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修门·停电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29 10:54      字数:70649
    阮梨停在原地, 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拍照。


    这一幕实在太过于温馨唯美,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手机的像素自然比不上相机,所以阮梨只是大概控制好整体比例, 顺带调了点参数, 便随手拍下。


    满意后,她才抬脚走过去。


    还未到跟前, 陈迄周便注意到她了。阮梨避开招财和航空箱, 在他右手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对不起, 让你久等了。”


    听到阮梨这声抱歉, 陈迄周眼睫动了动, 他没回应,只是话锋一转嘱咐着:“下午已经给它喂过消炎药了, 记得晚上不要再喂。”


    “好。”阮梨认真地听着。


    “它下午一直有气无力,这两天可能会引起发烧,你多注意。”


    阮梨嗯了一声,“好。”


    陈迄周的话题始终围绕着猫咪在进行, 他交代完,便从木凳上站起来。


    见他要走, 阮梨出声阻拦:“你晚上有空吗?”


    闻言,陈迄周顿住脚步看了过来。


    “请你吃饭。”阮梨指了指招财,解释:“麻烦你帮我照看招财一下午。”


    陈迄周迟迟没回话。


    就在阮梨以为他要拒绝时, 听见他说:“下次吧,支队有事需要我回去。”


    阮梨点头,表示理解。


    长廊的尽头, 胡旭匆忙走了过来。


    他的眼睛黯然无神, 尽显疲态, 站定在两人跟前, 胡旭先面朝着陈迄周喊道:“陈队。”随后注意到阮梨,又连忙颔首打招呼,“阮医生。”


    阮梨点头应下,她看着伤心担忧的胡旭,开口安慰起他,“别担心,李奶奶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


    提到这个,胡旭有些哽咽。


    他是奶奶带大的孩子,见到老人家古稀之年还要遭如此罪,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部队只批了五天的假,胡旭能不能陪在医院等老人家清醒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他知道阮梨是奶奶的管床医生,这会忍不住说:


    “阮医生,我奶奶住院的这些天就麻烦你了。”


    阮梨摇头,“不会,应该的。”


    胡旭看着眼前温柔坚定的阮梨,莫名像吃了一剂定心丸。


    他收拾好情绪,望向陈迄周询问道:“队长,我们现在走么?”


    胡旭自己是还没买车的,下午去医院打石膏开的是陈迄周的车,临时接到电话来医院、还有回部队打假条都是。


    陈迄周手受伤了,肯定不能开车。


    胡旭打算先把队长送回去,然后再坐车返回医院,守着奶奶,哪都不去。


    陈迄周嗯了一声,“现在走。”


    “是。”胡旭习惯性回道。


    他正要往前走,可面前的陈迄周却一动也不动。胡旭顺着陈迄周的视线望去,看见阮梨蹲在地上,轻轻抱起橘猫把它收回航空箱里。


    胡旭灵光一闪,有眼力见地问道:“阮医生是要回家吗?我们送你吧。”没给阮梨回答的机会,胡旭又偏头请示陈迄周,“应该可以吧陈队?”


    阮梨循声望去,陈迄周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走吧。”


    “是。”胡旭走开,“我现在去停车场。”


    医院停车场出口有好几个,阮梨提着航空箱跟上陈迄周的步伐。


    这段时间招财被她养得胖了不少,提在手上还挺沉,阮梨来回换了两次手。旁边的陈迄周瞥到她的举动,平静地挪开视线,装作没看见,继而加快了脚步。


    陈迄周本就个高腿长,于是阮梨和他的距离也渐渐拉远。


    招财腿上有伤,不能太波动。


    阮梨费劲地提着沉重的箱子,只能目睹着陈迄周越走越远。


    一直到抵达停车场的口子前,陈迄周才停下来。


    等阮梨带着招财走过去时,胡旭已经开着车出来了。


    陈迄周率先一步坐上副驾驶,没等她,也没打算管她。


    阮梨垂眸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如果是以前……


    “阮医生!”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摇下来,胡旭贴心地提醒她:“后面来车了,你得赶紧上来才行。”


    “嗯好。”


    上车后,阮梨刚把门关上,后车就催促地连按了好几声喇叭。


    胡旭踩下油门,飞速从停车场口子开了出去。


    出医院大门,开车的胡旭瞥了眼后排的阮梨,然后问:“阮医生,你住哪儿?”


    阮梨报上职工宿舍的地址,车内便归于寂静。


    除去航空箱里招财翻动的声响,以及风口的热空调吹拂,再无其他动静。


    阮梨望着窗外往后倒退的街道和树影,陷入了沉默。


    胡旭看了眼安静的两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


    他就说吧。


    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的高中同学!早知道是这种修罗场,会尴尬得头皮发麻他就不自作主张叫上阮梨了。


    虽是这么想着,可胡旭还是主动挑起了话题。


    “阮医生,你的猫是受伤了吗?怎么伤的啊?”


    “嗯。”阮梨简单解释:“我卧室房门坏了,它偷溜出来,然后客厅的窗户没关,从楼上掉下去了。”


    胡旭啊了一声,表情有些惊恐,“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的,它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阮梨摇头,“楼层不高,只是腿有点骨折。”


    “那就好。不过这种情况还是很危险,门得尽快修好才行,要不然到时候猫咪好了,又到处乱窜就完蛋了。”


    胡旭苦口婆心的劝导,让阮梨瞬间想到了翁雅妮。


    两人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阮梨回想起下午翁雅妮脸上担忧操心的表情,抿唇笑了笑,莫名还挺般配的?

    “话说起来,”驾驶位上的胡旭还在继续说着,“我们陈队会修门,他连锁都会换!”


    “是么。”


    阮梨将目光投向前排的陈迄周,她丝毫没觉得意外,毕竟陈迄周一直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以前他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有次陈迄周为了哄她开心,折过满满一玻璃罐的星星送给她。


    拆开星星后,每张纸条上都写了字。


    陈迄周的字迹清隽清秀,是标准的行楷,平时被张贴在榜上学习的字体,落在了五颜六色的星星纸上。


    只为了哄她。


    “是啊!”胡旭越说越来劲,“阮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中队的门……”


    “胡旭。”


    没让胡旭说完,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冷冷地望过来,打断了他,“好好开你的车。”


    胡旭瞬间噤声,不敢吱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梨往前坐了坐。


    她偏头看着陈迄周的侧脸,视线扫过他清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会修门么?”


    陈迄周掀起眼,他望向后视镜里的阮梨,沉默半晌,最终答:


    “会。”


    “那能麻烦你帮我修一下吗?”


    陈迄周盯着她,没拒绝也没答应。


    阮梨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陈迄周淡淡地撇开脑袋,问她:“大概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阮梨想了想,“就有时候关不上,有时候又打不开。”


    “请师傅换锁芯吧。”


    拒绝的意思很明确,傻子都能听出来。


    阮梨抿了抿唇,嗯一声,往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我觉得锁还是自己换比较好。”


    胡旭加入聊天,他先小心翼翼地看了陈迄周一眼,然后说,“毕竟阮医生你们三个女孩子一起住,职工宿舍还都是老小区,要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人就……”


    后面的话胡旭没说完,他眼尖地瞅见马路边上的店铺,提议道:

    “诶正好!前头有家五金店还没关门呢,阮医生你要不要自己买换锁芯回去换?网上或许有教程也说不定。”


    阮梨:“好。”


    走进五金店,阮梨不知道门锁的型号,费了好长时间和老板形容。


    好在店里的老板通过她的描述大概给找出来了,而且有胡旭在旁边协助她,事情进展得也比较顺利。


    约莫十分钟后,车子在阮梨宿舍楼下停住。


    她抓紧手上的锁芯,提起身旁的招财,边开门边和陈迄周他们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胡旭热心地摆摆手,“阮医生这么辛苦地照顾我的家人,送你回家应该的。”


    阮梨笑了笑,正打算走,副驾驶的门却开了。


    陈迄周从车上走下来,两人瞬间齐齐望向他,阮梨看着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陈迄周,眼底带着丝丝疑惑。


    “给你修门。”陈迄周扬了扬下巴,言简意赅道:“带路。”


    -

    领着陈迄周上楼后,阮梨先换鞋把招财放到了沙发上。


    宿舍里并没有备用的拖鞋可以换,阮梨只好让陈迄周直接踩进来,等他走了再拖干净。


    准备换锁前,她还给翁雅妮发了条消息,以防她们回来时撞见陈迄周回尴尬。


    也是这会,阮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许沁的联系方式。


    于是只得折回翁雅妮的聊天界面,劳烦她告知许沁一声,这条消息刚发出去,翁雅妮的信息便进来了。


    【好。】


    【不过今天晚上九点好像要停电,昨天晚上张贴在单元门楼下的。】


    阮梨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四十了。她不敢多耽误,连忙跟着陈迄周往卧室走去,开始换锁。


    陈迄周一只手不方便,需要阮梨帮忙。


    走到门口时,他扫了眼阮梨简洁朴素的房间,随后迅速别开视线。


    老小区的卧室门大多用的红木,门把手和锁连一起,带螺丝的那种。


    阮梨听着陈迄周的指挥,先卸掉门上的的螺丝。


    她蹲在门下,跟着陈迄周的话一步一步把锁芯换替掉。


    换到一半,客厅的灯嗞一下突然灭了。


    屋内霎时陷入黑暗,由着窗户望去亦是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通过窗户照射进来,亮起层层寡淡的光。


    阮梨舔了舔唇角,耸起的肩头立马垮下来。


    完了,停电了。


    这么想着,阮梨就要站起来。


    她忘了头上是门把手,身边的陈迄周眼疾手快地抬手帮她挡住,而阮梨因为蹲太久,突然起身导致眼前瞬间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阮梨的胳膊,并将她往前带了带。


    第9999990章 密码·吵架

    阮梨站稳身子。


    适应昏暗的环境后, 她逐渐看清陈迄周的轮廓,两人隔得近,近得阮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气味。


    附在外套上, 像是冬日的松木, 清爽干净。


    手肘的力道撤去,阮梨隐约看见陈迄周的喉结滚了滚, 随即头顶传来他熟悉的嗓音, 尾调上扬, 问她:


    “跳闸还是停电了?”


    “停电。”


    “嗯。”陈迄周朝她伸出手, “手机给我。”


    阮梨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摸向外套,里面是空的。


    她仔细回想, 刚才卸螺丝的时候好像顺手把手机丢在了地板上,抱着这样的猜测,阮梨往左边走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蹲下来摸索,脚就踩到散落在地的门锁零件, 一个踉跄,才勉强站稳身子。


    黑暗中, 陈迄周下意识伸手又打算去扶她,见阮梨自己站稳了,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你别动了。”


    阮梨听见陈迄周夹杂着叹息和无奈, 他说,“我来找。”


    “……噢。”


    陈迄周作为武警,夜间视力也极好, 蹲下来便精准地摸到了阮梨的手机。


    他起身, 将手机递到阮梨跟前。


    “输密码。”


    “9 99999983 20。”阮梨脑门一热, 直接把密码说了出来。


    几乎是说出口的那瞬间, 阮梨就反应过来了。


    她忘性大,记不住太复杂的密码,并且会尽量全用同一个密码,而这个密码是由陈迄周和她的生日组成的。


    这么多年,阮梨已经习惯了,就一直没改。


    果不其然,眼前的陈迄周明显愣了愣,然后掀起眼皮看向她。


    阮梨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在心里狂骂自己傻逼,最后不得不在陈迄周审视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解释:


    “我记不住别的密码。”


    陈迄周沉默几秒,懒懒地收回视线。他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密码。


    阮梨抿着唇,没说话了。


    屏幕亮起,传来一阵暗淡的光。


    在陈迄周打开手电筒前,门口玄关处传来一阵开锁声,两人闻声望去,阮梨的视线落在那双双穿淡色牛仔裤笔直的腿,判断出是许沁回来了。


    房间内光线昏暗。


    阮梨浑然没察觉许沁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先是怔住,随即脸色沉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许沁冷声质问的嗓音让阮梨愣了愣,她不明所以,疑惑地反问:“我朋友在帮我修卧室门,这事儿,雅妮没……”


    “还要多久?”许沁没让阮梨说完,便出声打断了她。


    阮梨:“很快了。”


    许沁没说话了。


    碍于胡旭还在楼下等陈迄周,阮梨暂时没管莫名其妙的许沁,继续修锁。


    期间,许沁就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没走。


    漆黑中,阮梨能感受到许沁直直盯着的视线,她皱眉,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锁芯替换后,阮梨把陈迄周送回了楼下。


    她看着车尾消失在夜色里,才折返回宿舍,拿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只见许沁还靠着沙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察觉到阮梨进来,许沁的目光立马落在她身上,古怪得很。


    阮梨蹙眉,刚换好鞋,耳边传来许沁轻嘲的笑声:“你没穷到这种地步吧?舍不得带男人去酒店开房,带回宿舍?”


    闻言,阮梨眼神顿时冷下来,同样冷声警告道:“说话放尊重点。”


    “怎么?你都敢带回来没脸让人说啊?”


    阮梨皱起的眉头松开,她看着许沁,语气平静。


    “许沁,你有病吧?”


    眼前的许沁松开抱臂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显然因为她的话不高兴了。就在许沁张嘴刚说出一个字,打算回怼阮梨时,翁雅妮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阮梨移开视线,不想再搭理许沁。


    而翁雅妮也察觉到了气氛十分不对劲,她的目光在杵着站立于客厅中的两人身上来回流转,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


    许沁冷笑一声,先发制人,“问我们优秀的阮医生咯。”


    阮梨听着许沁阴阳怪气的话,怒火中烧,忍不住骂道:


    “你是聋么?我说了是朋友来帮我修锁的,你有完没完?”


    “朋友?”


    许沁还在继续说着,“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住,你带男性朋友回来之前不需要支会我们一声吗?”


    玄关处的翁雅妮快速捕捉到引起两人争吵的原因,她看见阮梨生气了,连忙赶在前头,抢先开口解释:

    “等等。”


    阮梨循声看过去,只见翁雅妮双手合十,尴尬地笑笑,“阮阮和我说过了,她让一个男性朋友帮忙修门,还让我转告给你。”


    “但我忘了,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你们别吵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阮梨也不想再和许沁交流下去。她深深地看了许沁一眼,走到沙发旁,提着招财进了卧室。


    周末。


    因为李奶奶还在ICU里的缘故,阮梨没跟佟楒话去下级医院坐诊。后来几天,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和许沁接触。


    阮梨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更做不到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不过考虑到她和许沁即是同事也是室友,还要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倒也没闹得太难堪。


    李奶奶在ICU里待了五天后,成功转回普通病房。


    但她的GCS昏迷评分不高,睁眼反应和语言反应甚至只有一分。阮梨管床的病人里,就属李奶奶情况最严重,所以她也格外关注这个病人,每天要往李奶奶的病房里跑好几趟。


    胡旭看着李奶奶从ICU出来,才放下心回去工作。


    他们中队最近没任务,都集中在训练基地由陈迄周带队训练。


    尽管这样,胡旭也不能说出来就能出来。


    他们作为武警、军人,原则上一般是不允许回家,必须留营住宿,顶多周末有名额可以准予外出。


    而那几天,陈迄周因为手臂骨折放了病假,阮梨在查房时,偶尔能看见他来医院帮胡旭打听老人家的情况。


    陈迄周不会在医院停留太久,他心系部队,且责任心重,每次看望完就走了。


    星期六早上,阮梨值完晚班打算宿舍,路过李奶奶病房发现胡旭来了医院。她往旁边瞥了眼,没发现陈迄周的身影。


    阮梨看过去时,胡旭也正好注意到了她。


    他直起腰,没再和自己父母交流,转而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阮梨也颔首回了个笑容,接着便抬脚走进去,她给李奶奶又做了一次GCS评分。


    李奶奶的各项身体数据都能很明显的表现出,她的情况在慢慢好转。


    阮梨也就放心地回了宿舍。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翁雅妮去上班。她手里拿着小油馕,站在早餐店门口买缸子肉,注意到阮梨的身影,热情地挥手喊道:


    “阮阮!”


