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酒店·宝贝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29 10:54      字数:15663
    音响里播报着电影检票的提示。


    阮梨收起手机, 她不敢直视陈迄周,更没回应他的话,只是装傻充愣地转移了话题。


    “可以进场了, 我去取票。”


    陈迄周看着落荒而逃的阮梨, 低头笑了笑。


    来到自动取票机前,阮梨点开软件将二维码对准机子扫了扫, 顺利取到票, 她磨蹭一会才回头去找陈迄周。


    陈迄周还站在原地。


    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显眼, 怀里捧着大桶的爆米花和饮料, 一身灰色的卫衣和运动裤显得十分青春洋溢, 肩上背着的包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周末来电影院的人不少,大多都结伴而行。


    阮梨注意到周围有女生屡屡侧目看向陈迄周, 有大胆的甚至走上去问联系方式了,而陈迄周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些什么,那人遗憾着走开了。


    取票机靠近检票口,阮梨站着没动, 打算等陈迄周自己过来。


    陈迄周明显知道她的心思,果然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他在阮梨面前站定后, 指向肩上帮她背着的包,问道:

    “你有没有可爱点的包?”


    阮梨不明白陈迄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


    她在家的衣柜里倒是有不少包,问题是都没带到阿尔勒什来,毕竟当初是抱着旅游的目的过来的, 谁知道在这边留下来了呢?

    眼前的陈迄周抿了下唇角, 欲言又止, 他想说些什么,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阮梨看着陈迄周接通,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敛去。


    “是。”


    “我知道。”


    “好。”


    陈迄周板着一张脸,神色严肃,连着三句话都精简到了极致,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接到了部队的电话。


    阮梨心中难免失落,她垂眸望向捏在手中的两张票,安静地听着陈迄周打完电话。


    “走吧,电影马上开场了。”


    听到头顶的声音,阮梨诧异地抬眼,“你不是有事吗?”


    闻言,陈迄周微微皱眉。


    他很快反应过来,知道阮梨说的是刚才那个电话,于是空出一只手牵住阮梨,认真地点头答道:“是有事。”


    阮梨还没来得及失落,就听见陈迄周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陪你看电影不算么?”


    阮梨笑起来,脸上藏不住的愉悦,她跟着陈迄周去排队检票,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刚才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可爱的包?”


    “有的话下次约会带过来。”


    陈迄周顿了顿,思忖片刻后要求着:“最好要个粉色的。”


    “粉色?!”阮梨疑惑地抬眼,她的目光看向陈迄周肩上,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头道,“我没有粉色的包。”


    陈迄周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等阮梨开口细问,前头的队伍排到了尽头,她把手中的票递给工作人员,在电影正式播放的前三分钟,和陈迄周找到播放影厅及位置坐了下来。


    纪录片开始放映十分钟后,又进来了一对情侣,之后便再也没人走进来过。


    这部历史纪录片的导演没花什么钱宣传,知道的人并不多,来电影院观看的就更加少。


    约莫一个半小时左右,纪录片接近尾声。


    厅内总共就四个人,阮梨直接拉着陈迄周走出了影厅,离开电影院,两人吃过饭陈迄周就送阮梨回宿舍了。


    抵达单元门楼下,陈迄周把车停好,送着阮梨上楼到家门口才走。


    星期三时,阮梨收到几个快递取件码。


    但她最近都没在网上购物,开始以为是寄错了,可去取件点一问才看到快递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是对的。


    阮梨拿回宿舍拆开看,发现三个快递里都是包。


    她想起和陈迄周去电影院的事情,果断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给我买东西了么?】


    陈迄周在忙,没回消息,到晚上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包收到了?喜欢吗?”


    阮梨听到陈迄周的问题,下意识看向被她放在衣柜里的包,点头应道:“喜欢。”


    就是太小巧精致了些,她平时上班估计没什么机会能用到。


    “喜欢就好。”陈迄周说,“下次出来记得带粉色的。”


    见他对粉色情有独钟,阮梨忍不住笑道,“你对粉色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干嘛老想让我背粉色的包?”


    “粉色可爱。”陈迄周眼神微顿,还是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是你喜欢粉色吧?”


