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特典14-除夕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16 13:10      字数:8936
    除夕夜, 陆执和江耀应邀前往秦无味的宿舍,共度新年。


    同样受邀的还有徐妄。


    按照华国的惯例,年底了,各类犯罪案件数量都会显著降低。变异种事件也不例外。


    因此很难得地, 五人齐聚一堂。秦无垢下厨, 陆执和江耀帮着洗菜择菜。


    而秦无味则跟徐妄一起出门, 去采购年货。


    除夕当天才采购年货,着实有些太晚了。


    不过也没办法。虽然最近变异种案件数量减少,但毕竟还是有。再加上辞旧迎新, 很多项目档案需要整理完毕, 归档。大家都差不多是忙到了除夕前一天,才有时间停下来, 整理心思过年。


    鸡鸭鱼肉, 零食水果。各类年货摆在桌上。


    执行者宿舍里难得有了热闹的人气,而且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简直可以说热闹非凡。


    ——然而热闹,也仅限于这一间宿舍。


    其他执行者几乎全都回家了。留在宿舍里过年的,只有陆执他们几个。


    原因很简单。


    这几位管理局高阶成员,无一例外,都已经没有家了。


    江耀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 陆执是孤儿, 养母早年病逝,养父因为过度悲伤, 也在不久后与世长辞。


    秦家兄弟则是在少年时期失去了双亲。那时他们两个不过刚上初中,为了生活不得不寄人篱下, 在几家亲戚中辗转。


    而徐妄……


    他从来没提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只说家里没人了。没地方过年。


    就挺讽刺的。五个人凑不出一对爹妈。


    往年的除夕夜, 大家都在各自的任务中度过。反正过不过年的,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没多大感觉。


    今年是秦无味提出来, 说都到他那儿去吧,一起吃个饭。


    好歹是除夕。


    好歹是过年。


    于是,平日里冷冰冰的,没有人气的A级执行者宿舍,如今终于热闹起来。


    陆执和江耀在厨房里给双生子里的弟弟秦无垢帮厨,兄长秦无味则和徐妄在外面客厅里,鼓捣那个从来没打开过的电视机。


    春节联欢晚会,晚上七点准时开始。


    都多少年没看过了,但这个习俗,是全国人民多少年来一直保留下来的习俗。


    哪怕在吃饭的时候,听个响也是好的。


    “让他们买料酒,怎么买了花雕……”秦无垢从购物袋里拎出一瓶包装精致的陈年花雕,震惊之后立马变成不爽,“我拿来烧菜的啊,买花雕干什么?你们谁喝???”


    厨房里的陆执和江耀齐齐摇头。


    “花雕也行。奢侈是奢侈了点,难得一次也无妨。”陆执帮着解释。


    江耀不懂这个话题,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发现还是听不懂,就低下头继续安安静静地洗菜。


    自来水龙头哗啦哗啦,均匀流淌出温热水流。白色水柱里浮着细细密密的气泡,冲刷在手背上,温软的舒服。


    江耀洗菜洗得很开心。近乎于玩水。


    陆执一转头,看到江耀搓洗菜叶子搓得菜都快熟了,赶紧把新鲜菜叶把江耀手里抢救下来,告诉他只要晃洗一下就行,不用跟洗衣服似的搓。


    江耀似懂非懂,睁大了眼睛,认真地学。


    陆执一边教,还要一边扭头去劝秦无垢:“别气了。你哥平常也不下厨,哪懂这么多。而且花雕也是黄酒,料酒也是黄酒……”


    “不是,我哥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做事那么认真,让买料酒绝对不会买花雕……”秦无垢吭哧吭哧地颠着勺,在灶台腾起的大火中不爽地吐槽,“肯定是……”


    然而话没说完,刚一回头,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厨房门口。


    秦无垢的后半截话立马就咽下去,不说了。


    “对不起,是我买错了……”


    站在厨房门口的青年,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帽卫衣。比起执行者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浑身散发出青春气息,时不时就抱着篮球从男生宿舍走廊里走过的那种。


