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着的时候是玉泉，难道我睡着了就不是玉泉了吗？”


  　　鬼锻道人不敢和玉泉过多争辩，毕竟这个问题可是导致玉泉入魔的关键。要真的论起其中的道理，沉迷打铁的鬼锻道人是肯定说不过玉泉的。不过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办法，那就是老实说话。


  　　“我是指你现在这个状态，你懂我的意思的！”


  　　玉泉挥手，立即有一株小草生长出来，弯下腰用近乎透明的茎管给鬼锻道人的花盏注入甘露。


  　　“世人都说我玉泉疯了，你也认为我疯了。不过你比他们好的一点就是，你从来不掩饰你的态度。”玉泉指间绽放一朵奇花，揉碎了花瓣洒进鬼锻道人的杯子里：“百香花，一瓣一味。虽然给你喝有点牛嚼牡丹，就当作解暑的小饮吧！”


  　　“要说我睡醒多久，天空已经有三次日落了！”


  　　三天，已经算比较长的时间了。这对鬼锻道人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玉泉随时有可能进入魔化的状态。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希望你能够帮我！”鬼锻道人也不矫情，直接就向玉泉求求助了。


  　　“但说无妨。”


  　　“娥英不肯离开陈理的身体，陈理现在出现了入魔的症状！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娥英？哦，是那位鬼王啊！”玉泉从回忆中找到这个名字，然后说道：“我记得她不是在号召鬼王团结起来，组成一个鬼怪联盟吗？凭她的实力应该能够做到吧？怎么跑到人类身体上去了？”


  　　玉泉感叹着说：“当初我还起了阻止她扩大势力的念头，想为人类办最后一件事。结果阴泉爆发让我睡了过去，后来就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那位鬼王确实是鬼中豪杰，拥有统一阴界的实力和气量。也难怪老朋友你这么在意她，愿意为她冒死来见我这个疯子！”


  　　“那位大人被前任力王、影王、惧王联合起来暗算了，要不然阴界早就翻天覆地了！”鬼锻道人说：“我们查到有拯保局的人插手这件事，否则力王、影王和惧王根本就坐不到一起去，那位大人很有可能成功了！”


  　　“内质不纯，外有强敌，就算因为一时的强权聚合到一起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玉泉并不看好鬼锻道人所说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摇头说：“就算让你们成功组成鬼怪联盟，逆势有内奸，顺风起内讧，出现叛徒是迟早的事。无非是早或迟的问题！”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和灵感王设法让陈理被还阳草封锁了鬼气，然后用消道散散尽道术修为。我们原本以为那位大人会被迫与陈理分离，没想到她反而更加融入陈理，陈理现在已经有了癫狂的预兆，不能再拖了！”


  　　“像我一样，对不对？”玉泉和鬼锻道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只是鬼锻道人黝黑的脸庞好像更阴沉了。


  　　“你们把这叫做入魔，我在前半生也是这样认为的。你们没错，但也是错的。”玉泉身上气息一变，原来仙气重重的样子变得鬼气森森。


  　　鬼锻道人忍不住握紧花盏，戒备地看着玉泉。


  　　道气和鬼气相冲最多就是爆体而亡，但是道气和鬼气相融可是会诞生魔气这种古怪气息的。像玉泉这样把道气在瞬息间转换成鬼气，鬼锻道人真的担心一下刻坐在树桩对面的就是疯王了。


  　　“不要怕，既然是我主动魔化的就不会睡过去，我还是玉泉。”玉泉显然明白鬼锻道人担心什么，只是一瞬间就把鬼气散去了。


  　　“当我还是修道者的时候对它畏如蛇蝎，现在倒是化身蛇蝎了！老朋友，你看我的眼神真是让我伤心。明明你自己就是一只修道者最讨厌的鬼怪！”


  　　“魔怪在阴界和人间都是禁忌，你知道为什么。”鬼锻道人坦然说道。


  　　“当猛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就当做没出现，这就是世人为什么总是与真理擦肩而过……”


  　　“你有没有办法让那位大人和陈理分离，或者暂时阻止陈理继续魔化！”鬼锻道人有点烦躁了。他的性子本来就是直肠直肚，平日里有多少订单就敲多少锤子，并不擅长与人交谈。玉泉状态不稳，随时都有魔化的危险，偏偏他屡次岔开话题，这令鬼锻道人不免心浮气躁起来。


  　　“进入阴界之前我可是修道者，就算我回不去人间了也没有理由帮你们鬼怪做成这种大事吧？要不是走不脱身，我早就杀上娥英面前，看到底是她法力无边还是我道高一丈了！”玉泉瞳孔微缩，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不如说，就这样看着你们计划破灭我还能多得一个同伴啊！哈哈哈哈！”


