啥？


  　　但人家有这个想法，又是正经的买卖，还没法儿说。人家自己不觉着累就成吧。等干累了，也适应了城里的环境了，估计就会自己找轻松的活儿了。


  　　三嫂也有特长的，“我做的面条卤，吃过的都说味儿好。要不我就开个面馆？你三哥辆一弄三轮车，帮着拉个货啥的，我自己能张罗开的时候，他还能出去拉活儿。行不行？”问师父呢。


  　　行，有啥不行的。


  　　都是正经过日子的想法。


  　　四嫂也受了启发，“我会做酱菜，那要不，我卖咸菜？五弟妹雇个帮工还比我省钱。”


  　　雇她，一个月给好几十，雇外人，一个月二十都有得是人干。


  　　肖老爹听他们这么计划着，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老人眼里，你一天哪怕是挣两毛钱呢，就比啥也不干心里安稳。


  　　哥四个，也就是老二，能当大半个家，剩下几个，全都是说了不算的，媳妇儿们定好了，他们就没说儿的。这就跟着老五出门去卖金子去。那么些呢，老五自己可搬不了。再说了，那么些钱，身边儿不带几个人保护，他们心里没底。


  　　行吧，不放心就都跟着呗。


  　　哥几个去银行了，楚然和四嫂就带着二嫂三嫂逛街看房子。


  　　第一个去的就是她之前眼馋得不行的那个铺面，去了直接找主家，交定金，院子她要了，定好明天交余款，办手续。


  　　然后又带着去看了之前她跟四嫂看好的两处房子。


  　　之前看得再好，这不是一直在讨论怎么买呢嘛。现在不用了，看好的都买下就行。


  　　第一个小区那房子是一梯两户的，也在一楼，楚然是看好一楼带个小院儿了，能种个菜啊草啊啥的，四嫂是图着一楼便宜。这会儿她到是想买高层的，不住楼上，买楼有啥意义呢。


  　　那正好，三嫂就说，她要一楼的。要小的那一面儿，一百零三平的。大的这头儿有一百二十七平，楚然留着了。二嫂选了二楼，三嫂的爹妈也是她爹妈，楼上楼下方便照顾。四嫂选了五楼，视野好，有住楼房的感觉。


  　　定得那叫一个快，定金只交一百就行，这年头儿，交一百就不怕黄了。也是说好了，明天来交尾款办手续。


  　　这不是还说要给孩子买房子买铺面嘛。


  　　同小区的要选，别的地方也要看看。总共就那么五个项目，看得很快。第二处的房子也很快定了，这会没买一楼了，也没在一个楼道里，这边房子卖得好，一个楼道里剩那么多。分散着买的，楚然买了一个三楼七十五平的两室一厅。


  　　房子好买，铺面却不容易，就是碰，没那么现成的。


  　　租方便，卖的不多。


  　　一问铺子的租金，买卖街上，二十平的小铺子，一个月还得五十块钱呢。二嫂三嫂心就更活了，这买上一个铺子，一个月的租金就顶工资了。这么大的铺子，也就是万八块钱的，合适，比存银行利息可高多了。


  　　再一想，租金都五十，那干啥买卖，要是不挣个百八十的，谁乐意花那么些租金呢？那这买卖就能做，是挣得比上班多多了。


  　　这个账，还都是算得明白的。


  　　就越发的心热，让楚然帮着打听哪里有铺子要卖的。


  　　逛了一天，中午饭都是在外面吃的，楚然带着三个嫂子下了一次馆子，一顿吃了六块三毛钱，有鱼有肉的，把仨嫂子给心疼坏了。


  　　下午又接着逛，这会儿除了楚然，身上都没多少钱呢。也都没空着手回去，零碎儿的东西没少买，大部分都是孩子的，买个线衣线裤，祙子鞋啥的。


  　　回到家太阳都快落山了，要不是铺子关门，还能逛呢。


  　　男人们早回到家了，他们可没有女人们顺利。


  　　“只卖了二十根。黄金公司没那么些钱，得现跟京城的总公司打报告调款，说是明天就能调过来，让我们明天再去。”老四跟女人们介绍情况。


  　　“那东西呢？”二嫂看了一圈，没发现装东西的袋子。


  　　“存银行了，省得放身边儿睡不着觉。”