    青年手里端着一盘刚剥好的柚子。果肉上一丝白筋都没有,显然是被细细挑净了,专门端进来给厨房忙活的众人吃的。


    徐妄手里还端着柚子肉,脸上却是满眼的愧疚。


    “不怪你哥。”徐妄小声,充满歉意,“采购清单上的东西太多了,我跟他是分开去拿东西的。料酒是我拿的……我想着都是黄酒,拿花雕来烧菜应该更好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不开心,你别怪你哥,是我拿错了。”


    秦无垢:“……”


    这话说得。


    秦无垢一下子听出来徐妄这几句话的中心思想:


    1.你让我们去买的东西太多,我们忙不过来才只好分头行事。


    2.我是觉得花雕烧菜更好吃才特意买的。花雕还比黄酒贵呢,谁知道你会不开心。


    ……好家伙,合着都是他秦无垢的错?


    秦无垢一把怒火就跟灶台似的,腾地烧起来了,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徐妄走过来,把柚子肉往他手边一放,说了句“你吃”,然后就转身匆匆走了。


    走的方向是大门口。


    秦无垢都惊了,叫了一声:“徐妄你干嘛去!”


    秦无垢手里大锅还在炒菜呢,脱不了手。陆执倒是先反应过来,追上去,问徐妄:“去哪儿?”


    徐妄低着头,认错似的嗫嚅说:“我再去买。小卖部应该有吧。”


    “小卖部老板早回家过年了。”陆执皱眉。


    管理局宿舍区域有个小卖部,平常买买烟什么的很方便。但这大过年的,小卖部老板早在十几天前就回老家去了。


    而且这都晚上六点多了,天都黑了,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这时候上哪儿去买料酒?


    徐妄愣了一下,说:“那我去超市好了。”


    超市在几公里开外。最近的超市,开车来回也要半个小时。


    陆执无语:“……你钻什么牛角尖……”


    “怎么了?”正在客厅里鼓捣电视机的秦无味听到动静也走过来,疑惑地看看站在大门口对峙的两个人。


    “没什么。”徐妄看到秦无味就笑了一下,像小狗狗看到主人,如果他有尾巴这时候尾巴肯定都翘起来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犯的错误,尾巴又耷拉下来。


    徐妄小小声地说:“我要出去一趟。”


    秦无味:“去哪儿?”


    徐妄还没张口,厨房里就传来秦无垢不爽的叫唤:“徐妄你别折腾了!花雕就花雕吧!坐下来等吃饭!别乱跑!”


    秦无味:“?”


    徐妄隔空被吼,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明明是一米九几,高挑挺拔的身材,这么一缩,看上去居然有些小可怜。


    像被那一声吼给凶到了。


    秦无味疑惑地看看徐妄,又回头朝厨房投去一瞥。


    徐妄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去厨房帮忙吧,陆执江耀你们去客厅休息会儿。”


    顿了一下,又道,“师哥你别怪你弟,是我不好。”


    陆执:“……”


    秦无味:“……”


    江耀:“?”


    幸好厨房里秦无垢还在炒菜,大火蓬勃,他没听到这句。


    不然又得炸。


    总之,徐妄进厨房去给秦无垢帮忙了。


    秦无味隐约察觉到什么,跟着一起进去了。


    陆执和江耀对视一眼,深感这事儿不适合他俩介入。于是两人老老实实,到客厅沙发上坐着,吃水果去了。


    秦无垢手艺不错。厨房里香气四溢,一盘盘的菜端上桌。


    陆执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江耀一起往桌上摆餐具,酒杯。


    七点钟,春节联欢晚会准时开始。在热热闹闹的祝贺声中,众人端起酒杯,笑声朗朗地开席。


    秦无垢毕竟不是记仇的人,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徐妄给他敬酒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很给面子地碰杯了。