    阮梨走过去,她看了眼时间,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么?”


    “我调班啦,刚下夜班。”


    翁雅妮解释,“你等我和你一起回去呗。”


    “好。”


    陪着翁雅妮买完缸子肉,两人一起顺着小道往后头的小区走。


    阮梨来到阿尔勒什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有些吃不惯这边的饮食,比如翁雅妮吃的这家缸子肉,她就觉得有点腥。


    “你早上不吃早餐么?”


    阮梨摇头,“不太有胃口。”


    “好吧。那个,”


    翁雅妮顿了顿,突然害羞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阮阮,你最近是不是新收了一个胶质母细胞瘤的病人?”


    “嗯。”阮梨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下早班的时候撞见她的亲人,好像是当武警的。”翁雅妮抿着唇,脸都红了,“我当时安慰了他几句,打听后才知道她的主管医生是你。”


    阮梨看着害羞的翁雅妮,略一思索,明白了,“你说胡旭么?”


    “他叫胡旭吗?”翁雅妮眼睛都亮了。


    “是啊。”


    阮梨笑起来,她调侃道:“你喜欢他?”


    “嗯……应该算吧。”翁雅妮说,“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他,交个朋友。但我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他,所以想要你帮帮我。”


    交朋友?

    阮梨挑了挑眉,最后发展成情侣关系的那种朋友么?


    “我帮不了你。”


    翁雅妮啊一声,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他今天来医院了。”阮梨一脸揶揄,“就在病房里,你自己去问联系方式吧。”


    “真的?!”翁雅妮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她拉住阮梨,劝道:“阮阮,你陪我一起去吧。”


    连上一晚上夜班的阮梨并没有翁雅妮这么兴奋,她眨了眨困到干涩的眼睛,想要拒绝,眼前的翁雅妮抱着她的手臂甩了甩,开始撒娇。


    “好阮阮,你就陪我一起吧,我一个人不敢,到时候请你吃饭!”


    阮梨一向对撒娇就没抵抗力,尤其翁雅妮还长得这么可爱,她更加没辙,最后老老实实跟着她重新回到医院。


    坐电梯来到神外科病房时,他们刚好撞见胡旭出来打热水。


    胡旭见到她们,停住了脚步,他不解地望着阮梨,问:

    “咦,阮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点事。”


    说着,阮梨便抬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翁雅妮。然而翁雅妮害羞得都不敢直视胡旭,她安静地躲在阮梨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回来问你的联系方式。”


    阮梨实在困得紧,也不想等这两人别扭纠结,干脆指了指翁雅妮,替她开口,“有人想认识认识你。”


    胡旭面露诧异,显然被如此直白的阮梨惊到了。他结结巴巴许久,耳垂都红了,才慌慌张张从兜里拿出手机,冲着翁雅妮说:


    “我扫你吧。”


    阮梨满意地点点头,小声地和翁雅妮说了句“我先回去睡觉了,祝你好运”,便走人了。


    还未到电梯口,阮梨迎面遇到了周临开。


    他皱着眉,表情十分难看,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深究和意味深长。阮梨感到不解,出于礼貌还是主动上去打招呼。


    “周老师。”


    周临开应了一声,他没和阮梨多说,径直往前走。


    然而走出去不到三步,周临开又重新折了回来。


    他看着阮梨,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阮,虽然你的私人生活别人无权过问,但作为医生,还是要注意点自身形象。”


    阮梨拧眉,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周临开继续说道:“你是个非常优秀、有潜力的医生,有些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男朋友的话,最好不要带回职工宿舍吧。附近也有这么多酒店是吧,让大家知道了,在茶余饭后议论起也不好。”


    “……”


    阮梨被气笑了,许沁,是真有病。


    999999 2、生日·流言

    见阮梨不高兴, 周临开以为是被自己这番话惹的,于是表情放松下来,不再那么严肃, 他耐心地引导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都成年人, 男未婚女未嫁的,我说的这些话不好听, 但小阮, 你也不想平白无故成为别人空闲时的谈资吧?”


    说实话, 周临开前面夸阮梨的那番话全出自于真心。


    倒不是因为佟楒话看重阮梨, 而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 他发现阮梨这个小姑娘身上有许多优秀品质。


    她做手术时沉着冷静,判断病情果断迅速, 基础知识掌握得十分牢固,和病人家属交流也有自己的一套,该有的人为关怀更是半点不少。


    那份自信从容,是大多数研三毕业的医学生无法拥有的, 甚至博士都未必能做到。


    几乎毋庸置疑,她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有名的神外科医生, 就像佟主任一样。


    所以周临开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阮梨能少走弯路,损失这样的人才,对于他们科室和医院都是件可惜的事。


    “我不知道是谁在乱传。”阮梨收起心底的气愤, 一字一句坚定地解释道,“昨天晚上我确实带过一个男生回宿舍,但他只是我朋友, 来帮我修门的。”


    闻言, 周临开瞬间皱起眉。


    “只是修门的?”


    阮梨点头, “嗯。”


    周临开迎上阮梨笃定的表情, 犹豫一瞬,最终选择了相信她。他不再质疑,只是拍了拍阮梨的肩膀,劝道:

    “算了,这件事别管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阮梨没吭声,她看着周临开继续去工作,然后才离开医院回到了宿舍。


    许沁今天上白班。


    早在交班那会就没在宿舍了,也幸好不在,要不然阮梨感觉自己能和她对骂起来。


    阮梨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奇葩的事,硬生生把瞌睡虫都给赶跑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气得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想法,瞥到招财碗里的猫粮没了,于是认命般坐起来。


    先把招财碗里重新添满猫粮,阮梨感到口渴,又去客厅倒水喝,半杯凉水下肚,也没把她心中那股怒火浇灭。


    情绪没有宣泄口,阮梨拿出手机打算跟唐宁宁吐槽一下。


    【真是绝了,我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这句话刚发过去没几秒,唐宁宁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她问:【怎么了?】


    阮梨简单地讲述事情的过程,噼里啪啦打了好几行字,还没来得及发过去,宿舍门口传来阵阵动静。


    她下意识望过去,看见走进来的人是翁雅妮,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咦。”翁雅妮不解地看着阮梨,“你还没睡么?”


    “还没。”阮梨看了翁雅妮一眼,如实道:“憋着一肚子火,睡不着。”


    翁雅妮见阮梨一本正经的,不像生气的样子,以为她在说笑,于是边换鞋边笑着问。


    “什么一肚子火,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医院传播,我带男朋友回宿舍,”阮梨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做、爱。”


    阮梨直白露骨的话语,听得翁雅妮一愣。


    她换鞋的动作微顿,笑容僵在脸上,显然也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翁雅妮慢腾腾地抬脚换上拖鞋,声音小下来,迟疑道。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阮梨轻扯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些嘲讽,“这事你知我知她知,还有谁知?”


    “……”翁雅妮不说话了。


    “总不能是我那所谓的‘男朋友’说出去的吧?”


    阮梨太了解陈迄周了。


    哪怕当初分手她满口谎话,陈迄周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他也许会在心里埋怨,但绝不可能说出去,因为他骨子的温良和教养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这件事,只有可能是许沁做的。


    但阮梨就更不懂了,她和许沁之前又没什么过节。


    除了上次招财跑到她卧室发了次脾气,这段时间阮梨也没哪招惹她,始终井水不犯河水。昨天晚上说话那么难听就算了,今天还到处说?

    不是有病是什么。


    “而且,她昨天晚上直接说,”


    阮梨学着许沁嘲笑的口吻,将她的话完整地复述出来,“你没穷到这种地步吧?舍不得带男人去酒店开房,带回宿舍?”


    翁雅妮惊了,随后她好像想到什么,替许沁辩解。


    “沁沁这么说话确实不对,但应该是因为家庭原因,她可能……呃。”翁雅妮面露难色,她舔了舔唇,没接着往下说,“不过我认识的沁沁是不会随便传播流言的,我感觉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要是阮阮你实在生气,等她晚上下班我帮你问问好了。”


    阮梨板着脸,没吭声。


    问了又能怎么样?要真是她做的,傻子才会承认吧。


    翁雅妮知道阮梨没消气,毕竟无缘无故被人造谣,谁也不会高兴。


    于是她拍了拍阮梨的手臂,劝道:“好啦别生气了。你上夜班到现在肯定很累了,先别想这么多,快去休息吧。”


    其实翁雅妮安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但阮梨也不太想再揪着这件事和她讨论。


    毕竟是她和许沁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揪着无辜的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看着阮梨轻轻带上卧室门,翁雅妮叹了口气,眼底满是自责。


    虽然吵架闹矛盾的是许沁和阮梨,可某种程度上,也怪她忘记发消息提醒许沁,才引起的这场争吵。


    以这两人的性格,主动解开误会肯定很难。


    翁雅妮和许沁做了三年室友,也还算熟悉。


    许沁从南霖市医学院本科毕业后,就来到阿尔勒什第一人民医院规培。没人清楚她为什么跨越四千多公里,从一线城市跑到边疆来,三年规培结束后,更是直接留在了这边。


    她性子慢热,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很清冷,却是个心善的人。


    当初翁雅妮才到急诊科时,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刚开始的两个星期,她经常犯错挨批,然后偷偷躲房间里哭。


    分诊台的工作辛苦且繁琐,大多数来就诊的人都觉得自己家人的情况比其他人都要紧急,其中就会有不少不理解她们护士的。


    他们因为担心家人,有时候对她们护士的处理感到不满,脾气急的就会骂人。


    更甚者,还有动手的。


    那时候翁雅妮就挨过一巴掌,觉得委屈生气的同时,还一度没有信心继续坚守在这个岗位。


    最后是许沁不断安抚她、帮忙分析缘由,才让翁雅妮熬过来。


    翁雅妮到现在都还记得许沁说的话,她嗓音柔和坚定,说——


    “你如果只记得这些对你态度不好的家属,那让那些真心感谢我们的人怎么办呢?”


    所以在阮梨说这件事的时候,翁雅妮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更别说,许沁是最讨厌背后嚼舌根的。


    翁雅妮也是去年才知道,许沁小时候曾被亲生父亲猥/亵过,就在家里,就在她的卧室里。


    许沁的父亲被判了五年牢,出狱后仍不知悔改,经常打电话骚扰。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翁雅妮失眠,起床上厕所时,无意间听到了许沁和她的父亲打电话,本来也没有机会得知此事。


    或许是昨天晚上有什么地方刺激到了许沁,她才会对阮梨说那么难听的话。


    翁雅妮也不确定。


    但每次想到这些她血压就上来了,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下手的禽兽,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晚上,许沁回到宿舍时,阮梨已经去上班了。


    她们的时间再次错开,似乎上天也不愿给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话的机会。


    于是翁雅妮窝在沙发上纠结半个小时后,还是敲响了许沁的房门。


    清脆的敲门声散去,很快,房间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许沁把门打开了。


    “怎么了?”


    “那个,沁沁。”翁雅妮纠结地咬了咬唇,她没直接问,而是绕了一圈小心翼翼问,“你今天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论呀?”


    许沁淡淡地盯着翁雅妮看了几秒,直接反问:“你是说阮梨吗?”


    医院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可能上午还在科室内流传,下午整个医院就知道了。


    “你们觉得是我。”


    许沁用的肯定句,她异常平静,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没有!”


    翁雅妮慌乱摆手否认,“我没怀疑是你。但这件事确实说不清楚,昨天晚上那件事也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要是你没乱传播,能不能和阮阮解释一下啊?她很生气。”


    “不解释。”许沁脸色冷下来,“她生气,管我什么事。”


    “……”


    -

    阮梨下完班回来,许沁的卧室门是紧闭着的。


    翁雅妮坐在沙发上等她,见阮梨进来,跟着进到卧室里。阮梨看着扭扭捏捏、不知所措的翁雅妮,一下就猜到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但她没戳穿,只是不咸不淡地问:“所以呢,她怎么说。”


    翁雅妮当然知道阮梨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可下午的对话进行得并不愉快,许沁似乎对阮梨有很强的敌意,翁雅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算了吧。”


    阮梨不忍心见她为难,“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们自己处理。”


    “阮阮。”翁雅妮犹豫片刻,再次开口替许沁说话,“沁沁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她可能不太喜欢陌生男人进宿舍,我觉得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要不然你们……”


    阮梨皱起眉,她不耐烦地长吐一口气,出声打断了翁雅妮。


    “我不是她的情绪垃圾桶。”阮梨声线冷淡,丝毫不留情面,“也没理由为她的坏情绪买单,大家已经是成年人了,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这边介意拿针缝住。”


    阮梨自认为,她从来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


    她原本不想把这些情绪牵扯到无辜的翁雅妮身上,可从今天下午开始,翁雅妮话里话外都在帮着许沁说话,替她开脱。


    所以她呢?

    难不成这件事许沁还是受害者了?是她一直在为难许沁么?

    眼前的翁雅妮低下脑袋,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闭上嘴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天之后,她们三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处境。


    谁也不搭理谁,各自按部就班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互相疏远、互相冷落。


    科室里关于阮梨的那些传闻,被周临开适当制止,和阮梨有意无意解释后,慢慢减少下来。


    但阮梨知道,他们只是不再摆明面上说,私底下怎么样没人能管得着。


    这一点,阮梨被科室里的个别医生故意疏远后,察觉到了。


    而阮梨所在的那个办公室里,只有艾斯凯尔还对她如从前一般,他心大,没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偶尔还反过来安慰她。


    对于艾斯凯尔的安慰,阮梨其实不需要。


    从小到大,她被人议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有段时间家里某些亲戚还到处说她不尊重长辈、说话带刺,她不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烂人说的话,傻逼才会放心上。


    她不需要被定义,也不会被定义,她就是她。


    可艾斯凯尔毕竟出于好心,阮梨大多数时候也会耐心地听他说完。


    李奶奶从ICU里出来的第十一天,她恢复了正常说话,睁眼反应和肢体运动也都达到了最高分。


    阮梨晚上去查房时,碰见了胡旭。


    陈迄周也在,他就站在胡旭身旁,手上的石膏还没拆,已经有些发黑了。


    阮梨今天上白班,她检查完李奶奶的各项身体指标,就脱下白大褂打算回宿舍。


    走出科室,来到电梯口的走廊里,她看见了同样在等电梯的陈迄周和胡旭。


    阮梨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陈迄周了,他虽然有病假,但自从李奶奶转普通病房后就很少来医院了。


    胡旭注意到她走过来,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阮医生你下班了吗?”


