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决定(双更)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29 10:50      字数:12922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萧博延扭头看着一脸失措的萧婉欣, 皱眉叱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萧婉欣立马闭上嘴,端的是一个大家闺秀温淑的模样,可她性子野惯了,就算装样子也装的不太像, 只见她将嘴一扁, 小声抱怨道:“我这,我这不是见到妍妍姐兴奋的嘛。”


    甄妍忙收起心头不详的预感, 插话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提到这个, 萧婉欣看了眼自家六叔。


    萧博延面容沉静, 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只下颌线绷的极紧,仿若刚才厉声警告她的模样是她臆想出来的。


    萧婉欣心头畏惧, 眸色躲闪的解释道:“那,那个, 前头的山路被大雨冲垮了,下人们正在搬抬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清理路上的淤泥, 我暂时走不了,又恰好碰到了六叔,六叔就带我来这边歇歇脚,让我等路清理出来了再走, 说这样安全一些。”


    甄妍老早就听下人说有好几处通往这边的山路被雨水冲垮了,再见萧婉欣说话时神色自然, 想必萧博延还不知道她交代萧婉欣带信给萧嘉祥的事,想到这, 顿时长舒一口气。


    甄妍抬眸看向萧博延, 回刚才他问的话:“嗯。”


    萧博延挑了下眉, 似有点意外她还记得这一茬。


    甄妍脸上有点挂不住,她定了定神,看着不远处和旁人玩笑嬉戏的孩子,“这孩子心思单纯,又爱助人为乐,若伤养好放出去,恐怕是要吃亏的,所以,我在这能照拂他些,就尽量照拂些。”


    萧博延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孩子约莫七八岁,肤色白皙,五官还算周正,不似常年劳作的农户所养,倒有点像富户落魄之态:“你不想他再去乞讨?”


    甄妍能被永乐侯府收留,已经是上天开眼了,若她再开口要一个孩子,萧博延恐怕不会答应,遂迟疑着没吭声。


    而萧博延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转头喊了一句:“温茂!”


    温茂立马上前。


    萧博延沉吟一声:“你去看看这庵堂哪还有空缺,去问问,让这对母子留下。”


    甄妍一怔,再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句话,萧博延竟放在心里交代下去了。


    温茂面色诧异,但没说什么,领命而去。


    萧博延转身,看着甄妍道:“以后你若想见这孩子,可以随时唤他过来,教他写字,读书什么的,我不在时也能解解闷。”


    男人背对着夕阳余晖站着,面容沉静,吐出的话沉稳有力,仿若一道清泉忽然注入甄妍的心间,甄妍心下疾跳,一时不敢看萧博延的眼睛,眼睫颤了几下,无措道:“谢,谢谢六叔。”


    萧博延盯着她露在发髻外发红的耳尖,唇角微微一勾,面上却不显:“还没吃饭吧?走,我们一起回屋吃饭。”


    甄妍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一些点心,没什么胃口,正要推脱不想去。


    萧婉欣已率先开口,只听她懊恼道:“我在路上吃了好多野果子,现在不饿,就不用跟你们去了吧?”


    甄妍眸子一转,忙顺着萧婉欣话头道:“我房里还有点可口的点心,是你喜欢吃的绿豆糕,杏仁饼,你要不要去尝尝?”


    萧婉欣和萧博延多呆一会儿,浑身就如长满了刺般不舒服,闻言如蒙特赦,正好她能凑这个空隙,把六叔私下拦下她的信的事给甄妍说,眸子一亮,正要答应。


    萧博延以拳抵唇忽然轻咳了两声。


    萧婉欣一呆,吓得忙将头摇成拨浪鼓,“我,我突然又觉得饿了,我还是不去了,我六叔忙了一整天,听温茂说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咱们还是先陪六叔吃饭,等会我再和妍妍姐一起去拿点心,好不好?”