    “不是。”


    陈迄周立马否认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好半晌又突然点头承认道:“也可以是。”


    阮梨轻挑眉头,没再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转而说起别的。


    电话接通两个小时后,阮梨终于说累了。


    她停下来,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视频里的陈迄周目光始终紧紧地跟在她身上,从未离开过。


    陈迄周有一个好习惯,从阮梨高中认识他开始保留到现在。


    那就是听别人说话时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并且无论话题多无聊枯燥,他都会认真思考后再回答。


    偏偏这样一个小小的习惯,把阮梨迷得不行,尤其是当她每次说完一长串话,低头总能看到对面的陈迄周撑着脸颊、在耐心地望着自己时,心跳就会不受控的加速。


    那一瞬间,阮梨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一直喜欢陈迄周了。


    原来不需要太多理由和原因。


    她对爱人的标准从来都很简单,听得懂话还有会尊重就足矣,但如此普通的标准,这么多年来阮梨却只在陈迄周身上看到过。


    谁会拒绝一个在你说话时盯着你眼睛看,还会用心听诉求的男朋友呢?

    阮梨在想,如果当时她能真诚一点对待她和陈迄周的感情,不那么草率地自作主张提出分手,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答案未可知。


    不过就算重来一次,阮梨相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她那时太过年少,不懂得珍惜爱,更不懂得珍惜人,眼界和阅历也注定让她会那样选择。


    岁月带来的磨砺,并不是年少轻狂的她坐在教室里多读几本书、多看几条社会新闻就能感悟出来的。


    有些事情得亲身去经历,而阮梨总愿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面对人生岔路口,其实无论选择什么都会后悔,如果生活总是抱着“假如当初我怎么怎么样”的想法,就会失去很多快乐。


    想到这,阮梨也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时常对她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因为对于他们夫妻两而言,她乖张叛逆、固执得像头牛。


    可管他呢,她的人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视频里的陈迄周吹干头发重新折了回来,阮梨张嘴莫名就很想和他谈谈心,聊聊以前的事情。结果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陈迄周就被刘钧鹏叫了过去。


    等他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阮梨看了眼时间,眨了眨酸楚的眼睛,自知今晚并不是能静下来谈心的好机会,便结束掉这次通话,乖乖去睡觉。


    后来的一个多星期,陈迄周的工作很忙,阮梨没太有时间和他见面。


    倒是在佟楒话的招呼下,阮梨叫上翁雅妮,三个人经常聚着吃饭聊天。最开始几次还在外头的餐馆聚会,到后来翁雅妮和佟楒话的关系渐好,她们便是跑去佟主任家聚会了。


    佟楒话家有投影仪,有时候时间充裕,阮梨跟翁雅妮还会在她家看个电影再走。


    几人聊得到一块,翁雅妮也很喜欢和佟楒话相处。


    周末,陈迄周和胡旭原本都申请到了外出的名额,但两人在来的路上又被紧急召集回去。于是被放鸽子的阮梨还有翁雅妮临时决定去佟主任家吃火锅。


    这天晚上,她们吃完火锅后,由翁雅妮提议看了一部电影:《寻梦环游记》


    影片虽然是动漫的形式,内容却很感人。


    让一向不怎么容易被感动的阮梨都眼眶发热,旁边感性的翁雅妮在影片播放到一半就开始哭了。


    而当影片进入最后,小主角回去给他的太奶奶弹吉他时,翁雅妮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边抽泣边说着:


    “我也、想我奶奶,我奶奶她,她这一辈子很辛苦,到最后都,都没过上好日子,我真的好想她……”


    翁雅妮哭得一抽一抽的,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最后哭累了,竟然还靠着沙发睡着了。


    阮梨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她抬头迎上佟主任的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


    “别叫妮妮起来了。”


    佟楒话弯起眉,脸上带着笑,她伸手把翁雅妮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柔声提议道,“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到我家将就着休息一晚算了吧。”


    “嗯。”


    阮梨看向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翁雅妮,没拒绝。


    两人合伙把翁雅妮弄到床上后,阮梨就去卫生间洗漱了,她洗漱完出来,在客厅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佟楒话的身影。


    阮梨敲门进主卧,才发现佟楒话独自坐在主卧的阳台上吹风。


    晚间的凉风吹乱了佟楒话的秀发,她仅披了一条薄毯子,纤细的手指握着一瓶啤酒,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单。


    阮梨想起佟主任老公牺牲的事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还未靠近,佟楒话率先听到了声响转过头来。


    她见到是阮梨走进来,立马扬起一个笑容,“没去睡觉吗?”


    “刚洗漱完。”


    阮梨抿了抿唇,她缓慢地走到佟楒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话姐,你不开心么?”