    阮梨嗯了一声,“你们呢?”


    “我们回基地。”


    胡旭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慌里慌张地反复摸索着身上的口袋,然后木讷道:“我手机好像没带。”


    电梯马上就到他们这一层,胡旭边往病房跑边朝着陈迄周说了句。


    “队长你先走吧,我先去拿手机。”


    说完,胡旭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她们医院的电梯是奇偶楼层分开的,这趟里头没人。


    阮梨率先走进去,身后的陈迄周没跟上来,她下意识按住开门键,抬头望向他。就在阮梨要开口询问时,陈迄周走了进来。


    门合上,两人的身影在门上浮现。


    阮梨偷偷看了陈迄周一眼,还在想着如何开启话题,电梯下两层后,涌进来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


    她跟着陈迄周被迫往里走,站到最后。


    往下再降几层后,里面的三个病人走了出去,瞬间空下来。


    阮梨稍稍往旁边走了些,再抬头时,听见前头的两个医护人员在小声咬耳朵,交流着八卦。


    “诶,最近神外科有个奇葩的女医生你听说了没?”


    “什么?那个带男朋友回宿舍的么?”


    电梯空间小,尽管他们有意降低音量,那些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阮梨和陈迄周的耳中。


    两人越聊越嗨,完全忘记身后还有其他人在。


    “对对对,就是她!是姓阮吧?”


    听到这个姓,陈迄周下意识瞥向身侧的阮梨,只见她抿着唇,眼底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神外的护士说,她就研究生学历,但是很受佟主任的重用,好像去外院做手术都要带上她。”


    “嘁。”那人扯了扯唇,语气不屑,“指定有背景呗,这还用说吗?”


    “也是牛逼,带男朋友回宿舍那个……”


    “哪个?”


    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加入,前头的两人没说完,猛地回头望了过来。


    阮梨听到陈迄周说话,也抬头看了过去。她看见他低着眼,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薄唇轻勾,神情似是认真,却又不那么走心地问:

    “抱歉,我挺好奇的,方便展开说说么?”


    前面的两个医护人员不是神外科的,认不出阮梨。


    但对陈迄周这个陌生人的话,感到十分尴尬,尤其是他眼神还冰冷凌厉。


    其中一人打着哈哈,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在电梯门打开后,火速逃离了现场。


    抵达一楼,陈迄周率先走了出去。


    阮梨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住院部大楼。


    他们A区大楼的出口和入口是分开的,拐弯,绕过小道,陈迄周便停了下来,他站在旁边的树下,看样子是打算等胡旭。


    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等阮梨走得近些,她和陈迄周的影子便交叠在了一起。


    陈迄周空出右手,拿着手机好像在给胡旭发消息。


    阮梨想起电梯里的那些话,脑子一抽,莫名其妙经过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陈迄周注意到她,撩起眼皮望了过来,眼底带着浅浅的疑惑和不解。


    “他们说的那个男朋友是误会了你和我。”


    面对阮梨突兀的解释,陈迄周不由得愣了愣。


    话一出口,阮梨就有些后悔了。


    她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担心陈迄周误会,可现在理智回笼,就发现她的解释在此刻尤为苍白和无力,并且非常没有必要。


    因为陈迄周根本也不会误会。


    陈迄周沉默着,没说话。


    阮梨舔了舔唇角,还想说些什么挽回刚才冲动的举止,却听见陈迄周回了句。


    “知道了。”


    “……嗯。”阮梨转身正要走,陈迄周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他顿了顿,盯着阮梨看了几秒,然后重新低下脑袋,“没什么。”


    阮梨不明所以,但她没多问,转而回了宿舍。


    洗完澡,阮梨还沉浸在和陈迄周解释的尴尬里。


    吹头发时回想起,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直到床上的手机震动一下,阮梨看见佟楒话发过来的那条生日快乐,翻下来看眼日历,才发现今天是她的生日。


    阮梨打字的手指顿了顿,随后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本来她今天工作多,都已经忙忘了,唐宁宁向来记不住生日,所以微信里没收到任何人的祝福短信,佟主任是第一个。


    【谢谢话姐。】


    阮梨回复完,想了想,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佟楒话不知道在忙什么,等了几分钟她才回复一句——


    【陈迄周告诉我的。】


    阮梨愣住了。


    999999 999999、出院·请客


    小时候, 阮梨其实特别期待每年的生日。


    她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身边所有人的生日都会被她记在一个小本子上。阮梨会在母亲节给向芸莉做贺卡,会给阮广山拉小提琴, 送生日快乐歌和祝福。


    更会在自己生日时, 从早上期待到晚上。


    可最后换来的只是,贺卡被向芸莉匆匆瞥一眼, 然后随手丢到旁边;换来的是, 阮广山不咸不淡的一句:

    “有几个音拉错了, 还需要多练习。”


    换来的是, 他们把她的生日遗忘, 甚至隔段时间想起也依旧没有一声生日快乐。


    他们将小孩对自己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当做理应的孝顺, 却不知道爱是需要相互付出的。


    没有人生来必须要爱谁,因为爱本身就是选择和投入。


    于是阮梨在一遍遍失落中,逐渐丧失对爱的期待。说以前的她矫情也好,娇气也罢, 确实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阮梨都吝啬于选择一段感情去投入。


    只要不付出、不期待, 就不会伤心和失落,阮梨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年,陈迄周带着阮梨偷摸进学校, 在零点为她燃放了一次烟花。


    当时南霖市还没有发布禁止燃放烟花政策,绚烂盛大的烟花在陈迄周身后绽放的那一刻,阮梨看见他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然后对她说了句:

    “生日快乐, 梨梨。”


    后来, 他们在保安大叔骂骂咧咧, 以及烟花燃放的声音中逃离现。那时,陈迄周握着她手的掌心温度热烈而滚烫,亦如他眼底的灼灼爱意。


    而后他们顺着风,翻越围墙。


    听着保安大叔隔着墙骂他们的话,阮梨和陈迄周对视一眼,看见他得逞地笑了。


    那是向来循规蹈矩的陈迄周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然后隔日他就被监控揪出来,写了人生中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检讨书。


    甚至检讨书的落款还张扬地写着——


    浪漫不死,吾爱永存。


    阮梨还记得,当天晚上陈迄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有问过他为什么会想到放烟花庆祝自己的生日,陈迄周没正面回答,只是反问: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一场烟花?”


    阮梨笑他,“我想你就给?”


    “嗯。”陈迄周点头,眼神坚定,“只要你想。”


    “……”


    掌心手机震动几下,将阮梨的思绪拉回。


    她垂眸,望着屏保上弹出来的几条微信消息,点进去查看。


    【我给你点了个外卖。】


    佟楒话发消息:【应该快到了,记得查收一下哦~】


    看到这句话,阮梨还没来得及回复,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小跑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外卖小哥手上领着一个蛋糕,他确认完门牌号才说:

    “你好,你点的外卖。”


    “谢谢。”阮梨接过外卖小哥递过来的蛋糕,关上门回了卧室。她把蛋糕放在桌上,拿着手机给佟楒话发消息。


    【居然是蛋糕!谢谢话姐[爱心发射.jpg]】


    阮梨的手指微顿,她抿着唇,还在纠结着外卖地址的事情,那头的佟楒话就直接发了一句:

    【不谢哦,谢陈迄周吧,你宿舍地址是他告诉我的(*^▽^*)】


    阮梨盯着这条消息的最后那句看了许久,然后找了个合适的表情包发过去,佟楒话便没再回消息了。


    她找到陈迄周的头像,呆呆地望几秒,最终默默退出去,什么也没发送。


    佟主任送的蛋糕是 20英寸的,阮梨一个人吃不完。


    在翁雅妮回来后,她切了块蛋糕送过去。


    接过蛋糕的翁雅妮诧异地看向阮梨,随后问道:“今天是你生日么?”


    阮梨嗯了一声,“是的。”


    “生日快乐阮阮。”


    “谢谢。”阮梨回了个笑容。


    翁雅妮还没从前两天的事情里缓过来,但此刻的祝福还是真诚的,她又问:“你是在科室里庆祝的吗?”


    “没庆祝。”


    阮梨摇头,如实答:“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啊?”翁雅妮怔了怔,意外地看着阮梨,“那蛋糕,不会是你自己买的吧?”


    “佟主任给我买的。”


    “那就好。”


    翁雅妮松了一口气,“你要是自己买蛋糕庆祝生日,可就太惨了。”


    阮梨抿着唇,没回话。


    其实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干过。


    一段没营养的内容聊下来,翁雅妮也放松下来,总算找回了之前和阮梨相处的感觉。


    “你吹蜡烛许愿了吗?”


    “许愿?”阮梨拧起眉,眼底带着丝丝嫌弃,“小孩子才做这些事吧。”


    “谁说的!”


    被内涵到的翁雅妮站起来反驳,“许愿很灵的,我去年许的愿望今年就实现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


    翁雅妮扭捏起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找个男朋友。”


    阮梨挑了挑眉,“你和胡旭在一起了?”


    “嗯嗯。”翁雅妮笑得一脸羞涩,“今天刚表的白,他给我买了束花……”


    “好了。”阮梨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想吃狗粮,再见。”


    这天之后,阮梨便和翁雅妮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其实翁雅妮也没生气。


    只不过是看许沁和阮梨闹矛盾,又是她间接引起的,感到懊恼和自责。她想着自己站哪边都不是,干脆就两个都没搭理。


    但经过阮梨送蛋糕后,翁雅妮想通了。


    她们俩闹矛盾,和她有什么关系,当事人都不急,她急什么,于是翁雅妮又恢复了之前和两人的相处模式。


    李奶奶出院这天,胡旭来医院了。


    阮梨开完出院医嘱,和他们家属再次重复交代一遍注意事项,便回了办公室。


    刚一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阮梨抬头望去,看见胡旭站在门口,热情地朝她招手。


    “阮医生!过来一下。”


    走出办公室,阮梨跟着胡旭来到了走廊的最尽头。


    胡旭个子也高,估计有一米八多。


    因为常年训练风吹日晒,他的皮肤呈现出小麦色,比天生冷白皮的陈迄周还要黑上一个度。他摸了摸自己剪得极短的寸头,笑容憨态可掬。


    “那什么,我明天晚上想请你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闻言,阮梨稍稍皱了皱眉。


    她们医院有明确规定,不能接受病人、包括病人家属的任何礼品和红包,哪怕请客吃饭也不行。


    “我可能没时间。”阮梨直接拒绝了。


    胡旭愣了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慌忙摆手解释道:“没有,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和雅妮表白在一起了,然后我们当官宣庆祝一下。”


    话落,阮梨紧蹙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


    “吓我一跳。”她说,“你直接说,或者让雅妮告诉我就好了。”


    “是我表达有问题。”


    胡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阮医生你会来吧?”


    “嗯。”


    见阮梨点头,胡旭面上瞬间一喜,“好的,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阮梨望着胡旭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

    第二天下午,阮梨结束工作后才发现翁雅妮给她发的消息。


    【阮阮,我和胡旭先直接去吃饭的地方啦。】


    【胡旭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


    阮梨往后面翻了翻,确认没跟消息后,打字问道:【谁啊?我怎么联系?】


    翁雅妮的消息回得很快。


    【我也不知道,胡旭说你们认识。】


    这条消息才发过来,屏幕上方便紧跟着弹出了另外一条消息。


    陈迄周:【抬头。】


    阮梨怔了怔,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眼前人群熙攘,形形色色的人走过来走过去,看得人眼花缭乱。阮梨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陈迄周的身影。


    但没找到。


    手中握着的手机震动一下,陈迄周的消息再次进来了。


    【左手边。】


    消息停顿两秒,而后紧跟一条:【算了,我来找你。】


    阮梨抿起唇,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随后便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迎头,看见陈迄周走了过来。


    他手上的石膏已经拆掉,此刻背脊挺直,眼睫低敛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几秒过后,陈迄周唇瓣轻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笨。”


    “……”


    第9999993章 饭局·敌意

    阮梨默了默, 她迎上陈迄周的目光,忍不住反驳。


    “人太多了。”


    人太多了?


    陈迄周望着阮梨,他怎么就能一眼看见她?


    “走吧。”


    这话, 陈迄周没说出口, 他转身率先朝停车场走去。


    阮梨哦了一声,乖乖跟上去。


    陈迄周没把车停太远, 顺着停车场的入口往下, 拐过一个弯, 他那辆全黑的硬派越野车便展现在两人眼前。


    阮梨靠近副驾驶, 她犹豫一瞬, 想起陈迄周上次说的那句“真要谢我,就别把我当司机”, 最终默默伸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上车后,阮梨先拉下安全带系好。


    身旁的陈迄周安静地开着车,他熟练地转弯绕出医院,什么话也没说。


    阮梨的目光落在他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左手臂上, 主动问:“你的手活动还算好吗?有留什么后遗症么?”


    前头堵车,陈迄周降下车速, 抽空匆匆瞥了阮梨一眼。


    “暂时没有。”


    “那就好。”阮梨想了想,不禁嘱咐道,“手臂骨折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 但有些后遗症还是比较严重的,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手部活动和生活质量,最好还是多加注意。”


    陈迄周沉默两秒, 回了句:“知道了。”


    “另外, 保守起见, 过段时间还是去复查一次比较好……”


    阮梨还在绕着骨折这个话题继续说着, 陈迄周偏头看向前方彻底堵死的交通,把车直接停下来。


    他拉下手刹,轻轻靠住椅背,看着认真嘱咐自己的阮梨,出声打断了她。


    “阮梨。”


    “嗯?”


    听到陈迄周叫自己,阮梨下意识抬头望去,她看不太懂陈迄周眼底的情绪,只见他嘴唇轻启,然后问:


    “你这是职业病,”他顿了顿,眼神玩味,“还是在关心你的前男友?”