    话已至此,甄妍只得答应:“好。”


    萧婉欣说完话,偷偷瞥了眼萧博延。


    萧博延冷着脸,眸底隐有厉色,似是警告她别善做主张。


    萧婉欣吓得忙闭上嘴巴,心想,实在不行她就提前溜走,省的在这碍六叔的眼,这太可怕了。


    恰好,司秋干完活走过来要随侍三人左右,萧婉欣眼珠子一转,上前两步挽着司秋的胳膊,笑得甜甜的:“司秋,你最近绣东西没有呀?”


    司秋不明所以忙答话,两人亲热的手挽手走在了前头。


    甄妍抬脚就要跟上两人,手忽然被一只大掌握着,萧博延朝她身侧走了半步,和她肩并肩站着。


    男人的掌心粗粝干燥,仿若一块烙铁般滚烫。


    甄妍没想到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她的手,一惊,忙抬头看了眼萧婉欣。


    萧婉欣正和司秋说说笑笑,并没留意这边。


    甄妍忙要挣开男人的手,却挣不开,她一张脸红的仿若滴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语气小声哀求:“六叔,你放手。”


    萧博延却把她的小手收的更紧,他垂下眼盯着满脸惊慌无措的甄妍,嗓音沙哑:“妍妍很怕我吗?”


    这根本不是怕他不怕他的问题,甄妍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若叫走到前头的萧婉欣看到她和萧博延这般,不知该怎么想,甄妍急声道:“没有,六叔,你先放手。”


    萧博延却对此无动于衷,他眸底暗色汹涌如潮,嗓音比刚才还要低沉,“若我执意不放手呢?”


    男人势在必得的语气,令甄妍心惊。


    不知萧博延为何忽然像换了个人般喜怒不定,不敢多想,也没那个空暇去想这其中原因,更不敢触怒他,唇抿的紧紧的,忙又挣了挣男人的手。


    虽没亲口回答他,可这举动无疑昭示着她并不愿意。


    萧博延另一只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与此同时,和司秋说到兴起的萧婉欣,猝不及防的忽然转头笑盈盈的朝她喊了一声:“妍妍姐!你快跟上呀。”


    甄妍骇的魂飞魄散,脚比脑先行一步,忙朝萧博延身侧挪了半步,正要用身影盖住两人相握的手,萧博延却比她早一步放开了她的手,朝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甄妍忙朝萧婉欣应了声,回头看了眼萧博延。


    男人双手负后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面容沉静,一身白衣落拓,纤尘不染,如皑皑雪山上的一株劲松,孤冷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饶是如此,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下仿若隐着层层戾气,令人见之胆寒。


    见她回头,萧博延盯着她的眸子隐有希翼,随即那亮光黯然下去。


    他想要她回应他的感情,可她——


    甄妍心虚难安,眼睫颤了几下,垂下眼抬脚跟上两人。


    深秋的天黑的很快,等几人吃完晚饭后,天色已经擦黑。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来至,下个不停。


    萧婉欣受不了庵堂的简陋,吵着要回府,萧博延派了几个亲信护送她离去,从始到终,甄妍都没和萧婉欣搭上话,问一问她写给萧嘉祥的信的机会,她面上不显,可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件事,但碍于萧博延在场,不便当着他的面露出不安的神色。


    而萧博延今夜胃口似是不佳,只吃了一点,便称累了回房休息去了。


    祝风和娄六还占用着萧博延的房间,于是,萧博延说的回房休息,实则是回了甄妍的房里,甄妍对此无可指摘,只能放人回屋,一边令司秋去拿萧博延的被褥,司秋忙领命去了。


    甄妍看了眼雨幕,雨下的越来越大,丝毫没停歇的意思,一咬牙,转头准备推门入内,这时,司秋忽然去而复返,一脸焦灼的压低嗓音道:“祝风和娄六人不见了。”


    甄妍心中一惊,快步走下台阶,“怎么回事?”