  　　老二又感慨，“可别提了，把警察都惊动了。”


  　　啊？为啥的呀？


  　　当然是怀疑他人的金子来路不正了。


  　　突然有人拿这么老些金子去卖，那人家黄金公司的人怀疑也是正常的。就给偷偷报了警。警察过去一问，到是没啥不能说的，就是祖上传下来的，罗老太太啥出身，随便问个老家的人都知道个差不多，东西的来路，队长支书也能做证的。警察把电话先打到县里，县里又打到公社派出所，派出所所长带着一个干警专门去了一趟石井子，找队长和老支书，问了情况，才又回的电话。报上来之后，才算是证明了哥几个的清白。黄金公司的人也才往京城去电话，请款。


  　　“也好，过了警察这一关，以后咱更不怕别人说啥了。”


  　　肖老爹还想得挺开。


  　　感情被警察跟看贼似的看了一小天儿的人不是您了，说得可真轻松。


  　　几个儿子都在心里吐槽当爹的。


  　　不过卖出来的二十万，也够用了。一家先分五万，把订好的房子买了再说。


  　　楚然还庆幸，幸好没多定，这钱买了那院子和楼，没剩啥了。


  　　听说房子都订好了，三个哥哥也都心里痒痒想看房子呢，要进城住楼房了，不好奇才怪。连肖老爹老两口，都心热。


  　　想看那就一起去交接吧。


  　　第二天，大队人马，把四哥家的小雨也抱着一起，去办的手续。还把人家卖房子的给吓一跳，以为来了抢劫的呢。


  　　这时候有一样特别好，手续很简单，也办得快。那本本都是手写的，盖上印章就有效，去到主管的部门，用不上一个小时就能办完。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人带着，那效率，就杠杠滴。建筑公司也是国营的，为了卖房子，人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边手续都办完，才去黄金公司办接下来的交易。


  　　老两口没跟着去，带着孩子回家了。


  　　楚然也没去，师父陪着她去交接那个院子。黄金公司那边儿前一天都去过了，那哥仨也都认识门了，正常交易就行，钱都是直接打到银行的，昨天就说好的，在银行真接交接，那边儿取出来，这边儿存上，分别存在四个存折里，就完事儿。没啥办不了的。都是两口子去的，六个大活人，这点儿事还能办不好嘛。


  　　“老弟在找房子？”


  　　宅子的主人姓王，五十多岁马上要退休了，交接办手续的时候，听到楚然与师父讨论屋子里的老家具都太旧，不能用了。顺便提起了刚买的房子也要用家具，一块儿做了刚好。楚然就感慨了一句，刚买的房子还是小了点儿，住不开。师父就说以后慢慢再找大的吧。这不是就让王大叔听到了，等着□□的时候，就聊起来。


  　　“是啊。家里人口多，有点儿住不开。”


  　　人家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问的，肯定是有消息，师父就顺着他的话说。


  　　刚买的房子按说也快一百三十平了，对别人家来说，那是再宽敞没有的。三室两厅两卫的，客厅厨房阳台都特别大，三室也够住的，两口子一间，孩子一间，公婆一间。这不是楚然要求高嘛，书房没有，工作间也没有的，老觉得挤巴。


  　　“我家到是有个老房子，有些家头了，还是早年家父从倭国商人手里买下的。房子有些旧，但是空间不小。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就在百姓剧院后面的胜利路上。离这儿也不远。”


  　　楚然就好奇，这咋卖完铺子又要卖房子呢？“那房子您家人不住啊？”还有人放着大房子不住的道理？卖了铺子的钱，也不会住不起大房子吧？


  　　她这一问，王大叔就有点儿尴尬，“这不是孩子多嘛，六个孩子，就一个房子，给谁也不合适，我们俩老的住又收拾不过来。还不如卖了，给他们分了钱，各自过活去，我在单位刚分了家属楼，周围都是熟人，也习惯。”