    陈迄周话语太直白,阮梨害怕自己的心思暴露,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心虚地看向窗外的街道,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及时赶来的交警开始指挥疏散,没拥堵太久,交通就恢复了。


    陈迄周看了一眼扭过头去的阮梨,淡淡地收回视线,重新启动了车辆。


    胡旭他们定的餐厅离医院有些距离,在老城区那边,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两人才赶到。


    在距离目的地五百米时,车子开不进去了。


    附近房屋密集,特色建筑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古巷纵横交错,穿插交织。


    街道两旁经营着许多商铺,摆出来的手工艺品琳琅满目,有小花帽、土陶器皿,以及各色各类的乐器。


    阮梨等着陈迄周将车停好后,和他一起沿着逼仄狭长的小巷往前走。


    巷内两边的墙上攀附着花枝和茂盛的绿植,但冬天还没彻底过去,此时花苞还未开。街巷幽深安静,所到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古朴温馨的气息。


    笔直地走出一段距离,再左拐,他们便抵达了今晚吃饭的地点。


    一进去,阮梨的视线就被餐厅极具民族特色的装修给吸引住了。


    餐厅共分为两层,店面宽敞。


    屋顶采用半圆顶装修,绚烂夺目的大吊灯和精美多彩门窗相映生辉,风格典雅别致,牢牢抓住阮梨的眼球。


    让她想回家取相机,再过来拍摄。


    这一想法显然不现实,想到翁雅妮他们已经在等她了,阮梨克制住自己想掏出手机拍照的想法,跟着陈迄周往楼上走。


    服务员在前面带路。


    上到二楼,走过一路窗边的餐桌后,在偏里的位置找到了其他人。


    胡旭请的队员不算少,围着长桌坐满了一圈人,都在开心地聊天。


    见阮梨和陈迄周到了,欢声笑语登时止住。接着,胡旭他们一排人就站了起来,朝着陈迄周喊道:“陈队!”


    “嗯。”


    陈迄周轻轻点头,他看着仅有的两个空位,径直坐了下来。


    “坐吧,久等了。”


    “不久不久。”胡旭笑着说,“我们也才到没多久。”


    “是啊!”


    其他队员纷纷摆手附和,高情商道,“刚坐下陈队你就来了。”


    陈迄周轻晒,没理会这群油嘴滑舌的队员。


    今天请客吃饭的是胡旭和翁雅妮。


    两人都请了各自交好的朋友,翁雅妮带来的人没有胡旭那么多,就她们急诊科科室里的另外一个护士小姐姐,还有许沁。


    而很不凑巧,剩下那个空位的左手边就是许沁。


    阮梨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坦然地坐了下来。


    她就算和许沁再有过节,这会人这么多,也不可能给许沁脸色看。


    基本的人情世故,阮梨还是懂的。


    可许沁却并不这么想,阮梨刚一坐下,她就皱起眉,低声和旁边的护士小姐姐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就交换了位置。


    阮梨扬唇冷笑一下,正想端起桌上的水喝一口,就看见胡旭掌心朝上,突然指向她,开口说道: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阮梨阮医生,我奶奶做手术的主管医生就是她。还有啊,阮医生和陈队是高中同学。”


    话音未落,阮梨便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她淡然一笑,配合着回应:“你们好,我是阮梨。”


    “阮医生好!”


    陈迄周带领的队员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他们精力充沛,嗓门也大。


    “哇高中同学,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对啊对啊,队长的家乡离阿尔勒什起码有三四千公里吧?”有人看了他们俩一眼,揶揄道,“这不得好好发展发展啊?”


    那人继续说,“阮医生,你有男朋友吗?觉得我们队长怎么样?”


    这话一出,旁边立马有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去,艾孜买提你是真牛逼啊!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陈队明天训练让你脱一层皮。”


    “他这是三天没被罚,开始嚣张嘚瑟了。”


    阮梨笑了笑,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身旁的陈迄周开口了。


    “大胆说。”他嗓音寡淡,撩起眼皮瞥了众人一眼,然后轻飘飘道,“要罚,你们也是一起罚的。”


    “我焯。”


    胡旭吓得惊呼一声,他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杯塞到艾孜买提的嘴边,“这茶香,多喝点,可快别说了!”


    “不是,我&*¥#%”


    艾孜买提含糊不清的话语引得众人阵阵发笑,没多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


    什么大盘鸡烤肉馕,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话题也因此岔开,没人再就着聊下去,转而边吃边和周围的几人探讨起美食。


    饭吃到一半时,胡旭提议喝点酒。


    酒上来后,一桌人围着碰杯,嘱咐他和翁雅妮长长久久。饭桌上气氛融洽和谐,有胡旭和他的几个好兄弟在,场子始终没冷下来过。


    他们互相劝酒喝,但尺寸感把握得很好,没把酒杯递到在场的几位女生面前。


    胡旭几人比较健谈,话题时不时能带上阮梨她们。


    出于礼貌,她们都会认真回答几人抛出来的问题,其中并不包括许沁。


    不知道是阮梨,还是别的人惹到了许沁,她整个晚上兴致都不高,对众人聊的话题也始终没有任何兴趣。


    刚开始,大家聊天可能还会带上她。


    可冷场的次数多了,最后cue到许沁的次数也逐渐少了起来,只有翁雅妮偶尔和她说两句。


    饭局接近尾声时,陈迄周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一离场,胡旭等人聊得更起劲了。


    没有陈迄周这个队长的震慑,他们瞬间放松下来。此刻酒精上头,聊的话题也越发不正经。


    阮梨默默地听着,没加入他们的聊天。


    有一群部队的男同志在,眼前的碗碟基本上被他们光盘行动了。


    阮梨也吃饱了,她停下筷子抬头望去时,无意间瞥见许沁盯着二楼楼梯口看。


    许沁看得有些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过了会,桌上的酒瓶见底了。


    胡旭见陈迄周还没回来,转身几人又开启另外一个话题聊了起来。艾孜买提时不时拉着翁雅妮同科室的护士小姐姐聊天,他脸上的笑容都克制不住,显然是对护士小姐姐有意思。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


    阮梨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打开看见唐宁宁补给她的那条生日快乐,道歉的那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句:

    【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不用啦。】阮梨打字回复,【你要花钱的地方那么多,礼物就别给我买了。】


    【好吧。】


    唐宁宁发完这句话,便没动静了。


    阮梨往上滑了滑,发现两人之前的消息还停留在唐宁宁问的那条“怎么了”上。当时她想跟唐宁宁吐槽许沁,但被回来的翁雅妮打岔一下,后来就给忘了。


    这会过去十几天了,也不好再重新绕回去。


    阮梨想起之前向唐宁宁借钱的事情,于是打字说道:


    【那个钱,我可能还要下个月才能给你。】


    【我最近花钱有点多,招财之前还从楼上摔下去了。】


    阮梨入职没两天,最后还是找唐宁宁借了次钱。


    她手上实在没几个钱了,自己要吃饭,更不能饿着招财,不借钱的话根本活不到结工资那天。阮梨没办法,只好和唐宁宁开口了。


    那天,唐宁宁发了八千多给她,但阮梨只收了两千五,剩下的退还转回了。


    两条消息发过去,唐宁宁的语音过来了。


    阮梨点击语音,放到耳边,听见她说:“啊?招财没事吧?”


    【没事,腿有点骨折,快好了。】


    “那就好。”唐宁宁说,“钱的事情我不急,你先过好你自己吧。该吃就吃,别想着省钱,要实在不行,你大不了给阿姨叔叔服个软,回申城来就是。”


    阮梨抿了抿唇,没正面回复唐宁宁的话,转而说,【放心,饿不着。】


    等了几分钟,唐宁宁的消息不再进来。


    阮梨看向身边空落落的座位,又看了看还在畅谈的众人,起身打算上个厕所。


    二楼的厕所在长廊的最尽头,阮梨沿着服务员指的方向,顺利找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男女共用的,洗漱台被单独隔开在外面。


    这家餐厅的层高比一般住宅要高,镜子上面有扇窗户打开着。月亮和稀疏的树枝被框在长条里,风拂过时,吹弯了树顶。


    莫名像一幅画。


    阮梨拿出手机,放大拍下时,突然两个熟悉的声音从窗户外面传进来。


    一男一女。


    男声冷淡,女声轻柔悦耳,她喊了声:“陈迄周。”


    缓两秒,陈迄周的声音便响起来。


    “有事?”他问。


    阮梨皱了皱眉,抬脚走出了洗手间。


    她靠近走廊尽头的窗户,往下看,果然看见了站在庭院中的许沁和陈迄周。阮梨看见许沁走上前,她站定在陈迄周面前,一改刚才吃饭时的冷漠,眼睛里带着笑,紧张地点了点头。


    “嗯有事。”许沁说,“前几天我在佟主任那儿得知,你手骨折了。”


    从阮梨的角度,她很明显看到陈迄周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疑惑。


    而站在他对面的许沁也感知到了,她的笑容一僵,瞬间敛去。


    “你,不记得我了么?”


    陈迄周抿着唇角,他确认自己对许沁真的没有印象后,坦然回道:“抱歉,我们最近见过吗?”


    许沁明显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又重新扬起一个笑容,解释着:“之前佟主任带着我们一起吃过饭,不过已经很久了,大概两年前。”


    闻言,陈迄周眼底的疑惑少了些,他似乎想起来了,试探地问:“许医生?”


    “是我。”


    阮梨的目光落在许沁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上,她静静地望着许沁眼底充斥的爱意,终于明白,之前从许沁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敌意来自哪儿了。


    第9999996章 开车·旁边


    眼前的两人背过身, 就着聊起天来。


    阮梨向来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看了两眼,便转身回到餐桌上。


    陈迄周和许沁聊得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久, 阮梨坐下过了不到六分钟, 他们便一前一后回来了。


    许沁又恢复了平时那般淡漠的神色。


    胡旭见陈迄周回来了,招呼几句, 就和翁雅妮下楼卖单去了。


    其他人没多磨蹭, 也纷纷起身跟着下楼。


    今晚来吃饭的人加上阮梨有十个, 然而开车来的只有陈迄周和艾孜买提两人。


    翁雅妮同科室的护士小姐姐是本地人, 不住职工宿舍, 而她似乎和胡旭商量好了,暂时不打算回去。


    于是走出餐厅大门, 胡旭便提议他们跟着艾孜买提走,陈迄周送阮梨,然后带着三个队员回训练基地。


    这提议一出来,另外几个队员纷纷在心里笑骂胡旭是个人精。


    胡旭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的陈迄周, 又问了遍:“队长,你看这样可以吗?”


    胡旭跟着陈迄周也有些年头了。


    从上次他手臂打石膏给阮医生修门, 胡旭就看出来自家队长是在意阮医生。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队长总是在想要接近阮医生和拒绝之间不断摇摆。


    他好像在克制。


    克制对阮医生的在乎和爱。


    下午要陈队去接阮医生就是胡旭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借口,现在之所以要带上三个队员, 也是为了让队长更快答应。


    这么想着,胡旭果然看见陈迄周瞥了他一眼,然后轻声嗯一句, 说:

    “走吧。”


    闻言, 阮梨抬眼望向许沁。


    她看见许沁皱起眉, 表情凝重, 在陈迄周转身要走的那一刻,忽然开口说道:

    “我和陈队他们一起走吧。”


    说着,陈迄周脚步微顿,回头看了过来。


    许沁避开陈迄周的视线,她面朝翁雅妮等人,镇定地解释着,“这样你们就不用绕一圈,送两趟了。”


    “啊?”


    翁雅妮没反应过来,她傻愣愣地看向许沁,又下意识看向阮梨,表情满是不解。她原本看许沁和阮梨吵架,还刻意跟胡旭说她们两得分开,不能坐同一辆车回去。


    ……可现在?


    翁雅妮有些不太懂了。


    “这样也行。”


    胡旭并不知晓内情,他真的以为许沁是为他们着想,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以后有时间再约出来啊!”


    扔下这句话,胡旭便牵着翁雅妮,和艾孜买提他们走了。


    阮梨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她转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率先走开。


    身后包括陈迄周在内的四人,也陆续跟了上来。


    阮梨和他们的距离隔得不远,只是两三步的样子,她往后瞥时,发现陈迄周和另外两个队员并排走着,而许沁则安静地跟在陈迄周身边。


    许沁紧张的样子,和那天质问她“穷成这样,带男人回宿舍”时,俨然是两幅模样。


    阮梨觉得荒唐。


    前脚到处散播她带男人回宿舍,后脚问她“男人”不记得自己了吗?


    这感觉,和吃饭吃到苍蝇没什么两样了。


    临近车前,阮梨停下脚步。


    她心情并不美妙,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往后望去,陈迄周他们走了过来。


    阮梨站在车头前没动,直到看见陈迄周抬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她才往副驾驶那边两步。


    阮梨想得很明白。


    今天这副驾驶谁坐,都不能让许沁坐。


    如果陈迄周让她坐后排,把副驾驶给许沁,阮梨立马当场叫滴滴走人。她的确还喜欢陈迄周,也忘不了那段感情,但爱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


    哪怕当初是她的错,她可以道歉、尽力去弥补,而不是自讨苦吃,而不是被陈迄周拿来和一个造她谣的人比较争斗。


    许沁眼里的爱慕已经很明显了,阮梨不信陈迄周不知道。


    要真不知道,百分百肯定在装傻。


    阮梨在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假设,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陈迄周。


    眼前的陈迄周什么也没说,他神情依旧寡淡,没按下车钥匙的开锁键,而是转动手腕,把车钥匙递到了身边队员的面前。


    “你们来开。”


    队员啊了一声,懵了,“不行啊陈队,我们都喝了酒。”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陈迄周身上,不知道他这是闹哪一出。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两位队员没有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他们来的时候是坐车过来的,确实都喝酒了,不能开。一旁的许沁看着陈迄周,刚张嘴还没说话,陈迄周突然叫了声。


    “阮梨。”


    阮梨仰头迎上陈迄周的目光,他将钥匙递到了她面前,嗓音低低的,“你开。”末了,陈迄周又淡淡补充道,“我手疼。”


    “……”


    众人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了。


    我手疼这三个字从陈迄周口中说出来,其实没有撒娇的意味。


    因为他声线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陈迄周盯着阮梨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手疼?”


    阮梨的注意力一下被陈迄周的话转移,她皱眉,仔细询问道:“骨折的那只手吗?”