  　　鬼锻道人起身伏低，给玉泉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恳请玉泉道友教我！”


  　　玉泉抬手，脚下有无数树苗生长试图把鬼锻道人举起。鬼锻道人闷哼一声，气运全身顿时变得沉重万分，树苗纷纷夭折却丝毫动摇不了鬼锻道人。


  　　玉泉虽有万千手段，但是鬼锻道人也是修炼日久的鬼王，一般手段拿它没有办法。过于激烈的手段又未免要伤了和气，所以玉泉只是叹息一声，说道：“老朋友，你只要说一句朋友应有之义我又怎么会拒绝你呢？人间虽好，离我玉泉太远啊！”


  　　鬼锻道人只是低头，并不说话。


  　　玉泉和鬼锻道人在人间的时候有过渊缘，从两人相识开始至今已经有数百年了。一般的修道者经历如此漫长的岁月磨炼早就灰飞烟灭了，鬼锻道人本身是鬼怪，寿命悠长；玉泉为了证道闯入阴界，最终落得半人半鬼半魔半疯的下场，也因此获得了长生的能力。


  　　要论立场，鬼锻道人是鬼怪，但是它曾经在修道门派生活过很长时间，深受道门熏陶。玉泉是修道者，却因为“道”的原因对原本坚持的人类立场渐渐淡忘，进入了更加诡秘不为外人知晓的境界。


  　　玉泉践行我道入魔甚深，对世间常理的看法迥异常人，与所有人都渐行渐远。鬼锻道人也不能理解玉泉的道，维系两者间感情的就只有往昔的一点故人情。鬼锻道人固然可以以朋友的身份请求玉泉出手，但是从此以后再想踏入半仙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同道之上，并无旅人。”玉泉伸手在树桩上一抹，从树心处钻起一株树苗，仿佛洒了杨枝甘露一样疯长起来。


  　　“起来吧，我这就为你取来压制魔化的办法！”


  　　鬼锻道人站起身，不过片刻功夫身边的树桩凳子就长回原来参天大树的样子。


  　　“按你们的说法入魔是外邪入侵，正神受染。既然如此，那就固本培元扶植正神使正神面对外邪的时候不落下风就好了！”玉泉领着鬼锻道人在森林里穿行，途经的树木纷纷避让，脚下自动有柔软的草地生成托住赤足使玉泉不染尘埃。


  　　“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但是那位大人何等实力，陈理要吃多少天材地宝才能和那位大人抗衡？陈理虽然是人间的修道天才，和那位大人相比差得太远了！要是全真邓莲生我倒是有几分把握。”


  　　“哦？居然有人得老朋友你认同可以与娥英比肩，人间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修道种子？”玉泉略感兴趣，鬼锻道人不是见识浅薄的人，能让它说出靠天材地宝堆出一个与娥英抗衡的对手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是灵感王的情报。这可能是人间最后一个能够破碎虚空的人选了！”


  　　“破碎虚空上升九重吗……”玉泉别有意味地说：“能在末法时代走到这种程度，确实是不出世的修道奇才！”


  　　“陈理是不可能追得上那位大人的！”鬼锻道人强调说：“就算我们把阴界的材料搬空也做不到！他曾经自废道力，道脉有了瑕疵。被还阳草修复后又中了消道散，以后能恢复之前的道力就算不错了，绝对没可能再进一步！”


  　　“世事无绝对，老朋友你可不要被常理蒙蔽了眼睛。”玉泉说：“不过这么折腾短时间确实是没办法提高道力了，还好我的办法也不是直接提升道力。小心点，不要太靠近阴泉，你身上的鬼气会影响阴鬼的诞生的！”


  　　玉泉和鬼锻道人所在的地方正是玉泉口中的阴泉，那是一汪清澈的泉眼，干净到可以看见泉底的每一粒砂子。如果你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泉眼汩汩流出的泉水冲击水体造成的暗流。


  　　没有鱼虾也没有水草，一米见方的泉水周围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只有十米外绞鬼藤编织成的高大篱笆把它围成一圈保护起来。


  　　玉泉随手从绞鬼藤上摘下一片叶子，两指一搓就碎成灰烬大小的颗粒。


  　　“阴泉是地脉鬼气积聚之后涌出地面形成的奇物，有孕育鬼物的生化之功。不过单靠阴泉自己可不会凭空诞生阴鬼，必须有外来刺激来搅动阴泉。比如说这个！”


  　　玉泉把叶子颗粒朝阴泉洒去，颗粒还没有落到泉水表面阴泉就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一只只阴鬼好像喷泉一样在空中浮现，嘤咛鬼叫在篱笆墙围起来的小小天地里回荡。


  　　玉泉看着鬼锻道人，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看，这就是你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