  　　啊。


  　　这样啊。


  　　那就能理解了。


  　　自家这不也是刚分的钱嘛。


  　　想想，要是老王爷给老太太留下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王府旧宅子，分家也是麻烦事儿。就大嫂那样儿的，能打翻了天去。


  　　“那去看看？”师父问楚然。


  　　那就去看看。


  　　于是，这边的手续办完，两人又跟着王大叔往胜利路上看房子。


  　　还真是大房子。


  　　到了地方，楚然就知道是哪了。


  　　胜利路是后改的名字，建国前，这地方是个一听就是倭人住的地方的那么个名字。前面是百姓剧院，现在改成放电影了，以前是老话剧院。剧院前面就是胜利广场。围在广场四周的几条放射性的街道上，还有省医院，有买卖街，有市政厅。胜利路这一条街，离买卖街进，就是以前倭国商人住的别墅区，整个小区外围是两米二高四十公分厚的红砖高墙，隔开了内外，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小区里面是二十几栋别墅，一家一个院子，用铁围栏隔开。样式不一，各家的风格都不一样。


  　　王家的老房子算是里面占地面积小的，建筑面积能有三百平，带个一百多平的小院子，加上四周的空隙，围栏围起来的，总共差不多五百平左右吧。位置不错，在里面，离大门很远，隔两栋房子有个角门儿，出去就是大马路，交通很方便，马路对面就是胜利公园，龙城是个公园城市，大大小小的公园有十几个，胜利公园是最大的一个，景色很漂亮，是龙城人闲睱最喜欢的休闲地点。


  　　房子是三层的，尖顶，带了三四个大烟囱，这是冬天烧锅炉用的。建材是红砖水泥的，看着老旧得很，已经没有红砖最初的鲜亮颜色了。窗户也是小格子的木玻璃窗，窗框原本应该是蓝色，还能看到一点斑驳的蓝，木框也已经很旧，看着特别的不结实，也不隔温。样式也是最大众的方正的造型。楚然最喜欢的是一楼东南角书房多了一个十几平的圆形阳台。可以改成大玻璃的阳光茶座，采光特别好。


  　　内部也都很旧了，应该是被收上去之后就没保养过。


  　　布局挺紧凑的，还能看得出来倭国的痕迹。


  　　一楼大客厅，加一个小会客厅，一个书房，这是楚然理解的，这会儿里面都放着办公桌，被改成办公室用呢。二楼整个楼梯东侧都是主卧的空间，里面带着更衣室化妆间卫生间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书房，一个次卧。


  　　三楼四个房间，尖房顶还能空出来半间小阁楼，没有窗，能当个小仓库用。


  　　公用空间不多，但房间是够多的了。


  　　主要是这个地方，买了不亏。


  　　王叔也没多要，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好的位置，就要了两万八千块钱。


  　　“行，那我们定下了。明天给您送钱来，咱们签字办手续，成吗？”这种便宜，还有啥犹豫的，考虑都不用的。


  　　“好的。”王叔也松了一口气，房子太大，不好卖，这年头上哪找随手就能拿好几万的人家去。儿子媳妇们为了争这个房子，原来好几家挤四十平挺和睦的家，现在打得都四分五裂了。这下好了，产业都处理了，分钱，有数的，再也不用这个说那个屋子大两平，那个说这个屋子多块板儿的，省心。


  　　顺手占了这么个大便宜，楚然还不足性呢。往外走的时候，盯着小区里其他的别墅看，想看看谁家卖，恨不能一下子就买下来才好。


  　　她眼神儿太明显，王叔看出来了。“这地方一半的房子都分给各单位了，别看是别墅，那里面分了十几户，还不如大杂院呢。那种房子买了，那些个住户你都清不出去。另一半，有一部分是我这样儿的，返还的家产，应该也有想卖的，你可以问问看。还有一部分，归公了，现在都做办公室了。明天咱们办手续的地方，就在这里面，跟街道居委会派出所全在一个楼里。”


  　　给科普的同时，还给了意见。


  　　“谢谢王叔。”


  　　楚然就笑，也不说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