    陈迄周看着她,“嗯。”


    见他煞有其事地点头,阮梨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只是接下来的话还没问出口,陈迄周便拉过她的手,把车钥匙塞给了阮梨。


    “驾照考过了吧?”他问。


    阮梨答:“过了。”


    “嗯,我帮你导航。”


    “可是我很久没开过车了。”


    这话是实话,阮梨没骗陈迄周。


    大学考过驾照后,她就一直没什么机会碰车,手上的存款不够买车,父母没提出要给她买车,阮梨自然也不可能问。


    “没事。”陈迄周说,“我在你旁边。”


    “好。”阮梨笑了笑,她握住掌心温热的车钥匙,按下开锁键。


    绕过车头,阮梨打开主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陈迄周的车内饰很干净整洁,他没在车上安那种奇奇怪怪的熏香,副驾驶上更是光秃秃的,看起来有些许孤寂冷清。


    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阮梨刚坐上去,就发现座位和方向盘之间隔得太远。


    她系上安全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调节座位的拉杆在哪里。正抬头想问,车门突然被人打开,阮梨这才发现陈迄周没上车。


    他身姿颀长,左手搭在车顶,此刻弯腰俯下身来,牵住她精准地帮忙找到了拉杆。


    随后,陈迄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侧身拿过车门旁的矿泉水瓶,关门回到了副驾驶。


    后排的几人压根没看清他的动作,也不知道阮梨连拉杆都找不到。


    阮梨抿着唇角,脸颊有些燥热。


    她长到这么大,除了考驾照时经常摸方向盘,其他时间碰都没碰过。


    因为不熟稔,阮梨才开出去那会还有点紧张,不过有陈迄周在旁边温声提醒着她,后来倒是越开越顺。


    见阮梨上手了,陈迄周便不再说话,转而望向窗外。


    车内仅有导航和暖气吹响的声音。


    空闲下来,陈迄周也就有时间仔细捋清楚他和许沁的交集。


    最开始陈迄周和许沁第一次见面,是佟楒话介绍他们认识的。那会佟楒话是说,有一个朋友想和他交好,陈迄周没多想就去了。


    结果去了才知道是介绍女朋友。


    佟楒话见陈迄周始终放不下和阮梨的那段感情,就想着介绍其他女生给他,说不定能走出来。


    毕竟,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


    可陈迄周不想忘掉,还没吃完饭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人了。


    所以晚上许沁跟他打招呼,陈迄周根本没认出来。


    时间隔得太久了。


    而且当时陈迄周也没刻意去记许沁的相貌,他原本简单聊两句就想上楼的,他和许沁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更何况,陈迄周不瞎。


    许沁眼睛里明晃晃的爱慕,他不是看不见。


    可当许沁说她是阮梨的室友时、提到招财时,陈迄周不由得多听了几分钟,然后才礼貌打断许沁,回到二楼。


    回到阮梨身边。


    陈迄周不太清楚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明显感知到阮梨不开心了。


    至于是何原因,陈迄周刚开始没找出来。


    直到许沁提出要和他们一块走,他敏感地捕捉到阮梨眼底闪过的不悦,才意识到,阮梨和许沁可能有矛盾。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降下一条小缝隙,冷风钻进缝里,吹得呼哧呼哧响。


    陈迄周抬起手,把玻璃升上去。


    夜晚的车窗是反光的,陈迄周微微侧目,借着车窗,目光落在阮梨的倒影上。


    他不太敢去想阮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也不太想知道阮梨具体的生气原因。


    因为害怕答案不是心中所想的那般。


    其实刚才不是没有机会试探,只要他和许沁走得近些,就能知道阮梨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陈迄周没有。


    原因有两,一个是没有必要,这是他和阮梨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带上其他人掺和进来。还有一个则是,不想看见阮梨有情绪。


    哪怕这种情绪是为了他。


    他需要做的并不是这些。


    他需要做的,只是用心去感受、去确认阮梨还喜不喜欢自己。而不是靠刺激确认,那样也不是喜欢,也不是爱,仅仅只是分手后又舍不得的占有欲。


    车子开过拐角,驶进阮梨所住的职工小区。


    陈迄周回过神来,他默默撇开眼,把视线从车窗玻璃的倒影上挪开。车刚停稳,后排就传来一阵关门声,许沁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下了车。


    陈迄周侧身正要去解安全带,突然听到旁边的阮梨喊了句:“陈迄周。”


    “嗯?”他掀眼望去。


    主驾驶上的阮梨没解开安全带,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问:“你手还疼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基地?”


    作者有话说:


    晚点可能还有一更。


    不过时间不确定,要是十二点没更就别等啦,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第9999995章 装睡·电话

    陈迄周愣了愣, 没料到阮梨会说这个话。


    他迎上阮梨的眼神,那眼神对陈迄周来说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拒绝不了, 也无法拒绝, 于是答:

    “好。”


    阮梨等着陈迄周重新系好安全带,然后便启动了车子。


    后边俩大兄弟原本酒劲上来, 各自靠在椅背上昏睡了过去。但许沁下车时, 关门的声音并不小, 直接把他们吓醒了。


    两人往前看, 发现阮梨还坐在主驾驶位上开车, 傻呆呆地问:

    “阮医生,要和我们一起回基地吗?”


    “嗯。”


    阮梨笑着点头, “陈迄周说他手还疼着,我送你们到基地再回来好了。”


    “哇。”听见阮梨直呼队长的全名,两大兄弟立马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其中一人狗腿地竖了个大拇指, 夸道:


    “阮医生长得漂亮还善良,就是不知道以后谁能有这个荣幸娶你。”


    阮梨挑眉, 她望向后视镜,匆匆瞥了一眼陈迄周的两个队员,笑起来。


    两个队员一看到阮梨露出笑容, 话也随着多了不少。


    “阮医生,你和我们队长是高中同学,那家乡肯定是同一个地方吧?”


    “不是。”


    阮梨摇头, “我家乡在申城, 是后来高一下学期转学去南霖的。”


    “申城?那也离阿尔勒什很远啊!”两兄弟好奇道, “阮医生为什么没留在一线城市的大医院, 反而到我们这边的小医院来发展了?”


    阮梨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回答,另外一个队员抢先说道,“你看你问的什么,阮医生肯定是有追求的,就像谭队的……”


    声音戛然而止。


    后排的两人消沉下来,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回忆,一时间谁都没接过话茬。


    气氛安静。


    阮梨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主动开口说,“其实我是个俗人,没那么高追求,本来已经不想当医生了,是过来这边旅游的。”


    “啊?旅游的?”


    “是的。”


    “那怎么跑去当医生了?”


    “因为没钱。”阮梨异常坦然,“连回程的机票都买不起了。”


    话一出,阮梨便感受到副驾驶上传递过来的视线。


    不过陈迄周只是瞥了她一眼,接着便用手肘撑住脑袋,继续望向窗外欣赏风景。


    后面的两人笑了笑,“但阮医生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一份工作,也是很厉害了。”


    “是啊是啊。”


    话题聊到这,彻底尬住。


    两位队员原本就不太擅长聊天,他们还想着把话题抛出来,然后让阮医生和队长去聊,结果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完全不接话。


    这是两人完全没想到的。


    训练基地离阮梨所在的宿舍有段距离。


    导航上显示要开四十三分钟,但阮梨的车速放得很慢,开过去估计要五十分钟往上走。


    路途虽远,她开得却算平稳。


    没过多久,阮梨便发现身旁的陈迄周睡着了。


    经过路口的红绿灯,她把车停住,抬头看过去。


    陈迄周闭着眼睛,他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下的乌青。平时因习惯而时不时紧蹙的眉头也放松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眼瞅着绿灯亮起,阮梨边启动车辆边降低音量问了句:“你们最近任务多吗?”


    两位队员没睡,听见阮梨说话,他们往前坐了坐,看向陈迄周。


    “还好吧。只是陈队最近加训的时间比较多,他前段时间不是手骨折了吗?为了救胡旭弄的。嚯,当时是真惊险啊!那颗子弹差点就打到胡旭身上了,还好队长反应快,冲上去扑倒了胡旭。”


    闻言,阮梨皱起眉,不赞同道:“他手刚好就加训?不想要手了么?”


    “没办法啊。”


    队员说,“陈队向来对队员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不过阮医生你别担心,队长还是有分寸的,他一切的训练方式都是在医生准许的情况下进行的。毕竟手要是出什么问题,还怎么拿稳枪,保家卫国呢。”


    “……”


    阮梨不吭声了。


    保家卫国,这四个字的份量太过沉甸甸。从古至今数不清的人因为这个词语舍小爱、付出时间精力,乃至生命。


    她以前考虑和陈迄周分手,其中便包含此原因。


    陈迄周要考军校、要当军人。


    阮梨一直都知道的。


    他出生在军人家庭,有这样的抱负不能再正常,可她算不上是什么无私的人,和军人谈恋爱聚少离多,其中大部分时间都驻守在部队里。


    万一作为女朋友或者妻子,出了事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舍小爱为大爱,并不是说说而已。


    光靠着一份年少时冲动的喜欢,根本不可能支撑下去的,而那会阮梨也选择接受家里的安排从医,医生不比军人清闲。


    她思前想后,怎么都想不出自己和陈迄周能有未来。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结束早止损。


    谁也不耽误谁。


    只是让阮梨没想到的是,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从这场恋爱里走出来。


    显然,她低估了陈迄周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又往前开了些,车灯照射到一个站岗的武警。


    他穿着亮眼的迷彩服,尽管冷风吹得脸颊通红,也始终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阮梨看着眼前训练基地的大门,踩下油门,停稳车。


    “谢谢阮医生,我们先走啦!”


    两位大兄弟火速开溜,把叫醒陈迄周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了阮梨。


    阮梨无语地长叹一口气,直到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基地门口,她才认命地解开安全带。


    车内光线昏暗。


    隐约只有灯火通明的基地传递进来几丝光线。


    陈迄周的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阮梨的视线从他的眼睫毛,一路经过高挺的鼻梁,最后滑到他的红润的嘴唇上。


    说起来真的挺奇怪。


    陈迄周嘴唇的颜色比一般女生还要粉嫩,他从不护养,润唇膏也没涂过。可大部分时候嘴巴都水嫩嫩的,看起来就很好亲的样子。


    阮梨神情微顿,她想起些什么,扬了扬眉。


    好吧。


    确实很好亲。


    阮梨弯眼笑起来,再次抬眼时,陈迄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眉眼低敛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正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其他原因,阮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你笑什么?”


    陈迄周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听得阮梨耳朵一麻。


    “没。”阮梨拒不承认,“谁笑了?”


    见阮梨嘴硬,陈迄周也不想和她继续纠结下去,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边解开安全带边轻声嘱咐道: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跟着导航走,不要走错了路。”


    阮梨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哦了一声应下来。


    陈迄周一看阮梨这副表情,就是没听懂他的话,只得从兜里掏出手机,当着阮梨的面点开她的微信头像,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阮梨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陈迄周,“我就在这儿,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我不放心。”


    “啊?”阮梨傻了。


    陈迄周三言两句,简单交代道,“这边偏,打不到车,你一个人开我的车回去,我不放心。”


    闻言,阮梨眨了眨眼。


    她表情古怪,上下打量了陈迄周一番,脑子里又不知道开始胡乱想些什么。迎上阮梨投过来的眼神,陈迄周静默两秒,随即补充一句:

    “不放心我的车。”


    “……哦。”


    “你先接电话。”陈迄周提醒她。


    “好。”


    阮梨听话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陈迄周看着电话接通,没再多说,开门走下了车。阮梨见他转身就走,不得不按下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朝他喊道:


    “那车我怎么还你呀?”


    “——那车我怎么还你呀。”


    手机里传来回音,阮梨关闭扬声器,然后便听到陈迄周回:“过两天我来医院找你。”


    阮梨瞬间乐了,满口答应下来。


    等她打开导航输入地址,陈迄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基地门口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


    阮梨不再磨蹭,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辆。


    “前方有测速拍照,限速50公里,请小心驾驶。”


    手机里传来导航冰冷的语音播报,混杂着陈迄周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还在走路,听筒里的风声吹了好几分钟,然后才消停。


    随着一声关门响,电话里的所有声音瞬间止住,安静下来。


    阮梨抽空看了眼手机屏幕,问他:“你到了么?”


    陈迄周轻嗯一声,算作回答。


    他好像真的挺疲惫,从晚上吃饭开始就没怎么说话。


    “要不你先去休息吧。”阮梨不忍看陈迄周劳累,说道,“我到宿舍再给你发消息。”


    电话那边的陈迄周几乎没犹豫,坚定地回她:“等你到家。”说完,他似乎怕阮梨多想,连忙补充,“我不想睡一半接到交警的电话。”


    “……”


    陈迄周还在继续说,“另外,你要是停不进车,记得多倒几把,别把我车蹭坏了。”


    “……”


    “很贵。”陈迄周顿了顿,“现在的你估计赔不起。”


    “?”


    阮梨疑惑地抬眼,他装睡?

    作者有话说:


    陈迄周:谁说闭眼就是睡觉的?

    阮梨:6

    第9999996章 丢猫·对峙

    那头的陈迄周似乎感受到了阮梨的无语,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由于时差原因,阿尔勒什除了市中心的几个夜市, 基本没有夜生活, 晚间路上流动的车辆也很少。


    阮梨握住方向盘的手松了松,渐渐放松下来。


    前方的路灯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它们每隔三米一个, 顺着视线望去, 依稀能看清楚蜿蜒的街道。


    车子缓慢平稳地行驶, 她和陈迄周通电话的数字还在不断往上跳。


    两人谁都没说话, 陈迄周保持安静,留给阮梨足够的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


    三月底的南疆接近初春, 白天穿件薄外套就足够。


    但昼夜温差大,加上阮梨今天早上出门得急,忘记备厚衣服,所以刚才上车之后没多久, 陈迄周就把车载空调打开了。


    到了这会,车内温度已经有些闷热了, 引得人昏昏欲睡。


    阮梨吸了吸鼻子,把车窗降下来半边。


    凉风顷刻间灌进来,总算把阮梨吹清醒了。风擦着耳边拂过, 手机听筒里传来陈迄周低沉询问的声音,他说:“到哪儿了?”


    “西环路。”阮梨看了眼导航,答。


    陈迄周嗯一声, 再次安静下来。


    阮梨看了眼微信缩小框里跳跃的通话时间, 许是冷风热风交织吹到她脸上, 惹得阮梨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和陈迄周谈恋爱, 有种他们根本没分开过的错觉。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小区内的公共停车位都停满了车,阮梨找了一圈才发现为数不多剩下的两个停车位。


    一个侧方,一个倒车入库。


    她目测衡量一番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十分自觉地选择了后者。


    宿舍小区内的停车线画得比较窄,而陈迄周的越野车又比较大,阮梨连着倒了两把,都没停进去。


    等第三次尝试,倒车的提示音一响起,阮梨似乎听见手机里响起陈迄周轻轻的一声叹息。夹杂着无奈,但却没催促她,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异常有耐心地等着阮梨把车停好。


    多花费几分钟,阮梨终于把车停好了。


    饶是脸皮厚的她也羞得耳垂都红了,她拉下手刹,看着已经接通了五十二分钟的电话,连忙朝着陈迄周说道,“我到了,你快去休息吧。”


    “嗯。”


    这次陈迄周没推脱,一口答应下来,“你上楼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


    电话被陈迄周挂断。


    阮梨退出导航,把车锁好后,拿着车钥匙沿着小道往单元门那边走。


    上楼打开门的瞬间,刚洗完澡的翁雅妮正好从客厅经过,她扎着丸子头,脸上敷着面膜,见阮梨才回来,笑得一脸揶揄。


    “阮阮,你和陈队……?”