    司秋也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忙领着甄妍去了萧博延的房中。


    屋中摆设并无打斗的痕迹,床上的被褥还残存着被人睡过的印子,证明两人不是被人劫持或者抓走了,倒像是主动离去的。


    甄妍忽然想到今日她离去时两人脸上愤愤不平咒骂萧博延的模样,估摸着这两人不愿给她惹麻烦,背着她偷偷离去了,而现在太子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搜捕他们,以他们的身手,怎么抵得过太子的人?

    想到这,只一刹那,甄妍脸上血色褪尽,手心一片冰凉,她嗓音发颤的道:“你想办法找两个人赶紧去找人。”


    司秋也一脸急色:“这庵堂里都是六爷的人,奴婢上哪去找人找他们两人?”


    甄妍急的在屋中跺脚,“你去偷偷问住在庵堂里的乞丐,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祝风他们去哪了。”


    司秋“嗯”了声,忙要去。


    与此同时,路过房外的下人唏嘘的嗓音传入屋内,只听一个下人压低声音惊恐道:“外面官道上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官兵,是不是在搜捕什么犯人呀?”


    另一个下人接话道:“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最近朝廷不是在追捕安定侯府的余孽吗?这甄小姐在我们庵堂住着,那些余孽若得了消息,少不了往这边找人,就上次,甄小姐初来咱们庵堂那日,那禁军统领李卫不是立马赶过来抓人了吗?”


    “依我看那,这回十有八九得和甄小姐有关!”


    这人话音方落,另一人吓得忙压低嗓音叱道:“别瞎说,小心被六爷听到,被撵出府去。”


    那人吓得立马噤了声。


    两道黑色身影从窗户快步走过去。


    屋中,甄妍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声,脸色又白了一分。


    司秋再不犹豫,“奴婢去外面找人试试看。”


    甄妍点了下头,待司秋人出去后,她定了定神,正要走出房间,靠外墙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压抑的痛吟声,一个黑影拨开窗户跌跌撞撞的翻入屋中,跌在地上,鲜血混着泥水顺着黑影臂膀流了一地。


    紧跟着,另一个黑影也跌进屋中。


    甄妍一惊,忙转头。


    只见娄六和祝风两人身上的粗布麻衣被刀剑砍烂好几处,雪白的皮肉混着深入骨髓的伤口被雨水冲刷的发白,鲜血一缕缕的从伤口处往外冒,不消片刻,两人脚下的地面都被染红了。


    娄六肩头挨了重重的一剑,伤口处血肉模糊,他脸色苍白如纸,奄奄一息的想要喊甄妍,却徒劳无力的垂下头,人竟疼晕过去了。


    甄妍瞳孔骤然一缩,忙上前扶着娄六的头,急声唤他:“娄六,娄六!”


    见他不应声,甄妍转而看向祝风:“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风身上的伤势比娄六轻一些,他捂着腹部伤口,嘴里喘着粗气,将今日见闻给甄妍说了,并嗓音沙哑的道:“这李卫周身透着古怪,我和娄六便悄悄跟上去想探一探究竟,结果竟被我们发现,李卫带着人去了城外二十里外的刘家庄上的一户姓高的人家里,除了那姓高的男人,李卫把他家里所有人都杀了,我和娄六怕被李卫发现行踪,不敢靠近,远远的听到姓高的和李卫对峙,说今日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周尚的行踪,我俩这才察觉这姓高的极可能是周尚的亲人,而李卫是太子的人,不可能和周尚有关联,可我们不想放过关于周尚的一丝蛛丝马迹,就想靠近一些再听听两人说什么,却被李卫的人发现了行踪,我与娄六和他们殊死一搏,这才有命逃回来见小主子一面。”


    甄妍脑中嗡嗡作响,脱口道:“李卫为何要杀周尚?”


    “属下也不知。”祝风喘了口气,眸底闪过一丝戾气:“但属下可以肯定的是,李卫灭了姓高的一家,目的极可能是逼周尚现身,而李卫又是太子的人,主子被害的事和太子定然脱不了关系。”


    一个大胆的猜测蓦得在脑中闪现,甄妍被惊的双唇颤抖,几近说不出话,“你是说太子极有可能是害我哥的真凶?”