    闻言,佟楒话默了默,拿起冰啤酒抿了一口。


    “说不太上来。”


    佟楒话嗓音温柔,阮梨却从中听出丝丝伤感,她看见佟楒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谭瑾曜是在抗震救灾的时候认识的,那年我才大五,他当时已经从军校毕业进入部队了。”


    “他很自以为是,我当时特别讨厌他。”说着,佟楒话笑着转头看向阮梨,“谭瑾曜总是一板一眼的,说一不二,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那会就在想,谁要是当他老婆不得倒霉死去。结果没想到后来,我成为了他的妻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佟楒话眼底的笑意愈浓,她脸上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语气也是欢快的,却莫名听得阮梨心口发涩。


    “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不知道佟楒话想起什么,她望向漆黑的夜,唇边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声音轻轻的:“算起来,今年好像是谭瑾曜牺牲的四年吧?还是三年?我都记不清了。”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慢慢遗忘一个人的开始。


    这几年里,除了最开始得知谭瑾曜去世消息时崩溃的那一次,佟楒话几乎很少在其他人面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


    她小时候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没接收到太多的爱,也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没遇到谭瑾曜之前的二十几年生活,佟楒话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就算没了他,她照样也可以幸福开心。


    没什么问题,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阮梨张嘴想安慰,可面对如此平静的佟主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抬手默默地拍了拍佟楒话的背。


    感受到阮梨的举动,佟楒话的身子顿时一僵。


    她感受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涌出来,便弯起眼睛笑道,“我还好,不难过。平时没什么的,估计是你们选这个影片把我的情绪勾起来了。”


    见佟楒话怪在电影上,阮梨嗯了一声没反驳,她什么话也说,只是站在阳台上陪着佟楒话吹了半个小时冷风。


    等佟楒话将情绪整理好,才离开主卧。


    隔天早上起来,阮梨看到佟楒话恢复了平常私底下温和的性格,才放下心来。


    五月结束前,阮梨从唐宁宁那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唐宁宁和李津韬离婚了。


    她现在每天和阿姨待在一起,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阮梨好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能看到唐宁宁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阮梨发自内心的高兴,不过唐宁宁预产期将近,她也要好好盘算一下,把那段时间的空出来回去陪唐宁宁。


    一切似乎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周六上午,阮梨上班时发现佟主任没来,刚开始她以为佟楒话休假了,结果到下班前也没能联系上人。


    阮梨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于是又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仍旧是无人接听。


    她盯着自动挂断手机的屏幕,突然想起看电影那天晚上的事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阮梨来不及多想,拉上刚下班的翁雅妮就跑去佟楒话家。


    两人在佟楒话家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没人回应。


    阮梨急得打了陈迄周的电话,陈迄周在得知这件事后,叫上了刘钧鹏还有胡旭等队员到处寻找佟楒话。


    佟楒话一直是独居,没人清楚她具体是从何时联系不上的,自然也报不了案。


    阮梨跟着陈迄周找了好几圈,找到晚上十点多,佟楒话的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心里虽然焦急,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自己的情绪会连带着影响陈迄周。


    陈迄周着急的心情更甚,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好几个度,惹得胡旭他们每次打电话过来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十一点前,阮梨再次拨打佟楒话的电话时接通了。


    她没等对面的佟楒话开口,就火急火燎地问了句:“话姐,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佟楒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显然是感冒了,“怎么了?”


    阮梨瞥向紧张地盯着自己看的陈迄周,张了张嘴,最终道,“没什么,我和陈迄周现在能来找你么?”


    “……”


    佟楒话静默几分钟,应了声好。


    阮梨把佟楒话没事的消息告知其他人,便跟着陈迄周来到了佟楒话家。


    两人原本以为这事儿是闹了个乌龙,结果到了后,看着杂乱的房间,陷入了沉默。


    和上次阮梨来的时候不同,整齐有序的客厅变得一团乱,窗帘拉上后只有零星几点光亮挤进来,阳台花盆里生长的花朵也有枯死的迹象,明显好长一段时间没浇水了。


    站在阮梨身后的陈迄周的目光落在佟楒话的手腕上,他眯起眼,头一次顾不上礼仪,冷声问道:

    “你手怎么回事?”