    阮梨朝她笑笑,冷漠地打断了翁雅妮的幻想,“没复合,没约会,别多想。”


    “不是吧,那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之前骨折手疼,不方便开车。”阮梨嗓音平静,安静地陈述道,“其他人不是喝酒了么,我就送他们回基地了。”


    翁雅妮听着阮梨特意说的他们,忍不住轻啧一声。


    她好像想起什么,眸中的笑意微淡,看了一眼许沁的卧室,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阮梨面前,小声地问:


    “你们回来的时候,是又闹什么矛盾了么?沁沁她一直反锁着门,我叫她都没反应。”


    提到许沁,阮梨脸上真诚的笑容淡了些。


    “我不知道。”


    阮梨没直面回答,转而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许沁,“你去问问她吧。”


    -

    之后的几天,阮梨迟迟没等来陈迄周的信息。


    她从翁雅妮那儿得知他们中队忙着任务后,便没再管这件事。


    她们宿舍最近有些漏水,整个客厅左上角天花板的墙壁都浸湿烂掉了。翁雅妮当天反馈完,说师傅要明天才能过来维修。


    可直到招财拆石膏的那天,漏水的问题也没得到解决。


    阮梨上完白班,先回了趟宿舍。


    她抱着招财把它放进航空箱里,才走出卧室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听到自己管床的病人出了点问题,需要过去,阮梨只得把招财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医院。


    阮梨明天有夜班,白天连着上下来又要on call二十个小时往上走,而招财一开始诊治的宠物医院并不是 9999996小时的,之后未必有时间,所以她打算今天晚上带它去拆石膏。


    等解决完医院的事情,阮梨到宿舍时发现大门是敞开的。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有师傅过来处理漏水的问题,翁雅妮没在,只有许沁站在旁边监工。


    沙发被人从角落里搬开了,此时修理师傅正搭着梯子铲掉潮湿的墙皮。


    阮梨把视线从许沁身上挪开,没打招呼,直接奔着招财所在的位置。她走过去,看着空落落的沙发,不由得皱起眉。


    围绕着沙发仔细寻找一圈无果,阮梨又进自己的卧室找了一趟,确认招财不见了后,她折返回客厅走到许沁面前,冷声问:

    “我猫呢?”


    许沁皱起眉,不耐烦道,“你的猫我怎么知道,自己管不好问别人要?”


    “走之前我把它弄进了航空箱里。”阮梨指着沙发那一角,说,“就放在那,半个小时不到,它还能连猫带笼长翅膀飞了?”


    经阮梨这么一说,许沁这才不情不愿地答道,“放餐厅桌上。”


    “餐厅桌上?”阮梨冷笑,“你会魔法,给它隐形了是吧?”


    听着阮梨阴阳怪气责备的话,许沁边转过头边没耐心地重复道:“客厅角落漏水,你把猫放沙发上师傅怎么维修,我说了给你放餐厅桌……”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许沁看向空无一物的餐桌,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她们宿舍进门没几步就是餐厅,说是餐厅,倒不如说是找了个还算宽敞的角落摆了张桌子。她们都是医生,大部分时候都忙得没时间在宿舍吃饭。


    那张餐厅便什么东西也没摆。


    许沁确实烦阮梨的那只猫,平时一直叫个没完,吵得人心烦,之前还去她卧室的梳妆台上碰到了一瓶爽肤水。


    但她只是看师傅铲墙有灰掉下来,这才把它从沙发挪到了餐桌上。


    印象里,约莫十分钟前好像有几个小孩经过门口,他们被航空箱里的猫咪吸引,大胆地走进来开始逗猫。


    后来,师傅和她说话,许沁就没注意那么多了。


    还是直到此刻阮梨问及,她才发现猫不见了。


    “应该被几个小孩拿走了。”许沁皱着眉,也有些着急。


    闻言,阮梨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冷静询问道,“几个是几个?多大?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两三个吧。”许沁想了想,“看起来像七八岁,衣服颜色我不知道。”


    “……”


    阮梨沉默两秒,被一问三不知的许沁气到了,“那你知道什么?这么简单的三条信息都说不明白吗?吧?像?你在急诊科工作,也是这么接病人的吗?”


    许沁迎上阮梨冰冷质问的眼神,莫名被她轻嘲的语气刺激到了,情绪瞬间上头。


    “你什么都知道倒是把你的猫管好啊!之前带进宿舍的时候说保证不会让它出卧室门,你做到了吗?”


    两人的音量都不算小,一旁修理墙面的师傅时不时将目光投到她们身上。


    师傅害怕她们吵起来,连忙开口劝道,“算了算了,吵也解决不了问题,都是朋友对吧都好好说话啊。”


    见许沁开始翻旧账,阮梨登时觉得和她吵下去毫无意义,她重新穿上外套,扔下一句“你最好祈求招财没事”,便转身走了出去。


    下楼走出单元门,阮梨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翁雅妮。


    “咦阮阮,”翁雅妮敏锐地捕捉到阮梨眼中的愤怒,她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招财丢了。”


    翁雅妮啊了一声,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招财在家里怎么丢的啊?有小偷进去了么?”


    阮梨加快脚步往小区监控室走去,然后简单地和翁雅妮说明情况。


    “我本来要带招财去拆石膏,医院临时打来电话,就把它装进航空箱里放在沙发上,师傅过来处理漏水的问题,许沁把招财挪到了餐桌上,门没关,据她说被几个小孩拿走了。”


    翁雅妮舔了舔唇,没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两人一起来到监控室,向保安大叔说明情况后,给调出了她们那栋的监控。


    视频监控上显示,半个小时前确实有三个小孩走出楼,他们手上提着一个箱子,只是小区的监控设备太老旧,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不是橘猫。


    阮梨盯着他们最后消失的那个画面,和保安大叔道完谢就跑了出去。


    她来到小孩们消失的那个路口,顺着找了十多分钟,才在小区的某个角落里找到那三个小孩。


    阮梨看见他们时,三个小孩已经把招财从航空箱里抱了出来。


    其中有两个小孩一人扯着招财的一只腿,拖拽着它往前走,剩下的那个小孩在旁边拍手叫好,几人欢声笑语的,压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招财没力气挣脱,或许是牵扯到了伤口,所以一直尖叫着抗议。


    阮梨心一沉,跑过去一把推开了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毫无防备地一屁墩摔坐在地上,摔懵了,一旁站着看戏的小孩率先反应过来,撒开腿丫子跑了。


    随后坐地下的两个小孩也反应了过来,刚要起身开溜,就被阮梨一把抓住。


    小孩们慌乱地想要挣扎,但力气敌不过阮梨,最后被她老老实实带了回去。


    期间,翁雅妮就抱着毛发脏乱的招财,安安静静地跟在阮梨身后。


    她看着阮梨和三个家长理论,气势丝毫不输,最后这场闹剧以三个小孩的道歉完美落幕。


    下楼回她们宿舍楼层时,翁雅妮想起阮梨刚才舌战群儒的场景,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从始至终,阮梨都没有骂过一个脏字。


    她据理力争,情绪十分冷静,只是在对方家长说了句“不就是一只猫吗?玩玩怎么了,真当是什么稀世宝贝呢?”后,阮梨脸上才明显有愤怒。


    然而一愤怒,她的战斗力更高了,说到几位家长憋不出一句话要自家小孩认错,阮梨这才满意离开。


    招财已经被阮梨接了过去,翁雅妮快走两步,跟上她的步伐。


    “阮阮,你口才也太好了吧!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以前刚去分诊台工作也不至于被病人家属骂哭。”


    “这不一样。”


    阮梨有些无奈,她表情柔和下来,说:“你要是骂回去了,工作怕都得没吧?”


    翁雅妮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医患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敏感,把事情闹大最后也是她吃亏。


    走到她们宿舍那层,门没关,是虚掩着的。


    阮梨换了个姿势抱住招财,腾出另外一只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坐在沙发上的许沁就立马站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阮梨怀中的猫上,似是若有若无的松了口气。


    维修的师傅已经走了。


    阮梨换鞋进去,径直略过许沁进了卧室,她卧室门是敞开的,依稀能听到客厅内翁雅妮劝许沁的声音。


    但许沁的语气明显不愿意,她回答说——


    “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为什么要和她道歉,又不是我把她的猫弄丢的,谁叫她自己要放到客厅。”


    阮梨的动作顿了顿,怀里的招财有些应激,死活不愿意重新回到航空箱里,她只能继续抱着它,然后带上航空箱,打算去趟宠物医院。


    翁雅妮和许沁一看见阮梨出来,立马噤声。


    经过许沁身边时,阮梨停下了脚步,她静静望着许沁,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许沁,你的爱能大方磊落点么?”


    闻言,许沁脸色瞬间冷下来,她拧起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阮梨尽可能地平复情绪,不想像个泼妇一样和许沁吵架,她接着说,“你喜欢陈迄周可以,不喜欢我造我谣也可以,招财怎么惹你了?就因为它是我养的是吧?”


    想到刚才两个小孩拖拽招财的画面,阮梨心中的怒火就无法平息。


    她甚至不敢相信,如果自己再晚去半个小时,招财会不会被他们拉着丢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阮梨已经不想去思考许沁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但至少她作为间接导致这一切的人,态度也不能如此嚣张跋扈吧?


    旁边的翁雅妮听到“喜欢陈迄周”这三个字,拉住许沁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她眼珠轱辘转动着,目光在阮梨和许沁身上来回流转,最后不敢相信地看向许沁。


    等等。


    是她听错了吗,沁沁……喜欢阮阮的前男友?

    那打量的视线落在许沁身上,让她的羞耻心即刻爆棚。


    许沁咬着唇,她恨恨地看着阮梨,强撑着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么。”


    阮梨勾唇冷笑一声,她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那我说——你这样的人,就算再努力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这么说,够清楚了么?”


    第9999993章 暂养·团宠

    阮梨带着招财去宠物医院检查完, 回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晚饭还没吃,随便煮了碗面应付吃两口,翁雅妮就走了进来。


    招财没出什么大问题, 腿上的石膏也拆掉了。


    就是应激反应有点严重, 对陌生人的接近极其排斥,它在医院检查就把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挠了几爪子。


    这会更是连平日里它特别亲近的翁雅妮都不让摸了。


    翁雅妮看着乖乖待在阮梨脚边的招财, 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招财你打算怎么办?真把它送出去啊?”


    这个问题, 阮梨和许沁吵完架, 从去宠物医院的路上一直思考到现在。


    阮梨说的那句话似乎深深刺痛了许沁的心, 她恼怒地扔下一句“我不同意在宿舍里养猫,你这个星期就把它送走, 要不然我跟上面反馈”,然后便转身回卧室关上了门。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们的关系肯定是没办法缓和了的,而阮梨刚才在气头上的时候, 不是没想过要和许沁撕破脸皮。


    大不了闹大,谁也别想好过。


    可她转念一想, 过两天马上要发工资,自己也确实很需要这份工作,上头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


    “送走呗。”阮梨耸了耸肩,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让她闹到医院领导哪儿去,再把招财送走啊?”


    现在左右两难。


    无论怎么想办法处理,最后都只有招财没送走的份, 哪怕是合租都得顾及室友, 更别说一起住职工宿舍。


    她哪还有得选啊?只能自认倒霉。


    “唉。”


    翁雅妮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最后两人会闹到这种地步。


    招财的事其实说不清谁对谁错, 要是真按照沁沁的说法来看,她也是一时疏忽,并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本来她们就有矛盾,而沁沁那嘴又不饶人……


    “那你打算把招财送去哪儿?”翁雅妮把目光从猫咪身上移开,看向阮梨。


    “不知道。”


    阮梨皱起眉,苦恼着,“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打算明天去问问科室里的同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暂时收养它。”


    阮梨是更倾向于麻烦佟主任的。


    第一个是佟主任在阿尔勒什市区里有自己的房子,她有时间也会多跑几趟,另外把招财交给不熟的人,阮梨也不放心。


    “我感觉你把招财交给同事,还不如给陈队呢。”


    闻言,阮梨立马瞥向翁雅妮。


    趴在床尾的翁雅妮感受到阮梨的目光,顿时坐直身子,保证道,“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我是觉得陈队很靠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像他这么公私分明的人,怎么说也不会迁怒于一只猫吧?”


    说着,翁雅妮停顿几秒,撑着下巴望向角落里的招财,“还是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话音刚落,招财像是配合般地喵呜了一声。


    阮梨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部队能让养猫么?”


    “能啊!”


    翁雅妮振振有词道,“说起这个,我以前也以为部队是不让养猫猫狗狗的。但前两天胡旭才跟我讲过,他们去年执行任务的时候捡到一只银渐层,现在都还养在基地里。胡旭说,部队没明确规定不让养,所以是可以养的。”


    “他们领养应该属于整个部队,可我这个,”阮梨拧眉,表情犹豫,“应该算私人的吧?等许沁的事情解决完,我还是想要回来的。”


    她好歹养了一个多月,自然是舍不得的。


    “这也的确是个难题。”翁雅妮赞同地点点头。


    她其实很想说,要是你们俩复合这事儿肯定就简单了,但翁雅妮不敢说,于是只能委婉地建议着。


    “不过你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要是可行的话干嘛不问问呢。”


    阮梨沉默下来,没回话了。


    翁雅妮见她纠结,今天一系列事情下来又十分闹心,便不再烦阮梨,打过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晚上睡觉前,阮梨还在思考招财的事情,手机就收到了陈迄周的信息。


    他问:【后天早上你有时间吗?我过来拿车。】


    【有。】


    阮梨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大概会在什么时候上完夜班,把时间发了过去,【九点半我在宿舍。】


    陈迄周:【好。】


    阮梨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然后打字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养招财,字都打上去了,转念想到过两天反正要见面,又全部删掉。


    连着上完一天一夜的班,阮梨在早上九点得到了解脱。她走出住院部,打开手机便看到了陈迄周发过来的消息。


    【我到了。】


    这条消息后面紧跟一张照片,显然在她的宿舍单元门楼下。


    职工宿舍离医院不远,同在这一片区域,但走路还是要二十分钟左右。


    阮梨没多耽搁,扫了辆共享单车就快速赶回去。


    等她抵达小区时,陈迄周还站在那棵大叔下耐心地等着。阮梨拿出外套口袋里的车钥匙,走了过去。


    “久等了,我才下班。”


    陈迄周接过她递到跟前的车钥匙,答道,“我也刚到。”


    阮梨扬了扬眉,没反驳他。


    “车子没停在这边,我带你过去吧。”


    没等陈迄周回话,阮梨便自顾自地往前走,身后的陈迄周停顿两秒,很快也跟了上来。她瞥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两人安静地并肩走在一起。


    眼瞅着离停车位越来越近,阮梨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偏头望向陈迄周,问道,“那个,你们基地允许养猫么?”


    陈迄周掀起眼皮看了过来,他轻抿嘴角,反问:“你又在哪儿捡到流浪猫了?”


    “这我必须得澄清一下。”


    阮梨笑着说,“我没捡到流浪猫,不过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招财估计离回归流浪生活也不远了。”


    陈迄周听到阮梨的形容,无奈的扯了扯唇。


    “养不起了?”


    “也不是。”阮梨咬了咬唇角,为难一瞬,最终含糊道,“它太调皮,老是跑我室友卧室里去,她们有点烦它了。”


    陈迄周沉默下来,他看了阮梨一眼,没说话。


    已经走到车前,阮梨慢慢停住脚步,她看着陈迄周按下车门开锁键,长腿一迈,坐了上去。


    阮梨心一沉,还未有机会叹气,眼前驾驶位上的车窗玻璃就降下来一半,露出陈迄周深邃的眉目。


    “你不上来?自己走回去拿猫么?”