    祝风“嗯”了一声。


    甄妍骇的朝后退了半步。


    之前她哥甄俊此次被奸人所害,她还能自我安慰只要她哥揪出幕后黑手,便可洗清安定侯府谋逆的罪,可倘若这幕后黑手是当朝太子,以太子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和势力,那他哥想翻案简直难如登天。


    不光是这些,她哥和太子之前的关系虽不热络,但也不至于是死敌的关系,太子为何要频频致她哥于死地?


    甄妍想到这,眸底迸发出一丝厉色:“你们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告诉我,我哥是不是私底下在替五皇子做事!”


    祝风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张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却发现无可反驳,过了好一会儿,颓然的轻轻点头。


    甄妍得到肯定的回答,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也唯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太子为何紧咬着她哥不放。


    甄妍绝望的闭了下眼。


    祝风语气艰涩:“但天无绝人之路,现在五皇子也在为主子的事奔波,如今圣上龙体抱恙,朝堂上的事又瞬息万变,谁也料不到明日会发生什么事,太子如今是得了势,可皇位毕竟只有一个,只要五皇子斗得过太子,那么主子的困境到时候自然迎刃而解了,小主子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甄妍怎能不忧心,她睁开眼,眸底一片通红:“你也说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可你们怎么就能保证五皇子最后一定斗得过太子?”


    祝风被问的哑然失声,他企图想要搜罗别的说辞说服甄妍,可话到嘴边,只剩徒劳。他犹不死心道:“这也不一定,今日属下离去的时候,为防万一,偷偷又回来,亲耳听到萧博延说李卫的话,似乎是有意绊倒太子。”


    甄妍闻言愣住了。


    祝风似乎找到了一丝底气,他沉声道:“这些年太子行事乖戾,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朝臣都以中立派永乐侯府马首是瞻,而在大越谁人不知,永乐侯府真正的当家人并不是萧老侯爷,而是这萧博延,若由他出面干涉的话,太子的赢面就会小很多。”


    祝风说到这,忽然想到什么,蓦得变得激动:“小主子,如今萧三公子受太子重用,何尝不是萧博延这个六叔的意思,卑职知您现在受困于萧博延,无法脱身,卑职这就去找萧三公子回来,以萧三公子对小主子的感情,定会帮小主子和主子的,到时候由萧三公子出面去说服萧博延,定会事半功倍,还能让小主子脱困。”


    甄妍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萧嘉祥被萧博延支走,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来。


    她此生还能不能再见萧嘉祥一面,都很难说。


    她哥的安危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甄妍掩于袖中的手悄然紧握成拳,再开口时嗓音沙哑透着疲惫:“不要去找他,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祝风见她不愿,忙要再说。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下人步覆匆匆的脚步声,混着说话声一并传到屋内:“听说李卫李将军人也来了,依我看来者不善,这次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另一道声音毫不在意的接话:“你怕什么,咱们六爷在庵堂呢,还能让这姓李的进来搜人?”


    甄妍心中一凛。


    祝风立马从地上起身,眼睛盯着门外沉了声:“卑职今日连累了小主子,万死难辞其咎,小主子,您多保重。”


    祝风说罢,搀起晕倒的娄六就要走。


    甄妍上前两步拦着祝风去路:“慢着。”


    ……

    与此同时,正在屋中等待甄妍的萧博延,也听到了风言风语,快步走出门外。


    温茂神色凝重的从外面入内,对萧博延一辑,将外面的情况禀告道:“李卫带了人过来,说他午后被两个陌生人袭击,那两人沿着山路朝这边逃窜过来了,执意要搜庵堂,卑职将庵堂内的下人名单给李卫看,李卫也问了庵堂里的人没见异常,吃了哑巴亏,不敢进来,可也不甘心就此离去,现在就在庵堂外候着,爷,您看现在要怎么办?”