    阮梨循声,跟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看到佟楒话左手腕上缠绕着几圈纱布,伤口处的血渗出一些,已经干了。


    “不小心划伤了。”佟楒话皱起眉,一副不太乐意谈这事的表情,转而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想自杀。”


    陈迄周沉默半秒,直白地戳穿了佟楒话。


    佟楒话淡漠地瞥向陈迄周,她缄默片刻后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气氛顿时凝固。


    夹在他们中间的阮梨惊讶地抬起头,她看着情绪都有些失控的两人,心中警铃大响,连忙赶在陈迄周开口前说:

    “陈迄周,我手机好像落在车上了,你能帮我去拿下吗?”


    这话一出,陈迄周和佟楒话的目光立马移到阮梨身上。


    陈迄周知道阮梨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僵持两秒,最终听话地走出门下楼了。陈迄周一走,阮梨顿时感受到佟楒话的情绪松懈下来。


    她看着转身进屋的佟楒话,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阮梨没主动开口说过一个字,她只是把客厅的窗帘拉开,默默地帮佟楒话收拾起屋子。


    阮梨不太清楚两人过往经历了些什么,但从之前的相处模式来看,她唯一能明白的一点就是:

    陈迄周很在乎话姐,同理,话姐也是。


    这种在乎更多的是亲情上的。


    哪怕抛开陈迄周和话姐的关系不谈,这几个月来话姐对她的照顾,阮梨无法忽略。阮梨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上司,她优秀漂亮、坚强善良,身上有太多优点值得她学习。


    经历更是让她心疼。


    但阮梨觉得,那些劝人的话不应该由她来说,陈迄周同样没有资格。


    失去爱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们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更不是光靠嘴皮子劝佟楒话要开心、要幸福就足够。


    所以阮梨决定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


    佟楒话眼睁睁地看着阮梨的身影在客厅和卫生间来回穿梭,终是叹了口气,忍不住起身跟着她一起收拾。


    她们俩都是行动派,动作迅速,很快屋子就跟以前一样整洁了。


    佟楒话看向在阳台上给花盆浇水的阮梨,走到她身边,缄默半刻问道,“梨梨,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什么?”


    阮梨呆呆地抬头,她迎上佟楒话注视的眼神,慢半拍地哦一声,把手中圆滚滚的浇花小胖壶放了下来,“还真有。”


    佟楒话抿了抿唇,她垂睫遮住眼底的情绪,等待着阮梨开口。


    “话姐,我和陈迄周今天晚上还没吃饭,等会儿能到你家吃个宵夜么?”


    “……”


    佟楒话表情停滞一秒,随即抬眼看向阮梨。


    眼前的阮梨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小脸白洁干净,笑容尤为灿烂。


    佟楒话定定地望着她漂亮的眼睛,试图从阮梨眼中看到些别的情绪,可什么也没有,阮梨就真的很纯粹地在认真询问。


    末了,佟楒话听见她补充一句:“你上次给我和妮妮泡的那个泡面还挺好吃的,家里还有么?”


    “有。”


    佟楒话沉默好半天,在阮梨的直视下还是松口了,“你想吃我给你弄?”


    “好。”阮梨笑脸盈盈的,嘴甜道,“谢谢话姐。”


    佟楒话等阮梨浇完花,便走进厨房给阮梨煮泡面。


    期间,阮梨就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絮絮叨叨的,聊着她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偶尔提了陈迄周两句。


    佟楒话听着阮梨的念叨,时不时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


    她偶尔回头看,捕捉到了好几次阮梨打哈欠的样子,佟楒话想起阮梨找了自己一晚上的事情,再联想到阮梨刚才认真给花浇水的模样,突然在这一刻,懂得了陈迄周为什么对阮梨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阮梨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可佟楒话在迎上她笑容的那一刻,莫名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十分愚蠢。


    佟楒话记得,谭瑾曜以前问过陈迄周喜欢阮梨的原因是什么。


    当时的陈迄周思考很久后,只回答了一句话,他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和她相处时有种人生很美好的错觉。


    以前的佟楒话不以为意,觉得是陈迄周对阮梨的滤镜太严重了,毕竟爱一个人时,她全身上下都是闪光点。


    而现在,佟楒话认同陈迄周所说的。


    她确实在阮梨身上感受到了美好,这种美好源自阮梨对自己人生的十足掌控。


    世间这么多人,唯有阮梨真正做到了随心所欲,她洒脱自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言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情感不会成为她的累赘。


    她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鸟,只会将爱化成更丰满的羽毛,去成就自己的一片天地。


    其实仔细想想,爱难道本来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

    为什么她生来会被家中父母“男孩更好”的言语束缚,为什么她人生前二十年始终在争一口气,争一口“巾帼不让须眉”的气。


    而又是为什么,她明明答应过谭瑾曜以后会开开心心的,不为任何人的话怀疑自我,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结果都没有做到。