    秦无味像是这才放下心来,收回目光。


    不得不说,拿花雕当料酒,烧出来的菜确实格外鲜美。


    众人喝酒吃菜,说说笑笑。久违的轻松愉快,在新年的气氛中蓬勃蒸腾。


    不知是不是菜里也有酒的缘故,吃着喝着,众人都有了些醉意。


    陆执平常是不让江耀喝酒的,今天特殊,江耀也好奇,所以就让江耀喝了些。结果江耀酒量出奇的好,啤酒黄酒白酒一个个尝过来,眼睛越喝越亮,一丝醉意也无。


    陆执和秦无味两个,原本就酒量好,倒是不打紧。


    先喝醉的居然是徐妄和秦无垢。


    作为清场部的主管,管理局高阶成员之一,平常在清场部日理万机说一不二的秦无垢,喝醉之后的反应是——


    抱着他哥大哭。


    “呜呜呜哥你别跟那混蛋跑了,你跑了我怎么办,我就没有亲人了……呜呜呜哥你别丢下我……你不能有了老婆……嗝不是,你不能有了那王八蛋绿茶吊就不管我……”


    秦无味:“……”


    秦无垢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他心爱的老哥身上,有着轻微洁癖的秦无味努力忍着推开双胞胎弟弟的冲动,冷静地说:“不会。”


    “我不信!!!”秦无垢哭唧唧地发酒疯,“你立字据!!!”


    秦无味:“……”


    额头渐渐浮出青筋。


    “噗。”一旁的陆执看着这场好戏,忍不住笑出声。


    “?”江耀虽然看不太懂,但秦无垢醉酒后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表现,在自闭症患者眼里也是极为有趣的。


    江耀便睁大了眼睛,好奇地,一点细节都不想错过地,认真围观。


    “……别再丢人了。”秦无味脸上挂不住,终于狠心把弟弟推开。


    秦无垢被拎到沙发上去,神志不清地躺了。


    一边呼呼大睡还一边呜呜呜地嘀咕,哥你不能不要我,哥你别被野男人拐跑了,哥,哥……


    秦无味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好心情。


    结果一回到酒桌上,就对上徐妄笑眯眯的一双眼。


    “……”秦无味心里一跳,隐约感觉不对。


    果然,徐妄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幸福满足地凝望着他。


    整个人散发出粉红爱心泡泡,恨不得把“陷进去了”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好爱你哦。师哥。”徐妄含情脉脉,声音甜得能拉出糖丝。


    秦无味:“……”


    “咳。”在旁吃瓜的陆执这会儿也坐不住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忍不住伸手敲敲徐妄面前的桌子,“喂,边上还有人呢。收敛点。”


    徐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旁人。柔情似水的眸子里,盈盈烁烁地只映着秦无味。


    秦无味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冷着脸,生硬地推了他一把。压着嗓子说:“别闹。”


    “好呀。”徐妄乖乖地坐好,“师哥你说什么我都听。”


    秦无味:“……”


    脸虽然还冷着,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像雪山尖尖上的霜雪被朝霞映染。


    “啧。”陆执忍不住摇头。


    这秦无味,也恨不得把“陷进去了”四个字顶脑门儿上了。


    徐妄醉得厉害,甜言蜜语跟流沙似的往外淌。听得秦无味直接一把捂住他的嘴。


    徐妄情话说累了,就顺势往秦无味身上一靠。年轻炽热的身体,大狼狗似的贴上来,两个爪子还勾着他的腰不放。


    困得坐不住。


    然而沙发上却已经躺了一个人了。


    秦无味只好把人往卧室里拖。


    陆执和江耀继续吃饭,在饭桌上等了许久,卧室里不见人出来。


    江耀抬起眼,疑惑地望向卧室。用眼神问:“他呢?”


    陆执:“谁知道。”


    渐渐地,卧室里传来一些低微压抑的声音。


    像低声呵斥,又像被大狼狗舔舐软肋的麻痒忍耐。


    陆执脸色都变了,唰地一下抬手捂住江耀的耳朵。


    江耀:“?”