    萧博延闻言看了眼院外他住所的方向,答非所问道:“那两名侍卫可有异常?”


    “并无。”温茂有点莫名其妙,为今之计,不是要赶紧把李卫糊弄走吗?但还是如实答话道:“听下人说两人整日躲在屋中养伤,并不露面,庵堂里的伙计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两人的存在,想必这两人是怕自己抛头露面给甄小姐带来麻烦。”


    萧博延点头,抿着唇没再多言,只目光一直巡视刚才看的那个方向。


    难道爷今夜被甄小姐从房里赶出来无处歇息了?


    温茂如是想着,抬起眼小心措辞道:“卑职的屋子还空着,爷若不嫌弃的话,要么先去卑职的屋里歇歇脚?”


    萧博延面色无波无澜,可不知为何温茂却从中瞧出了一丝期待之色,他还没细看,萧博延微微勾唇:“不急,再等一会儿。”


    温茂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


    为今之计,不是应该把李卫先糊弄走再说旁的事吗?


    这时,不远处抄手游廊尽头蓦得传来一阵极轻缓的脚步声。


    温茂循声望去。


    夜色下,甄妍一脸失魂落魄的走过来。


    萧博延眸底晦暗难辨,但在看到甄妍那一瞬时唇角微微一勾,抬脚走过去握住甄妍的手,关切道:“去哪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快进屋暖暖。”


    甄妍正想着心事,手骤然被人握着吓了一跳,忙抬头。


    昏黄的廊道里,芝兰玉树般的男人,眉目带着一丝焦灼,将她的手凑在唇边哈了口气,放下来包裹在他掌心里。


    他脸上的关切不似作伪。


    甄妍心头动容,被他握着的手想要挣脱,可一想到待会儿要求他的事,眸底晦涩,垂下眼任由萧博延握着手朝房中去,她手脚一片冰凉,心头却如火再烧滚烫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自己轻声说:“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冷。”


    温茂有眼色的悄声退了下去。


    萧博延闻言,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暖着,他身上的披风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幽兰暗香味,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甄妍身子蓦得僵住,她眼睫颤了几下,没有拒绝。


    廊下橘红色灯笼发出微弱的光,女子的脸被笼住泛着柔意,就连脸上那双总透着清冷的眸子,含了一汪春水,说不出的乖巧惹人怜爱。


    萧博延喉结滚动了下,嗓音暗哑的低声问询:“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男人的体温比她高出很多,胸口宽阔,仿若一座小山般令人感到心头踏实,甄妍掩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她身子依旧紧绷着,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萧博延眸底簇着笑意,似知她所想,忽然出声道:“祝风和娄六的事,妍妍不用担心,这事我心里有数,李卫暂时还不敢进庵堂搜人。”


    甄妍闻言心头一片复杂,低声道:“谢谢六叔。”


    萧博延握着她的手一紧,垂下眼看她:“可我不想再要妍妍的道谢。”


    甄妍心弦一颤,抿紧唇,轻声道:“那,那六叔想要什么?”


    萧博延眸底仿若有暗芒涌动,他紧紧盯着她眼睛,轻叹口气:“我想要的,妍妍还要明知故问吗?”


    男人这话是逼迫她正视他的感情。


    甄妍心乱如麻,被他握着的小手一片冰凉。


    所幸,萧博延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一同回到房间,萧博延将甄妍送到床榻边坐着,他则转身去对面的檀木桌上倒水。


    少了他的存在,甄妍僵硬的身子这才缓缓泄了力道,她双眼无神的盯着萧博延忙碌的背影,眸色复杂。


    祝风的话犹在耳边,仿若警钟时时刻刻提醒她,此时此刻她和她哥的处境,容不得她随心而为。可她之前还是总心存侥幸——


    这次再不会了。


    甄妍闭了下眼,定了下神,再睁开眼时,眸底混沌之色渐渐消失不见。


    “来喝点水。”萧博延倒水过来,递给甄妍。


    甄妍垂着眼接了,双手握着水杯凑在唇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冰凉的身子随着滑入喉管的温水渐渐热络起来,不消片刻,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一些。