    她这几年活得浑浑噩噩,在谭瑾曜离开后丢失了人生的目标和方向,几度一蹶不振,却忽略了最好的爱从来不是软肋和拿捏对方的把柄。


    它应是坚硬的盔甲,应是更丰满的羽毛。


    不惧怕死亡其实并不难,为了爱的人更好的生活下去才难,就像《寻梦环游记》里说的: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前几天佟楒话看完这部影片时,很难受。


    人的记忆力有限,她最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太能记得清谭瑾曜的声音,她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开始慢慢遗忘他,更加接受不了,那些有关爱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


    这样的话,十年后,二十年后,她又怎么能证明她和谭瑾曜相爱过呢?


    佟楒话觉得很难受,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她每天没日没夜的掉眼泪,最后走到了这一步。


    想到这,佟楒话的心脏又开始抽疼起来。


    “谭瑾曜死的时候,我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阮梨看着佟楒话低着脑袋沉默半晌后,突然冒出了这句话。她登时站直身子,视线落在佟楒话身上,面露担忧。


    “他还说好金婚要给我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全是放屁。”


    “……”


    -

    陈迄周识相地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


    他知道阮梨会安抚好佟楒话,也知道当时的自己无论是立场还是情绪都不适合留下去,所以他出来了。


    只是……


    陈迄周再次将车熄火,他拿过旁边毫无动静的手机,微微蹙眉。


    这都快凌晨两点了,阮梨还没安慰好么。


    陈迄周眼神有些哀怨,他抬手找到点进阮梨的微信头像,往上翻找着自己发过去的几条消息,紧抿起唇。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手机屏幕一闪,佟楒话的电话过来了。


    陈迄周快速接起,到嘴边的“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对面的佟楒话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道:


    “你现在在哪儿?”


    “楼……”下字还没说出来,电话那边响起了阮梨的声音。


    “我看到我的宝贝开坦克来接我了!话姐,今天晚上感谢你的款待,我先走了啊!”


    听着阮梨不对劲的语气,陈迄周刚皱眉想问些什么,手机一声清脆响,佟楒话把手机放了下来。


    “等等,不对,那边是厕所!梨梨你先别动。”


    佟楒话的声音有些着急,她抽空跟陈迄周说了句:“你快上来吧。”话音未落,佟楒话音调一转,慌张起来,“不对不对,那是马桶不是坦克的驾驶位!”


    “话姐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快上来……”


    陈迄周听着两人杂乱的声音,头疼地扶了扶额。


    他上楼一看,果然看到阮梨醉成了一滩烂泥。阮梨见到陈迄周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她小跑至陈迄周跟前,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半天,憋出一句:

    “咦,你和我家宝贝长得好像哦。”


    “……”


    醉酒的气息扑面而来,陈迄周默了默,转头看向佟楒话,问:“她喝了多少?”


    “没多少。”


    说起来佟楒话也有些无奈,她指着餐桌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啤酒瓶和那杯孤单、看起来压根没动的白酒,说:

    “就喝了一瓶啤酒和一口白酒。”


    陈迄周抓住在自己身上这里摸摸,那边碰碰的阮梨,轻叹一口气,“她不胜酒力,几乎约等于一杯倒。”


    佟楒话惊了,“那喝酒还是梨梨提出来的,喝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要我把喝醉。”


    “别理她。”陈迄周别开眼看向阮梨,冷哼一声,“她鬼话连篇,嘴里没一句实话。”


    “不理我?!”


    眼前的阮梨以为陈迄周是在跟她说话,先是委屈地瘪瘪嘴,然后双手插胸,“不理我就不理我呗,你以为你是谁?能有几分像莞莞是你的福气好吗?”


    陈迄周:“……”


    佟楒话:“……”


    “要不是我家宝贝有事,我才不稀罕你。”


    陈迄周脸都黑了,他咬牙切齿的,“不稀罕?”


    “是啊。”阮梨点头,不怕死地一字一句重复道,“不、稀、罕!!!”