    阮梨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神色立刻一喜,她小跑着绕过车头,坐上了副驾驶。


    “谢谢!那招财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啦,我有时间会经常过来的,真的十分感谢。”阮梨突然词穷,思忖片刻才缓慢地接上一句:

    “好人一生平安。”


    “……”


    陈迄周系安全带的动作微顿,他抬眼望向阮梨,突然想起了以前和她在一起时的场景。


    阮梨是个天生要强且怕肉麻的人。


    她从不给他起什么亲昵的称呼,什么“宝宝”“宝贝”基本上不会叫,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叫陈迄周的全名。


    当然,有一种情况下除外,那就是有求于他时。


    说起来这种情况还十分有趣。


    当时阮梨沉迷于一款游戏,一直卡在某一关过不了,尝试了二十几次都没过。在目睹他一次就过关后,软磨硬泡了陈迄周好几天,想得知过关的秘籍。


    陈迄周那会见阮梨求知欲爆棚,还贩了个剑,说:“你求求我。”


    阮梨听到这个无理的要求,当场炸毛回答说“不可能”就甩手走人了,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又折了回来。


    用阮梨的话来说就是:心里有蚂蚁在爬。


    所以后来她花了半个小时说服自己,然后面无表情、语气僵硬地说了句:“求求你了。”


    如果陈迄周没记错的话,他当时被阮梨的反应逗笑了,于是玩心大起,又问她:“求求谁?”


    话说到这种份上,阮梨自然也明白自己中套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接上——


    “我亲爱的宝、贝。”


    那是恋爱里阮梨第一次叫陈迄周宝贝,也是唯一一次,代价就是阮梨生气了三天没理他,他也哄了三天才哄好。


    想到这,陈迄周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握住方向盘,什么也没说,启动了车子。


    发好人卡?真有阮梨的。


    -

    阮梨和陈迄周上楼整理好招财的东西后,又不放心地跟着他去了趟基地。怕招财换新环境应激反应更重,她安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离开。


    陈迄周开始接触招财的时候,它的反应不止一点激烈。


    可能看见阮梨不在身边,招财缩在角落里叫个不停,始终防备着陈迄周,迫于无奈,他只好给阮梨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画面对准的就是阮梨洁白干净的脸蛋。


    她怼脸拍的,近得陈迄周能数清楚她有多少根眼睫毛。


    阮梨那边的镜头时不时抖动着,她还在出租车上,由于昨晚夜班的原因,眼里很明显带着疲劳。


    “怎么了?”


    “招财有些应激。”


    陈迄周说完,把手机翻转,对准了站在墙角的招财,他没靠近,选择在原地蹲下来。


    招财一看见阮梨,身体立马放松下来。


    它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走到手机前,喵呜叫了好几声,像是在委屈,委屈阮梨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陈迄周望着格外会撒娇卖萌的招财,表情都柔和下来。


    “招财,妈妈跟你说过了呀。”电话里的阮梨有耐心地再次解释起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你暂时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你先跟这个,呃,叔叔住一段时间,下个月我就来接你啦。”


    话落,招财似乎听懂了阮梨的话,回应一声,随后抬起爪子摸了摸屏幕。


    打完这通电话,招财的情绪才稍微好些。


    陈迄周刚挂断电话,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他走过去打开,看见胡旭和艾孜买提站在房门口,两人朝他敬了个礼,说道:

    “陈队,刘队找你。”


    “好我知道了。”


    等到陈迄周的回答,胡旭刚想走人,目光一瞥,看到了房间里的橘猫。


    他双眼发亮,好奇地问道,“咦队长,你这是去哪执行任务带回来的小猫?正好可以和平安凑一对,平安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你想太多。”


    陈迄周无情地打破了胡旭的幻想,“有人叫我帮忙暂养,到时候会带回去。”


    胡旭啊一声,“好吧。”


    “虽然但是,”艾孜买提看着胡旭,“我记得平安也是只公猫吧?”


    “公猫啊?那当好朋友算了吧。队长,要不趁着现在没训练,我们带着它下去和平安玩会?”


    陈迄周想了想,注意到天气还算好,便抱着招财出门了。


    这时,陈迄周还在担心招财不能适应新环境,怕它吃不消,在队内队员围过来时,还把人全赶跑。


    谁知道没两天,招财就成了队内的团宠,一时间风头还盖过了平安。


    俗话说得好,爱撒娇的猫咪最好命。


    相较于傲娇冷淡的平安,招财讨喜太多,惹得他们中队那帮大男人每天训练都异常积极,努力争取第一却只为撸猫。


    而平安眼瞅着自己地位不保,有危机感了,每次和招财一见面就要冲上去犯贱。


    不是看招财吃饭跑过去打翻它的猫碗,就是搞偷袭,直到有一次惹得招财生气了,被毒打一顿,平安才老实下来,此后老老实实地跟在招财身后当小弟。


    招财待在他们基地的期间,阮梨只来看过一次。她工作忙,主要是佟楒话看重她,时常带她外出做手术。


    陈迄周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发现临近周末。


    一般来说,周末是可以申请外出的,陈迄周的视线落在正和队员玩耍的招财身上,他沉思会,然后走了过去。


    队员们一看见倚墙站立的陈迄周起身,迅速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这会是休息时间,可他们还是怕极了陈迄周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哪怕招财再可爱,那也不是他们能摸的。


    “招财。”陈迄周朝猫咪招招手,“过来。”


    此时的招财正拿着猫抓板玩得不亦乐乎,它抬起小脑袋看了陈迄周一眼,没理他,继续低头玩。


    陈迄周无奈地扯了扯唇,只得走到它面前。


    他抬手挠了挠招财的下巴,哄骗着:“你想不想妈妈?”


    闻言,招财总算停下了玩耍,它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话。


    还没等它有更多反应,陈迄周便拨通了阮梨的电话。


    视频一开,阮梨的脸蛋刚出现在手机屏幕里,陈迄周便淡淡地说了句:“招财想你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招财缓慢地抬起了脑袋。


    作者有话说:


    招财:?

    第9999998章 义诊·尴尬

    阮梨接到陈迄周电话时, 刚从佟楒话那了解到下乡义诊的事情。


    关于这次专家下乡义诊活动,是月初提出的。


    上个星期安排好所有计划,专家名单也下来了, 时间就定在这周末, 地点是乌曼亚乡,早上去当晚回。


    佟楒话作为神外科唯一一个下乡义诊的主任, 按照她的意思是, 想多带两个资历浅的医生一同前去, 阮梨就是其中之一。


    阮梨明天正好休息, 更别说让她跟着明显是想多给点学习的机会, 当然没理由拒绝,于是阮梨没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所以当陈迄周提出明天要带招财来找自己时, 她有些为难。


    “明天,可能不行。”


    闻言,视频那边的陈迄周立马皱了皱眉。


    “你明天不是休息?”


    阮梨没察觉出他这话有什么不对,自顾自地解释道, “是休息,但佟主任要带我下乡义诊, 去下面的乌曼亚乡,要晚上才能回。”


    “晚上几点?”陈迄周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时间。”


    陈迄周没说话了,他只是看着阮梨好像在思考什么。


    空气静默半晌, 手机里陈迄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嗓音平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你只来看过招财一次。”


    “……”


    这话, 显然有些埋怨她不守承诺。


    迎上他直视的眼神, 阮梨心虚地别开目光, 她舔了舔唇,此情此景真的容易让她有种,在和陈迄周谈恋爱的既视感。


    “后天。”


    考虑到招财还麻烦陈迄周照顾着,阮梨只得服软,连忙说,“周日晚上我有空,到时候下班我就马上来基地找你们。”


    阮梨的话说到这种程度,陈迄周也不便再强求什么。


    “跟谁打电话呢陈队?女朋友啊?”


    陈迄周那边传来一个调侃的男声,紧跟着,屏幕里就出现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同样穿着迷彩服,要比陈迄周矮,皮肤也要黑些。


    他在看到阮梨的那一刻,先是愣了愣,然后扭头朝着陈迄周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话。


    接着,画面里的陈迄周眼神微沉,冷声回道,“你很八卦。”


    “我靠,真被我猜中了啊?”


    陈迄周睨着他,没吭声。


    阮梨看见屏幕前的陌生男人转身,他抬起手像是想跟她打招呼,却被陈迄周拦住了。


    “我们要训练了,挂了。”


    扔下这句话,陈迄周就匆匆忙忙把电话挂断了,甚至都没给阮梨和招财打招呼的时间。


    阮梨拧眉思索起来,想不通,最后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周六一早,阮梨洗漱时才发现翁雅妮和许沁都参与了此次下乡义诊。


    许沁比她们两要早起很多,这会已经整理好出门了。


    翁雅妮看眼时间,发现离出发点还早,转而折回洗手间,朝还在洗脸的阮梨问道,“阮阮,我打算下碗面,你要顺便一起吃么?”


    “好。”


    阮梨点头应下,她习惯性说了声谢谢,然后问:“现在几点了?”


    “还早呢。”翁雅妮说,“大巴不是八点半在医院门口等吗?我们过去最多二十分钟,来得及,你慢慢洗漱,不着急。”


    “行。”


    她们赶到医院时,比规定的出发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大巴车内已经坐满一半,同科室的人围坐着,有不少医生带了早餐上来,他们边吃边聊着天,气氛融洽。


    阮梨低头跟翁雅妮轻声交代两句,便和她分别,往佟楒话坐的地方走去。


    还未等阮梨走过去,佟楒话就先抬臂朝她招了招手。


    佟主任和心内科的一个主任在交流着,阮梨瞥到前排空着的位置,没打扰两人,俯身悄悄走过去,小声打完招呼便坐了下来。


    阮梨静静地听着耳后两位主任聊天,始终没插话。


    出发前五分钟,参与义诊的医生大部分都到了,直到身边有人靠近,阮梨抬头一看才知道神外科跟着佟主任一块下乡的,是赵医生。


    两人目光接触的瞬间,阮梨清楚地捕捉到赵医生眸中闪过的一丝轻蔑。


    只是很快,赵医生就笑着入座,他开朗地向主任们打招呼。


    “佟主任,易主任,早上好啊!你们都吃早餐了吗?”


    “吃了吃了。”心内科的易主任笑着回应,他礼貌回道,“你呢?”


    “我还没吃呢。”


    “不吃早餐可不行啊,就是年轻才更要注意身体……”


    话题重新展开。


    阮梨将视线撇开,表情淡淡地望向窗外。


    据科室里其他医生说,赵医生是半年前跟着佟主任从乌市第一附属医院转来的,他读博时就跟着佟楒话了。


    从乌市医科大毕业的,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医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赵医生总给阮梨一种不太和善的感觉。


    上次艾斯凯尔和她在办公室聊天,讲到怎么不被佟主任骂,艾斯让她传授点经验时,赵医生就在旁边嗤笑一声。


    虽然他当时低头正玩手机,不一定是在笑话她,但……


    阮梨忍不住皱眉,她的直觉向来准到离谱,谁对自己有恶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比如许沁。


    然而这个赵医生和许沁又不同。许沁对她的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了,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傻子才感受不到。


    平时在科室里,赵医生对她和对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大部分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偶尔眼神和言语有些奇怪。


    像之前那声笑,以及刚才那个眼神。


    “前面这个,就是佟主任经常提到的小阮医生吗?”


    “对,她就是阮梨阮医生。”


    佟主任的声音及时把阮梨从胡思乱想中拉扯出来,她回头,笑了笑,“易主任好。”


    “诶诶你好你好,我听说你研究生导师是严温译?”


    这话一出,阮梨便感受到了旁边座位上赵医生传过来的视线,她点头嗯了一声。


    “是的。”


    易主任笑起来,“那你怎么想到不读博,反而跑来边疆发展的?学佟主任啊?”


    阮梨尴尬的舔了舔唇,她自知面对这些主任医师有些实话是不能说的,于是随口胡诌道,“主要是学医确实挺辛苦的,我觉得多积累些临床经验到时候再去读博也不算晚吧。”


    听到阮梨的回话,佟楒话挑了挑眉,往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和易主任谈话。


    人已经到齐,大巴启动往前开着。


    没等易主任对阮梨这番话进行评价,旁边的赵医生率先反驳起来。


    “我觉得其实学历还是挺重要的。你看像我们神外科做开颅手术,脑子里多少神经啊,不把知识掌握牢固,上手术台心里都发虚吧。”


    赵医生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阮梨一眼。


    阮梨抿起唇,假意附和两句,倒也不想和他争论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不废话么。


    学历和临床经验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哪个不重要?

    想要去一线城市著名的三甲医院,好学历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学历低的连门槛都摸不到,可说到最后,能留下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


    一入医门深似海,知识永远学不尽,科研也永远做不完。


    他们要么主动学,要么就只有不断被推着往前走的份。


    抵达乌曼亚乡时,现场早已布置好了。


    因为提前做过宣传,发过活动的小册子,所以来的人比较多,大部分是乡里的留守儿童或者老人家。


    有招募来的志愿者已经在给他们发号了。


    阮梨不敢懈怠,按照佟楒话的指挥去到最外头的棚子,负责做初步排查,而佟主任则带着赵医生一起坐诊。


    阮梨走到棚子前,发现和她一起工作的是许沁。


    许沁已经准备好一切了,此时正坐在凳子上等待义诊开始。


    阮梨看了许沁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在她身边落座,坐下的瞬间,许沁也注意到了她,偏头望过来时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许沁盯着阮梨看两秒,忽然起身离开了。


    阮梨以为许沁又要像上次吃饭换座位那样,去找别人换掉这份工作,谁知道没两分钟,许沁就重新走了回来。


    她细长的手指上带着水渍,从桌上的纸盒子里扯出两张纸,默默擦干。


    十点,义诊正式开始。


    领到号的老人家在翁雅妮她们那边量过血压后,来她们这边看片、初步询问病情,然后再被分到各个专家面前。


    第一个坐到阮梨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本地人。


    阮梨抬头看见他身后没有其他家属,于是提高音量询问道,“爷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啊?”


    “#¥%@%&……”


    老爷爷声音还算洪亮,但说出来的话阮梨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说的应该是当地的方言,阮梨舔了舔唇,“爷爷,您会说普通话吗?”