    甄妍喝完水,抬眸想要将水杯递给萧博延。


    然,萧博延却也和她同时伸出手,想要接过水杯,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猝然撞在一起。


    甄妍心弦一颤,忙要缩回手,萧博延却快她一步,稳稳当当的托起她手中摇摇欲坠的水杯,放在了一边。


    烛光下,男人眸色晦暗难辨,喉结滑动了下。


    甄妍历过人事,知道男人此刻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被男人炙热的目光看的脸颊发烫,她慌张的移开眼,“我,我困了,先睡了。”


    说罢,连靴子都没脱,合衣上榻,掀开被褥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面朝内躺着。


    身后传来男人极低的暗哑笑声:“好,我也困了,稍后就来。”


    男人这话说的极其自然,可她知道,他说的不单单是字面的意思。


    今日他所为,其意昭昭,他不愿再等。


    甄妍明知是错,可却不得不往下跳,她心头冰凉一片,无力的闭了下眼,右手紧张的攥着被褥一角,仿若要从中吸取更多的力量。


    不消片刻,烛火被吹灭,屋中陷入了黑暗。


    和往日一样,男人带着一身寒意悄然上榻,结实有力的臂膀轻轻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感觉到一片濡湿落在她额头时,甄妍眼睫剧烈的颤抖数下,与昏暗中悄然睁开眼。


    床帷被落下来,这一方静谧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呼吸彼此可闻。


    周围的空气仿若变得炙热起来。


    窗外廊下悬吊的橘红灯笼透出的微光,倒影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仿若一点亮光便可燎原,见她怔怔的看着他,男人眸子晦暗,喉结滑动了下,伸手摩挲她的脸颊,试探的吻落在她唇上。


    甄妍攥着被褥的手一瞬握的极紧,道道青筋在手背上根根毕现,可她却没有躲,下意识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轻声说:“六叔,能帮我查查李卫,帮我哥吗?”


    “好。”男人仿若就在等着这一刻,应了声。可身子却有一瞬的僵硬,半晌没再动作。


    甄妍心下疾跳,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等于和他以人换物,以他清高孤傲的性子,嘴上虽答应,可心底不一定能接受,正犹豫着要不要睁眼。


    男人的吻忽然落下来,带着股狠劲薄唇碾压着的唇。他似恼了。


    她心若捣鼓,浑身开始战栗,终于忍不住撇开脸。


    这时,男人停下了动作。


    甄妍慢慢的睁开双眼。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硬朗俊挺,他身上幽兰暗香气息越来越浓。


    一片昏暗中。


    男人眸底晦暗难辨,薄唇轻抿着,令人心惊,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颊,吐出的话仿若命令,也似温柔的哄慰:“看着我。”


    甄妍心跳的更快了,微张着檀口。


    她想闭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次没有闭眼,只怔怔的看着男人温雅的脸庞。


    随即眼睫颤了几下,想要掩住眼底的神色,男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就被外面越下越急的雨声淹住了所有情绪,那只紧攥着被褥一角的手,被男人强硬的拉过去,和他十指紧扣,莹润如玉的指甲在夜里泛着荧光。


    屋外,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石阶,树木被狂风刮的在半空摇曳,凄厉的呼啸。


    斑驳的树影透窗倒影在屋中地上,一室的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拂晓,鸡鸣渐起,疾徐的雨声却还没停歇,淅淅沥沥的,温度也比昨日更冷了一些。


    床帷内,女子垂目面朝内躺在床榻内侧,鸦黑的发披散在身后。


    一阵晨风徐来,拂动帷幔,男人将满面通红的女子抱入怀里,轻轻拭去她眼底的泪,他眸底簇着温柔笑意,低声哄慰:“乖,妍妍,不哭了。”


    女子的头无力的靠着男人胸口,她低垂着眉目,唇紧紧抿着,没有答话,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快速隐入鸦黑的发间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