    陆执:“……去看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吧。”


    反正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陆执把水果零食什么的转移到客厅茶几上,把春晚的声音开响。


    又把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秦无垢往旁边推推开。两个人坐在大电视机前面,看春晚。


    一直看到接近凌晨,春晚节目主持人开始倒计时迎接新年了,卧室里那两个人也没出来。


    大概是不会出来了。


    秦无垢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在发生些什么。


    陆执扭过头,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秦无垢,脸上露出同情神色。


    跨年倒计时结束了。


    在新年的第一首《难忘今宵》中,陆执起身,给沙发上的秦无垢盖了床厚被子。


    然后拉起江耀的手。


    “走,放鞭炮去。”


    江耀点点头,安静跟上。


    爆竹升空,在寒冷漆黑的夜色中照亮一片。


    冰凉空气里,隐约传来远处人们的欢声笑语。人间烟火,热闹非凡。


    陆执点了支烟,走到爆竹边上,弯腰点燃引线,然后走回来。


    爆竹噼里啪啦地响起,他正好走到江耀身边。


    火光耀映,把居住区楼下的空地照得明亮。


    明亮如白昼,却四下无人。


    仿佛天地间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执指间夹着烟,很随意地垂着手,等着这一支爆竹放完了再过去点下一支。


    身旁的江耀转过头来看着他。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响声中,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踮起脚。


    “嗯?”陆执转过头来。


    询问的话语还没出口,就觉唇角一热。


    江耀闭着眼,轻轻地亲了他一下。


    大概本来是想亲脸颊的,但陆执正好转过头,那个吻就落在了唇角。


    陆执愣了一下。


    唇角像被点了火,热辣辣地烧起来。


    又像被撒了一串蒲公英,痒痒地,爬进心里。


    陆执愣神的时候,江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似也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好怪。”江耀评价道。


    陆执:“……”


    居然是“好怪”?!


    你真的要这样形容我们的初吻吗?!

    陆执顿时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哪里学的?嗯?”


    江耀很诚实:“徐妄。”


    陆执哼声:“我就知道,徐妄那不正经的恋爱脑,一天到晚不教你些好的……”


    江耀似懂非懂,看着他。


    陆执下意识地想要纠正他,仔细一想,也不能说是纠正。


    毕竟这不是什么“错误”。


    只是……


    还没想明白那个“只是”,陆执感到袖子又被扯了扯。


    侧过头,对上江耀的眼睛。


    懵懂茫然,清澈眼瞳被火光耀映。


    熠熠生辉。


    “你教我。”江耀向他请求,“好的。”


    陆执:“……”


    这是在回答他那句“徐妄一天到晚不教你些好的”。


    可是,什么是“好的”?

    是他们朝夕相处七年来不敢捅破的那层窗户纸,是午夜在湿腻中惊醒却生生用道德压下的那番自责?

    是每每情难自抑,就停止,就推开,就平静告诉他的“不可以这样”。


    还是一时情动,便踮起脚尖,烟花夜空下的一个吻?


    ……是否已经足够?他的忍耐,他的克制。他用道德给自己上的枷锁。


    他用道德给他们强加的枷锁。


    江耀是怎么想的呢?

    江耀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无法遏制的想象,过电感顺着脊椎窜上后脑勺。


    陆执一瞬间感到喉头发紧,不可言说的渴求伴随着躁动,一点一点,攻陷他的理智。


    夜空被一朵接一朵的巨大礼花占据。


    热闹的人间烟火,清冷的冬夜气息。


    辞旧迎新,除夕之夜。


    当某一朵烟花怦然升空,照亮黑夜之时。


    陆执伸手,把江耀拉进怀里。低头吻他。


    指间的烟燃尽大半,快要烧到手指。灰色余烬簌地坠落。无声砸在地上。


    不远处等着被点燃的爆竹孤零零地立着,已经无人过问。


    是烟的味道。


    烟火的味道。


    除夕的味道。


    温暖的,湿软的,熟悉中带着全然不同的陌生的……奇异的味道。


    新的体验代替了“好怪”,覆写进江耀的认知里。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心跳如撞鹿。


    小小的火苗在身体里,炸开。


    一朵漂亮的烟花。