    “*&%¥@#。”


    老爷子又讲了一大通话,还是方言,阮梨还是听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心态隐约在崩溃的边缘,直到此刻总算明白周临开昨天晚上为什么拍着她的肩膀,反复说着一句“祝你好运”了。


    好运。


    太好运了。


    一个字也听不懂,好运到头了。


    视野里,一只细白的手落下来抢走了阮梨手上的病历本。


    眼前笼罩下来一片阴影,头顶响起许沁平淡冷漠的声音,她站起身说了句:“这病人给我吧,你给旁边那个奶奶看病。”


    阮梨诧异地看了许沁一眼,没多磨蹭,果断起身让开位置。


    两人交换位置,阮梨还没坐下,耳旁就传来许沁轻柔温和的嗓音。


    她用一口标准的维吾尔语,流利顺畅地和老人家交流起来。


    阮梨的目光不禁在许沁身上多停留几秒,接着才匆匆收回视线,给后边的老人家看病。


    之后整整一个上午,阮梨和许沁的工作都顺利进行着。


    期间,许沁为了节约时间,还抽空和入口分号的工作人员商量,要他们在最开始就把不会普通话的老人家排查出来,分到她那一列排队。


    语言问题得以解决,交流方便后,她们的工作效率也快了不少。


    上午场结束后,后勤部给所有人带来了盒饭。


    阮梨伸了伸酸疼的腰,她看着许沁的背影,心底情绪有些复杂起来。


    刚才和许沁一起工作时,阮梨就发现她是一个很负责的医生,专业知识扎实,面对老人家也始终保持着耐心,有些老人太过担心自己的病、害怕死亡,许沁还会出声安慰。


    但这也就让阮梨更不明白了,如果是这样,难道许沁就因为陈迄周的原因才传播自己的流言么?

    “阮阮!你不过来吃饭吗?”


    视线里,翁雅妮朝阮梨挥了挥手,她说,“下午三点多还有一场呢,要去另外一个乡。”


    “知道了。”阮梨起身应下,“我来了。”


    大部分人已经拿到盒饭,没几个人在排队了。


    阮梨走过去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饭盒,转身便无意间瞥到有个女医生裤子脏了。


    女医生穿的是白裤子,暗红的血渍附在上面尤其明显。


    阮梨眨了眨眼,仔细确认那是血后,毫不犹豫走了过去。


    她挡在女医生背后,女医生察觉到有人靠近,很快侧过身来,阮梨的目光落在她的工作牌上,小声提醒道。


    “李医生,你裤子脏了。”


    女医生面上一愣,吃惊地张大嘴巴,她也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想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先靠着这个凳子吧。”阮梨说,“我帮你去借卫生巾。”


    “好谢谢你。”


    “没事。”


    阮梨放下饭盒,先朝着离自己近的佟主任走去,佟楒话靠近听完她的话,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只好又跑到翁雅妮面前去问。


    翁雅妮和许沁站在一起,她听到阮梨的话,小声反问:“你来姨妈了吗?裤子会不会弄脏了啊?”


    经期弄脏裤子的确是件尴尬的事情,尤其还在有工作的情况下。


    阮梨想起女医生的那条白裤子,刚张嘴想解释,就听见旁边的许沁冷不丁地说了句:


    “我有。”


    说完,许沁走到一旁凳子上拿起自己背过来的包,从里面翻出一片卫生巾,递给了阮梨。


    阮梨看了许沁一眼,视线落在她递过来的那片卫生巾上,沉默下来。


    “你不要?”


    许沁反问,她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拿着卫生巾的那只手就要缩回去。


    阮梨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朝许沁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走了。


    翁雅妮的视线从阮梨的背影上挪开,她呆呆地看着许沁,沉思一瞬,小心翼翼地问:“沁沁,你……?”


    “别多想。”


    许沁冷冷打断翁雅妮的话,“我没打算妥协,是谁我都会给的,大家都是女人。”


    第9999999章 换人·记恨

    翁雅妮没吭声了。


    空气寂静, 她们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视野里,阮梨拿着卫生巾走到了另外一个女医生面前,她把白大褂脱下, 用里头的外套帮忙围住女医生的被血渍侵脏的白裤子。


    许沁望着阮梨的侧脸, 久久没将目光收回来。


    不远处,女医生低声和阮梨说了些什么, 看口型像是在感谢, 阮梨应下后抬手指了指她们的方向。


    接着, 女医生便抬起脑袋朝许沁友好地笑了笑, 以示谢意。


    许沁表情微怔, 她僵硬地回了个笑容,就急促别开眼。


    翁雅妮不由得看向扭过头的许沁, 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沁沁,我觉得之前的事情要真不是你做的, 最好还是和阮阮解释一下比较好,她一直误会是你。”


    “……”


    许沁抿着唇, 没回话。


    翁雅妮只能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谣言是谁传播的,但我一直相信不是你做的,而且阮阮没那么小心眼, 招财这件事讲清楚就都好了。”


    “讲清楚?”许沁沉默半刻,反问:“你这么相信她不会计较么?”


    “嗯……”


    翁雅妮想了想,“我其实不是相信吧。只是你也看到了, 阮阮是个比较坦然的人, 烦心事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 转眼就能忘, 比起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言论,她更注重自我感受。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给我的感觉就是她从不为别人活,有时候我还真的挺佩服她的。”


    闻言,许沁目光一顿,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好半晌才附和一句。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翁雅妮表情困惑,笑她,“你平时都不怎么和阮阮相处,怎么知道她的脾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也是南师大附中毕业的,和……”


    没等许沁把话说完,阮梨就拿着盒饭折了回来,许沁话音顿止,不再接着往下说,起身便走了。


    翁雅妮目送着许沁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梨已经走到跟前了,她也下意识往许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面向翁雅妮说道,“晚上回去我点几杯奶茶,到时候你帮我转交给她吧。”


    “哦好。”翁雅妮明白阮梨口中的这个她是谁,主动说道,“你今天,和沁沁一起工作还算顺利么?”


    阮梨嗯一声,“很顺利。”


    头一次见阮梨面色平静地回答关于许沁的问题,翁雅妮顿觉和好可能有戏,于是又接着问:

    “你没有遇到那种只会说维吾尔语的老人家么?”


    “遇到了。”


    阮梨迎上翁雅妮好奇的眼神,知道她想听什么,倒也不吝啬道,“许沁的维吾尔语说得很好,我不会说,那些老人家就都交给她了。”


    “哦豁。”翁雅妮笑起来,“这样的话,我感觉下午说不定能早点结束回家。”


    阮梨没接话。


    左边坐着吃饭的主任们一个接着一个结束用餐,他们医生工作忙,个个都早已练就了快速吃饭的本领。


    翁雅妮看着阮梨手上刚拆开的饭盒,不禁催促道,“我听说下午的义诊跑去隔壁乡镇还要四十多分钟,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快吃吧。”


    “好。”


    下午两点半,她们赶到了米也乡。


    相较于上午的乌曼亚乡,米也乡是个新乡村。


    沿着小道旁的一排白杨树往前开进去,两旁整齐划一的房屋院落便展露出身姿,每门每户都有围栏,白墙红顶,屋前还种着不少绿植花束。


    阮梨隐约听到后排的两位主任在聊着祖国经济建设的事,感慨着发展之迅速。


    她身边的赵医生时不时附和几句,惹得心内科的易主任放声大笑。


    抵达义诊的那片空地,大巴司机害怕堵住路,没停留多久就开着车走了。


    离义诊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众人稍作调整后,乡镇里就有不少人已经过来排队领号了。


    在场的主任们商量后,决定提前开始。


    阮梨跟着许沁坐到位置上,她们没交流,却默契地按照上午的模式工作。


    不会普通话的全部分到许沁那排,好在下午来了不少中年人,两列队排的人数差不多。


    工作进行四十分钟左右。


    阮梨的桌上突然扔下来一支笔,她抬头望去发现是赵医生。


    赵医生脸色不怎么好,眉头紧皱隐约在生气的边缘,他不耐烦地看着阮梨,语气十分不友善。


    “佟主任叫你过去。”


    闻言,阮梨也微微拧起眉,“那我这边的工作……”


    “换我来。”赵医生没让阮梨把话说完,冷不丁地打断了她。


    这嗓门的音量不算小,前头就诊的两位患者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连带着旁边的许沁也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阮梨抿了抿唇,深知这个时候和赵医生计较没什么用,默默地带上自己的东西起身了。


    她走到神外科专家诊断棚子时,佟主任眼神冷冷,面露不虞。


    阮梨没敢多磨蹭,立马走过去在佟楒话身边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就有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她熟练地把头颅CT、磁共振和血管彩超等检查结果拿出来,主动解释道:


    “医生,我是半年前去医院检查啊,发现有什么海绵状脑血管瘤,当时那个看的医生是建议我吃药治疗,但我想着怎么说都是脑子里的病,你觉得会不会做手术比较好啊?”


    “有癫痫史或者出血史吗?”佟楒话边举着片子看,边问。


    “这些倒是没有。”


    中年女人说,“但是我最近头疼得厉害,那个医生是说我定期去复查就行了,我看网上说这个血管瘤吃药没用,那我是不是早点做手术比较好啊?”


    “首先呢。”佟楒话淡定的放下血管彩超的检查结果,她有耐心地说道,“从你的这些影像学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局部血管瘤体积并不大,这是你最近去复查的结果吗?”


    “是啊!医生还是说要我吃药,我就感觉这个吃药没什么用啊,有时候还是头痛得厉害嘞。”


    见中年女人反复提吃药没用,阮梨眉头一挑,忍不住看向佟主任。


    佟楒话眼神明显也有点无奈,但她嘴上没表现出来,只是问:“你第一次照的检查结果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中年女子连忙又从袋子里掏出来第一次的检查结果,佟楒话接过MRI等结果,仔细和最近复查的相比较后,手指着解释。


    “你看啊,最近的检查显示呢,没有明显变化,是良性的。一般对于这种情况我们都是以积极观察为主的,平时注意饮食,你要实在疼得厉害,可以让医生给你适当开点止痛药物来缓解,定期复查,暂时是没必要做手术的。如果情况恶化,再考虑做手术的事情,目前药物治疗是最好的。”


    “啊……”中年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长相年轻的佟楒话,表情明显不信任,“可是我看网上说吃药没用的。”


    “你不要看网上的。”


    佟楒话说,“网上的东西怎么能信,你随便输个症状给你检查出癌症的还少吗?我们肯定是要相信医生的话对吧,那网上说什么都有用还要医生干什么呢?”


    中年女子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阮梨抢在她前头答道,“姐姐,我们佟主任是首都医科大博士毕业的,目前是国内最年轻的神外科主任,她说的话你完全可以相信。”


    “而且您可能对这个海绵状血管瘤有点误解,它是一种少见的血管畸形,并不是真正的肿瘤,体积小的话一般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主要是防止它有破裂的可能性,那些症状没发生之前吃药就够了。这就是最好的治疗方法啊,你想啊有事没事干嘛要在脑袋上动刀呢。”


    中年女子表情一松,显然被阮梨说服了,她边收起桌上的检查结果,边站起身说:

    “也有道理,那谢谢医生了!”


    佟楒话:“不谢。”


    诊治完这个病人,阮梨帮着佟楒话又连续看了四五个病人,然后才空闲下来。


    后头没有暂时没有需要看神外科的病人,佟楒话揉了揉额角,起身朝着阮梨说了句:“我去洗把脸,有病人来给我打电话。”


    “好。”阮梨点头应下。


    等到她的回复,佟楒话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外套口袋里,转身走出棚子。


    空闲期间,旁边心内科的病人源源不断。


    一直忙到六点,入口处已经没有人在排队了,义诊也解决尾声。佟楒话看完神外科最后一位病人,便率先离开场地,往大巴停的地方走去。


    阮梨自觉留下来整理东西。


    没多久,心内科的易主任也结束了义诊。


    跟着易主任一起来的女医生目睹着主任们走远,小声地对着阮梨说道,“还好阮医生你比赵医生会说话,要不然我感觉佟主任要被气死。”


    阮梨眉头微挑,谦虚道,“也没有吧,我可能只是比较幸运。”


    “阮医生这话就谦虚了。”


    女医生说,“你都不知道上午佟主任骂了赵医生多少次,本来上午场过来的就老人家居多,赵医生讲的那些术语老人们肯定听不懂呗。到下午,也不知道赵医生抽什么风,有两次抢在佟主任面前说话就算了,有个病的病因好像还给他说错了,你没在现场都不知道,佟主任脸直接黑了。”


    说错病因?


    阮梨诧异地抬眼,这不挨骂才怪。


    “要我说,我感觉赵医生有点太想表现自己了,遭骂也是活该的。”女医生整理完东西,没再多说,只是嘱咐道,“我听你们科室的人说,赵医生这人好像挺小心眼的,阮医生你多注意点,别因为这件事被他记恨上了。”


    “好的谢谢。”


    阮梨道完谢,女医生就走了。


    她没多想,收拾完东西便跟着回到大巴上。


    义诊提早结束。


    回城区的路上,其他科室的医生和主任们有说有笑的谈论着,后排的佟楒话始终闭目养神,看起来像是累着了。


    而一向活跃的赵医生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其他人聊着聊着,有人起哄说大家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经过各个科室的主任同意后,易主任才碰了碰正在休憩的佟楒话。


    佟楒话被吵醒,抬眼看向身边的易主任,问:“什么事?”


    语气带着丝丝不悦。


    车厢内一静,然后易主任的声音才响起,他乐呵呵的,打趣道,“怎么回事,下班了还板着个脸,聚餐去不去?”


    “你们去吧。”佟楒话不大有兴致,“我要回家休息。”


    “别啊。”


    易主任说,“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不高兴的吃顿饭就好了,要是不行,那就两顿!”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即配合着哈哈笑起来。


    佟楒话见盛情难却,只得应道,“你们定吧,我先休息会。”


    “行嘞。”


    一群人语笑喧阗,定好饭店后,便让大巴司机直接跟着导航把他们送到门口。


    此趟来义诊的医生护士不算少。


    包厢都订了好几个,阮梨跟在佟楒话身后,走进包厢刚一坐下,不少人就出去上厕所或者抽烟了。


    阮梨静静地待了会,喝了两大杯桌上的茶水后,也推门走出朝着卫生间走去。


    刚走出去,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佟楒话快步走上前,和阮梨并肩,问她,“上厕所啊?”


    “是的。”阮梨点头。


    “正好一起吧。”


    “好。”


    这家饭店的厕所分男女,只是洗手池是共用的。由于时差原因,还没到饭点,二楼包厢的人基本上全是他们医院的。


    阮梨比佟主任先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时,隐约听到男厕所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两人聊着天,另外一个男声她不认识,只听见那人问:


    “真的假的,她胆子这么大,真敢在佟主任手下搞这些小动作啊?那可是贿赂啊?”


    那道熟悉的嗓音轻嘲一声,“她有什么不敢的?我这个月亲眼看见她病人的家属要说请她吃饭,去了就光吃顿饭那么简单啊?你信啊?”


    “也是。”


    另外一人附和,“之前你不是还看见她带男朋友回宿舍啪啪啪嘛,那澄清谁信啊?她说没有就没有啊?那你看见的是鬼咯?还不知道在周医生面前装可怜说了些什么,整得我们冤枉了她似的。”


    “别说,你还真别说。人关系硬着呢,研究生就受主任重用,之前还经常带着她上手术台,今天不还把我换下来让她上了?我一做错事情劈头盖脸一顿骂,对她跟对待宝贝一样,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啊!”


    听着赵医生不屑的语气,阮梨抿着唇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