    佟楒话眼瞅着阮梨越来越不清醒,此时也开始后悔答应和她喝酒了,“你还是先送梨梨回去吧,她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


    闻言,陈迄周的脸色有所缓和,他伸手就要去牵阮梨,谁知道被阮梨侧身躲开。


    “干嘛?你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的。”


    陈迄周气笑了,他懒得跟阮梨继续纠缠下去,抱住她的腰就把她抱走了。


    身后的佟楒话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落在挣扎的阮梨脸上,给了她一个祝好运的眼神,等他们坐上电梯然后才关门进屋。


    一路上,阮梨都在不清醒地挣扎着。


    陈迄周没办法,只能把她放下来,揪着她通红的脸蛋说:“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话奏效了,阮梨安静下来,认真地盯着陈迄周看了好久,甚至还上手摸了。她眼神清明一瞬,似乎认出他来了,一把抱住了陈迄周的腰。


    “陈迄周,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吗?呜呜呜我等了你好久。”


    陈迄周松了口气,他表情无奈却还是耐下性子回答,“嗯,我来接你回家。”


    陈迄周原本是随口答的,谁知道这句话成了后来阮梨不想回宿舍的理由。他开着车把阮梨送到单元门楼下时,阮梨还没清醒过来。


    她睁着眼环顾一圈环境,莫名抱着他就开始哭:


    “我不上去,你不是说带我回家吗?为什么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来?你肯定是不想要我了,呜呜呜你个渣男……”


    陈迄周低眼,他看着只是干嚎一滴眼泪都没有的阮梨,觉得荒唐,“我不想要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管,你要是把我丢在这里我明天就跟你分手!”


    “你无理取闹。”


    “娶闹?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娶他?”阮梨抬起脑袋,眨巴眨巴眼,“我不能娶你吗?”


    陈迄周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怼道,“你下次别喝酒了,酒品真烂。”


    “你骂我,你完了,这辈子找不到老婆。”


    陈迄周:“……”


    二十分钟后,陈迄周望着死抱着自己不松手的阮梨,完全没辙。


    他软下语气试图和阮梨讲道理,“你不想回宿舍想去哪儿?”


    “你去哪我去哪。”阮梨固执地说,“反正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陈迄周愣了愣,他轻勾唇角,“我去火星你也去?”


    “去!”阮梨毫不犹豫。


    “那你得先和我结婚。”


    “为什么?”阮梨疑惑地抬眼,她认真地问,“火星是你娘家啊?”


    “?”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逻辑。


    算了,他今晚都莞莞类卿了,不能和醉酒的混蛋计较。


    陈迄周用尽各种办法,最后也没法劝动阮梨后,带着她到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他原本是想开两间房的,可阮梨在前台各种闹。


    醉酒的人半点道理不讲,阮梨更甚。


    陈迄周只能依着她的,改定了情侣大床房。


    刷卡进屋后,陈迄周把阮梨带去了卫生间,想帮她洗漱一番。


    谁知道阮梨根本听不进话,一直在乱动,不是对着镜子欣赏自我就是这里看看,最后还把爪子伸到了陈迄周身上。


    陈迄周见她摸自己腹肌的时候最消停,干脆也就没管她。


    结果摸着摸着,阮梨手的方向突然一转,落到了裤头上。


    陈迄周呼吸一滞,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了阮梨的手,他咬了咬后槽牙学着她的语气警告道,“手不要乱摸,男女授受不亲。”


    阮梨缓慢地眨了眨眼,她好像听懂了陈迄周的话,乖乖地仍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


    陈迄周把阮梨的手拿出来,认真地给擦手。


    阮梨的手指很漂亮,又白又纤细。


    陈迄周翻过她的手心,擦干净后松开阮梨的手,然后说:“另外一只。”


    阮梨“哦”了一声,听话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放到陈迄周的手心。陈迄周稍稍弯腰,像照顾小孩似的,异常用心地擦干净阮梨的每一根手指。


    阮梨身上的酒味被冲淡了些。


    陈迄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扬起下巴指向淋浴间,“进去,我帮你洗脚。”


    阮梨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仰头盯着陈迄周看。


    陈迄周无奈地扯了扯唇,认命地弯下腰,手才碰到阮梨瘦白的小腿,头顶却突然响起阮梨的声音。


    “陈迄周,你是不是那个地方不行?”


    陈迄周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撩起眼皮看向阮梨。


    “你说出来,我不会嫌弃你的。”阮梨的表情异常真诚,她竖起四根手指头,“我发四。”


    陈迄周冷嗤一声,气笑了,“行不行的,要不你试试看?”


    阮梨:“行,我试试。”


    “……”


    作者有话说:


    阮梨:试试就逝世。


    这章写了好多,才这么晚更新,抱歉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